★女性獨白 x 校園霸凌 x 人性復仇,日本雙葉社傾力打造,繼湊佳苗《告白》後又一讓人目光無法停下的好評新作。
★殘酷卻又寫實的青春悲劇,衝擊性的超展開!
國王的早午餐推薦、群像新人文学賞得主 朝比奈明日香 最新暢銷作品!
★「前半與後半給人不同閱讀感受的絕妙好作。」
日本亞馬遜四顆半星!日本「讀書Meter」網站,讀者熱烈討論中!
【日本讀者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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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特有的少女黑暗面太過寫實,彷彿讓我也回到了過去。這就是作者擅於描寫女性心理的實力!」──(啟文社PORTPLAZA 高垣)
「我讀著讀著,不覺也一同被拖入泥沼當中,進入中盤的劇情更是令我大吃一驚。面對這群可憐至極的女孩們,誰還說得出她們醜陋呢? 」──(TSUTAYA中万万店 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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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本書充斥著陰鬱氛圍,真實到令人覺得心痛,彷彿在讀漱石的『心』一樣。」──(淳久堂書店廣島站前店 石田)
「我的青春記憶跟著被挖出,讓我丟臉到想死。這是我近幾年看過的書當中,讀來起來最痛苦,同時也最有趣的一本小說。」──(鈴木成一設計室 宮本)
【故事簡介】
親愛的:
一年前我們在婚姻介紹所舉辦的派對上相遇。
當時的我對容貌有些自卑,也不擅與人交談,
面對你主動提出邀約,內心著實嚇了一跳。
經過幾次約會之後,
我們慢慢以結婚為前提開始交往,
這也是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然而在心中,
也難免會有疑問,為什麼你選擇了我?
儘管多少猜到了答案,可是之前從未認真向你求證過。
……想起至今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曾經是個只在乎自己,即便傷害他人也無所謂,
是一個內心腐壞到深處的女孩。
有些事情,
我想要在結婚前向你坦白……
持續十五年以上的「某件事情」……是贖罪,或是使命?
結婚前夕,「我」向未婚夫「你」訴說驚人的事實──
作者簡介:
朝比奈明日香
一九七六年出生於東京。慶應義塾大學文學部畢業。二○○六年以《憂鬱なハスビーン》獲得群像新人文學賞得獎作出道。曾獲知名節目《國王的早午餐》專題報導,《自畫像》深入刻劃青春期女孩們的內心,在醜陋惡行之中保留人性的光明面,深獲讀者媒體一致好評。
章節試閱
1
假設我現在在這裡,問你一個問題。
——你有見過人絕望的樣子嗎?
絕望?
你反問我,眼神目光清澈。
嗯…該怎麼說才好。我是有看過學生輸了比賽,沒辦法晉級時的失落表情啦。最近我們羽球部就有一個學生,本來都一路順利,結果卻沒有打進全國大賽。最後一場比賽輸的時候,他的表情可是一臉茫然呢。不過畢竟是國中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難免會遭受打擊。只是升上高中還會有更大的比賽啊,而且在羽球部鍛鍊出的體力與敏捷度,搞不好在別的運動上,也能闖出一片天嘛……啊、話說回來,我記得妳說過,妳國中的時候是網球部的對吧?那妳有比賽過嗎?
你很有當魔術師的潛質呢。我聽說,魔術師最重要的不是機關手法,而是能夠轉移他人注意力的話術,手的動作,以及眼神的動線。而有沒有這項能力,基本上是取決於天性。儘管是想出多麼創新的技法,若是一味受限於規則,那就無法成為一名優秀的魔術師。每當有人向你詢問一件令你難以回答的問題時,你都會面不改色的換個角度切入,並把人逐步帶離真相,這樣的你,十分地有潛質。
怎麼了,那麼突然?你問道。今天講話特別刺,一點也不像妳。
不像我?
那請你告訴我,你覺得我是哪一種人呢?
你被我這麼一問,反倒是支吾了起來,看來是回答不出了吧。對於自己半年前的求婚對象,彼此還經常往來對方住處,早已算是半同居狀態了,可是你卻無法馬上回答,對方是個怎麼樣的人。
算了。
因為我也不了解自己。
有時候我也會搞不清楚,在這裡的是我?抑或是別人?
你聽了可不要笑我。
我曾經是個只在乎自己,為了保護自尊心,即便傷害他人也無所謂,是一個內心腐壞到深處的女孩。
我持續從事了某件事情長達十五年以上。如果硬要說是因為贖罪還是使命這種人人都能理解的原因,那麼我會很困擾。我唯一能說的是,當時在我眼前有件必須要去做,且刻不容緩的事情。
話說回來,當你知道我的戶籍早就從家裡遷出的時候,你就暗自認為我與父母不合了吧。剛好我也不讓你與他們見面,也造就你如此認為的其中一個原因。你想在我身上,看見不幸。
不過我想讓你知道的是,其實我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當然,有好的影響,勢必也會有壞的影響。只是那樣的壞,充其量也僅是大多數人聽過後,會點頭的說,啊、那是常有的事。我在金錢方面也不曾匱乏,也沒被父母打過,或是因為某些關鍵字而受到傷害。就是一對非常普通的夫婦,生了一個普通的小孩,也就是我。所以某方面來說,在我心裡蠢蠢欲動的惡意,也是一樣的平凡。更不會因爲被除去戶籍,就造成根本上的改變。
也正因為我如此平凡,我才會有次因爲你,感到近乎是心碎。先和你坦白那件事吧。你向我放下一條名為結婚的甜美釣線,可是在我緊握的同時,線的彼端卻早已鬆脫。我還真是愚蠢,本來就沒有資格被愛,卻在我相信也許能和你平淡結婚的那天,忽然想起至今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我好狼狽,一想到未來還會繼續做相同的事情,就讓我揚起難以言喻的恐懼。
我現在才注意到,你正打趣的看著我,彷彿盯著一個無害的生物,開始出現奇妙的行為一樣。我發現了以後陷入沉默,反倒是你滿不在乎的回我太誇張,接著,你維持椅背上的姿勢又繼續道。妳的缺點,就是對自己的事情想得太過悲觀,妳應該要多點自信才對。
自信。過去你總是再三的向我要求,卻也依然疼愛我沒有自信的地方。你也不必去否認,因為我知道有一種人,喜好那些對自我評價低下,或是看起來低等的族群。說得更正確一點,他們其實是喜歡把這種人擺在身邊。
我自己也曉得,現在的我與人搭話,語氣還是會畏畏縮縮。只要對方面露煩躁,或是讓我嗅到輕蔑的氛圍,我的話語,多半都會自動消失在嘴裡。如果是在工作場合,我大部分還是能做自己,但若是在遇見你的那種聯誼派對,要我積極的去與異性搭話,好博取約會邀約之類的行為,我可是完全無法。我小時候並不是這樣,是從某個時期開始,才變成如此。關於那些故事,我現在就來跟你聊吧。
你皺起眉頭。妳說有事要跟我說,所以叫我早點回來,但怎麼感覺有點令人不安阿,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非得要在結婚以前跟我說?
你故意嘆了口氣給我聽,接著又道。我想要跟妳結婚,也不會改變心意,可是妳似乎覺得我不愛妳,但是明明就沒那回事,妳真的可以放心。
我沉默的泡著茶,一邊告訴自己,切勿急躁。
在開始說以前,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件事。
你是第一個向我求婚的男性,但是這問題,我到現在仍舊無法問出口。儘管多少猜到了答案,可是我卻從未認真向你求證過。
我的疑問就是,為什麼你選擇了我。
妳還在講這個。
你打趣的瞇起了眼睛。
妳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沒自信欸,這根本不用問阿,當然是因為覺得妳很好,人漂亮又謙虛,勤儉持家又溫柔,一定能成為好老婆。這樣回答夠不夠?雖然多少是摻了一點阿諛奉承啦。
你半開玩笑的說,並堅信這樣的回答能使我開心。或許,你只會對拒絕不了你的人下,對吧?
我還記得四個月前,回你老家拜訪的事情。我們那次回去是配合你祖父的第三十三次忌日,那裡是需要搭乘飛機和電車,之後再轉乘汽車才能抵達的山間村落。我記得那天是陰天吧。
之前我就一直覺得,機場是個很特別的地方,既乾淨又耀眼,我們出發的羽田機場就是如此。我跟在你身後,接連乘坐手扶梯,透過滿是玻璃的窗戶,眺望著外頭的廣闊天空和飛機起落。
妳第一次坐飛機嗎?你問。
當我回答第一次,你馬上露出訝異的表情。妳放心,飛機的交通事故遠少於汽車,統計上的數據也可以證明。你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智慧型手機讓我看了相關記載。我那時真的覺得你很溫柔,為了使我安心,你不只是嘴巴上說說,連同統計數據也找給我看。飛機起飛的時候,你第一次握起了我的手吧?我們明明都已經三十好幾了,開始交往也過了好些日子,甚至連婚約都訂了,卻在那個時候才第一次牽手。
話題偏了,真抱歉。看來,我似乎有點緊張。一想到我該怎麼告訴你,那些你應該要知道的事,便不覺有些小混亂,說了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
你家鄉的那座機場,真的很棒。該怎麼說呢,它並沒有機場那種刻意鋪張的感覺,反而比較像是東京郊區的總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華麗的裝飾,就只是一棟無機質的建築物。一旁還有操著方言,相互聊天看似悠閒的地勤,有別於旅行的氛圍,那裡到處充斥著生活感。像你這樣來自平凡無奇的鄉下小鎮,而且還是必須要搭乘電車跟計程車才能抵達的地方,不禁讓我想像起,在你十八歲造訪東京的時候,身邊圍繞的到底是何等的解放感?我望著窗外,看著疾駛而過的田野河川,以及對向的平坦山峰。如果我的青春年華,也是在這樣的地方度過,在這樣的地方成長,那麼我又會變成怎樣的人呢?我殷切地認真思考著。
聽說深山裡,有全校學生僅有數十人左右的學校。我還記得以前社會課本裡有照片介紹過,那裡的校舍就像山間小屋,操場也被雜草環繞,同年級的朋友大概只有一到兩人,全年人數總共也就十五名學生,分別為低年級,高年級,以及中年級三個組別。
他們究竟是如何成長的?畢竟我也沒有遇過童年生活是在這種偏鄉地區長大的人,也不曉得在這樣的學校裡,朋友之間會有怎樣的影響,不過感覺互相會有很深的牽絆。他們打從懂事開始,便熟識彼此的長相、個性、習慣還有聲音,因此,也就不會有人中途將誰視為怪物一般的存在,也更不會去厭惡對方的缺點,就算吵架也不怕落單,彼此情同手足一樣。只是,這種關係,有時也會變成堅固的牢籠。
或許說牢籠有點不妥,換成牽絆會比較好。聽說你家以前在那區便是有名的大地主,而我從小是生長在東京郊區的小城鎮,所以很難想像,在某個地方,特定的親族會在一個區域,細分發展出自己的血系。
在這裡稍微提一下憲子。那天我以你未婚妻的身份,一同參加了你祖父第三十三次的祭日法會。在那裡,我遇見了你表妹,憲子。她是一個身材纖細,臉蛋白淨,看起來很文靜的人。為什麼我會記得一個幾乎沒有講到話,又坐的離我很遠的憲子?那是因為在你的親戚當中,她最年輕,我在座位上,還有會後用餐的時候,也和她數度對到了眼,所以我才會用餐到一半,小聲的問你:「那個人是誰?」你還記得嗎?
在那之後,我們回到你老家,正式的拜訪你雙親。你父母看見我,臉上浮現的卻是不協調表情。從那麼遠的地方來,真是辛苦了。你母親面露焦慮的說道。妳就是我們家兒子的女朋友啊?一旁的父親也插話進來,他雖然笑著,表情卻是一臉懷疑。
你的母親還不停重複說,我兒子就拜託妳了,而酒醉導致臉越來越紅的父親也是嚷道,不需要舉辦婚禮,也不要複雜誇張的喜酒,結婚以後更不用每年跑回鄉下省親,還在我面前說一些跟你私下討論即可的繁雜瑣事。提到鄉下,我的印象是親戚間的聯繫很堅固,婆媳關係會很密切之類的,但是你父親表達出來的態度,好像是希望我們自己在東京過的好就好,不想跟我們有所牽連。雖然母親倒是沒說什麼,不過對於鄉下地方,我無法判斷這是一種進步,還是只有針對我排外而已。我感到有些寂寞,同時,一種參雜著不安的未知感,也殘留在我心底。
說到這,當時你父親對我家人非常的感興趣吧?
我原本不想把大學畢業後就遷出家裡戶籍的事情告訴他們,因為我不希望被認為是跟父母處不好的女兒。
可是,你卻向他們說了。她的父母雖然都住在東京都的中心區,但是她獨居,和父母親幾乎是沒有什麼交流,戶籍也早就遷走了。你的父親聽了,連說了兩次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雖然我當時並不懂他理解到了什麼,不過他只講了兩次「原來如此」,卻點頭如搗蒜,這件事倒讓我記得十分清楚。既然如此,那麼兩家見面吃飯一事,還是避免的好吧,你的母親如是說。那婚禮跟宴客乾脆也不要辦算了,你父親一臉無奈的下了定論,彷彿是我造成的原因。那一夜,真的非常詭異,在場的所有人,好像慎重地在互推什麼東西,兒子明明好不容易帶了結婚對象回來,卻沒有任何人打算深入詢問。
什麼嘛,妳竟然在意過這種小事啊。
你淡淡的微笑,又露出那副愛我沒自信的表情。我父母是有一點怪啦,可是像妳這樣勤儉持家又溫柔的女性,他們怎麼會不滿意呢。你彷彿是要安慰我般,跟著說道。
勤儉持家。這句話,到底是依據什麼來判斷的?
料理阿,妳的料理。妳不是參加了新娘培訓嗎?做的菜也越來越好吃了呢。
你是在稱讚我嗎?
坦白說,你所謂的「做菜越來越好吃」的這幾個月,我根本就沒有認真做,那些都不是我親自料理的東西。正確來說,是我加工了一些,假裝它是親手做的料理罷了,幸好你的口味也不是很挑。記得附近有間超市吧,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後來都只買熟食擺一擺盤,把現成的油炸豆腐放在盤上,但是只有這樣就顯得沒有誠意,所以我會加顆水煮鵪鶉蛋,再買些碎蔥來裝飾。對了,你喜歡的川燙菠菜,也是從包裝袋裡拿出來後,簡單的撒些柴魚片上去,稍微弄一下就端上桌了。還有你上禮拜說你老早就想吃的鰤魚煮白蘿蔔,更是不用費工,只有把料理包倒進鍋裡而已。
很美味吧?
你慢慢地覺得食物越來越好吃,也變得越來越會吃,還說這味道就是媽媽的味道,在外面吃的都只有居酒屋或是洋食館,只有這味道,才是獨居男子所渴求的。而你所謂媽媽的味道,親手下廚的料理,其實都是食品公司所研究出來的化學調味料。
反而是交往初期,我還比較認真為你做飯,想起來還真難為情。當初我還興沖沖的跑去書店跟雜貨店,買了料理書跟廚房用具,為的就是能讓你吃到對身體有益的健康料理。
我跑了許多超市去挑選食材,不惜花費時間,從天然食物中萃取出高湯。若是中午過後才開始準備,時間很快就會過去。我原本就不太習慣廚房的作業,也沒有上過料理課程,只按自己的做法,不到一會兒,水槽便積滿要洗的東西。可是儘管我花了那麼多心思,做出來的東西和超市的熟食一比,既不美觀,顏色還幾乎都是茶色系。
看見這樣的料理,你的表情浮現一臉失望,那張臉,比任何言語還要令我大受打擊。
「媽媽的味道」、「親手下廚的料理」、這類詞語真的很奇妙,為何男人總是會對女人做的料理,抱持著類似思慕或鄉愁的情愫?明明電視上介紹的一流餐廳或飯館,主廚幾乎都是男性居多,但是就連這樣吃慣各式美食的男人,對於自己的素人嬌妻或戀人,用著狹小廚房裡的雪平鍋,或是T-fal平底鍋做出來的料理,一樣不免有著特別的情懷。甚至只要說出喜歡做菜,或是擅長做菜,女性的等級好像就會提高了一樣,這也令我覺得相當不可思議。如果只是為了滿足像你一樣等級味蕾的男性,那麼不管是媽媽的味道,還是親手做的料理,超市不就有一堆了?如同利用化妝或微整形來製造出漂亮女人一樣,我只要把包裝好的內容物移到盤上,媽媽的味道就完成了。
話題又岔開了。
不過既然提到了化妝跟整形,我還有件事想要問你。
關於我的長相,你有什麼感想?
你剛才說了,漂亮。但那是你的真心話嗎?
該不會妳要告訴我,妳連臉也是整出來的吧?
你將目光從我臉上移開,對上我的視線,開玩笑的說。
「沒錯,全部都是整出來的唷。」
我回答。
「呃?」
你的臉僵住了,該不會受傷了吧?還是說,你覺得無法原諒?就算料理是速食包或是熟食,你都可以一笑置之,但是自己女人整過臉,反而讓你無法認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幸好,因為是我騙你的,我並沒有整形,也沒有在我的臉上動過任何刀。我跟你提過以前我的面皰很嚴重對吧?我承認為了治療肌膚,我的確花了非常多的時間與金錢,但是我並沒有改過我的相貌,這就是我的臉,沒有任何加工。
如何,你是不是安心了?
那麼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告訴你我沒整形,你會感到安心?
你頓時語塞。
我想起我們交往後,沒多久的那次約會。好像舞台裝喔。你對著畫有濃密眼線的我,如此說道。這讓我感覺自己的妝,好像不小心化過頭了,不覺一陣羞愧。
其實不只你,還有那些上節目的偶像少女也是。她們精心畫出的櫻桃嘴唇,自然裸妝,全都是因為你們討厭女性濃妝的緣故。你們喜歡的,並不是為她們自己化妝的女人,而是為了你們化妝的女人。那種妝感,還必須要能判別原本的容貌,也就是不允許與生俱來的臉,有任何令人感到意外的可能。
我覺得只是個整形,沒什麼不好。
你忽然開口道。
如果藉此能讓本人心情變好的話,稍微整一下臉也沒關係啊。
好了啦。你一見我沉默,又用強硬的語氣跟著道。
妳不用冗長的說了一堆,我大概也知道妳想要表達的。妳就是想講自己對容貌感到自卑對吧?面皰的事我已經聽妳講過了,但是它就只是個面皰,就算妳跟我說妳至今因此受到了多少苦痛,我也只能回妳,喔,是這樣啊。就已經治好了不是嗎?妳也夠了啦,忘了它不就好了。
你受不了的道。
以前我忍著摧心裂肺的感覺,決定向你坦承面皰臉的那些過去,對你來說,也不過是個無聊的少女情懷罷了。
關於我臉的故事,你討厭繼續再聽下去了嗎?
但是我還是要讓你知道。因為事情全部的起源,就是來自我臉上那沾染著黃色,或是紅黑色的一顆顆面皰。所以我希望你能聽下去,這真的很重要。談到我少女時期被詛咒的那張臉及面皰,會花到一些時間,不過之後的走向,會跟你現在發生的事情有所關聯。
2
我到現在依舊會想,我最初的面皰,是長在哪?又是何時長出來的?
當時我的母親與周遭其他父母相比,在教育上算是頗為熱心,可是為何會對女兒臉上日益長出的面皰,採予完全放任的態度呢?她似乎連帶我去給皮膚科醫師診療的念頭都沒有,不過就算她帶我去了,也很有可能只會被醫生笑著安慰,這就是青春期的證明。而我的母親,似乎也秉持著相同程度的認知,深信成績跟性格對女兒的影響,比外在容貌還要來得大。
翻開我國小的畢業照片,我的鼻子以及兩頰還有額頭,早已佈滿一顆顆紅色面皰。
我想我的第一顆面皰,應該是在我十一還十二歲,正準備國中考試,生活開始變得不規律的時候長出來的吧。
我國小每天都會去補習班,當時的「國中考試」,可是被稱之為戰爭的程度,競爭極其激烈。補習班老師會扯開嗓子的詢問:「昨天十二點以前就睡的給我舉手!」他問的目的,當然就是為了要揍那些舉手的小孩。他會說,至少要給我讀到十二點!有時間刷牙倒不如給我拿來背漢字!有時間換衣服倒不如拿來解題目!
真的?妳開玩笑的吧?你笑道。
我沒有,這並不是玩笑話。在我小學五年級的那年春天,開始上的那家補習班,就是以老師在課堂上會拿撢被的竹棍而聞名。連上課前及休息時間,都是禁止同學私下聊天。如果你問當時的我們都在做些什麼,我們都在默默的解數字謎題。總而言之,就是一間讀書至上的補習班。而考試低於80分的孩子,按照規定,一律都會被打屁股。現在也許會被告虐待兒童吧,可是在當時,老師可都是發狠的打。那些綁著頭巾,上頭寫著「突破重圍」的孩子們,也只能乖乖聽話的挺出屁股。他們的父母親,就是想要藉由老師的嚴格督導,好讓自己的孩子能擠進程度好的學校。
我住的地方都沒有補習班,小孩子玩到黃昏才回家都很正常。
你說道。
我知道,我在大學遇到其他鄉下出生的人,也說過類似的話。我國小都瘋狂的玩到天黑!我上國中以前也都沒有讀過書欸!他們一臉得意的談論孩童時代有多麼快活,藉此安慰彼此沒有進入第一志願。因此,在聽見我所描述的事情後,他們自然會感到訝異或憐憫,同時也要忍住迸出某些話語的衝動。妳那樣努力拼死拼活的熬過國中考試,結果到頭來還不是跟我們一樣。
直到現在,我在超市看見撢被的棍子,還是會嚇到發抖。那形狀是上頭三個圓圈交疊在一起,有綠色跟灰色兩種顏色,算術老師跟國語老師都有。我成績不是很好,所以經常被打,那真的很痛,非常痛。我只要勉強考到80分,就會放鬆到魂都快飛了;若退回來的答案卷是7或6開頭,便會恐懼到牙齒喀喀作響。我害怕被打,不僅痛,也很丟人,即便我還是個小學生,依然會害怕丟臉,非常的有自尊心。老師下手前都會先怒吼:「給我咬緊牙根!」我聽了便會緊閉雙眼,而無處可逃的淚水,就這麼囤積在眼皮下,發熱地擴散開來。
那種方式太誇張了,在教育上是錯誤的。
雖然你這麼說,但其實你也很清楚,在那樣的當下,規定就是一切,我們都必須去遵從。要說無處可逃以前,光是想要逃的這種想法,早就被那氛圍給掩蓋。
而年幼孩子的填鴨式教育開始出現問題,全國一同轉為重視學童個性,也就是所謂的「寬裕教育」(註1)的時候,已經是我國中考試後幾年的事情。認為擠進有名中學,藉此確保進入一流大學,才是未來高枕無憂的這種想法,在我們這世代,應該是最後了。人類總是被時代的洪流愚弄呢。我十二歲的時候,時常跟學校的朋友說「如果進不了o女子學院,我就要去死。」我藉由說去死去死來把自己逼到絕境,每晚都讀到超過十二點才休息。
那時,我是一個睡眠不足的小學生,總是一直在發睏,早上都會睡到最後一刻才爬起,連洗臉的時間都沒有。
就算我沒刷牙,臉上還帶著眼屎去上學,我母親也不會覺得怎樣,甚至沒洗澡沒換衣服,穿著和前一天相同的打扮去學校也是。進入秋天之後,我開始注意自己不能受傷,所以體育課我一律都是坐在旁邊看。一直吃也不運動,造就我後來四肢變得胖嘟嘟的,下巴也跟著圓潤起來,眼睛更是逐漸埋沒在一堆肉裡,彷彿是一隻滿臉面皰的雪人。不知道是否因為小學的風氣比較純樸,還是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比較多的關係,像我這樣的外表,竟然沒有受到任何欺凌或排擠。不僅如此,我還是系活動跟打掃時間,會正大光明的代表女生,去監督命令男生的那種女孩,更把全班男生都當作笨蛋來看。當時的我對於外表不甚在乎,卻也沒讓周遭的人察覺到,我其實又肥又醜。我想這之中的原因,大概是來自於我那滿溢的自信,以及一堆覺得我在課堂上,能毫不在意的睡覺,連原因都不曉得就莫名崇拜起我的乖小孩們。
二月終於到來,我也頂著滿臉面皰上了考場。
奇妙的是,我都能說出「如果落榜,我就要去死。」的這種話,卻在收到o學院的不合格通知時,沒有想像中的遭受打擊。其實我發現理科試題裡,並沒有出現我拿手的化學部份時,當下就覺得應該是不會過了。再加上面試被考官詢問有關政治的話題,整個人都回答的語無倫次。所以我才會在合格發表的公布欄上,看見自己的號碼被跳過的同時,不禁脫口而出—我就知道。我的母親,則是在一旁沉默不語。
而小孩子的內心,倒也是出乎意外的單純。在我得知與我同間補習班的松崎琴美,同樣沒考上o女子學院的時候,我感到十分地開心。她是一名成績比我好,又擅長數字解謎,也幾乎沒被老師打過屁股的女孩。我還記得當時我和母親說:「連琴美都落榜,或許今年特別難吧。」而實際上,當年的錄取率是往年的一倍,所以單純只是我跟琴美的資質不如人罷了。不過母親倒也回我,一定是那樣。
之後,又度過了幾天考試日,我考上了私立Y學館大學附屬中學,以及J女子學院這兩所學校。再加上死馬當活馬醫的跑去應試,還是依舊落榜的國立附屬學校,我的成績總共是兩勝兩敗。若只論結果來看,算是打了不錯的一仗。我在私立Y學館大學附屬中學,可是得到了「準優待生」的合格頭銜。
由於我只考慮O女子學院,所以不管是Y或是J,對我來說都是沒什麼印象的學校。因此,當母親向我提出「比起J學校一直要人捐款,倒不如選有入學金(註2)全免優待的Y比較好吧。」的時候,我很快地就採納了她的意見。
於是,我便前往私立Y學館大學附屬中學,通稱Y中的新生入學會場報到。在那裏,我遇到了松崎琴美。她以特優生的資格,不只免除了入學金,還減免了一年的學費,就這樣,我和琴美成為了Y中的同學。
話說回來,Y中的名字你應該知道吧?
經我這麼一問,你沉默了一陣後,才微微地點頭嘆氣。你是不是厭倦我的話題了?雖然這不是主要故事,但是我必須要把Y中的事情講下去,重要的人物都會在此登場,包含讓我變成現在這樣的契機,都是在Y中的這三年。
說到Y學館大學,一般都被人揶揄,只要在答案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就能考進。但是附屬的國高中卻不同,是秉持著崇高理念,仿效歐美式的菁英教育,孕育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才,而設立出來的完全中學。
這所學校一開始並不是那麼順遂,在我入學的前年,剛好是學校第一批學生的畢業年,那年的大學入取率,沒有如期的亮眼。
在母親參加的入學考試說明會上,聽說校長自己也有提到,「關於第一年學年的升學率,我想一定有人認為『不怎麼起眼』吧?」但是,校長又補了這麼一句。「今年的畢業生,在他們小六的時候,偏差值(註3)可是連四十都不到的孩子們喔。當時在招生人數未滿的情況下,只要是希望入學者,幾乎都能得到入學許可。請你們看看這六年後的變化,看看這些假使是去別的學校,很有可能一所大學都上不了的學生們,現在可是在老師們的熱心指導下,才有如此的成果啊。」
私立學校的校長,都需要具備某種領袖魅力,因為私立學校就像是一個宗教,站在頂端的那位該做的事,其實就跟政治家,企業經營者沒什麼兩樣。
Y中的初代校長氣勢很強,是個會讓周遭相信,他將會帶給大家前所未有的改革。母親似乎也被他完全說服,如果今天校長不是那個男人,我想我也不會被叫去考Y中吧。
不知道母親是為了安慰我,還是想讓自己心情好一點。這樣不是很好嗎?又是新的學校,一定會很愉快的,她如此說道。
我再次重申一次,小學生其實很單純的,對於身邊大人所說的話,從未有過懷疑的憑據或經驗,所以總是不知不覺地漸漸被洗腦。
妳也不用付入學金,與其選擇像笨蛋一樣還要去捐款的傳統學校,選Y中還更孝順。
聽母親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用繳入學金好像真的比較孝順。
於是十二歲的我,便成為了Y中的一年級新生。
我還記得開學典禮那天,天氣晴朗舒適。
Y中的制服,是由淡藍色的西裝外套,深藍色的領結,搭配蘇格蘭紋裙,還有上頭繡有「YG」標誌的指定長襪(可選擇藍色或白色),是件極盡可愛的制服。早在我入學的好幾年前,學校便將原本樸素的深藍色連身裙,改為讓有名的服裝設計師來設計。
當我一穿好制服跟白襪,我的父母就一直極力稱讚,好可愛好可愛。父親還用一款叫做「富士即可拍」的拋棄式相機,幫我拍了許多照片。我雖然覺得很害羞,叫他不要再拍了,不過卻也玩的很開心。鏡子裡的我,大概只要眼睛睜大一點,再稍微把臉傾個角度,就好像有那麼一回事的感覺。不過順帶一題,我們家的洗手台,是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因此我也沒有太過在意,擴散在我臉上的那些面皰。
Y中位於開發中地區,從東京多摩最大的鬧區坐單軌列車,大概要20分鐘。
站牌名稱沒什麼特別,就叫做「體育館前」,那是因為北出口車站前,有一棟市民體育館的緣故。體物館的後面是樣品屋區,對面是販賣外資組合式家具的巨大商場,而南出口站前的廣闊區域,則是車子的展示中心,以及某個市中心大學的專用運動場。也許地價便宜的關係,整個街景看起來一片平坦,從單軌月台往下一望,就像個未來都市,或是與世隔絕的無人空間。
在車子展示中心與運動場之間,有條幾乎沒什麼車流卻非常大的馬路,由此走去大概十分鐘,就是Y中的所在地。那裡原本是Y學館大學運動場裡的一部分土地,是為了因應單軌列車的開通,才新設出來的校地。
新的建築物外表,彷彿能將日光直接反射出去般,感覺十分的堅固,遠看就像是一棟商辦大樓。不過在講堂入口及中庭等部分校區,設有一些現代風格的裝置藝術。有特別含義的雕刻;鋼絲彎成的人形與音符;以及偶爾映入眼簾的Y學館大學創立人的雕像。好像把文化與學問的芬芳,經過了人工調和以後,製成芳香劑來噴灑在其間一樣。
入學當天,兩百名新生穿著炫彩奪目的水藍色衣裳,和各自的監護人一起在校內到處拍照,相互打著招呼。每當微寒春風吹起,新生們的裙子便會隨之搖擺。我們也在其中一同拍照,並遵循導覽,緩步的朝禮堂方向前進。父親是初次來訪,所以當他稱讚起建築物或是運動場時,我就會跟著自豪起來,我想母親的心情也是和我一樣。
我看見松崎琴美,是在入學典禮快要開始以前。
琴美走在距離我們十公尺遠的地方,身旁還有其他家庭的人,雖然不是走幾步就能碰到她的距離,不過只要出聲搭話,基本上還是能夠聽的見。琴美把平時放下的頭髮綁成一束,我一看到她微微前傾的姿勢,還有整體的感覺,馬上就知道是她。
「琴美。」
我叫住了她。
「琴-美。」
我又再叫了一次。
琴美被父母牽著走,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頓了一下,可是並未翻過頭來尋找聲音的主人,反倒像是忽然不爽地把臉固定在前方。
「媽,那個人是琴美吧?」
我向母親一問,母親也很快地發現到琴美跟她的媽媽。
「松崎太-太。」
母親也沒有多想便加快腳步上前。現在仔細想想,我們還真是一對殘酷的母女,才剛開學,我們就這樣把人家逼到絕境。
琴美的母親停下腳步,笑瞇瞇的轉過身來。
「哎呀,田畠太太,早安啊。」
松崎太太非常適合穿著白色襯衫,她在所有接送小孩的家長當中最為亮眼,是個長相精緻,身材高挑的美女。據說,以前還是個女演員。
「恭喜恭喜。還好今天的天氣不錯呢。」
琴美的父親也開口。我第一次見到琴美的父親,他的身高略比琴美的母親矮了些,就是個普通的大叔,感覺是對不太相稱的夫妻。
「從今以後彼此都是同學了,也請多多指教。」
琴美的母親,結束了形式上的招呼以後,便匆忙的從眼前離去。那樣乾淨俐落的告別方式,彷彿是要讓我們知道,她有多麼不想與我們耗在一起。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並眨了幾下眼皮,潤潤眼睛。我不知道該將視線定在哪裡才好。
我的父母對於琴美爸媽的反應,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地下室還有食堂唷。」「喔?那很方便耶!」兩人一邊悠閒地談論,一邊漫步前進。
「媽。」
我向母親搭話。
「什麼事?」
她回道。
母親臉上一如往常的浮現和藹笑容,反倒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只好閉上嘴,用力地緊握母親的手。
如果母親講出來就好了。可是她面對沉默的我—
「哎唷,妳是不是在緊張?」
她摸著我的背,講的卻不是我想聽的話。
我就像個幼兒一樣被她摸著背,不禁同時心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不再低頭俯視我了?不知不覺,我的身高也逐漸追上母親,雖然不知道母親的體重,但應該比我還輕,單看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也是我比母親還要大。
禮堂前,有塊上頭寫著「Y學館大學附屬中學 入學典禮」的大布幕,父親打算在那底下幫我拍照。
「笑一個,小清,笑一個。」
就在父親喊我名子的瞬間,我想起了自己臉上長有面皰一事,同時也注意到母親臉上那幾乎不保養的黑斑,以及殘留在父親黝黑臉龐的痘疤。忽然間,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我們是一個醜陋的家庭。
在禮堂前拍完紀念照後,親子就被分成兩組前進,新生在一樓禮堂,家長在二樓觀禮席上。要和父母分開,使我像個孩童般感到惶恐。眼前的微暗禮堂,猶如從稠糊的綜合果汁裡,萃取出淡藍色的精華一樣,只有身著制服的學生被提煉出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使人腿軟。
拜託不要讓琴美跟我同班。
我由衷地祈禱著。
就在剛才,我們不小心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如果母親說出來就好了。還是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又或者,面對一個樣貌改變的人,發現了也要裝作沒事,才是大人該有的禮貌?
原本因為單眼皮,讓琴美看起來總是愛睏的眼睛,現在卻跟她媽媽一樣,變成了漂亮的雙眼皮,美的就如同娃娃一般。
3
開始有趣了呢。
你揚起一抹淺笑。
那孩子整形了吧?原來小學生也能做啊,她後來怎麼樣了?既然被妳知道原本的長相,就算變得再怎麼漂亮,也無法在妳面前裝模作樣了吧。
你的眼神中,摻雜著好奇與輕蔑。我認識一個和你用相同眼神在看待琴美的人,但是那還在後頭,我們還是先從入學典禮開始說起吧。
入學典禮會場外,貼有班級名單,琴美在A班,而我在D班,能和她不同班讓我暫時鬆了口氣。但是一想到以後在校園某處遇到琴美,那些懷抱在我心底的羞恥感,恐懼感,還有嫉妒感,就足夠讓我接應不暇了吧。我排在D班隊伍中,等待入學典禮的進行,一邊在心底想著。
而令我訝異的是,在校長講完話後,以新生代表的身份走到講台前的琴美。這麼說來,她好像一開始就坐在最前排,應該是事前就收到學校方面的通知吧。「是!」她用著清澈的聲音回道,毫不猶豫的走到台上。
「清爽的春風徐徐吹拂,在這美好的日子…」
我盯著開始新生致詞的琴美。雖然她手中拿著演講稿,視線卻是直盯著禮堂前方,好像全都背起來了一樣。
只是她話講到一半,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吸引住,看見了我。接著下一秒,她彷彿失去了言語能力,面頰也開始漲紅,並慌忙地眨起眼來。她停下致詞,假裝小咳了一下,一次、兩次。不知為何,看見這樣的琴美,連帶的讓我也開始產生動搖,於是我也跟著低下頭,躲在前方學生的背後。剩下的時間,我都是盯著那名學生的後腦勺度過。剛好她的頭髮捲硬的無法服貼因而蓬起,對於想要避開琴美的我,再適合不過。而琴美也在中途抓回步調,繼續完成她的新生致詞。「我們作為Y學館大學附屬中學的新生,越過了校門」……在致詞結束以前,琴美儼然已是新生當中的紅人。而我仍舊是持續躲藏,也不知道原因為何,我就是無法正視琴美,直到入學典禮結束以前,我都一直低頭躲在那顆大頭身後。
進入Y中以後,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就是那頭短捲髮的主人,相馬万紀子。
教室裡的課桌椅,是依據班上座號來排列,所以她是坐在我前方的位子。
待全部人都就坐之後,大家開始東張西望,一邊用目光巡視班上氛圍,一邊找尋看起來能當朋友的目標,就在這短暫的自由時間中,她忽然翻過頭來。
「欸、妳的自動鉛筆,是會有香味的那種嗎?」
「嗯,對阿。只要打開這裡,就會有哈密瓜的味道。」
寬下巴,菱形臉,再配上一張大嘴,看起來就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
我很喜歡那隻內含香味筆芯的自動鉛筆,它在當時很流行,那是我為了要買齊升學用品時,匆忙買來的文具。我把那隻筆,遞給了她。
「真的嗎?好厲害,讓我聞一聞~」
若照句意翻譯的話,意思就是,我們當朋友吧。
「好啊。」
「哇-有哈密瓜的味道!」
一看見這樣的光景,我隔壁的男孩也嚷著「什麼?什麼?」的跟著探出身。他叫做塚本亨,是個身形微肉的男孩。他一臉嫩白圓滾,猶如大福麻糬穿上水藍色西裝一樣,完全像是個幼稚園兒童。
「這個,有哈密瓜的味道唷。」
聽我這麼說道,塚本便將圓圓的鼻孔湊近自動鉛筆。
「是剉冰的哈密瓜糖漿味欸,人工的那種。」
他讚嘆的說著。坐在塚本後面的富田悟也跟著「什麼?什麼?」的加入話題。我們連自我介紹也沒有,就這樣做出了一個小圈圈,縮近了彼此距離。富田嗅了嗅味道,接著皺起臉嚷著:「奇怪味道」。他也是一名臉上殘有童稚氣息的溫柔男孩。
「欸、你們以後都叫我相馬紀。」
相馬忽然指定起自己的稱呼。
「嗯?喔,好啊。」
我選擇了無害的回答。
「你就叫小塚,富田就叫托米吧。」
相馬紀已經完全領導主權。「好啊,我小學也是小塚。」塚本笑瞇瞇的說道。倒是被叫托米的富田,有些臉紅害羞地說「聽起來像外國人一樣。」
「妳小學就叫做相馬紀嗎?」
我問。
「只有我的好友沙織會叫我馬紀,其他還有麻紀,馬紀紀之類的,不過在補習班大家都叫我相馬紀,所以我就想說國中就用這個名字吧。」
相馬紀隨意的解釋完後又說。
「那要怎麼叫妳比較好?」
「我小學的時候,大家都叫我小清或小清清。」
「不行不行,那綽號太像小學生,都已經上國中了就換一個嘛。從姓氏來取呢?乾脆我幫妳取一個吧,小畠,小田,還是畠畠,妳覺得哪個比較好?」
相馬紀似乎不僅想要握有主權,還希望別人能照她的意思去做。不過她這樣強勢的地方,反而讓處於新教室感到不安的我,稍微安心了些。
「我不太喜歡畠畠欸。」
「那叫小畠好了,如何?」
1
假設我現在在這裡,問你一個問題。
——你有見過人絕望的樣子嗎?
絕望?
你反問我,眼神目光清澈。
嗯…該怎麼說才好。我是有看過學生輸了比賽,沒辦法晉級時的失落表情啦。最近我們羽球部就有一個學生,本來都一路順利,結果卻沒有打進全國大賽。最後一場比賽輸的時候,他的表情可是一臉茫然呢。不過畢竟是國中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難免會遭受打擊。只是升上高中還會有更大的比賽啊,而且在羽球部鍛鍊出的體力與敏捷度,搞不好在別的運動上,也能闖出一片天嘛……啊、話說回來,我記得妳說過,妳國中的時候是網球部的對吧?那妳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