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次人生（1）：癌後那些日子

近來讀了幾本關於罹癌人生的書，就數這本以繪本風格呈現的最扣人心弦撼人心肝，僅是簡單的圖畫綴以三言兩語便讓人淚潸潸了。即便撐了把五百萬大傘也難以抵擋書中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苦澀風辛酸雨。

從來就覺得生大病這種事同理心根本無法適用，除非自己也有相同的境遇，否則何來的 「我能體會你的心情」？端出再多的心靈雞湯也都是無關痛癢的風雲月露，全是百無一用卻自以為能振奮人心的贅言廢話。

有時候我會覺得活著好苦好累，人生已經夠苦了還必須面臨突如其來的打擊，到底還讓不讓人活？雖然常有這種想法，然而人或許總是要在看到死神在自己窗口徘徊時才會真正感受到對死亡的恐懼，感受到生命的重量時，才會真正正視「活著」這件事吧？！因為活著彷彿是，或者說本來就是件很順理成章的事，緃使人生再艱難，沒事也不會特別想著「如果不能活了」這種感覺好像還很遙遠的將來之事。

把一切砍掉重練，重新從零歲開始活起，一歲、兩歲、三歲......，第二次人生會是怎麼樣的？在與時間賽跑的前提下重啟人生開關，要如何過好過滿至少不要再有遺憾呢？單就外人的眼光來看，這本罹病後的出版書籍也許是最棒的誕生禮了吧？（不想用驚嘆號，覺得太武斷了。）

作者在書中以森林來比喻患者的內心世界，除了用奇幻童話帶領患者及讀者揭發癌症真相，我想那或許也是作者內心願望的投射，將之寄情於虛構的童話中，童話裡總是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法，那麼是不是也有能把癌症變不見的魔法呢？每次遇上身體有恙或不順遂的事情時，我也會好希望有誰能施展魔法來治癒我解救我，當心裡這麼想著的時候，似乎能暫時逃脫事實的不堪了，然而這樣的舉動，其實是非常令人心疼的，因為童話只能是童話。

書裡有些字句特別打動我心房：

○「其實是騙你的啦！」真希望他能這樣對我說。
○ 媽媽，妳幹嘛道歉？會得癌症不是我的錯，也不是媽媽的錯。
○ 但就算事先知道，不代表就不會吐了。
○ 我體內有個電源開關的話，我想要暫時切掉這個開關，一下下就好。就算這個開關只要關掉一次，就有可能再也打不開也無所謂。拜託。
○ 我以為我的人生會一直持續下去。
○ 我真的真的很想活下去。

望著這些隻字片語，真心認為人生真的好無常也好無奈，雖然已然知曉無奈與無常是人生鐵律，還是無法不感到唏噓。書名定為《我的第二次人生》，就是有了對生命的覺悟：即使來日無多，也要努力活出自我，無常就讓它去無常吧！無奈就讓它去無奈吧！至少回去的時候到了，還能揮一揮衣袖，不留一絲遺憾地瀟灑道別……。

「癌症」在已開發國家中成為主要死亡原因之一，在台灣更是連續蟬聯36年十大死因之首，平均每十三分鐘就有一人死於癌症，也讓癌症得到「萬病之王」如此稱號。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腫瘤科醫師兼研究員穆克吉所撰的《萬病之王》，內容澄清癌症是自古就存在的疾病，非現代才專有的，只是現代長壽社會之所以會多癌症，雖說各年齡層都有人罹癌，基本上癌症是老年病，其發病率與年齡成正相關，且以指數上升。
    然而肯定的是，年輕族群罹癌的機率更是逐年攀升，《我的第二次人生》中的主角就是二十六歲胃癌末期的病人，作者以簡單的繪本作畫風格，描寫沉重的議題：「癌症與死亡」，來闡述「活著」的美好，卻更顯現年輕人在「萬病之王」面前既無反抗能力又處處無能為力。
    在癌症面前，我們如此卑微，罹癌後的人生是無用的日子，死亡日日逼近，提醒著我們，是不是這一生有問心無愧地活過？到死亡前，是不是都在繼續騙自己？一般身體健康的人，很難體會健康的重要和珍貴性。可惜的是，當主角意識到健康如此珍貴、如此重要，卻為時已晚，如同一人孤單走在沙漠中，四周放眼望去毫無綠洲，毫無存活的機會，一切走向荒蕪，甚至寂靜的死亡世界。這是一本能輕鬆閱讀的漫畫，但每翻一頁，卻如同拿磚頭鉛球般萬分沉重。

閱讀這本書的同時，對於主角和家屬的情感表現一直心有戚戚焉，因為同樣的歷程我也經歷過，大約10年前，我的父親突然被診斷出罹患癌症，書上所話家屬的所有情緒我都出現過，常常不自覺眼淚就流下來，也很後悔為什麼以前常讓父親生氣，我從不曾想過父親會這麼早就離開，留下好多好多的遺憾。父親從確診到病逝只有短短半年時間，這半年父親被醫師讚為最配合的病人，只要是醫師評估可行的治療方法，父親都願意嘗試，也完全配合醫囑，記得在父親打完化療針劑後必須住進單人病房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就只能在不到3坪大的病房空間裡活動，父親從未抱怨過，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康復」，父親的拼鬥精神著實令人難忘且敬佩。

經歷過陪伴罹癌家人治療的過程，可以瞭解書中家屬的心情，但透過本書，可以更加瞭解罹癌的當事人的心情轉變。在治療的過程中，需要做出很多選擇，這些決定到底是為了病人好？還是為了家屬好？我認為是沒有標準答案的。當家屬極力說服病人接受治療的同時，有讓病人表達想法的機會嗎？有考慮過病人的心情嗎？我很慶幸在我父親罹癌期間，所有的醫療決定都是讓父親充足表達自己想法後所做出的。

這本書讓我們可以從病人角度瞭解從罹癌到治療完整的心路歷程，當未來再一次面臨生命轉折時能更全面、細緻地看待每一個相關的人，也因為不知道生命的終點何時會出現，我們更要把握每一天，用心、認真地過生活。

告別是需要力量的，因為人們不會輕易的放棄自己擁有的東西，而且在我們習慣了每天的生活時，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措手不及的改變，只會讓人感覺生活的不公平。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別人都能夠幸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這些問題其實都沒有標準答案，事情就是突如其來的發生了，我們只會意識到我們對於自己的一切只有使用權而沒有所有權。我們只能接受事實，然後承認自己是被選擇的對象，縱然這個榮耀並不是我們願意接受的「恩賜」。
    癌症五階段：否認與隔離、憤怒、討價還價、沮喪、接受，是人們在得知罹癌時會有的心理發展過程。然而每個階段的時間並不固定，每個人的接受程度也不同，很多時候病人在被「驚嚇」後病情急轉直下喪失求生能力，但也有一些人堅強的撐過艱困的時間，然後把握最後的時光做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們都需要學習，不只是學著怎麼讓自己快樂，也要學會怎麼面對自己的不快樂和不幸。如何面對失去，然後好好的告別，是比治療還要重要的事情，因為生重病、得絕症這件事情不是只在個人身上發生，還必須和自己身邊的人「和解」。
    沒有經歷過家人生病的長照壓力，沒有感受過回到家就感覺窒息的沉重，沒有照顧過生活無法自理的家人很難體會生活中的無可奈何。那是一種想要結束一切的「絕望」，看著心愛的人(現在是病人)痛苦是比自己生病還要更悲傷的事情，那種無能為力和徒勞無功會讓人消耗的非常快速，還會一起帶走歡笑的能力，因為一定有什麼沒有做好，所以上天才會把這個懲罰加諸在自己身上。整個畫面都是灰色的，然後再也不會有彩色。看過許多生死學的書籍、聽過許多關於生命的演講、親自參與過幾場葬禮，然後我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空洞依然無法填滿。
    因為作者金普通（Botong）的父親因為罹患胃癌，在與癌症奮鬥了8年後病逝於床上，所以作者使用圖文的方式呈現癌症患者和家人、女友的互動，很有參考價值。這雖然不是真人真事，但是閱讀後的衝擊是真實又真誠的感動。作者用圖像化的森林意象來告訴讀者抗癌的心路歷程，還有宣告內心世界的衝突和調和。
    故事中的親屬、和「我」的女友在我罹癌後生活有了巨大轉變，沒有複雜的情節，沒有文謅謅的敘述，沒有不乾脆的拖拖拉拉，只有在畫面中呈現一種巨大的張力，黑白的線條完整的畫出那種「絕對」。當「我」和家人宣告罹癌、和女友說明病情、接受化療後的嘔吐、疼痛和不知怎麼和親人相處的無助，都讓人「感同身受」。因為我們是人不是動物，所以我們無法不對即將失去的生命無動於衷，然而我們都需要被安慰，不論是相互取暖或是經由治療，畢竟我們都必須繼續走下去，各自面對失去後的人生。我願意推薦這本書給更多人，因為在生命這條路上，我們都還在學習。

接受面對，然後給自己一個告別式﹝試讀﹞金普通《我的第二次人生》2019年12月尖端出版

癌症以為國民疾病之一，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親朋好友遭受荼毒，隨著時間的推移，面對疾病與死亡更加接近，儘管現在醫療技術發達，但是還是擁有許多未解之謎。作者金普通的父親罹癌，從旁觀者角度看見父親抗癌的心路歷程，在自己以漫畫幽默的形式展現罹癌、抗癌的心路歷程，在漫畫中可以感受到他的無助與絕望，以及他認為可以治癒的希望。

多年前，陪著家人抗癌的過程我依稀還記著，更隨著時間的推移，從癌症第四期宣告只剩三個月，接受治療到家人過世的三年多中間，其心理複雜的程度也是我自己無法言語的，不過時間不會重來，只能說給妳我自己一點安慰。書中提到確認罹癌後為第二次人生的開始，對我認為是開始了抗癌之路，面對治療、藥劑、檢查、住院、出院、疼痛等等，每一次都像是歷劫重生般，恐懼讓自己沒有面對生命的勇氣，疾病讓自己失去面對明天太陽的力量，儘管有愛、有支持、有信念，但是面對病魔往往都很害怕拖累旁人，但是儘管自己有戰勝病魔的意志，往往都在疼痛發作的那個剎那間，瞬間化為烏有。

面對癌症的心路歷程，你我不是當事者，無法理解他的絕望與他的希望，人生在最燦爛美好的年紀，即將畫下休止符，如果是你剩下的時間你可以做些什麼?如果是我，我應該做些什麼才不會後悔?

死亡一直是人生必修的課程之一，不只是如同書中一樣生病，而是你我必須要正視「死亡」這個必修科目，如何給自己一個告別式?如何說再見?其實就算知道如何盡善盡美的道別，往往還是有份執念想要活下去，不如就現在開始努力不要讓自己後悔的度過每一天，。

感謝尖端出版給予試讀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