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本書,就沒有半澤直樹!
★發行超過60萬部!《半澤直樹》系列作者池井戶潤,最經典的硬派商業小說!
★榮獲第31回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小蝦米力抗大鯨魚」的典範作品!
★日本亞馬遜讀者五星滿分評價!最貼近社會現實的共感重擊!
▍三次連續劇改編紀錄!小池徹平、神木隆之介出演主角!
二○一○年,改編為同名電視劇,由小池徹平主演,於NHK播放
二○一四年,由日、韓兩國合作改編為《太陽的都市》
二○二○年,再度改編,同樣以《鐵之骨》為名,由神木隆之介主演
▍亞馬遜讀者★★★★★五星滿分激賞!
「身處在社會中逆流而上的我,『感同身受』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領薪水的你必須讀!一吐所有對公司的怨氣!」
「這個故事告訴我,人在來到這世界上的那一刻,就很難純真的生活了。」
「對於『人類社會的混濁真的是如真理般的必要之惡』做了最棒的探討!」
▍二○二○年版《鐵之骨》電視劇角色與演員對照:
富島平太,本劇主角,神木隆之介飾
尾形總司,平太的上司,內野聖陽飾
野村萌,平太的女友,土屋太鳳飾
三橋萬造,山關組業務,柴田恭兵飾
內藤肇,東京地檢特搜部副部長,石丸幹二飾
「曾經,我們滿腔熱血、不屈不撓,對抗詆毀原則的那些不公不義。」
在違法投標與分贓、官商勾結嚴重的社會,我們要的只是最平凡的正義;
我們要的只是,付諸從小到大被教導的道理。
富島平太原本是中堅建設公司「一松組」的年輕職員,卻突然轉調到被揶揄為「圍標課」的大型公共工程承攬單位。
熱血正直的平太等人試圖以技術能力作為武器,光明正大地挑戰標案,然而他們卻碰到「圍標」的高牆阻擋在前。
公司如果無法得到這次的地下鐵工程,經營狀況就會出現問題。究竟要與組織同歸於盡,或是相信正義?
平太必須決定自己應該做一隻盲目跟隨公司、最後投下懸崖的羊,或是以正義揭發官商勾結的醜陋,向建築業宣戰?
作者簡介:
池井戶潤
1963年出生於岐阜縣。慶應義塾大學畢業。1998年以《無底深淵》獲得江戶川亂步賞,2010年以《鐵之骨》獲得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2011年以《下町火箭》獲得直木賞。主要作品包括半澤直樹系列《我們是泡沫入行組》、《我們是花樣泡沫組》、《失落一代的反擊》、《銀翼的伊卡洛斯》、花咲舞系列《不祥事》、《飛上天空的輪胎》、《羅斯福遊戲》、《歡迎來我家》、《民王》、《七個會議》、《陸王》等。
譯者簡介:
黃涓芳
畢業於台灣大學外文系及語言所,曾任創意編輯、英語研究員等職。目前為英、日文自由譯者。
章節試閱
第一章圍標課
1
從下午開始下的雨,變成傾盆大雨。
「真糟糕。」
設置於工地的臨時事務所只有一台小型電視機。昨晚十點多,事務所所長永山徹夫看著電視上的氣象預報喃喃自語。這是春季的暴風雨。
永山今年五十五歲。他在快五十歲時離婚之後,就過著單身生活,即將邁入退休年齡。他的頭髮稀疏,臉晒得黝黑,樣貌粗獷,身穿工作服,不知為何盤腿坐在折疊椅上,手中拿著裝了酒的杯子。這副模樣看起來不太像建設工地的所長,反倒比較像工地現場的工人。永山並沒有參與施工,因此其實可以穿著西裝,可是他幾乎沒有穿著工作服以外的服裝出現過,還說「我穿這樣比較適合」。
工作大致結束後,永山對富島平太說「陪我喝一杯吧」。平太喝著酒,每當聽見雨水發出「刷~」的聲音被風吹過來,就會回頭看黑暗的窗外。
桌上雜亂地放著喝了一半的一公升酒瓶、柿之種米果花生以及仙貝。仙貝是平太在信州上田的老家寄來的。母親說要感謝大家平日在職場上的照顧,常常寄送蘋果、梨子、葡萄等水果過來,不過當生產季節結束、沒有特產可送時,就會莫名其妙地改送仙貝等乾燥食品。不論平太對母親說了幾次不用操心,她都當作沒聽見,每兩個月就會從鄉下寄送紙箱給他。平太的老家是兼職農家,母親並沒有上過班,因此完全沒有考慮到(或者應該說根本無從想像)一大早捧著行李搭通勤電車的辛苦。
「這下子明天就麻煩了,阿徹。」
皺著眉頭說話的是工程承包公司的社長安岡。安岡與永山認識很久,只要是永山經手的大廈,他通常都會是承包業者之一。兩人雖然是委託方與承包商的關係,但更像是長年的朋友,說話口吻很親暱。對永山來說,與其找不知道工作表現如何的新業者,不如選擇長年合作、彼此信任的對象比較安心。
「沒辦法勝過天氣。」
永山回答。在進度原本就過於緊湊、幾乎是連日趕工的工地,遇到下雨是很大的打擊。尤其是灌漿不能在雨天進行,因此會造成整個程序順延,直接影響到進度,工作的延遲也會波及到次日以後。為了補回拖延的進度而要求工人加班,就會導致成本上漲,使工地現場的收支惡化。所長低聲對安岡說「到時候就拜託你了」,而平太也多少了解其中真正的含意。所長是在拜託安岡的公司也稍微提供補貼。
安岡沒有回答,只是取出hi-lite香菸,用喝太多酒而幾乎在顫抖的手點火,抽著菸沉默不語。
安岡的公司狀況沒有樂觀到可以輕鬆答應。
「天氣會放晴的。」
他喃喃說出毫無根據的話,讓平太感到傻眼。然而──
過了一晚,天氣晴朗到彷彿昨晚的暴風雨是一場夢,迎接春光明媚、日照和煦的一天。這無疑是安岡的祈禱(或者應該說是執念)實現了。
此刻工地有幾十名工人在工作,為不久就要開始進行的灌漿作業做準備。彷彿佔據整片基地、像迷宮般的地基上,前幾天還搭建著裸露的鋼筋。建築首先完成水泥柱與梁的部份,接著一層層澆置預拌混凝土。除了本日預定進行的四樓部分之外,樓房的全貌幾乎已經完成。
八點開始在工地舉行朝會與廣播體操之後,等水泥泵浦車到達,樓房建造關鍵程序之一的灌漿作業就開始了。
建築工地的工人平常個性都很粗獷,不過只有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稍微謹慎一些的表情,關注著送出水泥的管子震動、注入板模的水泥逐漸增高。
平太很喜歡這個程序。
在打好地基、綁紮鋼筋製成的骨架上,光是出現鳥居型的水泥板模,看起來就更接近建築物。此刻水泥正澆灌到樓房最高層的四樓牆壁部分,等到這項工程結束,樓房建造工程就度過最大難關。
平太自大學畢業後,進入中堅建設公司一松組工作三年,這段期間一直待在工地現場。每次看到灌漿工程,他心中就會照例湧起新鮮的喜悅。
天氣這麼好,只要安全無恙地結束這項工程,就有希望在工期之內完成。
平太正感到安心的時候,那幅景象突然跳入他的視野。
在沿著建築搭建的鷹架上,有兩名工人正在抽菸。他們身上穿著紫色工作褲、黑色長T恤,頭戴土黃色安全帽,脖子上圍著毛巾,一看就知道是土肥建設公司的年輕工人。工地禁菸是一松組徹底要求的規則。
「喂!田卷!」
平太呼喚其中一名男子。這個建築工地大約有一百名工人在工作,不過平太已經記住幾乎所有人的名字。雖然說是承包商的人,可是如果委由承包公司的負責人提醒工作態度有問題的人,就無法徹底執行規則,因此平太會直接提醒自己發現到的問題。
田卷芳治的工作態度惡劣,也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但是即使平太提醒他,他也沒有回應。這種人就像不良高中生直接變成大人,根本聽不進同輩的平太提醒。
平太再度呼喚名字,田卷便一邊和身旁的夥伴閒聊、一邊俯視這個方向。即使看到平太,他的臉色也沒有改變。
「香菸!」
平太對田卷怒吼,但田卷卻面露嘲諷的表情假裝沒聽見,把頭轉向旁邊,和夥伴說了些話捧腹大笑。
平太感到惱火,從階梯衝上田卷等人所在的四樓鷹架。田卷應該能夠從鐵板發出的聲音察覺到平太接近,但他卻連頭也不回。
「喂,這裡禁菸。」
平太站在駝背坐著的田卷後方,大聲對他說。
沒有回應。
「你沒聽見嗎?」
「吵死了。這個工地監工真囉嗦!」
田卷用不以為然的口吻抱怨,沉著地吸著菸。平太繼續瞪他,他便臭著一張臉,把抽到接近濾嘴的菸蒂丟入仍在繼續灌漿的模版中。
「喂!」平太低聲呼喚。
緩緩站起來的田卷不耐煩地回頭,用輕蔑的眼神看著平太。平太突然出拳,往他的臉揍下去。
田卷腳步踉蹌,倒向仍舊盤腿坐著的夥伴。
「臭小子!」田卷氣勢洶洶地喊。
「別開玩笑!」平太也怒吼回去。聽到騷動的其他工人都沿著鷹架聚集過來,承包公司的負責人增川也來了。
田卷站起來,理智線已經完全斷掉。
「王八蛋!」
他向平太踏出一步,伸出左手想要抓住平太的胸口。平太撥開他的手。平太沒有打過架,因此雖然態度強悍,身體卻在發抖。
「怎麼了,主任?哪裡有疏失嗎?」
增川以幾乎要搓揉雙手的姿態介入。
「停止灌漿!」平太在回答之前,先朝著下方咆哮,然後重新面向對方。
水泥泵浦車的聲音停下來,建築工地恢復悄然無聲。
「撿起來。」
平太朝著在增川身後、雙眼燃燒怒火的田卷說。
「主任,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增川雖然擺出一副低姿態,但眼睛卻沒有笑意。平太知道,即使自己是一松組的員工,增川也沒有把進入公司才第四年的他看在眼裡。
「這傢伙把菸蒂丟進水泥裡。」
增川的表情變得僵硬。他正在思考該怎麼對應。
「真的嗎,田卷?」
增川把視線朝向斜後方詢問。雖然沒有得到回應,但是他無疑已經理解狀況。
「很抱歉。」增川皺起臉,似乎是要表示這是很嚴重的失敗。「我會好好教訓他。」
平太說:「增川先生,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為了這傢伙的工作態度,我不知道警告過多少次。請你把他調離工地。還有,這面牆的水泥費也請你們負擔。我打算重新進行灌漿作業。」
「只不過是一根菸蒂嘛!」增川的這句話踩到平太的地雷。「別這麼生氣,主任,我跟你道歉。」
增川向平太鞠躬。
「強度怎麼辦?」
「啊……強度?」增川楞住了。
「剛剛丟進去的菸蒂吸收混凝土的水份,那部分的強度就會減弱,這點你應該也知道吧?過了幾年之後,如果因為地震導致那部分出現裂痕,就會被質疑和原本保證的強度不一樣。到時候,你們公司能負責嗎?別人會認為是一松組偷工減料。如果你願意負責,那就快點灌漿吧!」
「主任,那是很多因素碰巧重疊在一起才會發生的狀況。」
增川的說法讓平太差點要發飆。
「你這傢伙──」
平太正要說話,就有人抓住他的肩膀。永山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對他說:「算了,平太。」
「所長,你說算了是什麼意思?如果原諒他們做的事──」
「喂,增川先生,還有那邊的年輕人。」所長制止平太繼續說下去,瞪著那兩人。「下次再發生這種事,就不是挨一拳可以解決的。今後你們都別想接一松組的工作。」
「很抱歉,所長。」
增川以判若兩人的謹慎表情深深鞠躬,接著回顧身後的田卷,對他怒叱:「你也快道歉!」
田卷臭著臉說「真抱歉」,瞪了平太一眼就離開了。
「喂,重新開始灌漿!」
永山的一句話,讓泵浦車再度開始運作,投入模版裡的管線也動起來。
「辛苦了。這裡沒你的事,你也去工作吧。」
「這面牆壁怎麼辦?菸蒂還在裡面。」
難道要用「這種事很常見」來帶過嗎?據說以前的確有滿多人會在灌漿施工中把菸蒂丟進去。最近雖然很少見,但是如果不監視,田卷一定又會做出同樣的事。平太相當確信這一點,因此直視所長。永山嘆了一口氣,對他說:
「在這個業界,必須清濁並包。不是只有正確的事才是正確的。話說回來,也不能接受隨隨便便的行為。你懂嗎?」
「我怎麼會懂?」
平太這麼說,永山便一臉苦澀地把頭轉開。
「總之,你也會慢慢了解。不過你得記住,這就是在這個業界生存下去的訣竅。」
平太無法釋懷。他並不打算以正義之士自居,也不屬於那樣的個性。他只是無法原諒那個工人的態度、或者應該說是馬虎的程度,然而永山卻只提出一句警告就放過對方。
「那種承包業者,應該馬上停止往來才對。」
平太繼續抱怨,但永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用從外表難以想像的輕盈動作從鷹架跳到建築內,轉眼間就看不見人影。
「小平,聽說你揍了工人。」
這天傍晚,平太回到事務所,負責會計的相田紗依雙眼炯炯有神,興致盎然地問他。相田是在建築工地專門負責會計的一松組契約員工。她是個年近五十的事務員,個性親切,對出入事務所的每個人都冠上「小」來稱呼名字,是個很隨和的歐巴桑。
平太瞪大眼睛問:「妳怎麼知道?」
紗依得意地笑著說:「我當然知道。」
「所長有說什麼嗎?」
「這個嘛~」
紗依模稜兩可地回答。平太原本期待「沒有」的回答,因此感到意外,壓低聲音問:「他說什麼?」
紗依白天都待在事務所,從接電話到端茶都由她包辦。所長的電話不論是客戶、承包商、或是總公司打來的,當然也都由她來接,也會知道談話內容,因此消息自然很靈通,有時還會知道身為正職員工的平太不知道的事情,令人感到驚奇。
然而此刻紗依卻說出令人在意的話:「不是今天的事。」
「那是什麼事?」
「這麼重要的事,不能由我來說。」
平太若有所悟地抬起頭。他猜到是人事方面的消息。說到人事,他想起同樣身為主任的市川上星期也說過類似的話。
市川不知是聽誰說的,曾提起過這個職場會有一個人被調走。平太原本以為和自己無關,所以沒有留意──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
平太本來想要問得更詳細,但是紗依卻有些慌張地開始收拾辦公桌,像是逃亡般離開座位。
「不會吧……」
工期只剩下兩個月。平太轉頭看白板上永山的欄位,上面寫了設計事務所的名字,後面寫著「直接下班」。
我要被調走?這是真的嗎?該不會是紗依聽錯了吧?
平太一時無法相信,反覆自問沒有答案的問題。
2
「喂,平太,來一下事務所。」
幾天後,當平太正在檢查內部裝潢工程的完成度時,他的手機接到永山與平常無異的電話。
從窗戶可以看到正以勇猛突進的氣勢朝著完工運作的現場。外牆即將完成,窗戶會被搬進來裝上去,然後再進行內裝。這一來,矗立在住宅區的低層樓房就會更添存在感。
平太來到事務所,永山告訴他:「你要暫時離開工地,轉到業務課。」
「為什麼要我去業務課?」
平太俯視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的所長。
所長的口氣彷彿在拜託他去跑腿買東西般輕鬆,更讓平太感覺到與事情重大性之間的落差。
業務課是負責業務活動的部門,而且負責的不是小案子,是公共工程等大型案件。對於大學念建築系的平太來說,屬於完全不同的領域。當初他是為了建造建築物而進入一松組的,這一來和原本的目標完全不同。
問題還不僅如此。一松組這家中堅土木建築公司分為建築與土木兩個部門,而業務課傾向投入更多力量在土木而不是建築。理由很簡單,因為土木的收益比較高。不論是哪家土木建築業者,都是以土木彌補建築的虧損。
永山默默地拿了一盒堆疊在桌上的Seven Star香菸盒,打開包裝,點燃一根之後也勸平太抽菸。平太搖頭,吐露出內心的受傷:「也就是說,這個工地不需要我嗎?」如果是公司人事決定,那就不能拒絕了,不過如果還在諮詢階段,他就想要拒絕。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選中你。他們說想要找你過去。我也很了解,業務課不是你專長的領域,不過他們非常堅持,我也沒辦法拒絕。」
「也就是說,已經決定了嗎?」
平太仰望上方。
永山沒有回答,只是吐出大量的煙。
「反正只是一時的。」
「那當然。被塞到總公司的那種地方,我一定會窒息。」平太說。「而且這裡的工作怎麼辦?」
「這個嘛……」永山回應之後,思索片刻回答:「工程已經差不多要完成了。」也就是說,目前這裡有多餘的人手。平太完全無法說服他。
平太感到失望,永山便繼續開導:
「聽到總公司要求把你調到業務課的時候,我也感到很苦惱。不過仔細想想,這或許也是個好機會,畢竟之前沒有建築領域的人去那裡的例子,應該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我最擔心的是你能不能在那裡做下去,不過應該沒問題。反正你有那樣的活力。」
永山暗指平太揍田卷的事件,眼神露出笑意。永山有時會讓人難以捉摸,究竟他是態度從容還是瞧不起俗世。即使如此,他在一松組內仍受到很高的評價,被稱為「蓋樓房的永山」。
「所長,請你幫幫忙。我是屬於工地的人。」平太繼續堅持。
「有什麼關係。你就當作暫時去學習吧。之後我會再把你找回工地。」
永山說完便站起來說:
「好了,為了慶祝,我們去吃飯吧。我在站前找到一家很不錯的壽司店。」
永山面對一臉悵然的平太,把香菸塞到工作服口袋裡。接著他突然以嚴肅的表情說:
「別忘了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不是只有正確的事才是正確的。業務課就是那樣的地方。」
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
平太忍住沒有反駁,嘆了一口氣。紗依似乎誤以為這是「升遷」,對他比了勝利手勢。別開玩笑。可是──
對於上班族而言,人事命令是絕對的。
這天晚上,平太喝到爛醉。
3
「你在生什麼氣?調到別的部門也沒什麼不好的。」
當平太告訴萌自己被調動的事,萌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憤怒。
「當然不好。」
正式命令發布當週的星期六,兩人來到新宿一家掛著「喝到飽三千日圓」招牌的居酒屋。平太很會喝酒,萌也很會喝。桌上的生啤酒已經是第三杯,萌比平太早一步喝完。
野村萌和平太在大學網球社認識,不過因為社團有一百五十人,因此當時兩人只是彼此認得出對方的關係。當平太踏入社會,被公司指示要去銀行建立薪水帳戶時,看到萌在那間分行,不禁大吃一驚。一松組的主要往來銀行是白水銀行,而萌則是該銀行新宿分行的新進行員。以此為契機,兩人開始交往,至今已經四年,彼此都已經沒什麼顧忌。
「不過有些業務活動必須了解工地現場才能做吧?不是有所謂技術型業務嗎?平太,你一定很適合當業務。你這麼會喝酒。」
「喝酒跟工作有什麼關係!」
平太自己也不服輸地喝光杯中的酒,又向店員點了兩杯,然後看著坐在旁邊的萌。
她雖然不華麗,但個性踏實而穩重,像是一般人,可以輕鬆談論各種話題。當平太說出抱怨或煩惱時,她就會提供自己的意見。和萌在一起感覺很輕鬆。
「你是那邊的單位指名過去的吧?這樣不就是升遷嗎?」
平太回答:「那是銀行的想法。基本上,對我們這種製造東西的人來說,還沒有多少經驗就被排除在工地現場之外,並不值得高興。」
「在銀行第四年就算老手了。」萌故意裝出高傲的態度回答。「而且你不是大學畢業嗎?理科現在都要碩士畢業了。」
平太說:「我是在一松組上班耶。不是我自豪,這是一家不起眼的中堅建設公司。這種公司哪會需要碩士畢業生!別開玩笑。」
萌哈哈大笑。
「而且業績也不怎麼樣吧?」
「妳聽到什麼消息嗎?」平太感到在意便問。
「是融資課的學長說的。」
一松組雖然撐過泡沫經濟崩潰的動亂時期,但老實說業績並不起眼。今年的獎金有一個半月就算好的,更差的情況可能只有一個月,甚至也可能只有半個月。大型建設公司的業績不斷成長,但中堅公司的一松組卻無法搭上順風車。身為基層員工的平太不了解複雜的經營情況,不過當公司業績惡化,自然而然會讓公司內部及工地現場蒙上陰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一松組社長常常到我們銀行。」
「他是去借錢嗎?」
「我也不知道……這年頭即使是主要往來銀行,也未必能夠依賴了。」
萌的發言完全就是銀行員的語氣,讓平太感覺有些不適應,便譏諷地說:「我們得拜託銀行借錢才行。」
萌說:「別誤會。如果可以借的話,銀行其實也想要借錢。」
從她的口吻可以聽得出來,就如平太在建築工地累積經驗,萌也在銀行累積了一定的經驗及知識。兩人踏入社會三年,在各自的職場逐漸成為獨當一面的工作者。
「也就是說,有些公司是銀行想借錢給他們也沒辦法借的吧?我們也會變成那樣的公司嗎?」
平太開始感到擔心,萌便轉移話題說:
「你不用太在意。這種事不是你該擔心的。重要的是,在抱怨人事調動之前,應該先努力做好被交代的工作吧?如果做了之後覺得無聊,到時候再跟人事部抱怨吧。」
萌說完便豪邁地舉起啤酒杯一飲而盡。
4
一松組的總公司大樓位在南新宿的住宅區。狹窄的街道上聳立著新穎的八層樓建築,乍看之下顯得相當闊綽,感覺分外諷刺。
連假過後的五月十日,正值五月晴朗的日子,平太第一次到業務課上班。
入口只有一名感覺不太可靠的年老警衛站著。平太穿過入口,和不熟的員工一起上樓,到業務課所在的七樓。難得來到這裡,他才發現八樓是董事樓層,六樓是員工餐廳與休息室,七樓的辦公室只有業務課,剩餘空間則分別作為會客室與會議室使用。也就是說,業務課形同孤島。
他穿過寫著「來訪者請利用對講機通知」的單調入口,來到屏風後方,就看到過於寬敞的辦公室,裡面只有六張集中在一起的桌子。窗邊有一張特別大的桌子,想必就是課長座位。
或許是因為太早到,課員都還沒有來到公司。
平太把公事包放在桌面空著的座位,打開百葉窗。辦公室似乎朝東,刺眼的朝陽光線射進來。底下可以看到南新宿到代代木的街景。
「抱歉。」
平太突然聽見有人說話,立即回頭。
一名穿著制服的女員工站在那裡。她大概比平太年長,鼻樑筆直,一雙眼睛給人個性強勢的印象。
「我是今天開始要在這裡工作的富島。」
「哦,原來是你呀。」
對方若有所悟地露出親切的笑容,說「請跟我來」,帶平太到會客室。
「課長應該快要到了,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現在就去泡茶。對了,我是業務課的柴田。」
柴田以輕鬆的態度自我介紹,不久之後就端了熱茶和總公司內的座位表回來。這是載有姓名和內線電話號碼的便利工具。
柴田的名字是理彩,課長是兼松巖夫。除了理彩和平太以外的課員,只有西田吾郎這個名字。西田的座位和分配給平太的座位面對面。
平太原本想說反正來了就會知道,因此沒有事先調查,不過看來這個單位比他想像的還要小。快要到九點的時候,有人敲門。
第一章圍標課
1
從下午開始下的雨,變成傾盆大雨。
「真糟糕。」
設置於工地的臨時事務所只有一台小型電視機。昨晚十點多,事務所所長永山徹夫看著電視上的氣象預報喃喃自語。這是春季的暴風雨。
永山今年五十五歲。他在快五十歲時離婚之後,就過著單身生活,即將邁入退休年齡。他的頭髮稀疏,臉晒得黝黑,樣貌粗獷,身穿工作服,不知為何盤腿坐在折疊椅上,手中拿著裝了酒的杯子。這副模樣看起來不太像建設工地的所長,反倒比較像工地現場的工人。永山並沒有參與施工,因此其實可以穿著西裝,可是他幾乎沒有穿著工作服以外的服裝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