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我的快活處方
在書寫這一本書的前一年,短短數個月內,我有多位好友撒手人寰,往前推數年,兩個友人燒炭自殺。我曾在一個星期之內接到三通不幸的電話:有人遠行不歸了,有人生了重病,另有一人正在與死神搏鬥。他們的年歲都與我相差不多,正值壯年,美好人生有賴他們揮灑。更令人傷感的是,這些人大多從未好好過生活,終日忙著,天天瞎忙,一點也閒不下來,完全被欲望綁架,淪為金錢的囚犯了。
書名一度被我定為《下一站,樂活》,可是轉念一想,為何是下一站,而不是這一站呢?如果每一個當下都是美好的,未來想必明亮,下一站才會是喜劇,而非悲劇。
咫尺天涯這詞說得好,我們犯的錯正是如此,似近猶遠,美事本不該如此困難重重,我們卻老讓它披上布幕,或者視而不見。我所主張的美好生活其實無一項困難,人人卻當成難題看待,但其實只是一種習慣。
讀者最常問我:「怎麼辦到的?」
比方說,打球這件事屬於我一天「之內」的活動,很多人則在「之外」,我的一天時間與每個人都相同,是一分一秒不差的二十四小時,我非大羅天仙,不可能使之變動。我在時間之內運動,而非之外,不必向外找尋,因為早被包括其中了,與刷牙、沐浴和睡覺雷同,是必要之事,而非想要。
常被問到怎麼有空爬山,但從未被問到為何有空刷牙,怪哉?
我的閱讀、欣賞展覽、盛夏溯溪、悠閒、透早與夥伴相約球敘等,全是時間之內的事,一種習慣而已,不做這些事,反而心情會很不舒坦。台大心理系的老教授柯永河寫過一本叫做《習慣心理學》的書,精神就在於此,每個人都有習慣,養成之後就很難改動。據此推論,養成一種美好生活的形式的人,就有機會讓人生擁有不再更動的美好了。
我相信並且喜歡這種說法。事實上我的美好生活就是這樣形塑而成的,我只是有效的讓它變成我的一種習慣,並且找來一堆好友與我一起背書,一塊縱走山野,閒行林間,湯中聊八卦,海裡談過往,真是美哉!
我實在不具魔法,只是依照身體的律令而行,無力便休,有力再做,累了就停,停後再動。我相信自己不是超人,難以日日夜夜工作不休,這種老不休,不要也吧,即使是鋼塑鐵造的,也難保不會被熔化。臭皮囊好好保養方是上策,而今我的工作都在白天完成,讓黑夜成了單純的黑。
五技?連莊子都不相信,他以為五技而窮咧,如果人生只要單單一技就不必用盡一生了,如此一來方有餘力決定人生。英國人相信,一技在身,隨處安身,但是擁百藝者卻無處容身,其中妙解值得深思,多才多藝一直不是我的選項,一招半式就可以闖蕩江湖了,這樣也好,不必什麼都會,就不必費盡心思,還可添得韶光。
《出埃及記》中記載,十誡中的第四誡是這樣叮嚀的:「六日勞碌工作,但第七日當為你的上帝守著安息日,無論如何都不可工作。」
安息日,就是休假日,看來是非得放下工作做自己不可了。
根據我的閱讀心得,古希臘並無所謂的星期日,但有一些固定節日,柏拉圖稱做「喘口氣的機會」,休息日的最大特徵就是不工作了,他們相信忙碌一陣子之後的這一天的假期是應得的。
有些人反過來論證,富裕之所以富裕是因為勤奮,工作天多,生產自然就好,於是他們把日本的經濟繁華歸因於此,南美的貧窮則被歸因於午休太長,節日太多,國民愛玩樂。我們的放假日一直交迭在這兩種聲音之中,年休稍長一點,企業主們就叨叨絮絮,煩個不停,理由只有一個——妨礙生產,直到過勞、窮忙浮出檯面,過度工作才被正視。
關於人生思考,我有些許心得,最精準的、極似真理的是人人只此一生,時間不長,用得不多,是一種分配,不可能定於一尊。我只為這一生而活,一輩子不想只有工作,如果因而無空花錢,就不值得了,我兢兢業業於金錢一事是真實無誤的,而且賣力,重點在於我有花錢,用在刀口上,白花花的銀子不花可惜喲,可是從事這種行為得有力與有空。這些生活哲思,看似簡單其實不易,很多人用盡一生依舊想不通,進不了任意門,因而進退失據。我非厲害哲人,只是不貪,字典裡少了還要、還要,多了不要、不要,夠了、夠了。事實上,我當心知肚明金錢的確重要,但要錢不要命,就不重要了,命比錢重要一點點了,沒有它一切皆無,財物變成遺物呀。
放下?很多人都面有難色的說?談何容易,如果只放一下,是否簡單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