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綠色經濟已成為一門顯學! 佳龍科技工程股份有限公司 總經理吳界欣
當我時報出版找我為一本新書寫序的時候,原本我還在想什麼書可以由我來寫序?一看到書名我立刻就一口豪爽的答應時報出版,因為看到《一噸垃圾可以賺多少錢》的書名,使我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要好好的了解究竟一噸垃圾可以賺多少錢?而當我看完《一噸垃圾可以賺多少錢》之後,使我很有感觸的認同,因為這本書不就是在探討我本身從小到大身處的廢棄物回收產業嗎?沒想到真的有人可以出一本關於整個回收產業的書,而且這本書的作者跟我一樣,從小就在父親經營的廢棄物回收事業下長大。作者是遠在美國明尼蘇達州的明尼亞波利斯市,而我是身處在中華民國的台灣,不同的是他最後走上回收產業的專欄記者之路,因而更能看清楚整個全球回收產業的發展。
作者的書中提到在美國十九世紀末的歐洲移民人口當中,有很多人投入回收產業,並提到二十世紀初期回收產業對二次的世界大戰的重要影響性。身處在這個回收產業多年,我所體認到的是雖然東西方的文化有所不同,但回收產業並沒有因東西方文化上的差異而有很大的不同,這是回收產業的特性。不管是在歐美或亞洲,這個行業本身就是有我們共通的經營模式,而大多數的國家,初期發展經濟對回收產業的依賴比重也是非常的深,如二十世紀初期的美國及二十一世紀初期的中國都是如此。一直以來回收產業也是大多數人所較不了解的產業,而身處回收產業領域的作者與我都很清楚,回收產業對一個開發中的國家何其重要。當一個國家的整體回收比率越高,對一個國家的整體競爭力會有很大的提升,尤其是工業化比重很大的國家,更是突顯回收產業的重要性。因為社會中相關的回收比例越高,相對的可以直接降低隱性的社會成本,而減少大量依賴進口;更重要的是一些戰略性的金屬材料如果回收比例高,就可以降低或避免受到國外的牽制而影響國家的發展,這是就國家的角度來觀察。就發展經濟的方面來說,因為台灣資源缺乏,因此有必要好好發展回收經濟,我們稱之謂的靜脈經濟。相較於靜脈經濟,台灣各種產業的發展大都是以出口為導向,但這些產品的出口都是先把原物料進口之後再加工成產品而出口到全世界,多屬動脈經濟的發展。而這些年大家都在提出循環經濟的概念,尤其是中國的發展,它所需要的資源更為龐大。這些資源更是協助中國每年GDP的成長都在八%以上,因此這些年來提倡的綠色經濟也已成為一門顯學。
回想西元一九九八年時,我到中國去拜訪相關的回收同業們,當時看到現場的回收環境,真的是我們很難想像之困苦及惡劣,就如同作者在書中所形容的情景一樣。那時我一路從華北、華東看到華南地區的回收廠,全部都是採露天燃燒的方式,之後不是就地掩埋就是隨河排放。因為北美的電子廢棄物至少八十%以上是跨國運送到中國來處理,就當時而言,對中國的重大公共工程建設及經濟發展是非常重要的物質來源,這與書中提到的美國二十世紀初的經濟發展也有非常相似之處。從我個人這十五年來觀察中國的經濟發展,回收產業對中國的發展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也有其獨特的必要性。但一直以來,經濟發展與環境安全都無法取得生態平衡,尤其這些年來的氣候變遷是與環境汙染有絕對的直接關係,因全球工業化大力的發展而導致近年來的環境生態嚴重的面臨危機,從熱帶雨林的破壞到海洋資源的枯竭,這也是人類發展經濟過程中萬萬沒有想清楚而導致現在必須面臨的困境,站在回收產業的我來看,回收產業相對前端的生產製造業,我們就是屬於末端產業。
一年有春、夏、秋、冬的四季交替而讓地球生生不息,從我身處於末端產業的角度來自我省思的時候,我常常在想,產品的生命週期應該就要如同一年四季的生態一樣,從原物料到產品最後生命週期結束之後,也應該有他的春夏秋冬,進而生生不息的交替。如果我們的大地是這樣有智慧的讓萬物生態可以不斷的循環發展,那回過頭來看我們人類自己發展的生活形態,包括所有人類使用的消費性產品也應該要有生生不息的發展,這點是我多年來一直希望能以這樣的一個觀念來與大家分享。雖然我一直身處在回收產業的角度在思考,其實從末端的角度來往前端看,就不難發現生態會產生不平衡了。
綠色經濟、環境保護、生態平衡是全世界一直在倡導的觀念,但說實在,這些觀念一直都沒有形成全民共同的行為模式,因為人們在發展經濟規模之時,只考慮個人的利益價值,所以只從利己的角度出發時,相對的就很容易會犧牲環境而造成生態的破壞。一直以來我都在思考這一點為什麼不能改變,這很多是因為在道德及觀念的偏差而造成只會從利己的心態出發,最後的行為模式就是不知覺的破壞環境、汙染土地、水及空氣。在這個社會上,看到一些廠商為了省一點點處理成本而造成環境的汙染,雖然省下了自己的成本,但這之中產生的社會成本,可能是百倍或千倍並要讓全民買單。這之中還會影響全民的健康,這個隱性的社會成本的代價非常昂貴,相信這是未來發展經濟必須要衡量計算的一個重要的社會成本。
因為企業的永續發展也一定要對社會負完全的責任;企業社會責任不應只是一句口號,要落實這一切都要從道德觀念重新建立價值觀,讓所有的產業包括回收產業都要重新建立對社會應有的責任,因為只有在環境永續發展的前提之下,企業才有可能永續發展創造社會價值。
我一直把回收產業認定為社會需求價值型企業,不管是有人稱為現代清道夫或把垃圾變黃金,這都是對回收產業的一個最基本的了解。回收產業的升級發展是要創造對這個社會有所貢獻,當有很多重要的環保議題回收產業應該帶頭執行,以身作則,因為回收本身就代表對環境的尊重,回收效率越高就越能降低對環境的衝擊,所以從頭到尾就是要做的徹底,才能對社會有所交待。在書中作者談到他所看到的回收產業是如何造就了許多人的財富,雖然是以最原始的方法來做回收處理,但那是就當時的時空背景之下,沒有任何對防治制技術有所要求而產生的環境汙染。相對的除了回收產業之外,有其它製造產業對環境的衝擊也不小,因為人類的永續生存是架構在一個平衡生態的基礎之上。
這些年來氣候的巨變已經在要求我們要改變對地球的破壞,想一想以後的子孫要如何來解決環境的重大巨變,最簡單的就是現在的我們要改變生活的模式,不要過度使用及浪費,早點降低對環境的汙染,讓地球慢慢的恢復正常的運轉,才能解決未來子孫所可能要面對的環境變遷問題,這點都是值得我們身為人類而應該省思的。回想從小到大一路跟隨父親從事回收產業至今,從回收產業目睹了整個世界的改變,也看到所有的產業都有起有落,當然回收產業也不免於此。最後,不管是身處在黄金國度或垃圾國度之中,唯一不變的是要隨時面對世界的轉變,而做出最正確的決策,順應環境,就像地球也已經產生氣候異常……等巨變,而我們就更應該做出最正確的決策來改變自己!
序
一條燒壞掉的聖誕燈飾放在手裡,幾乎沒有什麼重量,但是打包成像乾草包一樣大小的一大塊時,會有多重?照李瑞蒙(RaymondLi,譯音)的說法,重量大約一公噸(二千二百磅)。李瑞蒙臉孔清新、意志堅決,是廣東省石角鄉廢五金處理業者永昌處理公司(YongChangProcessing)的總經理。
他應該很清楚。
我站在他和三大包聖誕燈飾之間,這三噸聖誕燈飾都是美國人丟在回收桶、放在救世軍回收中心,或是賣給開著貨車「收購廢品」貨車的業者的東西。最後,這些東西會送到回收場,壓成方形,運到李瑞蒙的聖誕燈飾回收處理廠。
李瑞蒙急於讓我看看工廠的回收處理過程。
但是首先他要告訴我,雖然在華南小鄉村看到三噸美國聖誕燈飾似乎很多,其實並非如此。事實上,十一月中其實是進口舊聖誕燈飾的淡季,旺季從新年後開始,到春季達到最高峰,這時美國北部各州居民開始清理房子,清除聖誕燈飾這種煩人的東西。把聖誕燈飾送到本地回收中心或賣給本地廢料場的人,非常不可能知道聖誕燈飾的下一步去向,但是我知道:會送到人口大約二萬人的廣東石角鄉這裡。李瑞蒙告訴我,他們的公司每年大約處理一百萬公斤進口聖誕燈飾,他估計,石角鄉進口和處理同樣數量聖誕燈飾的工廠,至少還有九家工廠進口和處理同樣的數量,保守估計,這樣加總起來,一年就是九千多公噸。
石角鄉是華南廣東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鄉村,怎麼會變成世界聖誕燈飾回收之都?答案如下:從石角鄉開車可到的範圍內,有成千上萬家需要用銅生產電線、電力纜線和智慧型手機的工廠。這些工廠可以選擇利用西藏這麼遠地所開採的銅,或是採用石角鄉從進口聖誕燈飾中回收的銅。
但是李瑞蒙用簡單多了的答案,回答了石角鄉怎麼會創造這麼怪異地位的問題:他輕聲的說:「大家想希望賺錢,就是這樣而已。」說著,他把迷蒙的眼神從我身上移開。
李瑞蒙像任何人一樣清楚這段歷史,也毫無修飾的迅快速敘述這段歷史。一九九0年代初期,石角鄉的經濟機會有限:你如果不耕田,就得離開家鄉。這個地區沒有良好的道路、沒有受過教育的勞動力、沒有原料,只有空地,只有廣闊、偏遠的空地。因此,你只需要偏遠的空地、火柴和一些油料,就可以焚燒一堆舊聖誕燈飾,從中收回銅;你只要堆起電線,點上火,設法不吸電線膠皮燒出來的黑煙,就可以了。
李瑞蒙帶我走進狹小的辦公室,請我坐在布滿灰塵的皮沙發上,辦公室模糊不清的窗戶面對永昌處理廠的廠房地板。李瑞蒙請我坐在布滿灰塵的皮沙發上,他是石角鄉本地人,他的內弟姚先生坐在我右邊,他太太姚葉坐在我對面,低調的李瑞蒙坐在太太旁邊。他們告訴我,這是家族企業,每個人都得幫忙。
我從窗戶向工廠地板看過去,但是因為沙發的位置低矮,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李瑞蒙幾天前進口、價值數萬美元的很多堆廢電線(不是聖誕燈飾)。如果李瑞蒙有意願,他有夠多的資金,每個月可以買進價值數百萬美元的美國廢金屬。這個數字聽來似乎很大,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全球回收工業的年營業額高達五千億美元(大約等於挪威的國內生產毛額),雇用的員工總數超過世界上的任何產工業,僅次於農業。李瑞蒙是石角鄉的大型廠商,但是他在廣東省有很多競爭對手,因為廣東實際上是中國回收工業的總部。
我們繼續閒聊石角鄉的歷史,談這裡的電線回收廠商,也談到這一行怎麼改變成千上萬原本務農鄉民的生活。然後姚先生突然宣布,他已經獲得一所頂尖大學的工程學位。他說,他不願意進入傳統的製造業廠商工作,卻願意回到石角鄉,加入姐夫的廢棄物事業。但是他原本可以到任何地方去,他可以做別的事情,畢竟工程師在中國不缺少就業機會。不過他但是姚先生一眼就看到一個更好的機會,這個機會就是廢五金業,他和李瑞蒙都看得出來,中國的經濟正在快速擴張,中國政府計畫官員和企業家急於尋找銅、鋼鐵、紙漿和其他原物料,餵飽推動中國經濟成長的工廠。經營銅礦非常好,但是李瑞蒙和家人沒有錢,也沒有關係,無法開採銅礦。不過話說回來,美國的垃圾場和回收桶裡有無限量供應、價值數十億美元、適於回收再利用的銅,為什麼要去開採銅礦呢?
李瑞蒙點起一支菸,說明他沒有內弟那種選擇。十五年前,他二十七歲,在油漆和化學工廠擔任沒有前途的工作。他輕聲解釋說:「我希望發財、希望成功,因此我加入廢料業。」他太太娘的家人已經從事小規模的廢棄物處理工作,知道怎麼如何從哪裡什麼地方,取得可以回收的廢料,更好的是,知道外國廢棄物可能使家族發財──變得比種稻的農夫、開店的老闆和文職員工富有多了。
從李瑞蒙做出攸關自己命運的決定後,中國的原物料需求除了成長之外,還是只有成長,李瑞蒙的事業也一樣。以中國的石油需求為例,近在二00九年,到石角鄉來的人看到的是,一大堆、一大堆的電線(不只是聖誕燈飾電線而已)燃燒後冒出的大量黑煙。當時包覆電線的塑膠外皮毫無價值,大家只想要的只是銅而已,燃燒是釋出銅最快的方法。接著重大的變化出現,中國人開始買車,拉抬了油價、也拉抬了聖誕燈飾塑膠外皮之類石油製品的價格,隨著塑膠價格上漲,中國的製造商開始尋找代用品,取代利用石油生產的「原生」塑膠。最顯而易見的解決之道是最便宜的方法:不再把銅製電線塑膠外皮燒掉,而是想出方法,把塑膠外皮剝離,再回收利用。塑膠外皮雖然不是最高級的塑膠,品質卻足以製造拖鞋鞋底之類的簡單產品!近來李瑞蒙的聖誕燈飾塑膠外皮最大的顧客是拖鞋鞋底製造商。
從聖誕燈飾變成拖鞋鞋底當然不容易,方法也不顯而易見。姚先生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摸索和試驗,才把永昌公司的聖誕燈飾回收系統調整到妥善可用。我環顧了一下辦公室,問他們是否准許我看一看這套系統,李瑞蒙點點頭,我們就走出辦公室,踏上廠房所在的地方。
回收製程的起點有一些月薪高達五百美元的工人,他們負責把一把又一把的聖誕燈飾,丟進小小的切碎機裡(切碎機看起來像是木材削片機),切削碎機發出隆隆巨響,把糾纏不清的聖誕燈飾磨碎,變成毫米大小的塑膠和金屬顆粒,然後把這些像清潔霜污泥一樣的東西吐出去,切碎機旁邊有三張不斷震動的長桌,每張長度三公尺,工人把切碎的聖誕燈飾霜狀顆粒,鏟到長桌桌面上,讓一層薄薄的水幕清洗,再流出去,變成兩道非常明顯的綠色和金色條紋。我靠近一點去看,發現綠色條紋是塑膠,水流把綠色條紋沖到長桌邊緣掉下去;金色條紋是銅,銅慢慢的移動到長桌盡頭,掉到籃子裡,變成純度九十五%、可以送去重新熔解的原料。
其中的原則很簡單:想一想鋪著砂礫的河床,流水會沖起比較小的東西,快速的帶到下游,、岩石之類比較大的東西會留在原地,只偶爾動一下。同樣的物理學在李瑞蒙的長桌上發揮作用,只是水流帶走的不是砂礫,而是聖誕燈飾膠皮和銅。
一代的美國人把「回收」定義為:為罐子、瓶子、紙板、報紙分類,然後放在路邊或放在垃圾房裡,等別人來收走的行為。這種行為會表現個人的信念,從一開始,大家就認定:本地回收公司或收集垃圾的人,會像你為回收物資分類一樣,決心做有益環境的好事。但好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你小心分類的報紙、罐子和瓶子運到亞洲去,你做的事情真的是資源回收嗎?
定義很重要,從回收業的觀點來看,大部分美國人認定的「回收再生」其實比較接近收回。換句話說,大家做回收時,是從垃圾中把紙板和其他可以回收的物資區分開來,紙廠把這些舊紙板再製成新紙板。回收再製是在回收桶離開你家外面的路邊時才真正開始,大部分人所做的家庭回收只是第一步,卻是關鍵的一步:沒有一種機器能夠像你一樣,用便宜而有效的方法,從你的垃圾中收回可以回收的物資。
事實上,和收回相比,真正的回收再生經常是比較輕鬆的步驟。畢竟把舊紙張變成新紙張的製程科技,已經有好幾百年歷史;把舊電腦變成新電腦比較難,但是原因完全是電腦拆卸起來比較麻煩。不過回收足夠的紙張、以便紙廠再製再生紙麻煩嗎?這樣做很難。找到夠多的電腦,以便創設電腦再利用或再生事業又如何?這樣做甚至可能更難。
本書意在說明全球化回收再生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世界,卻也是一長串保護環境行為的合理結局,起點則是你在家庭垃圾桶或本地垃圾場的回收行為。這種過程中沒有什麼道德上的肯定,卻有一種保證:如果你丟進回收桶的東西可能以某種方式利用,國際廢棄物回收業會設法把這些東西,交給能夠用最賺錢方式去處理的業者或公司。這種獲利之道通常是其中最能夠永續維持的部分,但是實際上並非總是如此。不錯,並非每一位回收業者都是環保分子,並非每一處回收設施,都是你希望帶幼稚園學童去校外教學的地方。但是在揮霍性消費的時代裡,全球回收業要承擔起重責大任,負責把你不想要的東西清除,再變成你迫不及待想要購買的東西。
本書要敘述的故事是:過去三十年來,舊物利用這種簡單之至的活動怎麼演變,變成世界經濟全球化中舉足輕重的國際事業。這種故事隱晦不明、模糊不清,就算你非常關心自己丟在回收桶中的資源去向,你都無法徹底了解。全球性回收再生的故事就像大部分故事一樣,至少有些地方隱而不顯,卻揭露不少令人不安的真相,也說明有哪些偶爾十分聰明的奇人逸士,替我們解決這些問題。
不管全球回收業多有永續維護精神或環保精神,還是百分之百依賴消費者購用其他材料製成的產品。原料需求、消費與回收之間的關係牢不可破,是本書中最重要的主題之一。其中的計算很簡單:你能夠回收,完全是因為你曾經消費過,你可以消費某些產品,完全是因為有人負責回收再生,我們全都回收再生自己所購買的很多東西。
不過有些回收公司會告訴你,智慧型手機之類的很多東西只能回收一部分,紙張之類的的某些東西只能回收再生幾次。從這個角度來看,回收再製只是拖延時間,讓收垃圾的人晚一點上門而已。如果你最重要的目標是保護環境,回收只是每一個美國學童所學到「垃圾減量、重新利用、回收再生」的著名金字塔中,排名第三的好方法。可惜的是,大多數人對於減少消費或重新利用自己的東西毫無興趣,因此考慮所有因素後,回收再製是最差勁的最佳解決之道。
但是這種解決之道的規模驚人之至!二○一一年內,美國回收再製的紙張和紙板,高達四千七百八十七萬噸,節省了十二億零七百萬立方公尺的垃圾掩埋場空間;美國回收再製的鋼鐵達到七千四百萬噸,節省了八千四百萬噸的鐵礦砂、四千六百七十萬噸的煤炭(美國大約一半的鋼鐵來自廢金屬);美國人回收再製的鋁達到五百一十七萬噸,節省的電力超過七百二十億度。在工業汙染遠比美國嚴重的中國,這種數字甚至更為驚人,而且可以說更為重要。根據中國非金屬礦工業協會的說法,二○○一至二○一一年間,(不包括鋼鐵)的金屬再生,為中國節省了一億一千萬噸的煤炭,中國也因此減少開採九十億噸的鐵礦砂,同一個十年內,中國致力回收鋁,阻止了五億五千二百萬噸的二氧化碳,排放到汙染極為嚴重的天空中。不管什麼地方,只要有回收再生工業──再生工業處處都有──就有涵蓋從衣服到汽車電池在內的各種回收物資的例子。
如果本書的寫作達成目的,不見得會說服你,擁抱回收工業經常令人敬佩的現實狀況,卻一定會協助你,了解為什麼垃圾場會呈現現在這種樣子,為什麼這種樣子不是這麼糟糕的事情。就我的經驗來說,最糟糕、最骯髒的回收再生,都還勝過最高明的「皆伐式」砍伐森林,勝過最新穎的露天採礦。
我從十年來參觀世界各地回收設施的經驗中得知,其中的原因不是科技(水床只是分離金塊與砂礫所用舊淘金盤比較新穎的形式)而是業務規模:截至二○一一年,快速成長的中國消耗了世界銅總消耗量的三七.五%,同時,包括美國在內的北美洲,只消耗了其中的九%。差別這麼大,原因在於中國的中產階級正在增加,還要興建很多建築物和基礎建設,美國的所得已經停滯不前,基礎建設經費幾十年前就已經到達高峰。近年來,如果你要在世界上興建煉銅廠,你可能會在中國興建,如果你要興建回收廠,供應原料給這座煉銅廠,你非常可能會在石角鄉興建。
但是這點不表示在美國從事回收業沒有希望。事實上,美國製造業總產出僅次於中國、位居世界第二位,所用掉的再生物資,仍然占到美國境內再生物資的三分之二左右。問題是──如果你喜歡把這件事當成問題──美國人不止購買美國國產品而已;也進口巨量的外國製造品,結果是美國經濟消費和丟棄的東西,遠超過國內生產的製造品總量。這些過量的回收廢棄物必須有地方去,出口是一種選擇,垃圾掩埋廠是另一種選擇。因此中國既是對美國輸出最多新產品的國家,又是進口最多美國回收物資的國家,這點應該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本書說明中國怎麼變成美國回收物資首選的出口目的地,為什麼這點對環境而言大致是好事。畢竟中國和其他開發中國家有意願、也有能力回收美國回收業不願意、或不能自行回收的東西(聖誕燈飾只是小小的例子。)中國不再購買美國的回收物資時,這些回收物資就會開始流向垃圾掩埋場(二○○八年全球金融海嘯後,中國工廠大量關門時,這種事情曾經大規模爆發過)。因此,本書所描述的大部分事情都在美國和中國發生,但是並非完全如此:回收業的確是全球性產業,因此下文要觸及很多國家,尤其是開發中國家。
回收業的起源比全球化還早;事實上,早到第一次有人把刀劍打造成犁頭、再設法把犁頭賣出去的時候。原因之一是回收很容易,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事。在開發中國家裡,從垃圾桶中回收瓶瓶罐罐是企業機會,是任何人都能夠做的事業。這種工業的不利結果──汙染、健康與安全受到威脅──的確很真實,但是和另一種選擇相比,也就是和回歸自耕自食、繳不起子女學雜費的農業生活相比,大家經常認為從事這一行是公平卻不愉快的交換。已開發富國的回收業者根本無法想像這種交換;但是在印度、華南、洛杉磯若干所得較低的地區,這種交換和追求良好的營養、安全的食品、乾淨的空氣和飲水相比,大家關心的程度就遠遠不及了。在這種情況下,回收別人的垃圾並非總是最糟糕的事情。我在下文中會探討這種交換。
回收業涵蓋的部門之多,足以媲美大家消費和丟棄的東西樣式之多。我在報導這一行的十年期間,訪問過致力於金屬、紙張、塑膠、石油和紡織品買賣的企業,也有機會參觀世界上若干最先進和最原始的回收設施,其中很多地方致力於更新與回收特定產品,包括從汽車、電視機、日本柏青哥機台到印度學校教科書之類的產品。
本書會觸及所有這些領域,但是重點會放在廢金屬上。我基於好多個原因,選擇這個部門,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根據重量計算,世界上回收最多的產品不是白報紙、筆記型電腦或塑膠水瓶,而是大部分由金屬製成的美國汽車。美國每年平均要廢棄一千四百萬輛汽車,產生千百萬噸金屬,可以在世界各地快速而有效的回收再製成一系列新產品(大部分再製成新車的零組件)。汽車跟白報紙、可樂罐子、電腦不同,很少流入垃圾掩埋場,幾乎總是流入回收設施,因此,汽車的回收比率接近百分之百,其他產品都比不上(例如美國和歐洲的紙張與紙板回收比率相當低,只有六十五%。)
過去的情形並非總是如此。我在後面的章節裡,會說明只不過是五十年前,汽車幾乎不可能回收再製,因此千百萬輛廢舊汽車車體堵塞、汙染了美國城市與鄉間,整體而言,變成美國最嚴重的環境危機之一──接著,因為廢料場的問題得以解決。今天中國之類充滿熱心購車民眾的開發中國家,都採用美國解決廢舊汽車問題的方法與手段。
我把重點放在廢金屬上,目的也是希望把討論範圍,擴大到家庭回收桶回收以外的地方,同時強調收回家庭回收資源的手段和市場,跟應用在拖到本地廢車場的破舊老爺車一樣。事實上,從統計來看,美國家庭與辦公室收回的回收物資,經常只占美國回收資源總量的一小部分。
以鋁為例,二○一○年內,美國從家庭與辦公室垃圾中,收回了六十八萬噸的鋁,大部分是啤酒和汽水罐。聽起來似乎很多──實際上也很多──但事實上,只占那一年美國回收廢鋁總量的十四.七%!根據設在華盛頓的產業公會廢料回收產業協會(ISRI,InstituteofScrapRecyclingIndustries)的資料,那一年回收的其他廢鋁共有三百九十二萬噸,都來自工廠、礦場、農田、電力纜線、汽車、舊機器、以及跟家庭或辦公室回收桶無關的無數其他來源。要了解你回收桶中的廢鋁為什麼會到什麼地方去,你也必須了解所有其他廢鋁會送到什麼地方去。
最後,我把重點放在金屬上,還有一個個人的原因:家父是美國一家廢料場的老闆,他的事業(規模不大,目前還在北明尼亞波利斯經營)和(世界各地都有人經營的)這種產業,從根本上,塑造了我在本書中所要探討的人生觀。你在書中看到的故事中,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探險故事,是個在小廢料場成長的小孩離開家鄉,搭著家裡運送廢料貨車的順風車,來到亞洲的故事。
最後一點強調一些應該已經很明顯的事實,就是我熱愛我祖母所說的「垃圾事業」。我最早、最快樂的回憶中,有一些回憶是我經常陪著祖母,在家裡的垃圾庫存中漫步尋寶。我度假時,要是有廢料場可以參觀,我通常會去看(對內人深感抱歉)。不管我參觀的廢料場是在孟買、上海還是里約,我都知道自己回到了家。相信我,我清楚這一行的錯誤,而且後文會詳細探討這些錯誤。但是這一行雖然有極多的錯誤,要是沒有廢料場的話,世界會變得更骯髒、更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