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沒有鑰匙的夢》一書打敗原田舞葉《畫布下的樂園》,榮獲147屆直木賞
◎勇奪2014本屋大賞(書店大獎)第三名!擠下萬城目學《到此為止吧!風太郎》、長岡弘樹《教場》、森見登美彥《神聖懶鬼的冒險》等名家大作
◎日本當代社會派寫實推理小說代表女性作家,與湊佳苗、三浦紫苑齊名
◎有如晨間劇一般溫暖人心的長篇青春小說
在島上出生、長大的我們比誰都清楚:
海面上一座座看似獨立而孤單的島,
在海面之下卻是緊緊相連、密不可分。
冴島,一座位於瀨戶內海的小島,沒有高中也沒有醫院,更沒有光明燦爛的前景,所以島上的年輕人長大後幾乎都會離開。朱里、衣花、源樹、阿新,四個住在島上的十七歲高中生,每天一同搭乘渡輪往返本島與離島之間,而這是他們四個人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夏天了。
有人想離開冴島這個故鄉,也有人從本島來到這裡落地生根。遠離城市的紛擾和繁忙步調,有人選擇來島上過著樂活的日子,卻也有人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背負著不可告人的祕密,在島上日復一日生活著,只為了逃避自己的過往……
《島與我們同在》一書以離島/本島之間的情結為主軸,細膩描寫離島居民們或留在故鄉或離開故鄉,這樣既複雜又矛盾的情愫。城鄉差距造成的資源分配不均,以及對於大城市的美好嚮往,都是離島居民們離開故鄉的原因;然而,來自本島的島外移民想法卻截然不同,如此奇異又鮮明的差距,足令讀者深思。
作者簡介:
辻村深月Mizuki Tsujimura
1980年生於日本山梨縣。2004年以處女作《時間停止的冰冷校舍》一書獲講談社「梅菲斯特賞」,並立即由講談社NOVELS書系分上中下三冊,連載持續三個月。作者介紹處寫有「應新時代潮流橫空現世,備受娛樂界期待的重量級新人」,自出道起便受到講談社重點包裝。
所著作品多次得到文學獎項入圍提名:第三部作品《冰凍鯨魚》入圍吉川英治新人獎,以第四部作品《我的料理量匙》入圍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2009以《○、八、○、七》一書首次入圍直木獎。
直到2011年以《使者》一書獲得「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後更改編為同名電影。2012年,再以短篇小說集《沒有鑰匙的夢》榮獲「直木賞」,是當前日本文壇最受期待的才女作家,同年《今日諸事大吉》也獲NHK改編為同名日劇,並由知名女星優香擔綱演出。2014年《太陽坐落之處》一書改編同名電影,更以《島與我們同在》榮獲日本書店店員票選為「本屋大賞」第三位,兼具人氣與好評。
另著有《尋找名字的放學後》、《請殺了我》、《水底祭典》等書。
譯者簡介:
鄭曉蘭
古怪難搞的熟透女,日文口筆譯者、華語教師與特約記者。熱愛文字與創作,將閱讀寫作還能餬口的「翻譯」,視為老天賞賜的終極夢幻職業。譯作包括《日向》(時報文化)、《墮落論》(麥田)、《一切終將遠去》(台灣角川)等。
章節試閱
1
本島的渡船頭,總是一片幾近刺眼的銀色。
夏天更是如此。
直到下午四點,仍然沒有形成絲毫陰影的太陽,烘烤著腳下的混凝土,其上可見無數閃耀的銀色粒子。往海中突出的棧橋旁,有個屋簷淺淺的候船處,那裡也要到四點半過後才會有陰影。在那之前,角度過高的陽光都讓屋頂形成的陰影溜到海面上去了。
銀色混凝土盡頭再過去,就是廣闊的海面。
瀨戶內 海,游泳時稱不上「美麗」,不過從遠方眺望,可見唯有「翡翠綠」一詞可形容的色彩,以各種濃淡無盡延伸。海面上,到處懸浮著猶如倒扣飯碗般的點點綠色島影。
池上朱里居住的冴島,從本島搭乘高速船單程四百五十圓,約二十分鐘的距離。那個離島位於從渡船頭望去,勉強可以看到的位置。
「阿新他們好慢喔。」
與朱里並肩坐在混凝土地面上的榧野衣花說。
她那頂據說是媽媽郵購買來的摺疊式草帽,帽簷寬大,簡直就像女星度假用的。更何況,她還戴著一副淡紅色的太陽眼鏡。不論是與制服格格不入的帽子或墨鏡,一放到這個女孩子身上,連同那些不搭調在內,頓時全融合成時髦的印象。戴著太陽眼鏡的鼻梁高挺,肌膚呈現雪白色澤,眉形經過適度修整,飽滿的雙脣沒上脣蜜,仍然豐澤水潤。
隱藏在鏡片下的雙眸,是比瞳孔變色片更為自然、感覺像是哈士奇犬那種淺淺的灰,所以她常說「就因為這樣,眼睛才容易晒傷」,讓人分不清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戴什麼草帽、墨鏡,看來好像自以為是大明星耶,之前這麼對她說,衣花就笑著回答:「反正回島上時,也只會跟朱里你們碰面嘛。」雙脣隨之嘟起。
她的髮型是深棕色的微捲髮,雖然是與生俱來的,看來也有點直捲燙髮的味道。
島上的I-TURN 青年本木曾說過,衣花那頂不知名品牌的帽子其實要價近兩萬圓,朱里聽了卻不驚訝。衣花本來就是出生於那樣的家庭。話雖如此,對衣花而言,那頂帽子跟朱里那條披在頭上,讓她看來猶如從頭頂包到下巴的務農打扮的運動毛巾也沒兩樣,要衣花戴著帽子直接跳進海裡也不會抗拒。她昂貴的帽子表面,總有乾燥後浮現的白色海鹽。
「喂~等等!」
遠方傳來聲音,朱里與衣花隨之抬頭。
停靠在渡船頭的渡船吐出的引擎聲響,轉為更響亮的轟鳴。那是即將啟航的信號。眼前形成的搭船人龍開始移動。
矢野新從設有售票機的渡船辦公室探出頭來。大概是因為方才全力衝刺,他的襯衫汗水淋漓,領帶也皺巴巴的,臉上的眼鏡歪了一邊。
「太慢了啦,阿新!」
朱里拿下披在頭上的毛巾大喊,阿新隨即展露一字型的嘴型,再次拔腿狂奔。他一時重心不穩,肩上運動背包裡的東西掉了出來,散落在混凝土地面上。衣花見狀,以嘆息似的聲音低喃:「啊呀呀……」
被慢慢吸入渡船的人龍也即將來到盡頭。阿新嘴裡發出「啊~」的聲音,邊將課本、自動筆等物品收攏。在船旁驗船票或定期票的船務員,對他怒吼:「喂!阿新!」離島孩子在上高中的三年期間,都會跟他混得很熟。
「快點!衝啊,用衝的。讓我看看你的骨氣。」
「不好意思。」
阿新手忙腳亂地好不容易收拾好背包,就在此時,長相爽颯的青柳源樹從他背後現身。源樹站在整個人趴在熾熱混凝土地面上的朋友面前,瞇著眼睛說:「你這是在幹嘛?」
自己同樣也是時間緊迫,不知道趕不趕得上船班,這位卻是氣定神閒。他撥起長至細長脖子的褐色頭髮,慵懶地旋轉手臂。不論是幾近金色的褐色頭髮、制服上衣全拉出來的隨性穿法還有男用耳環,全部,島上最先開始的都是源樹。想要模仿的國中生都嚷著:「超帥。」大人則是全出言阻止:「那種事,青柳的兒子一個人做就夠了。」眼見此情此景,朱里感覺有點複雜。
源樹家在只有民宿或旅館的島上,經營唯一一家被稱為「度假飯店」的住宿設施。包括飯店後面的高爾夫球場,或主廚據說是從神戶著名飯店挖角過來的餐廳,都成為觀光雜誌介紹冴島時最受注目的亮點。無辜被捲入老爸自私自利的樂活夢,以前還曾聽被父母拖著從東京移居到島上的源樹這麼說。
源樹撿起掉在地上的新課本,窮極無聊似地翻了翻。阿新抬頭,伸出手說:「謝謝。」正想接過課本,他卻無視阿新的動作,一轉身將課本朝海那邊……假裝扔出去。看到阿新絕望大叫:「啊呦!」他覺得很有趣似地充耳不聞,然後朝渡船這邊跑來。「等一下啦。」阿新也追上來。
「別鬧了,快一點啦!」
衣花將手掌靠在嘴邊呼喊。
人口不到三千人的冴島,到國中為止還有學校念,卻沒有高中。朱里這些離島孩子在國中畢業的同時,就必須搭渡船到本島的高中通學,屆時也會有一些不得不放棄的事情。
一群身穿制服的高中生,在海邊路上順流而過似地往前跑去。遠方可見身穿長袴的弓道部,或手拿長曲棍球球棍的同班同學小小的身影。高中離這裡有段距離,練跑還會一路跑到這裡來啊,他們的身影讓人覺得好耀眼。
朱里、衣花、阿新還有源樹四人,都是一起在冴島長大的同學年學生,目前高二。連接本島與冴島的最後一班直達渡船是下午四點十分。
礙於船班限制,島上的孩子沒辦法參與社團活動。
暑假在即,七月中旬的船內非常擁擠。
夏天是最賺錢的觀光旺季,同時也是I-TURN者的返鄉高峰,本島與離島的往來頻繁。
儘管如此,船上將近八十個座位也不至於全坐滿吧,這麼盤算的朱里他們平常都不著急、不排隊,聚在勉強有些陰影的棧橋角落,背靠圍欄坐著等船。但是,今天卻遍尋不著足以容納四個人的座位。他們沒辦法,只好走出二樓甲板。「爸爸,那邊。」聽孩子這麼說,想去船頭看看的親子乘客從長椅起身,他們這才坐到空出的座位上。阿新在就座的同時,隨即檢查背包裡面,一邊嘆息。
「還好趕上了。」
「就叫你別再去社團活動了嘛。」
源樹以粗魯的語調說。拿在手上的歷史課本,這次是真的還給了阿新。
「放學後也只能去個三十分鐘,去了也沒意義嘛。運動社團還好,你的是文化社團耶。到底哪來的熱情非得做到這種地步不可啊。」
「哪會啊。我從國中開始就很憧憬戲劇社,而且我們高中對這方面也很支持。」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懷疑,光去個三十分鐘到底有什麼意義。」
衣花押著快被風吹走的帽子,微微歪頭說。她遞出一罐寫著「SPF 50」、印有玫瑰商標的防晒乳要借朱里:「來,朱里也用。」
「每次人家練習到一半就得偷溜吧?晨練也是,頭一班渡船要過八點才有,根本沒辦法透過排演練習,頂多只能做做小道具,其他活動幾乎都沒辦法參加,不是嗎?那樣,有意義嗎?」
「可是,我……」
「說得太過分了啦~阿新就是覺得開心才會加入的吧。所以加入本身就有意義啦。」
這樣一路聽下來實在教人不忍,朱里插了嘴。她從衣花手上接過防晒乳,在手臂塗上薄薄一層。阿新聞言,咕噥:「這個嘛……」隨即低頭。
「是因為,媽媽他們都說在課堂之外多交朋友比較好。」他這才終於吞吞吐吐地回答。源樹一聽,立刻大開玩笑:「乖!有夠乖的啦!」
「這樣的話,每次都拖到最後一刻才來搭船,才不罩你咧。你知道渡船為了你,都晚開過多少次啦。」
「源樹自己今天也遲到了吧。」
朱里說。
渡船駛過第一個離島後,隨之加速,引擎聲也越來越大。他們感受到背後逐漸增高的白浪,為了不被引擎聲壓過而提高音量。
「而且跟阿新不一樣,一點著急的感覺都沒有。我看反而是那邊那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態度超差的。」
「啊?反正都看到阿新在跑啦,有那傢伙幫忙擋下渡船,我有什麼好急的?」
「……立山遙香同學,對吧?」
源樹奸笑的臉龐,因衣花的聲音而凍結。「我知道喔。」衣花臉上浮現不懷好意的笑。
「一年五班的立山同學。聽說,她今天準備向源樹告白耶?所以,源樹才會遲到的。」
朱里大吃一驚,望向源樹。她知道「立山遙香」這個名字還有她的長相。她小一歲,擔任管理學年事務的「委員長」。她這個月初才趁午休時間,來堵朱里與衣花兩人,問說:「青柳學長有沒有女朋友?」
當時,衣花愕然地「欸~」一聲,然後微笑。「妳喜歡源樹啊?」她以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反問,朱里回答「我想他應該沒女朋友喔」的時候,內心則是五味雜陳。
不是因為喜歡源樹才問的,她心想。也許。
只是,她無法否認內心感受到的那抹寂寥。一旦踏出狹小的離島,至今只與我們往來的朋友,也會擁有另一個世界。腦袋一直很清楚這個事實,但是感覺上源樹好像會突然被帶去另一個很遠的地方。
聽到「沒有女朋友」,立山遙香說著:「太好了。」一邊與同行友人擊掌,接著問:「那學姐妳們覺得他怎麼樣?」感覺上似乎特別在意衣花。
「你們四個人總是黏在一起,對吧。很多女生都很關心,在猜說榧野學姐或池上學姐之中,應該有一個是他的女朋友。妳們自己覺得怎麼樣?」
「嗯~青柳源樹這個名字,聽來很像壽司店的大廚吧。」衣花展露優美的微笑,而一旁的朱里只能以「哈哈哈」的乾笑,蒙混過去。
國中時期,源樹正如衣花所言,老被說「好像壽司店的名字」,所以也被嘲弄說:「如果與島上『網元』 千金衣花結婚,方便張羅食材,正好是絕配。」源樹那時候,應該只是以一副無聊透頂的口吻,說過討厭自己的名字而已。朱里同時察覺,「無辜被捲入老爸的樂活夢」、「被父母拖著移居島上」的源樹,在島上彷彿是種疏離的存在。只是,源樹本身對於自己這群純粹因為通學路徑相同的緣分,被他人視為「老黏在一起」,到底做何感想,朱里不太想深思。
她偷瞄自己的胳臂。
自己容易晒黑的黝黑肌膚,雖然借了防晒乳,但是早已放棄了。身邊又有個像衣花那種亭亭玉立的美少女範本從小一起長大,再去考慮什麼女人味的時尚,感覺也很蠢。自從她懂事以來,也從沒想過要將短髮留長。
「吵~死了。」
源樹似乎慌了手腳,快嘴說道。他轉向衣花與朱里,大幅搖頭。
「怎樣都無所謂吧。衣花,妳也是,我說真的別開這種玩笑。這種事情是可以隨便講出來的嗎?」
他難得會這麼手足無措,朱里不禁這麼想。一定是怕衣花誤會吧。阿新對整張臉露骨地皺成一團的源樹,高聲說:「咦!立山同學,哪個女生啊?」
源樹怎麼回答她的?朱里不敢問。
她對這個話題其實意興闌珊,但是好像又非得一起起鬨不可,所以試著說:「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喔。」沒想到源樹立刻轉向朱里:「啊?」她的心跳漏跳一拍。源樹接著歪頭。
「是嗎?學年中那種很像女王蜂的女生,通常身邊跟的女生是很可愛,可是自己很多就是會差那麼一截,不是嗎?強勢的確很強勢啦。為什麼會那樣啊?」
「哇~」
「哇~!」
阿新與衣花幾乎同時發出責難的聲音。
「感覺好差。根本就是受歡迎的男生從鼻孔看人。」
「什麼嘛,我是說真的啊。」
「那你拒絕了嗎?立山同學的告白。」
她問出口時,胸口心跳加速。源樹一副不耐煩地望向這裡:「啊?」接著才勉強點了頭:「嗯。」
阿新贊同地點頭。
「也是啦,畢竟我們的生活就是四點一定得回去,答應人家交往,感覺上好像也有點那個吧。」
「說起來,只比長相的話,衣花這種的要漂亮多了吧。」
聽到源樹補充般的話語,朱里頓時感到窒息。不過,驚訝的還在後面。
不論是在冴島或進入本島高中後,一直以來應該早已習慣被稱讚容貌的衣花,竟然「欸」的一聲,瞬間……在那一剎那看來像是失去了表情。她還來不及深思箇中原因前,源樹又以一貫的輕鬆語調調侃她:「唉,內在糟糕透頂就是了。」衣花的神情旋即恢復正常,拍打他的肩膀說:「你很過分耶!」
「真的有夠過分。」她也慌亂地順勢說。朱里將頭上代替帽子的運動毛巾,重新往下拉得更深了。
2
「喂、喂,先別說這個了。那個人穿的T恤圖案,不是雅絲珂的專輯封面嗎?」
轉移話題……阿新大概也沒這種心思,反正就是沒頭沒腦地突然指向甲板前方。
往那裡一看,一個身影笨重的年輕男性坐在前方長椅上。身材還不至於到矮胖的程度,感覺有點肉肉的。不禁讓人想起俄羅斯的特產──俄羅斯娃娃。他帶著一副好像電視上的藝人才會戴的水藍色粗框眼鏡。
陌生人。
他好像在看雜誌之類的東西。厚重的瀏海斜斜掛在臉上。阿新所說的T恤圖案,從這裡沒辦法仔細確認,不過好像印著一個外籍女性的相片。
朱里問:「雅絲珂是?」
「妳不認識?被譽為『兩百年來僅此一人的絕妙歌聲』的英國歌姬,最近還在電影露臉。」
「不認識。」源樹說這句話的同時,T恤男也說著:「好熱。」一邊用手指拉開上衣胸口處。
男人注意到這邊。
他起身,往這邊舉手。「嗨,你們好。」他以沉穩的聲音說,一邊走過來。
冴島包括I-TURN、U-TURN或觀光客在內,是人口出入比例很高的離島。朱里他們也已經很習慣被陌生人攀談。
「你們是冴島的孩子嗎?」
「對啊。」回答的是衣花。
男人剛剛閱讀的雜誌被風掀動,讓他們看到了封面。是不認識的外籍模特兒還有英文。那不是日本雜誌,好像是國外雜誌或什麼的。「喔。」男人壓住頁面,然後問。
「你們剛剛是在聊這件T恤嗎?」
阿新點頭。
「我們在聊,那好像是雅絲珂的專輯封面。不好意思。」
「是喔?喜歡嗎?嗯,她的確是在這張專輯之後,才在日本打開知名度的。我反而覺得她出『refrain』那個時期比較好,根本就是最高峰了,這一陣子曲風的確突然轉為通俗,跟之前形成了落差。她的製作人正好在那個時間點,從約翰換成麥克,這就是曲風轉變的原因,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她出道前拿到唱片公司去的那首『russet』果然是其他任何人都還到不了的神之領域呀。那首歌後來沒能發行,很多人都聽不到,還真是遺憾。」
男人一口氣地快嘴說道。他瞄了衣花與朱里一眼,就身體挪個角度,面向新的方向又繼續說。
「不過,嚇了我一跳呢。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認識她的孩子。你們怎麼知道的?」
「我很喜歡音樂。而且她很有名。」
「喔~那你至少知道『russet』的存在吧?我其實是因為在倫敦留學的時候,認識相關人士,常出入她的現場演唱會,也因為這樣,她後來為電影來日本時,我也在他們的牽線下,曾去向她致意。我跟她說:『電影是不錯,卻沒呈現出妳的本質耶。』好像只有我這個沒禮貌的傢伙,會對她說出這麼嗆辣的話來,她那時候就苦笑對我說:『你還真老實。』」
「請問……」
「啊,我,是這行業的。」
男人從背包中拿出名片盒。素面金屬盒上,貼著朱里也勉強知道的西洋搖滾樂團的貼紙。「來。」被遞來的名片上,寫著「創作家‧霧崎翔井路」。
「創作家?」
名片被遞到阿新手上,等到所有人都看過後,朱里開口問。男人嘴角上揚微張,點頭說:「是。」
男人胸口微微挺起。
「唉,我的工作幾乎都是『槍手』性質。你們知道什麼是『槍手』嗎?就是讓作家掛名,自己只負責寫內容,如果說出我寫過的書名,你們應該知道喔。前一陣子還改編成連續劇,啊,你們這裡的電視臺應該沒播吧。無論如何,我與之前的作家簽了約,不能明說是哪部啦。」
一口氣滔滔不絕的資訊量,壓得朱里毫無插嘴的餘地。阿新「喔~」的一聲,隨即流露不知是啞口無言還是感佩在心的神情。衣花與源樹兩人只是瞄了阿新接過的名片一眼。
「你是來冴島觀光的嗎?」
阿新似乎想轉換心情,開口這麼問。霧崎回答:「不,怎麼說呢……I-TURN。」一邊秀出他放在後面的拉桿旅行包。聽到他說「是來住的」,反射性地心頭一驚。
為I-TURN而來的人形形色色。
有身邊有孩子要照顧、舉家搬來的人,有夫妻兩人的小家庭,也有單親媽媽。單身男女獨自搬來島上,後來與同為I-TURN者交往、結婚的情況也很多。來到冴島上的年輕人的職業,常聽到只要有電腦就能工作的「設計師」或「作家」等詞彙。隨著I-TURN移居者的增加,島上的漁會或農會網站也變得美輪美奐,網路銷售機制也變得更便捷了。那幾乎都是I-TURN過來的網站設計師的工作。觀光客後來得以呈現戲劇化的暴增,也是因為I-TURN個人經營的旅行社,開始規劃出輕鬆成行的島嶼假期,在網路上銷售。
另一方面,透過網路或電話與大城市聯繫一邊工作的人,看來幾乎都沒有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這種情況或許也是順理成章。不論任何職業的「當紅炸子雞」,可能需要頻繁與顧客打照面、交流討論,相反地,既然選擇島上生活,就代表沒那種必要吧。
幾乎所有I-TURN者都會幫島上漁夫捕魚,農忙時期就幫忙採收柿子。他們雖然沒有長期穩定的工作,但合併本業與打工,就年收入看來似乎也足以維生。聽說他們居住的空屋,由於屋主主要是不想任由屋子閒置破敗,覺得只要有人住就好,所以都以幾近免費的價格出租。而且在島上生活,生活費也能大幅壓縮,所以即使收入減少,好像也能過著遠比城市富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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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島的渡船頭,總是一片幾近刺眼的銀色。
夏天更是如此。
直到下午四點,仍然沒有形成絲毫陰影的太陽,烘烤著腳下的混凝土,其上可見無數閃耀的銀色粒子。往海中突出的棧橋旁,有個屋簷淺淺的候船處,那裡也要到四點半過後才會有陰影。在那之前,角度過高的陽光都讓屋頂形成的陰影溜到海面上去了。
銀色混凝土盡頭再過去,就是廣闊的海面。
瀨戶內 海,游泳時稱不上「美麗」,不過從遠方眺望,可見唯有「翡翠綠」一詞可形容的色彩,以各種濃淡無盡延伸。海面上,到處懸浮著猶如倒扣飯碗般的點點綠色島影。
池上朱里居住的冴島,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