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懸疑小說天后 蘆澤央 又一強力巨作
◆讀到最後絕對會想要重新再讀一次!多數人都會掉進相同的陷阱!──貫井德郎(小說家)
◆兩個女人異常親密、扭曲的命運。新銳作家的心理推理傑作!
她捧著小小的腳丫,摩挲小小的手掌,
希望這孩子的身邊永遠只有幸福,
衷心希望:壞事永遠不要來。
她反覆祈禱,閉上雙眼。
如果可以,就讓我一個人承受所有不幸吧!
兩個命運同樣多舛的女子,在人生交會之際,
將彼此的心交給了對方,也把扭轉命運的鑰匙從此交了出去。
柏木奈津子為擺脫母親幸代強大的控制欲,離開原生家庭令人窒息的束縛,選擇結婚生子,成為全職的家庭主婦,但丈夫貴雄從不幫忙家務,也讓她心力交瘁。她偶爾參與社區志工活動,利用自身的美髮專長為老人義剪頭髮。但個性使然,讓她無法融入群體生活,與其他志工的相處也顯得格格不入。
庵原紗英個性溫和,慣於逆來順受,缺乏自主意識。她始終相信「生育是女人一生的使命」,因此婚後急於生子,想藉此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然而,此一舉動卻造成丈夫大志的心理壓力,導致夫妻感情出現危機。
生活中,紗英凡事依賴奈津子,遇到任何困難與挫折,第一個想到的總是奈津子。奈津子也因自己的被需要而感到安慰。
某日,大志突然失去蹤影,連日未歸,期間紗英僅收到來自大志手機的簡訊,但因簡訊的內容不同於以往,讓她起了疑心。於是,她開始暗地尋找丈夫的下落,但仍舊徒勞無功……
作者簡介:
蘆澤央 You Ashizawa
1984年2月13日於東京都出生,現居神奈川縣。2006年千葉大學文學部畢業後,曾任職出版社,自2000年以來持續投稿參加各文學賞,原本創作的是純文學,之後慢慢轉向娛樂性文學。2012年,以「罪的留白」(罪の余白)一書獲得第3屆野性時代先鋒文學賞(野性時代フロンティア文学賞),隨後以小說家身分正式出道。自稱目標是成為人們被詢問「請舉出最喜愛作家前三名」時,自己的名字能被列為第四名的作家。《壞事不要來》(悪いものが、来ませんように)是她的第二部作品。
譯者簡介:
葉韋利
1974年生,水瓶座。慣於跳躍式思考的隱性左撇子。現為專職主婦譯者,熱愛翻譯工作。享受低調悶騷的文字cosplay與平凡充實的生活。
FB專頁「譯者葉韋利工作筆記」:www.facebook.com/licaworks
章節試閱
序幕
拆開尿布,一抬起兩隻腳,發現剛剛才換過而已。
對著乾乾淨淨的尿片中央凝視了幾秒鐘,又緩緩包起來。搞什麼啊。深深嘆口氣,女兒睜大了雙眼仰望著奈津子。她忍不住撫摸著那張小臉,女兒瞇起眼睛,似乎整個人要融化了,看著女兒緩緩浮現笑容的的嘴角,奈津子也隨著放鬆心情,但就在下一秒鐘,女兒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
「哇啊啊啊!」
突如其來的哭聲,讓奈津子有種被出賣的感覺。還以為一切在自己預期之中,卻猛然一反掌,雖然早也該習慣了,但每次遇到這種狀況還是會有股深入內心的空虛。
好像察覺到有個聲音,電話就惱人地響了起來。奈津子一驚之下抬起頭,為了讓有如蟬群共鳴越來越響的聲音停歇,她匆匆忙忙伸出手,抓起話筒,至少先讓電話鈴聲止歇。
「喂。」
「妳沒讓孩子趴睡吧?」
都晚上十點多了,打電話來卻連招呼也不打,劈頭就自說自話,奈津子不必問就知道是誰。忽然覺得整個人好沉重。
「什麼啊,突然打電話來講這個。知不知道現在幾點啦?」
「都是一家人,沒什麼必要這樣神經兮兮吧?」
母親冷哼了一聲,卻被女兒越來越激烈的哭聲蓋過。耳邊只留下神經兮兮這幾個字。
「哎唷,妳看啦,又把她弄醒了,我好不容易才哄得她快睡著耶。」
奈津子高聲抗議後,把話筒放在大腿旁。一說完才發現好像真是這樣。先前已經換好尿片也餵過奶,也哄了她睡,該做的事情全都做過了。
她抱起女兒,「怎麼啦?不怕不怕!」刻意說出聲來,一邊輕輕拍著女兒的背。
「肚子餓了嗎?還是尿尿了?」
她把鼻子湊近女兒圓鼓鼓的屁股聞一聞,反正沒人看得到動作,覺得自己好蠢,然後把女兒放到盤坐的雙腿中央。
六個月之後就會一下子變得輕鬆嘍,奈津子全憑藉著母親幾十年前不完整的記憶撐下去,一方面卻又懷疑這一天是否永遠不會到來。餵奶、換尿片、洗澡、抱抱。就這樣,同樣的事情不斷循環,日復一日,累積之下一星期過去。失去了今天是星期幾的感覺,也分辨不出是假日或非假日。照理說明明孕育了小生命,但這種不事生產的生活,試圖回想也只像罩上了一層白霧,被平淡無味填滿。
距離六個月還有六十九天。習慣性數日子,一邊解開被母乳弄髒的睡衣衣釦,掏出乳房。默默低頭看著一臉通紅,手腳亂揮亂打的女兒,一股力量讓僵硬的背部異常蜷曲著。害喜的狀況穩定下來。進入穩定期。感覺到胎動。進入預產期。陣痛開始。順利生產。懷孕期間看著日曆上不斷撕下又重新貼上的標記膠帶,以目測到最後的距離來減緩疼痛與不安,效果很好。但她現在知道,那只是因為單純看到了最後的終點。
「抱歉抱歉。」
奈津子把話筒挾在肩膀跟耳朵之間,用右手掌心托著女兒的頭,把奶頭壓著塞進女兒張得大大的嘴裡。突然一陣刺痛,超過兩個月痊癒不了的手腕,疼痛延伸到手肘了。
「喂?媽?」
正以為對方大概掛掉電話,沒想到又聽見母親誇張的嘆息。
「妳真的很笨耶。」
「咦?」
「等的時間難道不用錢嗎?」
一時之間沒弄懂她在說什麼,反射性又「咦」了一聲,然後才察覺到,是說電話費啊。臉上的肌肉頓時放鬆,自己也知道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所以我剛說抱歉了呀。誰叫電話聲把小孩吵醒了。」
「對啦對啦,反正都是我的錯。」
「不是這樣嘛。」
奈津子順口回答之後,有點後悔,應該說「對啊」的。
「嗯?妳剛才說什麼趴睡?」
帶刺的聲音將話題拉回來,同時腦中浮現一句話。妳都這把年紀了,別再用這種希望別人否定,故作謙卑的態度啦,像什麼樣子嘛。哎呀,剛才真該說出這句話。
「對啊!就是這件事!妳沒讓她趴睡吧?」
「問這個幹嘛?」
「妳別管那麼多!」
「沒有啊,我沒讓她趴睡。」
「是哦。」
母親很乾脆地嘆口氣。
「到底怎麼回事啊?」
奈津子對母親摸不著頭緒的問題感到不耐,低頭看著女兒不知有何不滿,雙腳在空中踢個不停。相較起來,還是比對著個連話也不會講的小孩來得好一些,下一秒立刻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醜陋到極點。
她一直相信只要生了孩子,就能散發出母性,會把孩子放在第一位,比自己更重要,而且絕不以此為苦。自己是在對戀愛、工作都已感到疲憊,認為該安定之下才決定生孩子,這樣的孩子,一定更能全心疼愛吧,當這麼想的同時,卻又深信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錯不了,並對自己的放棄感到錯愕。想要緊抓著讓自己獲得療癒的說法,卻又不確定到底是什麼。
「我聽人家說的啦。就是那個三浦太太啊,他兒子是留英的。他今天告訴我,小嬰兒趴睡會死掉耶。」
什麼啊,反問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不像自己。
「意思是會窒息嗎?」
「也未必是這樣。」
母親壓低了聲音,好像在講鄰居閒話時那樣,似乎很開心地繼續說。
「不知道什麼原因,總之呢,好像經常會這樣。小孩子剛才還好好的,沒多久就突然死掉。而且也沒發出哭聲,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趴睡的話聽說發生這種狀況的機率很高。」
母親這番從別人口中聽來的臺詞,既沒有說服力也缺乏真實性。然而,奈津子腦中浮現另一個詞。
稽留流產。也就是俗稱的死胎。
這個詞她在懷孕期間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令她非常恐懼。意思是沒有出血,沒有疼痛,嬰兒就這樣悄悄在腹中死去。最可怕的就是不會有任何自覺症狀。
──而且也沒發出哭聲,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
這兩者有哪裡不同?
「為什麼?」
顫抖的聲音哽著喉嚨。
「就說不知道原因呀。」
奈津子聽到母親重複相同的話,虛弱地搖搖頭,眼角滲出淚水。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種事?」
「妳問我為什麼?當然要講啊,萬一妳不曉得,讓她趴睡怎麼辦?」
「我、我不是已經先回答妳,沒讓她趴睡了嗎!」
母親沒有立刻回應,她知道母親慌了,但她停不下來。
「我不想聽妳講這些事。」
「可是……」
「這種事情,等到發現時都太晚了吧?無能為力啊。既然這樣還不如不知道比較好……」
「像妳這樣神經質對小孩也不好啦。」
母親打斷她的話,滔滔不絕說起她引以為傲的媽媽經。奈津子慢慢將話筒拿離耳朵,將通話口朝下放在地板上,似乎想把那股短促音發得特別重的聲音封鎖起來。
要是沒這孩子就好,一冒出這個想法後,馬上想到萬一這孩子死了該怎麼辦,覺得好害怕。要是沒了這孩子,我也活不下去。一股衝動下她將女兒抱緊,不小心失去平衡,乳頭從女兒口中掉出來,女兒似乎想發出不平之鳴,大哭起來。
──可憐的孩子。這孩子沒辦法選擇母親。
奈津子蜷著身子發出嗚咽,女兒不知道是不是驚嚇又恐懼,突然睜大了眼睛停止哭泣,不過下一秒鐘哭聲變本加厲。覺得我很可怕,同時卻又緊抓著我不放的女兒。奈津子把快嗆到、可憐兮兮的女兒再抱到胸前,將乳頭塞進她嘴裡。
希望這孩子的身邊永遠只有幸福。
壞事,不要來。
她反覆祈禱,閉上雙眼。
第一章
1
──庵原紗英
假設,我現在馬上有了小孩。
這麼一來,就可以獲得大家的祝福,也可以辭掉工作。
早晨的陽光就像用烘烤過的細針扎在皮膚上一般折騰,讓紗英忍不住皺起眉頭,一次次在腦中茫然反覆著這個想法。
她用大拇指指腹用力揉著沉重的太陽穴,慢慢呼出悶在胸口的氣。接著她從皮包裡掏出手機,用隱隱麻痺的指尖按下電源開關。
一打開信箱,一整排名字都是「庵原大志」。了解。先生的來信只有這兩個字,紗英邊走邊滑著手機打字回信。
早安。剛剛下班。下一輪是明天的中午班。回家之前請聯絡,路上小心。
才打出第一個「早」,接下來螢幕上就陸續出現預測字串,只要逐一選字就完成一段落。不需要從頭讀一遍確認,瞄了一眼就直接傳送。大志每次一定也只打了一個「了」吧,紗英心想。了解。每一封郵件都是一成不變的回覆內容。
貼在頸子上跟額頭上的頭髮感覺很不舒服。一離開辦公室立刻鬆開一圈重新綁起頭髮的橡皮筋,已經鬆掉了。照理說才剛剛換上的平底鞋,腳尖卻被壓得很痛。可是,拉鍊深藍色短褲搭運動鞋一點都不好看。
回到家時是九點半,沖個澡,刷牙,上床時是十一點。口中唸唸有詞,一邊在心裡盤算著,同時刻意輪流邁出腳步。右,左,右,左。一想到反正得過了中午才睡得著,腳步變得更沉重。明明累到只要身體稍微一放鬆就會倒下,上了床卻睡不著,吃藥又會讓頭痛加劇。
一回過神,紗英又盯著手機。在來電名單的最上方。
柏木奈津子。
光看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凝結在太陽穴內側的血液流動了起來。
又是小奈?姐妳已經三十歲了耶,難道沒有其他朋友嗎?妹妹鞠繪的揶揄在腦海閃過,手指頓時變得僵硬,卻依舊朝螢幕上的那個名字點下去。
嘟嘟聲還沒響兩聲就斷了。
「喂。」
「小奈?」
「哦哦,是紗英啊。妳下班了嗎?」
感覺到電話那頭悠閒的氣氛,讓紗英放鬆雙頰,不再緊繃。嗯,剛下班。對啊,夜班。紗英隨口回答,忽然覺得好奇妙。為什麼小奈隨時都能發出這種聲音呢?工作到這麼晚真辛苦。辛苦啦。妳會不會太逞強啦?這股極盡溫柔的聲音,無論什麼時候打電話從未改變。
「妳呢?」
「哦。我剛晾好衣服。」
奈津子回答的聲音夾著呵欠。晾衣服,紗英在心裡反覆喃喃。
「梨里呢?上幼稚園啊?」
「這星期幼稚園放假,中元節。她今天去岩瀨的奶奶家。」
「啊,是喔?已經中元啦?」
「妳是熱傻了嗎?我們家都祭祖過了,紗英,妳不是得回大志的老家嗎?」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奈津子無奈的苦笑。
「我們月底才要回他老家,因為銀行沒有中元節假期啊。」
「妳呢?助產院可以休息吧?」
「嗯,很難說啊。準備要生的患者還有兩個。」
紗英嘆口氣,想了想奈津子的生活。準備三餐、採買、打掃、洗衣服、洗碗盤、帶小孩。不用工作,梨里也上幼稚園或是請別人帶,每天只要做家事,這樣的日子也太輕鬆了吧。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太不切實際。並不是把小孩交給別人就不必帶孩子。帶孩子這幾個字包括了好多該做的事情。不過,究竟是哪些事呢?思考之下紗英還是會想到那種溫馨燦爛的日子。餵孩子吃飯,陪孩子玩,幫孩子洗澡,哄孩子入睡。不就是因為跟一個完全依賴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奈津子才會刻意發出這麼溫柔的聲音嗎?
「妳吃飯了嗎?」
「還沒啊。因為今天妳下夜班啊。」
奈津子答得理所當然。又是小奈啊?鞠繪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次卻沒有任何內疚。她想開了,有個可以隨時不需要顧慮就能聯絡的對象,有什麼不好?同時她又想,鞠繪只是羨慕吧。
「要開車去接妳嗎?」
「不用啦,我就快到公車站,比等妳快一點。」
「這樣啊?啊,紗英,妳想吃什麼?」
「嗯,剛下夜班,不要吃太重口味的好了。」
那,燉飯好嗎?我做給妳吃。欸,就做番茄羅勒起司口味。妳過來要大概三十分鐘吧?下公車之後再打給我。奈津子飛快說著,紗英則嗯、嗯、嗯,頻頻點頭。
把手機拿離開滿是汗水的耳邊,掛斷電話。一瞬間,背後傳來低沉的引擎聲。啊!紗英忍不住驚呼,盯著剛恢復成待機畫面的手機螢幕。八點四十七分。果然,還沒到時刻表上的時間啊。
紗英連忙背好皮包,朝著前方將近一百公尺的公車站衝去。可能是今天的路況比較順暢吧。她邊跑邊轉過頭,對駕駛表示自己要搭車的意願。司機大概看懂了她的意思,公車的車速稍微慢下來。紗英輕輕點了點頭,腳步也放慢一些。只剩下大約十公尺,實在不想繼續跑。反正是公車太早到站,照理說本來就該等候乘客。
然而,下一秒鐘原先該靠到路邊減速的公車,竟然在到公車站前猶豫了一下就開走。
紗英驚訝地睜大雙眼,用力踩著柏油地,在剩下幾步就到的距離飛奔起來。
「我要搭車!」
她高舉著右手揮舞,破口大罵似地吼叫。但公車的車速越來越快,彷彿想擺脫要停不停的尷尬。
紗英搖搖晃晃抵達公車站後,皺起眉頭盯著時刻表。她用手背擦去汗水,拿起手機跟時刻表比對。果然,距離上面標示的抵達時間還有三分鐘。
「搞什麼啊!」
紗英刻意咒罵出聲。這時,她忽然發現時刻表下方貼著一張小紙條。中元假期班次異動通知。八月十二日到十六日,以週六的時間表為準。紗英輕輕咋了下舌,將視線移到星期六的欄位上。八點四十六分。下一班車是九點十八分。
紗英又咋了下舌。這陣子咋舌成了習慣。這表示,我生氣了!這個沒有傳達給任何人的小動作,在紗英的內心裡不斷累積。
紗英的頸子頂著宛如燒焦的刺痛熾熱,隨著踏出的腳步呼了口氣。她把皮包往表面龜裂生鏽的長椅上丟,然後自己癱在旁邊的座位上,把鞋子脫掉。從壓迫中獲得解放的腳趾頭,感覺到起伏的脈搏漸漸往上。
紗英瞪著乾巴巴的柏油地,拿出手機操作,雙眼並無對焦。嘟嘟聲一結束,立刻聽到奈津子的聲音。
「紗英?怎麼啦?」
「抱歉,還是請妳來接我可以嗎?」
她邊說邊往下看,橙色的光線充滿了封閉的視野。
「這次的理由呢,好像是傘。」
挺著下巴抬頭看看在正後方的奈津子,微微泛黃的薄塑膠圍巾緊緊罩在脖子上。
「什麼啊?」
奈津子夾雜著嘆氣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哎唷,上個星期五傍晚不是突然下雨嗎?可是她好像沒帶傘。」
「不會看個氣象預報嗎?」
奈津子哼了一聲,然後抓了一撮頭髮映著白熾燈的燈光,似乎要檢查紗英的頭髮狀況。她拿著剪髮刀,就像變魔術一樣揮動,剪著那撮抓起來的頭髮。
唰、唰、唰。紗英感覺到頭皮毛細孔上打開的聲音,同時受到拉扯,她忍不住瞇起眼,視線掠過一坪半左右的小浴室。洗髮精、潤絲精、沐浴乳、卸妝油、除毛刀、洗面乳、亮粉紅色的沐浴巾,以及瓶上有著小蠻腰圖案的按摩凝膠。看著備品櫃裡塞得滿滿的瓶瓶罐罐,瀰漫著日常生活的氣氛,驚訝得張大了嘴。
「然後她就傳簡訊給大志。說哎呀我忘了帶傘。」
「但反正是開車吧?也不需要這樣大驚小怪啊。」
「好像意思是要送她到停車場,別讓她淋到雨。」
「什麼?耍白痴啊。」
奈津子從兩側按著紗英的頭,盯著鏡子,同時不屑地回應。透過沾著點點白色洗髮精泡泡的鏡子,看到奈津子發現左右兩側有點高低不一,挑了挑眉。
「反正一定是這樣啦。不會特別說因為忘了要人來接,只說個忘了帶,然後等著對方主動提吧。」
看著噘著嘴說討人厭的奈津子,紗英偷偷在心裡苦笑。要說討人厭的話,偷看先生的手機,一一檢查他跟情婦之間的簡訊往來,卻不敢直接跟當事人對質,只會跑來跟小奈報告,這樣的自己其實更討人厭吧。小奈一定會為我抱不平,一定會數落那個女人給我聽。在這樣的認知下,自己光從兩人簡訊的文字中推測出他們發生了什麼,然後再像陳述事實一樣講給小奈聽。
紗英的目光在泛黑的鏡子邊緣上游移,輕輕聳了聳肩。
「大概吧。」
「因為大志沒主動提議,所以吵架了嗎?」
「不是啊,大志回她,要過去接她。」
「既然這樣為什麼吵架?」
奈津子的聲音就像在夢裡,模糊地迴盪著。紗英低頭看著散落一地那堆帶點灰色的褐髮。
「她先說,沒關係啦,不好意思。擺出一副客氣的態度,結果大志回她,這樣啊?那妳自己小心點。對方就生氣啦,說他本來就沒打算真的去接她。」
「哇!這女人好麻煩。」
奈津子忍不住發出乾笑聲。她撩起一撮紗英的瀏海,拉到額頭上方後,剪刀喀擦喀擦發出規律的節奏。紗英眼睛看著下方,猶豫了幾秒鐘乾脆直接低垂了眼皮。這時,突然一陣好像用力晃動著腦袋的兇猛睡意襲來。糟了,她一邊這麼想,一邊唸出印象中大志手機裡的簡訊內容,努力掙扎著讓自己不要睡著。
「你要是真的擔心,就算我拒絕也會來吧?因為我已經說了我沒帶傘,你也知道要是你不來我一定會淋溼。反正你只是裝個樣子,讓自己看起來是個好情人而已,其實你根本──」
──不在乎我,正要繼續往下說,語尾卻模糊不清,而且脖子突然垂下來。哇!奈津子一聲驚呼,讓我猛地睜開眼,發現乳白色的浴缸就在我眼前。
「喂!紗英!很危險耶。」
「抱歉啊,突然覺得好睏。」
「不要邊聊天邊睡啊。」
奈津子苦笑說著,又抓起一撮瀏海,迅速用剪刀朝髮尾喀喀兩下,「好啦。」按著紗英的肩膀輕拍了拍。
「要不要睡一下?離我去接梨里還有一點時間。」
「方便嗎?」
「難得有這個機會,我也一起睡個午覺好了。」
奈津子熟練地脫下紗英上半身的塑膠圍巾,隨手揉成一團放在浴缸蓋上。
「我收拾一下就過去,妳先到和室找地方躺吧。」
紗英在指示下走出浴室,新鮮的空氣一接觸到臉上,感覺呼吸變得輕鬆多了。把吸得飽飽的空氣呼出來,腦袋似乎清醒一些。
序幕
拆開尿布,一抬起兩隻腳,發現剛剛才換過而已。
對著乾乾淨淨的尿片中央凝視了幾秒鐘,又緩緩包起來。搞什麼啊。深深嘆口氣,女兒睜大了雙眼仰望著奈津子。她忍不住撫摸著那張小臉,女兒瞇起眼睛,似乎整個人要融化了,看著女兒緩緩浮現笑容的的嘴角,奈津子也隨著放鬆心情,但就在下一秒鐘,女兒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
「哇啊啊啊!」
突如其來的哭聲,讓奈津子有種被出賣的感覺。還以為一切在自己預期之中,卻猛然一反掌,雖然早也該習慣了,但每次遇到這種狀況還是會有股深入內心的空虛。
好像察覺到有個聲音,電話就惱人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