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朝大冒險：穿衣吃飯，全部從頭學

名人推薦：讀歷史書的時候，我總是提醒自己：「你讀的只是歷史書，而不是歷史，真正的歷史不會那麼容易就讓你讀到的。」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回到秦朝大冒險》，忽然發現真正的歷史就在眼前。

這是一部非常嚴謹且非常好讀的秦朝社會生活史，作者帶領我們暢遊秦朝，以平民、士兵、官員等身分去感知那個久遠時代的家庭、學校、衙門、集市、監獄、戰場……這場旅行是那樣的驚心動魄，同時又能讓我們收穫良多。

──李開周（《吃一場有趣的宋朝飯局》暢銷作家）

年青學人張述以時尚的方式、客觀公正的解讀立場、諧趣細膩的敘述手法，告訴...

秦朝爆笑驅鬼手冊──鬼怪

對秦朝多如牛毛的禁忌望而生畏嗎？ 有沒有想過它們背後的元凶是什麼？《日書》對此的解釋是：各種鬼怪作祟。這部占卜手冊最吸引人的篇章，無疑是講述當時人們如何驅邪捉鬼的〈詰〉篇了。由於這部秦朝驅鬼手冊實過於精彩，以至於必須專門寫一個章節。

不要擔心這是恐怖故事集，裡面記載的鬼怪沒什麼可怕的，反倒散發著濃郁的生活氣息，你會覺得他們幾乎是人們生活的一部分，最多帶來一些麻煩，但談不上危害。有些相關的內容甚至相當爆笑！ 下面就由我—天師張不叁，帶領大家學習這篇極富，呃，感染力的《秦朝驅鬼手冊》。

秦朝鬼的長相

〈詰〉篇的開篇，鄭重其事地說：「詰咎，鬼害民妄行，為民不祥，告如詰之，召，導令民毋麗凶殃。」意思是說，禁忌凶災，鬼危害百姓、恣意妄行，讓百姓們生活不吉祥，現在將鬼怪害人的情況告知如下，並且加以禁忌，使大家不遭受凶災。但接下來對鬼的描述，馬上讓人嗅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鬼之所惡，彼屈臥箕坐，連行踦立。」意思是說，鬼的外形十分凶惡，他們睡覺時彎曲著身子，坐著時雙腿張開像簸箕那樣，走路時連著腳步，而且用一條腿站著。

「箕坐」可是很不雅觀的坐姿，當鬼也要有點教養好嗎！「連著腳步走路」又是什麼鬼動作啊？殭屍嗎？還有「一條腿站著」是在模仿白鷺嗎？ 信不信我一竹竿把你捅倒，你就再也站不起來了？顯然，這時鬼的外形怪則怪矣，卻一點也沒有想像中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感覺。

除了這段描寫，天水放馬灘秦簡中還有一篇鬼故事〈墓主記〉：

某位秦王在任的第七年，一個叫「丹」的人在「垣離里」刺傷了人，被官府在集市中處決，三天後葬在南門外。不料三年後他居然活過來了，還透露了很多關於鬼的生活習性，諸如：鬼不喜歡穿衣服；以白茅草多的為有錢人（有錢鬼）；去祭祀這些鬼的時候不要哭，一哭就會把鬼嚇走；祭祀時要把墳頭打掃乾淨；祭祀給鬼的食物不要澆湯汁，不然鬼就不吃了。

晒乾的黃豆芽是鬼界的黃金

北大藏秦簡的鬼故事〈泰原有死者〉則透露，鬼的「財富」除了白茅草，還有「黃圈」

和黍粟等糧食。「黃圈」其實就是晒乾後的黃豆芽，據說被鬼當做黃金，黍粟則當做錢來使用，還有白茅草用以抵償徭役。換言之，在另一個世界，鬼們同樣要納稅服徭役，也一樣辛苦，誰說「做鬼也幸福」？

從種類看，當時的鬼有很多種，而且類別千奇百怪：不停地攻擊、襲擾你的是「刺鬼」；__無緣無故就造訪你家的是「丘鬼」；把你迷惑住了的是「誘鬼」（狐狸精的前輩嗎）；對你糾纏不休，使你臉色蒼白無精打采、有潔癖、沒食欲的是「哀鬼」，它沒有自己的家，經常找人做伴（百年孤獨，好可憐）；導致你全家都病倒的是「棘鬼」；導致你全家都病倒、在噩夢中死去的是「孕鬼」；導致你家的爐灶莫名其妙不能燒火的是「陽鬼」，它能偷走灶臺的元氣（真想看看怎麼偷的）；經常溜到你家來嚇唬人的是「故丘鬼」（這位老兄，你和「丘鬼」有什麼關係？ 無聊的程度有得拚）；經常半夜敲你家門，邊敲邊唱歌或者哭的是「凶鬼」（好像一點也不凶呀）；你老婆生孩子，不幸胎死腹中，造成這悲劇的元凶是「不辜鬼」（喂，前邊的「孕鬼」請過來，這裡才是你的片場）；你家的傢俱莫名其妙全損壞了，這是「露牙鬼」做的好事（用牙咬的）……

但凡生活中遇到倒楣事，都是鬼怪們在搗蛋，堪比《哈利波特》裡霍格華茲的那些幽靈。不過別擔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們雖然讓人防不勝防，但只要你能做到一點，就再也不怕它們了，那就是—比它們更無厘頭。真的，下面你就能領教張不叁為什麼這麼說了。

不可不學的驅鬼法！急急！

茅山道士要有木劍和黃符紙，神父要有《聖經》和十字架，想要降妖除魔，驅鬼的法器必不可少。這些法器都可以DIY。最常見也最好找的就是各種草木，例如你可以用熏燒牡棘的辦法去驅趕一種叫「幼龍」的奇幻生物；可以用桑木杖驅趕「誘鬼」；可以點燃莎草根、牡棘柄來驅趕妻妾朋友的鬼魂；其他常見的驅鬼草木還有葦草、白茅、茜草等。

這其中，驅鬼效果最好的首推桃木。《荊楚歲時記》記載，「桃者，五行之精，能厭服邪氣，制禦百鬼」；《戰國策》也記載了蘇秦講的「桃梗與土偶」的故事；還有神荼、鬱壘兄弟是最早的捉鬼人，也是門神的鼻祖，據說就在度朔山的桃樹下開展工作。里耶出土過一枚桃木符，可見後世茅山道士們用桃木劍驅邪，並非全無道理。

你驅鬼的方法也和茅山道士差不多，用桃木製成弓，用牡棘製成箭，再裝上雞毛做的箭羽，就組成了「桃弧棘矢」，等到「刺鬼」一出現，就可以用這玩意兒射它。與法器搭配起來使用的就是咒語，你一定不陌生，畢竟各種奇幻題材的影視動漫裡總充斥著這些內容。秦朝驅鬼也有咒語，里耶秦簡曾出土過這樣一枚簡：「□□（書到）二人襲夷山，急急急急急急朔書。」

單純從文字上看，這似乎是一份十萬火急的軍事命令，一連串的「急」字也讓人不由得緊張，但其實它是驅鬼辟邪時的咒語，那些「急」字或許是「急急如律令」的前身。而在〈詰〉篇裡，咒語看起來更白話：

你在一間房屋內睡覺時做噩夢，就不能在這裡住下去了，這是因為某種鬼住在這裡。你要找桃木杖在房間四角搗擊，用牡棘做的刀來砍房子的四壁，嘴裡喊著：「復疾，趨出！ 今日不出，以牡刀皮而衣！」（快走！ 今天你不走，小心哥拿刀削你啊！）

秦朝的結界

動漫中和咒語一樣出現頻率很高的還有「結界」，〈詰〉篇也有類似記載。例如對付「丘鬼」的辦法：從舊土丘取來土，用泥土做成假人假狗放到牆上，每隔五步放一個假人、一隻假狗，環繞房屋一周。等到鬼真的來了，就向他揚土灰，並敲打簸箕、大聲呼喊，這樣鬼就不敢再來了。（別走呀，我還沒放大招呢……）

還有一些食物也被認為有驅鬼的功效，它們有的是穀類，有的是藥材，像各種魔法藥劑或丹藥，似乎多與治癒心情相關，例如，總是無緣無故發怒的人，可以選擇在「戊」日中午、太陽正中時，在道路上吃黍穀（小米的另一種稱呼），就可以息怒了。再例如，你總是莫名其妙地悲傷，可以摘取一尺多長的桂樹枝，從中間折斷，在「望」日（農曆十五）的早晨、太陽剛出來時吃下去，然後再吃早飯，就不再悲傷了；也可以從土丘下挖點雜草，摘取完整的十四片雜草葉，面向東北方吃下去，然後躺下睡覺，就可以忘掉傷心事。（還是去吃大餐比較有用吧！）

鬼怕你丟鞋子？

不過做為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穿越者，很可能認不清這些種類繁多的植物。沒關係，本天師推薦一樣法寶，保證每個人都有，那就是……你的鞋子。不騙你，連鞋子都有驅鬼的效果，起碼〈詰〉篇是這麼主張的。至於驅鬼的方式，看看以下記載：

有猛烈的旋風危害人，請脫掉鞋子向旋風扔過去，風就會停了。風吹進你家，並刮走家中的物品，你可以把鞋投向風，就可以把東西取回；如果找不到，就把鞋丟在道路中間，這樣就不會有病了，否則不出一年，你的家人必定得病。（這鞋子受過聖僧的加持是嗎？）

狗屎妙用多（噁）

如果有鬼經常手執淘米竹器進入你的房屋，還說著「給我吃的」之類的話，那就是「餓鬼」（看來真的是啊）。用鞋丟它，它就不來了（感覺好簡單……）。還有更厲害的，來！ 接過這坨臭烘烘、黏糊糊、熱騰騰，顏色極為可疑的糊狀物，記得要用雙手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本天師沒那麼重口味，這才不是前文提到的「人矢」呢！）

這是「狗矢」。

先秦時期用「狗矢」來辟邪是有淵源的，據說舜帝就曾這麼做。劉向在《列女傳》裡寫到，舜的父親、繼母和異母弟弟總看他不順眼，這天假意請他去喝酒，準備灌醉之後再害死他。但是舜的兩位妻子娥皇、女英給了他一包藥，讓他跟「狗矢」摻在一起洗個澡。舜照辦之後，第二天赴宴果然千杯不醉，因而逃過一劫。

《韓非子》裡也記載：一位燕國人李季的妻子與人私通，剛好丈夫回來，情急之下，情夫索性赤裸身體，旁若無人地從屋中走出。李季見了大吃一驚，他的妻子和早被買通的僕人卻一口咬定什麼人也沒有，是李季自己見了鬼。嚇得這位被戴綠帽的丈夫趕緊洗了個「狗矢浴」。

類似的辦法，〈詰〉篇怎麼會錯過？ 看看這條記載：「大神」（雖然叫神，但似乎也是鬼）所住的地方，人無法通過，因為他會害人。你需要把「狗矢」捏成圓球、握在手裡（要吐了……），走過「大神」的住所、見到他時丟出去，就不會被他傷害了。

再例如：你在家好好待著，鬼卻來你家偷窺你，趕也趕不走，這是「祖神」在巡遊，用「狗矢」丟他，他就不來了。（「祖神」是道路之神，荊軻易水送別時就曾「既祖，取道」，學者解釋為祭祀路神，不過這路神也真變態啊！）

還有，如果鬼經常糾纏你的女兒，還自稱「我是天帝的兒子，到凡間來深入群眾」。想趕走他，得叫女兒得用「狗矢」洗澡，還得在身上繫上葦草，那鬼就死了。（到底要被鬼糾纏還是洗狗屎浴？）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驅鬼？ 有人懷疑可能出於「以毒攻毒」的心理：因為「狗矢」極髒，鬼怪極邪，兩種極髒極邪的東西碰到一起，負負得正。

一直講「狗矢」，你產生不適感了？〈詰〉篇還記載了更噁心的除鬼方法，那就是—吃掉他們。看看以下條記載：

你家一家人都沒有氣息、不能動彈，是「戕神」在你家作祟，你需要在屋子的地面往下挖泉水，會發現一隻有馬尾巴、狗頭的紅色的豬，把牠宰殺煮了吃，你們就會呼吸暢快了。（紅豬，你到底在哪裡？）

狼經常在你家門外叫：「給我開門！」牠不是鬼，殺掉煮熟吃，味道很好。（所以是會說話的狼……）

你兒子常不見，這是因為淹死在水裡的未成年人的鬼魂把孩子偷走了。你要在房屋內鋪上灰，把房門關緊，在房內懸掛茜草，就可以捉到鬼，用茜草削他，可以殺死他，再把他煮熟吃了。（怎麼把鬼削死再煮了？ 吃得下嗎……）

由是觀之，連窮凶極惡的鬼怪都難逃悠悠眾口，中國人真是什麼都吃啊……重口味部分到此結束，還有一些驅鬼辦法比較有趣，似乎是因為當時的人們不瞭解科學原理而發明出來的。（其實他們最該看的不是驅鬼手冊，而是科學知識書籍。）

如果寒風刮進你家，只要在房間內撒上沙子，風就停了。鬼經常告訴你：「你必定會在某月某日死！」這是某種鬼偽裝成老鼠，鑽進你家的醋、醬油、淘米泔水、酒裡，在這些地方找到老鼠扔掉，鬼就不鬧事了。（根本就是老鼠幹的好嘛！）有女生不瘋不傻，忽然用不熟練的憂傷的調子唱歌，這是因為「陽鬼」喜歡上他，附上身，如果從北面的牆下採集來二七一十四個花瓣，燒掉後把灰燼放在食物裡吃下去，鬼就會離開他的身體。（喜歡唱歌錯了嗎？）你們一家人無緣無故地流口水，這是因為屋裡有「爰母」，它像棒槌一樣大，紅白色，它待的地方有水時自動變乾燥，乾旱時自動變溼潤，如果你在房屋正中央挖地三尺，再焚燒豬糞，就不會再流口水。（全家一起無緣無故流口水，這畫面可以提供給周星馳。）你在屋子裡睡覺，連人帶席子一起陷下去，這是「地蠥（齧）」盤踞在這裡造成的，如果你用白色沸水灌注下陷的地方，再用黃土填實，鬼怪就不會害人了。（其實只需要最後的步驟好嗎！）天火把你家房子燒了，用白色沙子救火，火才能滅。（這法子真的很靈，除了白沙，能驅鬼的還包括水、溼棉被、二氧化碳滅火器，具體請參閱消防指南。）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招術：

．凡在城中建立的祭祀土地神的叢祠附近，鬼經常半夜呼叫高喊，這是「遽鬼」在抓人，用來替代自己（看來是那時的「倀」了），你可以解開上衣露出胸膛，走進叢祠茂盛的樹

林裡，與鬼搏鬥，就能抓獲他。（建議你先去見健身房，畫面才美。）

．你無緣無故從鬼那裡得到東西，這是「夭鬼」作祟，用水澆鬼，他就不會再給你東西了。（我不想消滅這種鬼！）

．鬼經常對你說：「把你女兒給我！」你不能拒絕，因為這是天神下凡來娶老婆，只要讓女兒在繫上葦草，那鬼就死了。否則，鬼來五次之後，死的就是你女兒。（看來「河伯娶親」

的故事不是憑空捏造。）

．你遭了雷劈，用木棍去擊雷，它就不再攻擊你了。（這是人定勝天嗎……）

．你走在路上，看見鬼站在路中間，你要披頭散髮奮勇衝過去，鬼就消失了。（你更像鬼吧！）

．你家井裡的水變成味道腥臭的血水，這是「地蟲」在地下搏鬥，血向上飆所造成的。用沙子填埋這口血井，另外再挖一口井，連續三天吃蒸米飯、喝霜露，才能恢復正常生活。如果繼續飲用原來的井水，三個月後就會有蟲子附體，你們全家必定會變成骷髏。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白天有太陽時，你要從填埋那口血井的地方取幾粒沙子，用白茅草包裹起來向遠處跑，然後扔掉它，就好了。（這確實有點恐怖，不過會有人主動去喝腥臭的井水嗎？ 還一喝就三個月……）

秦朝的鬼怪為什麼都這麼奇特？ 這或許是先秦時代鬼神觀決定的。中世紀的歐洲人往往將妖魔鬼怪想像得恐怖凶殘，這種心理源自他們對異端的痛恨。但在先秦時期的中國人看來，「鬼」其實只是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同類而已。《禮記》有云：「人死曰鬼。」殷周時期，上至君王下至民眾，都對鬼神頂禮膜拜；諸子百家中最「接地氣」的墨家也提出過「明鬼」的理念，認為「鬼」無處不在。

於是我們可以看到，〈詰〉篇的鬼，有著人的喜怒哀樂、生理和心理需求，一如希臘神話中的奧林匹斯山諸神，充滿七情六欲。他們要吃要喝要住，也要有朋友，也有和異性交往的欲望，先民們完全依照自己的形象塑造了五花八門的鬼。

更值得注意的是，〈詰〉篇很少記載人類像鍾馗、燕赤霞那樣主動出擊、尋找和消滅鬼怪，絕大部分內容是針對鬼怪作祟的化解方法，這或許能再一次證明，中國先民們的鬼神觀何等寬容，並不追求將鬼斬盡殺絕，只求相安無事。漫長的中國歷史中，這種心理一直延續下來，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加入許多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就是這種鬼神觀的繼承與發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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