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戀愛

他鄉

第二次搬家，搬得比第一次更遠了。

吃飯時，總要盯著自己那拿得過高的筷子，中國人總是有那套俗俚：筷子拿得近嫁得近，拿得遠嫁得遠。父親母親都是很會拿筷子的人，夾貢丸夾滷蛋沒什麼難的，夾滑不溜丟的湯麵，或是勾了濃芡的酸辣湯裡的木耳豆腐也是輕而易舉；哥哥從小到大都不會拿筷子，與其說拿，不如說握，事後知道是小時候有一年春節，哥哥貪玩，把炮仗握在手裡，來不及放飛，就在手中炸開一朵煙花，手掌雖然並無大礙，只留下一點燒燙皮肉傷的痕跡，但總還是些微影響了手部指節的發育；而我總是學著父親母親拿筷子的方法，學久了，覺得中規中矩，再長大些就挑戰自己可以拿得多高，經年累月，練就了現在可以拿著長竹筷炒菜而不被油爆燙傷的手法，就連湯匙也總是用指尖捏著尾端，性格裡總是有那麼一點小小的不安分，我與父母的分離，隱然也是性格裡的注定。

要搬第二次家了，跟著醫生男友的工作離開盆地。這個決定並不突然，許多夜裡我們總在討論的，就是在種種命運潮汐的不確定裡，有點貪心地打造起危舟般的人生計畫，若一方因工作不得不遷離原有的都市，另一方是否也要放棄原本的而相隨，種種。我曾以為那是結了婚的夫妻才有的煩惱，至此，我們也不得不審慎地划著自己的槳，朝著想要的方向前進。

搬家數月前我總還是掛念年邁的父母，想著別像前一次一樣知情不報了，再害怕他們的失落情緒，總還是要誠實以告。我先是跟母親坦言，說明理由原因和將落腳的城市，當晚父親就知情，這次他們反而沒有太大的情緒，好像知道總是留不住似的。

等到我們搬好家，我傳了張自住家陽臺向外拍攝的照片給母親，要他們放心。

隔次我返家看他們，父親興沖沖地跑來問我是不是搬到某某市某某區的某條路去了，附近轉角還有某某國小對不對？我驚訝著怎麼都知道，母親在一旁說破，說，恁老爸去那個租屋網，看你傳來ㄟ相片，觀察附近的地標，一猜就猜出是哪個租案。我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因著落枕等千奇百怪的理由，憑著曾經被母親載著的路程印象，尋覓著地標路牌，自己走到母親的公司所在的那些寂寞童年日子。

父母親的此刻，一定是有點寂寞，又有點思念，才會在雲端街景裡，找到我的居所。

《愛在他鄉》（Brooklyn）主角伊莉絲離開愛爾蘭家鄉，到布魯克林工作。當年的美國仍是尋夢者的天堂，許多新移民離開家鄉紛紛進入美國找尋機會翻身，追求自己想望的事物。曾經羨慕姐姐有好工作、好友有豐沛異性緣的伊莉絲，在布魯克林搖身一變，也成了有一份百貨銷售員工作和好人緣的美麗女人，並和一名義大利年輕男子東尼相戀，互許終身。此刻愛爾蘭傳來噩耗，最疼愛伊莉絲的姐姐因病過世，母親又孤身一人，伊莉絲不得不趕回家鄉陪伴年邁的母親。此刻走在愛爾蘭街頭的，已經不是當年毫無魅力的少女伊莉絲，而是外表時尚、又有專業技能、有著高雅氣韻的女人伊莉絲。她不僅繼承了姐姐的會計工作，還與當地富二代交往，看似擁有一切的此時，遠在布魯克林的丈夫東尼不斷捎信問候，拉扯著伊莉絲在此地與他方之間搖擺著。一次在與愛爾蘭打工時的雇主交談時，雇主對伊莉絲已婚的消息知情，並以此做為調侃、威脅。但伊莉絲並沒有害怕，反而在與新歡舊愛、故鄉他鄉的糾結當中掙脫，訂了船票，趕回美國。母親儘管難過，但知小女兒的選擇，只是說了一句：你嫁的，一定是好人。就轉身上樓，不忍相送。

看到這裡，觀眾或許疑惑，認為伊莉絲是受到脅迫，覺得愛爾蘭的小鎮民風保守，她是無臉繼續待在故鄉才離開。然而，我總是想到片末的甲板上，伊莉絲對著也想去美國尋夢的女孩說「愛爾蘭就像永遠的家鄉一樣」時，那個遙往遠方，不捨，但又決心向前的眼神：

在入境處你要睜大眼睛，看起來就像你清楚自己的方向。你會想家到痛不欲生，除了忍耐別無他法。你會撐過去的，你不會被打倒。有一天太陽會升起，朦朧的曙光也許讓你無法察覺，然後你會發現你自己在想著和過去毫無關聯的人事物，一個只屬於你的人，你會發現，你的人生就在這裡。

我彷彿與伊莉絲相同，逃離故鄉，在新的地方建立自己的他鄉，故鄉是一次的，不能選擇的，我曾經背棄它，也是在背棄後，才了解必須負起的收拾責任。然而他鄉是自己選擇的，我負起了背棄的責任。

這次，我負起選擇的責任。

離開前，我抄下新家地址給他們，開玩笑地說要寄東西來喔。其實也不冀望他們寄什麼，大概是說著：我在這裡，這般的掛念不下。

拾掇行李走出家門，我知道母親在我身後遲遲未轉身，仍隔著鐵門柵欄看我。我不回頭，叮嚀要她趕緊進屋休息，逕自轉身下樓，搭上不停在岔路轉轍的列車，回到越搬越遠的住處，想著那裡有男友，有該做的家事要做，購物買菜該買什麼，工作未完成的進度。煮好一桌晚餐等門，伊人歸來，擁抱，親吻。

我在他鄉生活裡不經意地拾起這些，以為是普通的玻璃彈珠，細看是愛情的珠玉。

他鄉

第二次搬家，搬得比第一次更遠了。

吃飯時，總要盯著自己那拿得過高的筷子，中國人總是有那套俗俚：筷子拿得近嫁得近，拿得遠嫁得遠。父親母親都是很會拿筷子的人，夾貢丸夾滷蛋沒什麼難的，夾滑不溜丟的湯麵，或是勾了濃芡的酸辣湯裡的木耳豆腐也是輕而易舉；哥哥從小到大都不會拿筷子，與其說拿，不如說握，事後知道是小時候有一年春節，哥哥貪玩，把炮仗握在手裡，來不及放飛，就在手中炸開一朵煙花，手掌雖然並無大礙，只留下一點燒燙皮肉傷的痕跡，但總還是些微影響了手部指節的發育；而我總是學著父親母親拿筷子的方法，學久...

化蝶

我未竟的志願
我的志願
／學期
班對
單身狗圍城
／包廂
最好的失戀
求救訊號
／雨季裡的單人傘
安靜的地方
／從你身上學會抱貓的方式
紙船
算盤
蹺蹺板

給自己的禮物
禮物
洗手作羹湯
手裡的小事
看電影
怎麼做才對
打電話給眼前的人
地震快訊
挪威的森林
脖子
老相本
／時間拼圖
紙飛機
一起唱歌
無關緊要
夜市
切洋蔥

物的宇宙
甲溝炎
／奶凍捲
找房子
自助餐
洗碗
加一元多一件
／紅茶與茶包
物的宇宙
摺衣服
煮白飯
吸塵器
入浴劑
睡沙發
螺絲釘

手藝活
等門
手藝活
睡前的星辰
在我不在的時候
藏鋒
菜單
我與我自噬的宇宙
隨便煮煮

他鄉
我有很多朋友
好好照顧自己
「不好意思」
有實無名
卡片
辭職
兒子賊
車
他鄉

化蝶

我未竟的志願
我的志願
／學期
班對
單身狗圍城
／包廂
最好的失戀
求救訊號
／雨季裡的單人傘
安靜的地方
／從你身上學會抱貓的方式
紙船
算盤
蹺蹺板

給自己的禮物
禮物
洗手作羹湯
手裡的小事
看電影
怎麼做才對
打電話給眼前的人
地震快訊
挪威的森林
脖子
老相本
／時間拼圖
紙飛機
一起唱歌
無關緊要
夜市
切洋蔥

物的宇宙
甲溝炎
／奶凍捲
找房子
自助餐
洗碗
加一元多一件
／紅茶與茶包
物的宇宙
摺衣服
煮白飯
吸塵器
入浴劑
睡沙發
螺絲釘

手藝活
等門
手藝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