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讀，回嗎？­：一二七封攝影往復對話，是孤單也是狂歡

二0一九 廣島

到了比賽現場，淑薇才發現網球鞋遺忘在飯店房間，好在廣島的工作人員無比迅速地將比賽鞋在登場前送抵。熱身時，年輕的弟弟震安一直跟不上姊姊淑薇的節奏，讓她直對我嘮叼說現在年輕人怎麼如此不積極，當年要是這樣，她早就被父親打到不知道哪去。我一直笑她跟她同期的選手幾乎都退休了，仍在場上而年齡比她大的只剩大小威廉斯姐妹，她倒是開心的說既能保持身材又能環遊世界還可以賺點錢多好，榮耀與孤單，她看得很淡也習慣了。

準備上場的前幾分鐘，她忽然又嚷著肚子不舒服，我想是炎熱的天氣與自我期許的壓力吧。賽前一刻，當其她年輕選手愉快的聊天同時，她一邊賣力的拉著彈力繩放鬆身體，一邊念著陪練弟弟鎮安要保持專注，不要影響她出賽。而同時間，我跟她也發現登場前的光線好美，趕緊拍了一張照，出賽前幾分鐘她真的好忙，忙到沒時間填飽肚子，因為上一場賽事哈薩克選手打到中途傷退壓縮了她的用餐時間，我心裡出現一些不安的兆頭。後來那場她極辛苦的拿下生涯單打第五百勝，她說賽末點發球的同時，大腿一直顫抖，眼看差不多就要抽筋了！

謝淑薇：（中央球場，比賽進行中她遠遠地看向我說）David！你的來賓證反光射到我眼睛了啦！我打這麼爛，你還在給我一直看手機！

---

二00八 台北

爸爸生病的時候，他們全家會手牽手圍成圈祈念「超級幸運星」，他們相信就能逢凶化吉；開車找不到停車位的時候，媽媽會叫車上所有人一起喊「超級幸運星」，說也妙，一個空的停車位就會出現眼前。無論什麼最差的狀況，「超級幸運星」彷彿這一家的守護咒語，屢試不爽，連看個電影都可以喊。

我也不能隨便欺負他們一家人，當我笑他媽媽長得矮所以都穿高跟鞋時，小兒子會跳出來說我媽媽脫掉高跟鞋更高；說他媽媽太福氣胖嘟嘟時，他更會直接嗆我說媽媽全身都是瘦肉；三個小孩也最愛躲到我房間看電影，但我都都會逼他們必須手腳洗乾淨才能進房；我也永遠記得那年金曲獎他們沒有得獎，會後全家沮喪的聚在仁愛路雙聖餐廳，滿滿的食物沒人有心情吃，而我一口口笑著逼他們吃晚餐的幽默畫面。好可愛的一家人，我很幸運伴著他們的小孩一起長大，同時也得到他們一家的厚愛，超級幸運星！

蕭青陽：你讓他們看到照片，他們會叫你們大人都刪掉！

王舒華：你們這些藝術家都不會理財，你不理財財不理你，我們要創造日不落國，睡覺時也要有人幫我們賺錢！你玉山金買了沒，如果當時有聽我話的人應該都賺不少了。



---

二0一九 板橋

第一次跟Joan見面時，她說很多年前念書的時候聽過我在中部某大學演講，我心裡想說她年紀是有多小啊？她還那麼年輕，就承接由阿公傳下來的黃金與珠寶公司，在她父親敏聰是第三代，敏聰爸爸可真勇敢。她跟父親有著共同的特點，只要跟我提到與阿公有過的爭執，眼淚都會一直流。Joan是女孩我可以理解，但她事業有成的父親，已經滿頭白髮的中年大叔在極度父權家庭長大下，仍保有對父親那代的敬畏與崇拜，他的眼淚讓我深深感動。

長大後多數的父子關係，總有著微妙的矛盾與尷尬，這點很難解釋。在日據時代出生的阿公早年批菜賣菜但總被人趕來趕去，為了養活一家人，於是跑去埔墘打黃金，發誓將來一定要擁有自己的店面。用厚繭雙手撐起這個家的阿公，堅毅與誓不低頭個性，一輩子都努力著讓下一輩孩子們得到保護。但Joan說常常覺得阿公的話很難理解，他總是用過度保護的方式要她保有女孩子的規矩與傳統，可是時代一直在變啊，就像阿公管教父親一樣！Joan也記得阿公幾年前曾對她說妳小時候好乖的，我跟阿嬤都會帶著妳出去玩，可是有一天我就覺得忽然聽不懂妳講的話了??於是我們總是在爭吵。

其實看在我這外人的眼裡她、父親與阿公三個人的個性根本一個樣，倔將不服輸，總是想要挑戰對方極限卻又彼此深深吸引。傳承一個家族使命有多不容易，光是要聽得懂對方的語言往往就需要花二十個年頭。後來，我建議她們新的珠寶廣告由她們一家三代親自上陣，就像當年阿公挨家挨戶，拿著泛黃的金子手繪本問人要不要打黃金一樣，而場景我就選在她們年底即將要搬遷的老家。原本她們還嚷嚷著阿公聽到後又大發雷霆，一家無法勝任及房子太亂等等理由，但我告訴Joan，阿公這輩子最寵愛的老婆會在天堂保佑妳們順利的，這個家有著彼此最美好的記憶，也要讓阿嬤有參與感啊。對我來說，看著她們一家無可替代的相處，相互折磨卻又無比孝順的內心，早就超越了那些閃閃發亮價值上百上千萬的珠寶。而能夠彼此理解，就是傳承最強大的力量，最難但也最珍貴的地方。

Joan：上次有人拿早期黃金塊來說要打黃金，我阿公一眼就看出是他年輕時候打的耶，因為上面有他刻的竹子記號，阿公說竹子有著清廉的象徵。

敏聰：拍照那天阿公其實很開心，這是做得最好的一件事！

美惠：我覺得我的小孩都好棒！誰生的啊！敏聰愛美惠，我也覺得可以成為一個品牌呢！

妹妹：我昨天才跟Joan大吵說我不想在家裡的珠寶公司上班了！很煩！

弟弟：後來我出門上班你們有來我房間拍照嗎？為什麼我電腦銀幕裂了？

阿公：小孫子小狗不要逼他們拍啦！他們不拍就不要拍啊，一直叫他們來幹嘛！

二0一九 廣島

到了比賽現場，淑薇才發現網球鞋遺忘在飯店房間，好在廣島的工作人員無比迅速地將比賽鞋在登場前送抵。熱身時，年輕的弟弟震安一直跟不上姊姊淑薇的節奏，讓她直對我嘮叼說現在年輕人怎麼如此不積極，當年要是這樣，她早就被父親打到不知道哪去。我一直笑她跟她同期的選手幾乎都退休了，仍在場上而年齡比她大的只剩大小威廉斯姐妹，她倒是開心的說既能保持身材又能環遊世界還可以賺點錢多好，榮耀與孤單，她看得很淡也習慣了。

準備上場的前幾分鐘，她忽然又嚷著肚子不舒服，我想是炎熱的天氣與自我期許的壓力吧。賽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