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長壽革命──一百二十歲是天命
「富貴催人生白髮,布衣蔬食易天年。」──莎士比亞(一五六四年~一六一六年)
諾貝爾醫學獎的啟示
一種嶄新的革命性觀念,往往需要經歷數年甚至數十年以後,才會被肯定與接受,這樣的例子在醫學界裡,屢見不鮮。西元一八○年左右,羅馬有一位醫學大師蓋倫(Galen),是歷史上第一個以解剖研究人體的人,他的醫學見解影響後世長達近一千五百年。蓋倫認為:「血液是從肝臟出去的,然後才進入心臟。在心臟加熱之後,流入靜脈而非動脈。而且,血液不能循環,當血液流經血管之後,便消失在人體的遠端。」這項理論也成為該時期傳統生理學的主流。即使歐洲文藝復興時期,深受比利時的解剖大師韋賽里(Vesalius)與西班牙的自然科學家,肺循環的發現者塞維爾(Servetus)質疑,依然屹立不搖。
一六二八年英國醫生威廉.哈維(William Harvey)發表《心血運動論》,推翻蓋倫的理論,糾正了一個世紀以來根深蒂固的傳統生理學思維。哈維認為:「血液是由心臟這個『泵』壓擠出來,從動脈血管流出來,流向全身各處,然後再從靜脈血管流回去,返回心臟,完成血液循環」。並且在書中告誡世人,無論是教授解剖學或學習解剖學的,都應當以實驗為依據,而不應該以書籍為依據,應該以自然為導師,而不應以哲學為老師。無奈此舉卻引來大批蓋倫主義派學者的批評、懷疑、嘲笑的聲浪蜂擁而至,直到二十年之後,哈維的血液循環理論才被普遍接受。
一九二八年發現青黴素(盤尼西林),並因此獲得一九四五年諾貝爾醫學獎的英國細菌學家亞歷山大.佛萊明(Alexander Fleming),在他剛發現盤尼西林的時候,因為當時磺胺類藥物(Sulfonamides)是人類歷史上第一種殺菌藥物,因此並未受到青睞,直到一九三九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為了解決許多士兵傷口發炎的問題,才受到醫學界重視。
一九三三年加拿大醫學博士威爾富利.斯特兄弟(Wilfrid Shate and Evan Shate),是最早使用維他命E治療心臟病的醫生。然而,當時醫學界認為使用維他命治療嚴重疾病,是一種詐欺的行為。但是,斯特兄弟並未理睬外界的冷嘲熱諷,依然堅持以維他命E治療心臟病。時至今日,許多動過心臟病手術的病人,大都必須服用大量的維他命E,因為可以幫助復原。科學數據也顯示,每天服用低劑量的維他命E,可以使罹患心臟病的風險降低三○%到四○%。
一九六一年,美國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Francisco)解剖學教授李奧納多.海佛列克(Leonard Hayflick)提出細胞分裂學說,他發現動物胚胎細胞在成長的過程中,其分裂的次數具有規律性,到某一階段就會出現衰亡。而且,與細胞分裂的次數、週期有密切關係,兩者相乘就是其自然壽命。於是,他就在這個科學基礎上,推算出人類的自然壽命。因為人類細胞分裂的次數為五十次,分類的週期約為二.四年,推算下來,人類的自然壽命,應該是一百二十歲。海佛列克的細胞分裂說強調,細胞在死亡之前,只能進行有限的分裂,大約四十到六十次,一舉推翻了曾獲得一九一二年諾貝爾醫學獎的法國外科醫生亞歷克西.卡雷爾(Alexis Carrel)所主張的,所有人體正常的細胞將無限期複製的論調(這是二十世紀初期的主流觀點)。
此外,海佛列克還發現,每次細胞有絲分裂時,細胞中每個染色體末端的端粒(telmeres),就會略為縮短,一旦端粒縮短至一定的臨界長度,細胞分裂就會停止,人體則開始衰老,最終死亡。海佛列克的這項發現,鼓勵了更多的科學家投入染色體末端的端粒研究。
四十八年之後,染色體端粒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發展。有趣的是,在海佛列克發表細胞分裂說那年(一九六一年)出生的美國分子生物學家卡蘿.格萊德(Carol Greider),和另外兩位美國分子生物學家伊莉莎白.布萊盆(Elizabeth H.Blackburn)傑克.紹斯塔克(Jack W. Szostak),共同以「發現端粒和端粒酶如何保護染色體」這項成果,獲得二○○九年諾貝爾醫學獎。他們認為,如果端粒酶,也就是製造端粒DNA的酶,活性高,那麼端粒的長度就會保持不變,細胞則延遲衰老。
一九八五年,兩位澳洲的醫學博士倍里.馬歇爾(Barry J Marshall)與羅賓.華倫(Robin Warren)發現,絕大部分的胃潰瘍都是因為感染幽門螺旋桿菌所致,治療上必須服用抗生素而非制酸劑。對於這個說法幾乎所有的胃腸科醫生都表示懷疑,因為當時的醫學界普遍認為,胃潰瘍主要是由於壓力,刺激性食物,胃酸過多引起,更別說要讓科學家、醫生相信,細菌能在酸性超強的胃裡存活,那簡直是天方夜譚。然而,二十年之後,馬歇爾與華倫卻因為這項發現,獲得二○○五年諾貝爾醫學獎。時至今日,以抗生素消滅幽門螺旋桿菌,已成為全球醫界治療胃潰瘍的神丹妙藥。
一九九五年美國維吉尼亞大學醫學院教授威廉.瑞傑生(William Regelson)和擁有醫學、哲學雙料博士的義大利科學家華特.皮爾鮑堡利(Walter Pierpaol),合寫了《褪黑激素的奇蹟》(The Melatonin Miracle)一書,該書一出版就登上美國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第三名,並被翻譯成十七種語文,轟動一時。作者強調褪黑激素是一種天然的安眠物質,可以幫助睡眠、調整時差,當時國際間許多學者專家表示存疑,甚至認為這是一種偽科學的論調。直到三位美國科學家傑佛瑞.康納.霍爾(Jeffrey Connor Hall)、邁克爾.W.楊格(Michael W.Young)和邁克爾.羅斯巴希(Michael Rosbash),發現「調控晝夜節律的分子機制」,獲得二○一七年諾貝爾醫學獎,證實了褪黑激素的確有助於睡眠、調整時差,質疑的聲浪才稍漸平息。然而,作者之一的威廉.瑞傑生卻早在二○○二年病逝,我不知道當年那些批評他的科學家會不會覺得汗顏。
幾千年來,人類一直無法擺脫衰老的命運,隨著年齡的增加,細胞分裂會停止,甚至破裂,引發癌症、心臟病、阿茲海默症等疾病。然而,近年來全球頂尖的科學家,前仆後繼的擠身老化領域的研究,投入的研究經費高達三千億美元以上。科學家認為,人類要想健康的活到一百二十歲,首先要解決人體細胞衰老的問題,而不是只針對疾病進行治療。
細數人類曾經戰勝過的疾病,例如小兒麻痺症、傷寒、麻疹、天花、白喉、水痘、破傷風、黃熱病等,幾乎已在世上銷聲匿跡。如果當年沒有那些疫苗和抗生素的研究先驅,那麼如今世界上可能很多人都活不過三十歲。根據國際權威期刊《自然》雜誌(Nature)的報導,二○一二年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教授史蒂夫.霍華特(Steve Horvath)進行的一項臨床實驗,意外發現人類的生物年齡可以被逆轉。也就是說,生物年齡會變慢。該項試驗原本並不是針對「返老還童」進行,只是想測試生長激素是否可恢復人類胸線中的組織細胞。其實,早在一九九六年美國加州大學爾灣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Irvine)生物學博士葛瑞哥.法西(Gregory Fahy),就曾經給自己注射了一個月的生長激素和去氫表雄弱酮(DHEA),沒想到自己的胸腺竟然出現再生現象。這種仿造中國古代神農嚐百草,拿自己當試驗品的風險很大。根據自我實驗的文獻顯示,至今已有八人死亡,令人驚奇的是當中有十人獲得諾貝爾醫學獎。
二○一二年日本京都大學教授山中伸彌,以「IPS細胞(Induced Pluripotent Cell)可分化成人體內的任何一種細胞」這項研究成果,獲得諾貝爾醫學獎。未來,當人體的組織或器官一旦衰老壞死,或許將可藉由IPS細胞,再製造出一個新生的替換。如此一來,人類不但可以返老還童,距離長生不老也就不遠了。目前IPS細胞尚未應用在人體上。不過,IPS細胞抗老化的特性,已在二○一七年的臨床試驗中得到證明。今日隨著人口的老化,IPS細胞已成為治療與衰老有關病症的希望之星。其實,在許多動物的實驗中,科學家早就透過各種研究,實現了返老還童和壽命的延長。
法國生物學家朱爾斯.霍夫曼(Jules Hoffmann)和美國免疫學家布魯斯.巴特勒(Bruce Beutler),因為發現免疫系統中的受體蛋白可確認微生物(包括病毒、細菌、真菌),並激發先天免疫系統的功能,獲得二○一一年諾貝爾醫學獎。這項發現徹底改變科學家對免疫系統的理解,並對開發新型疫苗以及增強疫苗作用,產生鼓舞作用。七年後,美國免疫學家詹姆斯.艾利森(James Allison)和日本免疫學家本蔗佑,發現「負性免疫調節治療癌症的療法」,獲得二○一八年諾貝爾醫學獎。其實,人體免疫系統有平衡機制,具有活化與抑制的特性,有些負責活化細胞,而附著在細胞上的膜蛋白pd-1,會抑制T細胞,避免過度反應。pdl1可以和免疫細胞上的pd-1結合,藉由活化T細胞的攻擊力,殺死癌細胞。
然而,癌細胞會誘發免疫細胞的抑制反應,也就是說,會讓T細胞無法攻擊殺死癌細胞。因為,癌細胞表面也有pdl1,可以和免疫細胞上的pd-1結合,讓免疫系統失去作用,無法攻擊殺死癌細胞。
上述這些諾貝爾獎得主的研究成果,都跟人類的老化、壽命延長息息相關,以至於近年來國際間許多科學家,都對人類的壽命可達一百二十歲以上的說法,抱持肯定的態度,也增強了我們一百二十歲是天命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