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
—倘若有人說你可能不屬於這裡,你要如何創造歸屬感?—
用行動改變,為動物發聲
我與附近鄰里所建立的連結,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發現到自己有多重視綠地;而我之所以重視綠地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因為有許多狗都會在那裡活動。離我家最近的兩座公園,到處可見吉娃娃、大丹犬,還有其他不同種類與大小的狗狗。其中有些狗我太常見到了,因此漸漸也把牠們當成是「自己的狗」。像是壯碩卻安靜的傑克羅素㹴犬似乎對其他狗是超乎尋常地不感興趣;牧羊犬在追逐其他令牠更有興趣的人之前,會先繞著我轉圈圈;被領養的格雷伊獵犬在鬆開狗繩後,會在花園旁的小丘上奔跑。只要一出現這種場景,就會有人大喊:「你們看!」然後大家全都會停下來,看著狗狗像陣風地在地上飛奔。
這些狗總是讓我心情愉悅;即使當我想起前女友而陷入沉思時,只要一看到㹴犬明亮的眼睛與毛茸茸的瀏海,精神就會為之一振,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牠們就像小小的正念導師,這些四條腿的導師提醒我要活在當下,而牠們開心的表情總讓我能從自身也尋找到同樣的快樂。
然而,只有我親眼見到的狗,才能對我產生這種效果。如果是出現在新聞裡的狗狗,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我現在相信,如果你是一隻狗,你大概不會想要登上新聞,因為新聞標題通常會這樣下:動物保護協會調查追蹤昂貴幼犬,查獲犬隻繁殖場。
類似這樣的報導會使我壓力狂飆。雖然我會強迫自己閱讀這些報導,可是在第一行我就卡住了:「生活在環境髒亂、缺少基本照顧的一百二十一隻狗,今在阿肯色州傑佛遜郡的犬隻繁殖場獲救。」照片上看起來比文字形容得還要更糟:一隻幼犬在潮溼的塑膠帳篷內蹣跚爬行,牠的眼神渙散,身上的毛糾結在一塊,看起來就像剛在泥土裡打滾過。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心裡升起一股類似恐懼的情緒,我必須按下跳離報導頁面的按鍵,用其他事情讓自己分心,像是看天氣預報、體育新聞,還有關於交通大堵塞之類的報導,因為我沒有車,所以塞車對我並不會有什麼影響。
我的目標永遠都是讓自己麻木無感,這樣就不需去關注我真正在乎的事。我甚至可以精準指出,我這種需要讓腦子一片空白的狀態是始於何時。我在擔任律師的最後一年,被指派負責一個與林業產業有關的案子,那時無意間看到一段報導。有人發現兩隻駝鹿凍死在砍伐殆盡的樹林裡。「這些駝鹿原本可以撐過去的,」發現牠們的克里族印第安人說,「可是這片光禿禿的地區範圍太大了。牠們可能走了整晚都還找不到遮蔽處。」
我受夠了!我心想。我做完報告後,在事務所又待了幾個月,不過那段時間我只是按下感覺的暫停鍵。我不喜歡那些動物受苦的報導帶給我的感受。我也不愛看人類受苦的報導,不過跟動物有關的報導對我打擊更大。在某種程度上,我依然是那個經歷了父母離異的八歲小孩,緊抓著我的《夏綠蒂的網》不放,也想知道原先在房子裡的人都到哪兒去了。對我來說,那隻面臨死亡威脅的小豬韋伯一定要得救。牠的存活巧妙地隱藏著一個訊息,那就是:即使是面臨困境的孩子也能安然度過。萬一韋伯死了,在我小小的世界裡,也會失去那僅存的一丁點重要希望。
所以,為了尋求心理慰藉,我的故事情節會這樣進行:小豬最終度過了危機,「愛」拯救了牠,而牠也繼續把這份愛回報給身邊的每個人,創造溫暖與喜悅的循環,永不止息。但我無法讓直升機獵捕狼群的報導符合這個故事情節。現實根本與我想像的不同,「韋伯正在死去」這件事讓我覺得心裡有什麼快要炸開,這種感覺太可怕了,我只能轉身離開。
不過,我開始明白離開是必須付出代價的。我之前於在地所獲得的經驗教會我一件事,那就是歸屬感永遠來自於「關心」。你若冷漠無感,就無法建立連結,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你與之產生連結。如果你限制自己只關心一些你勉強在乎的事,你獲得的歸屬感就會打折扣,因為你並未投入最深的情感。
我深思這個想法之後,發現自己在去年十月放棄動物保護協會的貓咪照顧計畫時,心裡多少已經有點明白此事,也告訴自己必須尋找與動物連結的其他方式。雖然當時我還沒有確切的想法,但我打算用一種不同的好方法。我想像自己領養流浪的小貓咪,並把牠們變成最甜美親善的模樣。結果,是我的獸醫泰德醫生說服我放棄這個想法。
隔年五月,我帶賀志去醫院檢查。牠的體重又下降了,而且走路的時候開始會搖晃不穩。我發現診察檯上的賀志看起來一覽無遺,刺眼的光線把牠黑色皮毛上的所有皮屑與斑點照得清清楚楚的。當泰德醫生對牠的肋骨下方進行觸診時,我說:「我正在考慮領養。」
泰德醫生頭也不抬地問道:「領養?」
「小貓咪啊!你知道的,就是流浪貓。」
那時,泰德醫生的目光從賀志身上移開,抬眼望著我。「這個點子糟透了。」他說,顯然他不覺得要講些好聽的話來粉飾他的回應。「流浪貓身上可能帶有任何一種病菌。賀志也沒辦法打疫苗,一隻生病的小貓就會要了牠的命。」
泰德醫生用雙手穩穩地托著賀志。他一副絕不放手的樣子,除非我保證不領養小貓。
「我不會領養了。」我怯懦地說著。泰德醫生抬起了一隻手。
「我保證我絕對不會領養。」我再補上一句。他又抬起另一隻手,對我笑了笑,彷彿我通過了某種考驗,隨後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賀志身上。
賀志的確是個問題。如果我想確保牠的安全,我就不能領養貓咪或小狗。泰德醫生甚至警告我不要在動物收容所當志工,因為我的雙手或衣服可能會把病毒帶回家。我和賀志一起坐在扶手椅上,橘色的罩毯披掛在身後,我問道:「欸,這位先生,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我可以感覺到牠的腳鑽進我的大腿間。牠現在只能坐在軟軟的地方,否則就會不舒服,而牠似乎正在測試我的雙腳,看看那裡是不是合乎標準。我猜那裡應該很柔軟,因為牠已經蜷縮成一團,抬頭凝望著我。因為生病的關係,牠的雙眼如今變得更溼潤了,光是想到牠會經歷的任何痛苦,我就感到喉嚨一陣緊。
不過,或許那正是我必須做好心理調整的事。我不是要忘記發生在賀志身上的事。事實上,關心年紀已大的牠,讓我感覺自己與牠之間的連結,更勝過我們仍年輕的時候。我想,如果我可以重拾關心其他動物的感受,我就能克服內心的空虛,也能對自己所在乎的事物培養更深的情感;而且如果我在花園產生的體驗真能適用,這種關心的行為應該也會帶來更圓滿的連結感。
可是,當我試著在流浪貓和流浪狗之外,尋思其他的可能性時,我並不確定該怎麼做。我試著應用我在動物保護協會說明會中所學到的指示:如果一個目標看起來正確、但並不適合我,那我就得另闢蹊徑。我也確實這麼做了。不過我仍為相同的問題所困:許多動物受苦的報導都是遠在千里之外,而安居於多倫多公寓的我,對剛果的野生動物肉品交易問題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或者,我可以做的是:我捐錢給國際珍古德教育及保育協會之類的團體,他們會對交易這類的問題給予迎頭痛擊。
關心,靠團體的力量更能落實
「不過,我不確定是不是光這樣做就夠了。」我說道。此刻我正在和蘿拉講電話,我們平常也會像這樣聊上一小時。我不知道我們怎麼會聊到我想捐錢的話題,我們總是天南地北地閒聊,不過通常不會聊到猴子(虐待動物不是蘿拉無法忍受的話題,會讓她受不了的是永無止盡的非法監禁)。
「但這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她答道,「雖然妳是付錢請人代表妳去關心這件事,可是至少妳採取行動了。」
「可是我想做更多。我覺得我應該多做一點。」
「為什麼?」
「呃,因為我以前就做得很多。」
「可是妳已經決定不再這麼做了。而且妳的理由也很充分。」她知道我的凍死駝鹿故事, 「如果有任何人說這個世界現在已經糟到他們得轉身離開才行,我都會尊重他們的決定。你不能強迫別人得付出關心。」
「可是會關心世界的那些人很吸引我。當我從人權觀察組織那裡聽到關於刑求的報導時,心裡就在想:『究竟是誰把這些事記下來的呢?』」
這不是個反問句。蘿拉是人權律師,曾碰過許多致力於該領域的人。我們共同認識的一位女性朋友,就花了一整年時間記錄獅子山共和國的內戰罪行。尤其對蘿拉來說,要她從事一份與記錄違反人權事件有關的工作並不難想像。只是她並不想去做。
「這種工作勞心又勞力。」她說,「大家去這些地方待上一年半載,最後卻罹患了替代性創傷壓力症候群。這種工作是很難持之以恆的。」
「可是他們百分百完全投入。」
「沒錯,但那些人是特例。妳對這件事的想法太極端了。如果妳把捐款當作一分,志願前往戰地當作十分,大部分人的分數都是介於中間值。」
「那妳是幾分?」
她稍微想了一下,「我可能是四分。我會讀我手邊所有國際特赦組織提供的資料,可是如果看到太可怕的細節,我就會停下來。但有時候我很堅強,就可以拿到五分。但是,妳看米塔做的呢?」米塔就是那個前往獅子山共和國的朋友。「那不是我的風格,已經超過我能承受的範圍了。」
蘿拉點出了「是否合適」這件事,我得承認她是對的。不論她能力有多強,也很難一連好幾個月閱讀自己蒐集的暴行事件。可是,就關心的程度而言,她依然高了我好幾級。
「我也想進階到四分。」
「說到關心這件事,妳就變得好強了?」
「那叫積極。」
肯定有什麼事情激勵了我。不單是蘿拉比我擁有更強的連結這件事,事實上,她關心事物的能力也是源自於此;而是我根本沒看到太多表現出適度關心的例子。我看到的所有報導多半是蘿拉形容的「十分」,像是和平工作者在中東遭到長期囚禁,或女性窮盡畢生精力拍攝位在英國的每一間工廠化農場。
顯然我需要做的是強度沒這麼大的事。我或許比蘿拉還勇敢堅定,畢竟我兒時就經歷過父母離異、社區鄰里被迫拆遷改建等困境,但是,我還沒有勇敢到可以前往南蘇丹共和國,住在抗瘧疾蚊帳裡席地而睡。我必須找到一種讓我在家裡就可以付出關心的方法,而且還必須是我承受得起的程度,同時對我來說又深具意義。
這不該像是種會讓人心生嚮往的激進事件,可是從某個角度來看,它又的確是如此。當蘿拉提到替代性創傷時,她指的是做與酷刑被害者有關工作的那些人。有種說法是,一旦我們親身接觸任何一種痛苦,就可能會帶來心理創傷。當我試圖釐清為什麼我的關心計畫感覺如此違背常理時,我在「分享自助法」的專欄裡,看到一則建議,認為我們應該要避開壞消息:「負面的影響力將會滲透到你的意識中,造成不好的影響。一旦新聞導致你焦慮或憂鬱,便是關掉新聞的時候了。」
對我來說,這則報導有趣的地方不在於它的建議(「關掉媒體!別看新聞!」),而是我其實還蠻相信它所說的。我不知道是從哪裡學到這寶貴的一課,不過我認為,只要把注意力放在令我煩心的事情上,就會有壞事發生。
那些以「關懷」為題撰寫文章的專家,知道我們大多數人也都是這麼想的,他們認為,這種想法本身就證明我們已經變得缺少連結。他們也主張,如果我們不是這麼孤單寂寞,就不會察覺到我們是如此需要自我保護。神學家亨利.盧雲(Henri Nouwen)等專家曾寫道,大多數時候,關心」幾乎都需要仰賴團體的力量才能落實。在一九○○年代,尚有數十個相關的主要全國性組織存在,但如今卻已所剩無幾;於此同時,我們也失去了曾會幫助人們表達關心的媒介。
剛開始進行這項計畫時,我以為我之所以不願付出關心,是因為現代的惡習與弊端比一百年前還嚴重。就拿工廠化農場蓬勃發展或載滿移民的船隻發生船難來說,情況可能變得更糟了。但是,我們很難拿現在跟一百年前比較,因為時間若回推至一百年前,你會被迫碰到第一次世界大戰,那很難說是極富人情味的時期。我進一步深思後終於領悟,如今改變的並非是過去的野蠻狀態,而是我們希望能獨自面對一切的全新期待。
要打扮成肯德基爺爺?!我辦不到
顯然我的首要之務就是要停止嘗試獨自面對事情。我必須找到一個能幫我對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有所反應的團體。為了試圖找回以往那些組織曾提供的協助,我決定自己需要一個會定期與之聚會的在地團體,而且這個團體必須關注動物議題。我在之前的義工計畫中漸漸明白,符合這些標準的團體不多,不過我記得「綠色和平組織」(Greenpeace)這個團體倒是可以考慮。儘管這個組織國際知名,也懂得善用媒體的傳播力,但我知道它們在各地都設有辦事處,仰賴志工維持運作,並把主力放在全球與區域性的環保議題上。
我上網查了一下,發現六月中有場義工的訓練課程。在一個溫暖的晚上,我到了那裡,而且立刻就愛上那間辦公室。我想,大概有法律規定,所有非營利環保組織都必須走同樣的裝潢路線,像是回收再利用的硬木地板,裝設鹵素燈,擺放蕨類植物,牆上的海報要不是老樹就是灰熊。我呼吸著含氧量充足的空氣,欣賞著一面以樺樹樹幹做成的牆壁。這些樹幹都被截去頂端枝葉,高度只到天花板,讓人產生錯覺,以為那些樹枝彷彿穿透屋頂,直入天際。
現場的椅子圍繞著協調人排成半圓形,我在最後一張空椅坐了下來。年輕的克拉拉小姐滿臉欣喜,她的臉頰圓滾滾的,有著一頭光滑柔順的黑髮,身上穿著推特主題的T恤,上面寫著:「#瀝青砂他媽的在搞什麼鬼???」。她似乎很高興看到這麼多人來參加,二十張椅子幾乎都坐滿了。當她環顧整個房間,喃喃說道「酷斃了!」時,我不禁笑出來。
克拉拉一開始先針對許多人對綠色和平組織的誤解加以解釋—他們做的事不只是對抗捕鯨船,或是為了抗議而從大樓外做冒險垂降。她說,為了讓我們熟悉他們主要的活動,她會讓我們
看兩支影片。第一支影片是關於他們的反核運動,我發現裡面的內容很有趣。我已經超過二十年沒看到與車諾比有關的影像了,影片在最後無意中傳達出核輻射塵或許是件好事,因為核反應爐周遭的禁區看起來完全綠化了。
接著,克拉拉介紹下一支影片,內容是關於在印尼遭到殺害的老虎。「你們可能會看不下
去。」她語帶鼓勵地說,「不過這支影片很短。」
有趣的是,我還真的因此鼓起勇氣了。我原本是不可能獨自看這種影片的,如果我是在家裡,絕對會立刻按下停止鍵。不過,在團體裡跟大家一起觀看就不一樣了。影片的內容令人毛骨悚然,有好幾個鏡頭都是落入大金屬陷阱中的老虎。這些大貓不停繞著圈圈踱步,牠們的前腳滴著血,眼神充滿恐懼。我害怕地縮著身子,但我感覺得到周遭的人也都跟我一樣。我環顧整個半圓形的座位時,看到對面的女士,我知道我臉上肯定也與她有同樣的表情:眉頭緊蹙,瞇著眼睛,牙齒緊咬著下唇。看這支影片一點都不有趣,不過看完後就算沒讓我們產生患難與共的親密感,至少大家對這支影片都有共同的反應,這就是日後讓我們建立同在感的基礎。
事實上,正如我漸漸學到的一點,那就是—與人共患難就是直達歸屬的高速公路,而也很可能是綠色和平組織早就知道的事。我們往往是從正面來思考歸屬感這件事,例如我和海蒂在陽光下一起修剪南瓜藤蔓。儘管美好的經驗確實能帶來歸屬感,但速度遠不如負面經歷來得快。
當年九一一事件發生時,北美領空全面關閉,飛越大西洋的飛機得另覓地點降落。對這些飛機來說,第一個可行的地點就是加拿大紐芬蘭的甘德市。數十年來,該城市一直是軍事訓練基地,因此,儘管這是座很小的城鎮,機場跑道卻大到可供噴射機降落,而且也有大型的空中交通管制塔。九月十一日那天,有四十二架飛機載著七千名旅客降落在人口僅一萬一千人的小鎮。這原本會是場大災難—鎮上聚集了數千名飽受驚嚇的旅客,卻沒有旅館可供住宿休息,當地居民也不習慣與陌生人接觸。不過,實際情況卻完全相反。甘德市與周邊城鎮的居民立刻開車到機場,把這些素昧平生的人們接回家中。他們敞開自家大門,提供食物,為這些陌生人慶生,幫助些遭逢人生中難以置信的事件而偏離生活常軌的人們回復平靜。有些因此事件而萌生的友情,
在日後依然維繫著,那些來自德國和紐澤西州的人,至今仍會千里迢迢回到甘德市,慶祝他們在如此艱困的時刻所建立的連結。
共患難會讓人們更靠近,這是歸屬感研究的關鍵因素。事實上,正如我所領悟到的,痛苦會拉近彼此的距離,不僅速度極快,感受也會很深刻。不過,唯有透過行動,你才能進階到更完整的契合階段。光是坐著不動,心情低落,對事情也不會有任何幫助。就像那些甘德市居民,如果他們只是待在家裡,看著電視上播出的機場畫面,說:「喔,真可怕。」那麼事情就不會有所改變。
為了與人建立連結,你必須有所行動,而綠色和平組織則提供行動的管道。反核運動並不吸引我,因為那牽涉到聽證會,聽起來就很無聊;不過,當克拉拉開始描述老虎救援運動時,立刻就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這些老虎之所以被殺,是因為伐木商想要那些樹木,可是他們又不能把樹砍掉,因為必須考慮到老虎的棲地,因此,伐木商想擺脫這些老虎,藉此解決問題。那真的很糟。」她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是,更糟的是,在我們城市裡的公司卻向那些人購買紙張。」她開始在我們排成弧形的座位前方來回走動,「最大的買家之一是肯德基。顧客不知道他們的炸雞桶是從哪裡來的。所以,我們必須告訴他們真相。」
現在她停了下來,看著我們。「我們需要人手,嗯,來做兩件事。就是有些人要穿上老虎裝,有些人則打扮成肯德基爺爺的樣子。然後我們還會發傳單,這樣一來,顧客就會把他們的雞肉晚餐跟在海外發生的事聯想在一起。」
這並非太瘋狂的點子。事實上,綠色和平組織針對肯德基與其他大企業進行的國際性運動,結果都相當成功,那些摧毀老虎棲地的公司都保證不會再這麼做。雖然在我當初參加這場會議的時候,成功還遙不可及;而且我也不喜歡模仿肯德基爺爺的點子,感覺不是很好。
問題不只在於想像自己穿著那身衣服的畫面(雖然我穿白色看起來的確也很難看),而是穿成那樣還得站在街角會覺得很尷尬。即使我沒那樣打扮(克拉拉似乎也明白有些人並不想那樣做),也要到路上去發傳單。這似乎是不足以掛齒的小事。要是以前,我一定不敢說出這話,可是我覺得那樣一點也不酷。等我終於重整好情緒,強迫自己站在街角(雖然到頭來我是為了不同的原因這麼做),事實上,人們反而告訴我這樣做一點都「不酷」,儘管大家對此的說法不盡相同,有時候他們會換不同的詞,例如瘋子、傻瓜和魯蛇。雖然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明白,但我終於領悟到並非是我表達關心的方式遭人非議,而是「關心」這件事本身就會導致批評。這種做法有點過時,人們也不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