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序
近廿年來,自由中國所出版的文藝書籍,可說是盛極一時,大抵皆以小說為最多,隨筆散文,則僅是偶爾一見。以我的記憶所及,梁實秋先生曾出過一本:「雅舍小品」,確是一本最傑出的好書。不但含義深遠,耐人細味;而且清新生動,別具情趣。但這已是廿年前的作品了,近年來卻不多見。
最近,祝秀俠先生以其旅臺歷年來的寫作彙集成冊,出版了一本:「秀俠散文」才算填補了這個空檔。
這是一本足與「雅舍小品」媲美的好書,同是以淵博的學識,加上了豐富的經驗所凝聚而成的結晶,決不是缺乏真正感情和生活認識的人之所能望其項背。
我之所以提出了「雅舍小品」來與之並論,一方面是說明了我個人對於此兩書的愛慕之忱;另方面是此兩書,無論是在風格上,題材上,尤其對表彰人性,闡揚真理的深刻,真誠,與意境高超,出語自然,確有其相似之處。
雖然,其所描繪的事物容或有異,其所表現的手法亦各不同,而立論正確,文筆犀利,與一片清新之可愛,予人以先得我心之感。
本來,寫小品文章最是不易,不但要有高深的學養,要意境高超,要心懷曠達,……而最要緊的,還要精闢入裡,出語不俗,正如韻文中的抒情詩一樣其寫作的主因,無論是描籍人物或個性間題,如在文中不能表現事物的氣氛與感情,則將毫無價值可言。
因為,好的作品是不必要更多的裝飾的技巧,也不必要畫蛇添足似的去舞文弄墨,更不必滲入任何成見和過份的野心的。
一本好的書,務要使人能自行思索,其次則要使人知所解悟,那才算是開卷有益的好書。如果一本書不能使人運用腦筋的話,那便只是些無聊的渣滓。
作者在此集中,無疑的已把握住這些要點。這裡所蒐集的廿多篇文章中,無一不是純樸,真誠而可愛。既沒有煩厭的說教,也沒有浮淺的口號,在這裡他所表白的話,只是你我心裡想說的話,可是,你我卻不能說得出來,更不能說得那樣娓娓動聽。良宵讀此,有如白頭話舊,親切有味;又如他鄉故知,其趣無窮。
所以,他不應該算是茶餘飯後的消遣品,而應該是引人走向真理的一個指標;他是經過了作者,由想像,同情,懇切和一切道德的知識,在有系統的錘鍊之下所凝聚的心血的成品。
我與秀俠先生神交多載,算得是文章知己。我們雖間有函件往返,可是,直到如今,卻還不曾見過一面。大約喜歡舞文弄墨的人都有點懶,也不太隨和;因此,文人們的交往,往往是有些不近人情的。
而且,我個人還有個偏見,我認為:做朋友固然應該是熟識的人,但並不是說定非熟人不可。因為,熟人是並不一定都可以做朋友的。所以,凡是好的朋友,見與不見,只是次要的事。
多年前,他來信預約我替他作序,我寫下了我的感想。我不是站在熟人的立場,來為他揄揚塞責,因為他的道德文章,是用不著我來吹噓的。我只是站在一個讀者的立場,來向廣大的文藝愛好者,簡單地說出了我自已所想到的,所要說的話而已。
陳石遺先生論文曰:「大家詩文,要有本來面目,決不隨人作計。」一個人是有多方面表現他的才華的,這只是作者的一面,這一面便顯出了他的本來面目──他不但不隨人作計,而有獨特高逸,超群絕俗的一種風格。
賀肇藉序於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