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自 序
今晨在曉光初動中,將「墨趣集」的校樣看完,等於溫讀十年來的舊作。往事如煙,得此機會,都一一回到記憶中來,反芻一次,意味正自不同。
「墨趣集」所輯印的作品,共有一百二十篇,都是中央副刊的專欄所曾發表過的。這些年來,除了寫專欄填空白之外,幾乎沒有寫任何作品,所以只能拿出這樣的東西來,為三民文庫盡一沙一石之力。不過,同是專欄,亦稍有變異。在民國五十年八月以前寫的,我是一個純粹的作者;以後寫的,則於作者之外,加上了編者的身分,職責在身,念茲在茲,就不免說些與編務有關的話。以編者的身分寫作,作品有被動性,因為新聞記者,與時偕行,逐物推移,彼響此應,總後一著,雖云見子打子,而確有所見者,殆近於零,更與所謂靈感無關。
好嘲弄者,每對現實只看好笑的一面。習之既久,不僅在好玩的地方看得出樂子,即在比較正式的場合,在場者懾於當時的情勢,都戴上無形的面具,鐵青著臉,僵直著手,木立著人,死死板板,了無生氣,我也覺得有趣。為了趣味,我覺得「語言乏味」與「面目可憎」都是令人不快的。倘「面目可憎」是天生的,無可改變,倒還罷了;不似語言乏味,可以改善而不改善,不止不休,以語言虐待讀者,實在罪過。我不喜歡閱讀乏味的作品,我更不該以乏味的作品予人,自討沒趣,所以我所追求的人生是一個有趣的人生。作品為人生的反映,我的作品遂有若干趣味的成分。「墨趣集」雖有趣而未必雋永,今竟腆然居之,則別有緣故。為書取名,殆與為子命名相同。師堯師舜,成樑成棟,皆為父母希望之所寄托;及長,學問事功,悉如父母之所期許者,固不乏人,大部分卻都落空了。我的「墨趣集」,也只望它有「趣」,至於是真有「趣」或者假有「趣」,那有待讀者的品評,只當是一份試卷,向典試委員呈閱,好歹一個字都不敢說。
五十八年八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