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馬基維利：佛羅倫斯的興亡(二版)

序言　桑坦德雷亞的山莊五百年後

第一部　馬基維利看到了什麼
第一章　睜開眼睛降生的男子  3
第二章　麥迪奇家族的洛倫佐  24
第三章　帕茲家族的陰謀  42
第四章　花都佛羅倫斯  59
第五章　修道士沙弗納羅拉  79

第二部　馬基維利做了什麼
第六章　無資歷的官員上任第一天(1498)  105
第七章　義大利女豪傑(1498～1499)  123
第八章　西元1500年的工蜂(1499～1502)  141
第九章　西撒‧波爾賈(1502～1503)  158
第十章　馬基維利的妻子(1502～1503)  179
第十一章　「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1530～1506)  198
第十二章　助理馬基維利(1507～1512)  216
第十三章　1512年夏  235

第三部　馬基維利想到了什麼
第十四章　《君主論》問世(1513～1515)  259
第十五章　年輕的弟子們(1516～1522)  291
第十六章　歷史學家、喜劇作家、悲劇作家(1518～1525)  317
第十七章　我的朋友圭恰迪尼(1521～1525)  333
第十八章　「我愛我的靈魂，更愛我的祖國」(1525～1526)  348
第十九章　文藝複興的終結(1527)  379

尾　聲
後　記
附　圖

序言

桑坦德雷亞的山莊五百年後（節錄）

　　從佛羅倫斯市區到馬基維利寫作《君主論》的山莊所在的桑坦德雷亞有三條路。

　　三條路從出了佛羅倫斯南面的羅馬門到格爾佐鄉村的幾公里路程是同一條路。沃爾特拉大道從這裡轉向右方，這是第一條路。

　　如果不拐彎徑直向前，就走上了古羅馬大道之一的卡西亞大道。現在這條路仍叫卡西亞大道，但是在古羅馬時代，卡西亞大道並不經由西恩那而是經由阿里佐通向羅馬的。因此，從羅馬門開始的這條路可能是古代卡西亞大道的一條分支，這是第二條路。

　　順便說一下，意為「通往羅馬的大門」的羅馬門(Porta Romano)，在任何具有修建城牆歷史的城市都可看到，因為當時「條條大道通羅馬」。

　　第三條路不同於古代已有的沃爾特拉大道和卡西亞大道，它是進入二十世紀以後修建的。來到左手邊可看見直通卡西亞大道的入口的地方，直角向右轉可看到連接米蘭和羅馬的高速公路，選擇正好位居其間通往西恩那的快速道路就對了。

　　這條從佛羅倫斯到西恩那間的公路不叫高速公路，這並不是因為它不是國家公路部門所修築的，而是因為這條路上沒有高速公路所具有的種種服務設施。儘管如此，從佛羅倫斯到西恩那走這條路只需一個多小時，即使沒有加油站等設施，也沒有什麼不方便，況且這條路與高速公路不同，不收路費。

　　不過，這條路也不是普通的公路，它具備人們稱為快速道路的資格，可雙向行駛，各有兩條車道，幾乎不亞於高速公路。而且，這條路是一家民間企業鋪設的，是總行設在西恩那的蒙特‧帕斯基銀行出資修建的。這也可以說是把利潤回饋社會的事業吧！這家銀行創業於馬基維利出生的年代，據說1929年爆發世界經濟危機時，也沒有受到絲毫震撼。它的存款客戶主要是托斯卡那地區的農戶，因此能夠頑強地承受這場危機。

　　這第三條路是通往馬基維利山莊最近的一條路。開車進入快速道路後五分鐘，穿過一條隧道，不久右邊就可以看到聖卡西亞諾的路標。從這裡開下快速道路，緩緩地登上田園坡道，再向右轉行駛五百公尺就到了。從距離上來說，這條路與另外兩條路沒有很大的差別，但是跑得快，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如果走卡西亞大道，將沿著溪流行駛，不久就可以看到一座橋。在這裡離開古道，爬上稍微有些陡的坡路最高點，那裡就是桑坦德雷亞了。不過，離開古道後，要穿過北向的森林，因茂密的枝葉遮擋了陽光，和暖的光線很難照射到地面上。如果是冬天時，積雪也很難融化。路又比較陡，冬天的話大概都會選擇避開吧。可是，這條路距離近，從佛羅倫斯市城門到這裡僅僅十公里。

　　如果從格爾佐的村莊立即向右轉，就走上了稱為維亞‧沃爾特拉的沃爾特拉大道。這條路經由沃爾特拉城鎮，直通第勒尼安海，自古以運鹽之路而聞名。

　　離開格爾佐後不久，這條路就變成曲曲折折的坡路，每轉一個彎，眼前就會展現出不同的風光。人們稱為「喬托式」的城堡式古修道院顯得格外美麗。

　　登上坡頂後，中世紀的修道院看不見了，典型的托斯卡那田園風光映入眼簾，一望無際。托斯卡那地區位於義大利中部，低緩的丘陵，重重疊疊，連綿不斷。走出盆地城市佛羅倫斯的城門，驅車不過五、六分鐘，就可以盡享這片獨具特色的田園風光。

　　墨綠的絲柏和使人想起雷斯皮基名曲「羅馬之松」有名的傘松，就像是盡情地沐浴和充分吸收了地中海地區的陽光一樣，大片大片的傘松鬱鬱蔥蔥，使人感到一股暖意。托斯卡那可能是傘松生長區的北界吧！在傘松中，夾雜著橄欖樹，清風吹過，翻動著橄欖葉，葉背泛出白色，閃閃發光。傘松和橄欖樹之間是四季景色各異的葡萄園。在稱為科麗納的山崗上，幾乎都有鐘樓作標誌的教堂或修道院，還可以看到建有城牆的山莊。到達那裡的路是很容易找到的絲柏沿著丘陵的稜線綿延，樹下就是道路。

　　沃爾特拉大道沿著山脊鋪設，陽光充足，盛夏可能炎熱難耐，但冬天也不會為冰雪攪擾。路兩側平緩的斜坡上全是葡萄園。由於這裡是丘陵地帶，只要排水好，大部分葡萄樹都可以結出鮮美的果實，釀造成上好的葡萄酒。

　　「奇揚第(Chianti)」並不是某釀酒公司的產品名稱。從佛羅倫斯到西恩那之間的丘陵地帶叫作奇揚第區，所以這裡出產的葡萄酒都叫「奇揚第酒」。

　　只不過奇揚第酒也有‧高、‧低品質之分。奇揚第丘陵地帶某特定地區釀造的葡萄酒最好，叫作「Chianti Classico」，意為「古典奇揚第」，堪稱上乘。其他地區的葡萄酒全部是普通酒，因使用「天使」商標，也叫「Chianti Putto」意為「天使奇揚第」。「Chianti Putto」使用黑公雞商標。此外，還有西恩那奇揚第，也屬於‧普‧通葡萄酒。

　　沿沃爾特拉大道進入奇揚第地區後，首先會看到畫有天使的招牌，說明已經進入普通奇揚第酒的產地。但之後不久就可以看到黑色的公雞立牌，上面寫道：「您已經來到了Chianti Classico之鄉。」這是因為這個地區的高級葡萄酒產區雖說是位於佛羅倫斯和西恩那之間的奇揚第區，但其實大部分是偏靠近佛羅倫斯。

　　在這一帶擁有山莊說明不僅擁有山莊建築物，而且擁有周圍的葡萄園和橄欖園等等。馬基維利的山莊也不例外。也就是說，馬基維利擁有的葡萄園出產的葡萄酒屬於「上乘」。

　　當然，高、低品質之分最多不過百年，而且，奇揚第地區真正開始振興農業也是在佛羅倫斯共和國解體，麥迪奇家族獲得托斯卡那大公的地位之後，而那時馬基維利已經去世半個世紀了。

　　不過，農產品與工業產品不同，是從一無所有中新創造出來的，這是很難的。振興農業政策能夠奏效也是因為當地已經有了相當的基礎。實際上，據馬基維利的同代人教皇國葡萄酒官員蘭契利奧的記載，當時雖然還沒有奇揚第這個名稱，可是，這一帶出產的葡萄酒的品質已經很好了。

　　另外根據馬基維利的父親記載，1486年，馬基維利曾拿著提圖斯‧李維所著《羅馬史》交給佛羅倫斯裝訂作坊裝訂成書，裝訂費是三瓶紅葡萄酒和一瓶醋。瓶子是裝奇揚第酒獨特的酒瓶，下半部用草編包裹，醋是用葡萄酒製成的。如果酒不好，裝訂作坊就會要求用銀幣支付了。

　　用葡萄酒或橄欖代替貨幣並不一定就是貧困的證明。對於那些不要求支付費用的律師、醫生以及孩子學校的老師，贈送自家製造的酒、橄欖油或火腿，至今在佛羅倫斯還是一種正式的付費方式。這在儘管貨幣經濟已經確立，但物物交換仍很盛行的中世紀文藝復興時代，是一種極為普遍的付費方式。而手提四支瓶子來到裝訂作坊，然後，又把裝訂整齊的皮革或布封面的《羅馬史》夾在腋下，走出作坊的正是十七歲的馬基維利。

　　十五年來，我一直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馬基維利能不能喝酒。

　　我瞪大了眼睛查遍他的著作、信件，也沒有看到醉酒或喝酒過量的記載。不過，能喝酒的人也可能不寫這些事。而且，有飯前飲酒習慣的義大利人本來也很少喝醉的。有人說，馬基維利的體質屬於那種不能接受酒精的類型。可是，馬基維利偶爾也曾盡情狂歡，這很難使人相信他是在不喝酒的情況下做出的舉動。另外，他是生在、長在、死在佛羅倫斯的，而他母方的財產這座山莊別墅恰巧位在優質酒產地的中央。而且，最使人感到疑問的是，在體質上不能接受酒的人怎能創造出那樣冷靜而燃燒的文體來呢？

　　我對這些疑問似乎毫無解決的可能，留待讀者朋友去進一步推理吧！我接著往下講。

　　沿著沃爾特拉大道一邊行駛，一邊欣賞田園風光，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通向聖卡西亞諾村的轉彎處。從這裡向左轉走不遠，再向左轉，就到了桑坦德雷亞。這條路比走卡西亞大道遠一些，但是，道路沿著山脊修建，沒有陡坡，很平坦，即使坐馬車也不會感到不便。這條路是為當時的大城市佛羅倫斯運送生活必需品食鹽的主要道路，一定是車水馬龍，治安方面也不必過多地擔心。只要不急，人們都會選擇這條既平坦，又能眺望田園風光的道路吧！

　　現在，三條大道都通公共汽車了，不過，在最近的車站下車後，還必須步行一公里。

　　桑坦德雷亞很小，恐怕稱不上「村」，但是仍姑且叫它村吧！山坡上有一間小小的教堂，有一家地主的宅院，這就是馬基維利的家，還有一間小酒館，一口井，以及幾間當時佃戶或工匠們住的房子。這些房屋簡樸地分置於一條小路兩旁，小路連接著聖卡西亞諾的村莊和卡西亞大道，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