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近來,「文明衰退」的主題或「國家興亡論」似乎逐漸成為眾所注目的焦點。
塩野女士潛藏著對行動,而且是對國際舞臺雄渾而激烈的行動根深蒂固的執著。立刻將這一點與祖國戰敗連接似乎太過分,但自1960年代便在歐洲生活,首次直接接受外面刺激的體驗而言,一定有什麼深深烙印在塩野女士年輕的感受之中。或許正是文藝復興研究讓塩野女士見識到當時義大利都市國家激烈的爭戰,因而成就了塩野流史觀的立足點,或曰跳板的作用也說不定。塩野女士的「物語」或傳記的最大魅力就在於,她是以極自然、貼身的方式,大量活用過去日本人對歐洲事物極為欠缺的基本認識、現實感與現實認知。就這個意義來看,讀者不難發現自六零年代後半開始,日本在明顯高度成長後一變而為貿易、出口大國的事實,對塩野女士的史觀,尤其是威尼斯的觀察產生極微妙的影響。首先,同為缺乏資源的小國卻成長為貿易大國,正是威尼斯與日本的相同之處,讓人烙下深刻印象。但塩野女士並非大驚小怪地受到這樣的推論擺佈,反而刻意地不僅避談日本,甚至完全不作任何有意圖的比較類推。只是,作者這種沈默的用心卻更在讀者心裡喚起對歷史言外之意的推論,留下無可抹滅的印象。《海都物語》對現代日本人而言,不正是令人不禁害怕恐懼的歷史教訓?至少我在閱讀此書時,尤其在進入後半之後,愈讀愈無法壓抑心中令人窒息的感慨。塩野女士一流的興亡史觀反映出日本的現狀、前途,甚至未來。因此乍見之下雖然完全不著痕跡,卻是本隱含著憂國痛切心境的愛國史書。正如塩野女士摯愛的馬基維利,那位稀世的冷冽理性主義者,同時也是位看穿世情的冷眼政治旁觀者,其實正是打從心裡憂國憂民的愛國者一般,塩野女士亦然。
就讓我們仿效塩野女士稱馬基維利為「我的朋友」一樣,讀者們,也讓我們對「吾友塩野七生」脫帽致敬吧!
佐伯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