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節錄)
從文學角度看,《晏子春秋》不只是一部人物傳記著作,還可以說是一部我國最早的短篇小說集。全書二百一十五章,每章都獨立成篇,均採用短篇故事的形式,以記敘的方法,有頭有尾地把晏子一生的思想、政治傾向、言行、外交活動、為人處世,系統地塑造出來,有人物描寫、環境烘托、故事情節、心理描寫、對話描述、矛盾衝突,大都具備現代短篇小說的特點,可讀性強,生動而吸引人。有其較高的藝術價值。如〈內篇雜上第十二章〉云:
景公飲酒,夜移于晏子,前驅款門曰:「君至!」晏子被元端,立于門曰:「諸侯得微有故乎?國家得微有事乎?君何為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與夫子樂之。」晏子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于司馬穰苴之家。」前驅款門曰:「君至!」穰苴介冑操戟立于門曰:「諸侯得微有兵乎?大臣得微有叛者乎?君何為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與將軍樂之。」穰苴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于梁丘據之家。」前驅款門曰:「君至!」梁丘據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出。公曰:「樂哉!今夕吾飲也。」
短短不到三百字的故事,生動地寫了四個典型人物。齊景公的奢侈腐化,飲酒無度,深更半夜還找大臣陪他飲樂,一連找了三位大臣,一個大臣拒絕了,他不死心,又找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找到有人與自己飲酒為止,可以說荒淫無度。而不同的大臣,不同的身分,不同的性格,有不同的語言行為,寫來栩栩如生,極為精采。類似的篇章還不少,都寫得很生動,完整,藝術性強。如:二桃殺三士(〈內篇諫下第二十四章〉)、晏子使楚(〈內篇雜下第九章〉)、拒絕與崔杼為盟(〈內篇雜上第三章〉)、晏子不辱使命(〈內篇雜下第十章〉)、晏子不隱君賜(〈內篇雜下第十二章〉)、諫燭鄒亡鳥(〈外篇上第十三章〉)、一陰不勝二陽(〈內篇雜下第六章〉)、老封人祝福(〈內篇諫上第十三章〉)等等,都可供讀者細細揣摩玩味,讀來很有啟發作用。所以我們說《晏子春秋》又是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
我同意吳則虞先生的看法,《晏子春秋》是一部記敘體的文學著作。將其與《左傳》、《史記》、《孟子》、《孔子家語》、《墨子》、《呂氏春秋》、《韓詩外傳》、《新序》、《論衡》、《說苑》、《列子》、《淮南子》、《孔叢子》等書中關於晏子的記載相對照,本書所記敘的晏子言論和事跡大部分是真實的,只是由於不同的作者所持的立場觀點不同,其記敘的文字、表達方式略有小異而已,並不影響我們對晏子這個歷史人物全貌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