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自從我騎上了「旋轉木馬」
一九七九年秋天,即將過四十歲生日,我在右側乳房發現了一個腫塊,大小有如核桃,我直覺就認為,這肯定是惡性腫瘤,是癌症!
過去的一年簡直糟透了,我的事業一落千丈,已經夠令我沮喪,還碰上丈夫外遇,對象竟然是我上司的妻子,我意志消沉到根本不願面對也完全不想承認這件事。就在這一年,所有孩子都已離家外宿,卸下這份重擔分明是我盼了好幾年的事,然而,此刻,我反而感覺是雪上加霜—我的人生跌到了谷底。
唉!怎麼可能不是癌症?憑什麼我能逃過這一劫?
僅僅才一年多以前,我還站在人生的顛峰,事業有成,婚姻美滿,身體健康,孩子們各個成材,不料轉眼之間,一切都成了夢幻泡影,癌症不過是往傷痕累累的心再捅上一刀,抬眼望去,我已經走投無路,真是淒涼無望。
我只草草做了個外科手術,將腫瘤切除就出院了,並沒有接受任何後續治療。比起我慘敗的婚姻,這腫瘤實在不算什麼。離了婚也逐日習慣單身生活之後,我覺得自己彷彿甩掉了癌症的陰影,內在開始隱現一股新生的力量,足以克服這一年多來的不幸和消沉,就連事業也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而且因為乳房只切除四分之一,無需配戴義乳,再加上未曾刻意減肥就意外瘦了好幾公斤,為此,我還買了最時尚的服飾來慶祝這個額外收穫。我感覺,我的人生正在「觸底反彈」,喜悅和活力重新泉湧而出。已經有好一陣子,我沒有這種感覺了。
這樣心滿意足地過了一年之後,我意外地墜入愛河,對象是我的老朋友兼老同事,他的妻子已經過世。我們在一九八一年的一個美麗春日舉行了婚禮,這不僅是件值得慶祝的喜事,也意味著我的人生重新步入正軌;我開始試著以家庭生活為重,不再把心思全部放到工作上。
多年來,我一直很享受定期出差的生活,工作再繁忙緊張,我也一逕樂在其中。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這種生活步調所帶來的壓力和煩惱,在不知不覺中,竟已大大超過我的成就感。典型的職業倦怠症狀已經出現,而且越來越嚴重了,我卻苦無改善之道。由衷而言,我不想再像過去那麼看重聲望、金錢以及成功等等的外在肯定,這些成就並不如想像中那麼甜美。因此,我開始動念了,即使沒法子立即掛冠求去,也要設法另找一份壓力較小、悠閒一點的工作。
世事難料,就在第一個腫塊切除的三年後,第二個已等不及要現身。雖然醫生一再保證我的乳房沒事,但我依然整整焦慮了六個月,最後才由手術確定癌症非但已經復發,而且還大幅度地轉移,蔓延到胸腔,存活的希望微乎其微。我的主治醫生預言三個月之內癌細胞會再次轉移,拖到那時就回天乏術了,因此建議我立刻做放射線治療,因為化學療法對我已經毫無意義。
在近乎絕望之中我仍不肯死心,連續請教了好幾個癌症專科醫師,但又一次次失望了。他們都建議先進行為期六週的放射線治療,每天一次;做完放療之後再接著做化療。
對了,竟然有那麼一位腫瘤醫師建議我至少做三年的化療,顯然他打算讓我進行化療直到我嚥下最後一口氣為止。
就這樣,我騎上了「癌症的旋轉木馬」(the cancer carousel)……
康復五部曲
「康復五部曲」的靈感確實來自「臨終五階段」,當我走完整個過程後,這個全新的觀念逐漸在我的腦海裡成形。在與其他痊癒的病人深入交談後,我發現其實我們都有類似的經歷;我也從許多癌症患者的康復故事裡,讀到了與我相近的模式。於是,我為這些階段一一命名,具體描述每個階段的特徵,以便向他人解說。本書會逐一介紹這些階段,並提供積極而務實的方法,幫助病人走過這些過程。也許在你的經歷中,整個過程不只五個階段,或不到五個階段,但無論如何,我希望這些方法能成為你「突破重圍」的求生工具。
首部曲:否定負面的預測
療癒的第一階段,我們需要刻意地作一選擇──「我要活下去」。乍聽之下,這和羅斯的「否認」十分相似,但這裡的「否認」並非否認癌症的診斷結果,而是「拒絕對死亡的預期心理」。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在內心要有清楚而堅決的意識「我要活下去,我要康復,不要死亡」。一開始,你也許會覺得生死有命,凡夫俗子怎麼能違背天意。其實不然,你仍然大有可為。
二部曲:為你的治療負責
癌症最可怕的就是身體不聽使喚、完全失控,覺得自己從此只能任由周而復始的化驗及治療擺布。說真的,有些治療過程,比疾病本身更令人難以忍受。但是,要知道,你絕對有權決定自己的醫療方式。而且別忘了,只有「你」才能決定自己所有的治療過程。
三部曲:改變生活方式
一旦決定了你的醫療方式並進入療程之後,第三階段的挑戰就來了,讓你不得不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癌症發病初期,各種壓力和衝突會接二連三地浮現,儘管有些衝突實在難以迴避,但請記得,你仍有選擇的餘地,至少可以減少生活中的壓力來源,甚或像我一樣,大幅調整自己的生活型態。
四部曲:為你的心態負責
改變你的「心態」比改變「生活型態」更重要,這正是第四階段的主要功課。目前還沒有人能證實確有「癌症性格」這一回事,專業人士對此眾說紛紜,但近年的研究確實發現,癌症和患者的心理狀態有密切的關聯。也就是說,或許你不能改變生活方式,也無法減輕你所面臨的壓力,但「如何回應」罹癌的事實卻是你「可以」控制的。由於我們對於心靈力量的體認仍在幼兒學步的階段,大多數人只運用了心靈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且多半還用來跟自己作對,傷害自身的健康和幸福;然而,這力量若運用得當,大可以用來創造健康和圓滿的人生。
五部曲:臣服、接受療癒
對我而言,康復的第五部曲是最難理解,也是最難實踐的。雖然與羅斯理論的最後一個階段相似,我們要做的也是「接受」,但要接受的並非即將死亡的事實,而是鬆開那雙一直緊抓不放的手,然後好好接受我們的療癒。
一路走來,我們決定了自己的治療方法、改變生活方式、調整自己的心態,逐漸找回了自己的生命力與創造力,但是到了這最後一步,我們要學習的竟然是放棄所有掌控,讓自己對造化的恩典與力量全然臣服,信任自己的所有努力自然會導向那個早已註定的結局:身心靈的整合與幸福康泰。是真的,要做到這點,確實萬般不易。
你有選擇的自由。你當然可以選擇經歷「臨終五階段」,畢竟只要有正確的理解,也多少能減輕一些痛苦。面對生死,這會是你這輩子最私密的選擇,再怎麼貼心體己的親人也無從置喙,更別說代勞了。無論你選擇哪一條路,都請不要自責或內疚。如果你願意的話,隨時可以再給自己一次機會,重新譜出「康復五部曲」;選擇的權利,操之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