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前的燈路上的光 ◆基督教門諾會醫院院長/黃勝雄
1997年亞洲經濟風暴在谷底的時候,我在美國費城(Phila-delphia)國際機場的書報攤上,偶然地看到很醒目的一本時代(TIME)週刊的特刊,封面是美國洛杉磯大學醫院的一位黑人神經外科醫師的照片,標題寫著「醫學史上的英雄」(Heroes of Medicine),英文的「英雄」用複數,相片卻只有一張。我心想,在美國黑人的神經外科醫師當中有幾位頗有成就,應該輪不到用這位年輕的晚輩當封面人物,來述說美國的醫學英雄吧?好奇心驅使我買了一本,在回程飛機上從費城一直讀到三藩市(San Francisco)。看完目錄我才知道自己被封面人物「騙」了,原來這本特刊的主題是在介紹醫學上的新成就,其中腦神經外科是介紹腦瘤的治療,而以洛杉磯大學醫院的研究成果來作說明,篇幅才佔全刊的三頁;倒是一篇回顧二千年來醫學史上推動醫學進步的英雄人物的文章,是由著名的Sherwin Nuland教授所寫。這位退休的耶魯大學外科醫師,是當今美國醫學歷史的泰斗,他用七頁的篇幅介紹二十八位醫學史上的英雄。
看完這本特刊,也再次勾起我對醫學歷史的興趣和感想。我在台北醫學大學也擔任部分醫學史的課程,但是我發覺醫學院的學生,一般而言,對醫學史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深究原因,可能是學校(或教育部)在安排這種課程時,不是排在還未真正進入醫學課程、不了解醫學發展的一、二年級,再不就只當它是一種特殊雅興的選修課程而已。在授課的時候,儘管我用了《教學技藝》(The Arts of Teaching)書中的各種伎倆和挑戰來引發學生們的興趣,全班還是只有幾個好學生認真地聽課,其他人則有的看自己的書,有的玩PDA,有的趴在桌上睡覺,更別提蹺課的學生了。我心想,這些醫學院的年輕學生,真是損失許多學習新知的機會與樂趣,沒有認識醫學典故的雅興,欠缺醫學人文方面的素養,怎麼會成為一個好醫師、好護士呢?既然沒有辦法在課堂上影響未來的醫護人才,我只好轉而費心地去影響執業中的醫護人員,尤其是在門諾醫院當中。
去年,門諾醫院完成第一本書《天使的眼睛》,內容談論基督教的醫學倫理,深受社會大眾的鼓舞和肯定,也使其他未上陣的同仁與有榮焉!於是,我再次向醫護人員挑戰,邀請大家來寫有關「我心目中的醫學英雄」的第二本門諾叢書。我先為大家介紹一些醫學史上的典故和趣聞,也請參與的院內同仁發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見。這時,我更驚訝地發現,國內有關整個醫學史的中文資料十分缺乏,而且過去國內並沒有人大力倡導這方面的教育;或許曾有先輩教授努力過,但是忙碌的醫學生都是那麼實際(認為醫學史是不實用的東西,所以不重要,也就不專心研讀),使得國內的醫師和護士對「人文醫學」同感不熟悉。這個認知,更提醒我自己有一份社會責任,要好好鼓勵、幫助院內醫護人員們將心目中影響他們最大、最深遠的英雄人物寫出來,藉此充實本身的人文素養,將來也才有更多具備人文素養的好醫師、好護士能為人群服務。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終於,這本書即將付梓。這不是一本系統性介紹醫學史的著作,只是由醫院中二十餘位醫護人員書寫的醫學英雄的故事。但我希望它能幫助醫學院的學生了解一些有趣的醫學歷史,即使只是片段也好,藉此機會認識你們先輩的心目中所看到的醫學英雄是些什麼人物。我也希望忙碌於執業的醫師和護士們,在結束一天繁重的工作後,能以享受的眼光,看看同儕所景仰的對象。 對一般的讀者來說,這是一本輕鬆易讀的的休閒書,也是一本醫學人文的故事。你將會發現,醫學上的重要人物不一定都是冷漠高傲的,他們也有人性的軟弱和平凡人的喜好。我相信當您看完這本書,會在不知不覺中增長智慧,也確信您的朋友會驚嘆您懂得這麼多。而對一向支持門諾醫院理念的社會賢達,我盼望您們看到,在偏遠地區、資源缺乏的花蓮,還有許多的醫護人員在每日繁忙的工作之外,仍然一直用心追求,並在文字上傳達對社會的奉獻,並分享人文醫學的信息給國人,嘗試去改變社會主流價值「向錢看」的風氣。
我最大的期許,是希望能激勵看過這本書的高中生多充實自己的人文醫學知識,或許也因為是歷史上有許多好行徑、有愛心的醫學英雄吸引著你們,將來選擇走入醫學的領域,不是為了賺大錢或過優渥生活習醫;而是要你們來傳承這種崇高、富有愛心,而且是世世代代都需要的醫療專業。
我們這群在教會醫院工作的醫護人員,常以感恩的心在做每一件事情。這本書取名《路上的光》,是出自《聖經》詩篇的一句話。敬虔的希伯來人由於感念上帝的恩典和教導,訓勉後代的子孫要日夜遵守上帝的教誨,在詩篇119篇105節說:「你的話是我腳前的燈,是我路上的光。」同樣地,我衷心感謝醫院醫護同仁的努力,對於影響我們的醫學先輩們:不論是發明顯微鏡的雷文霍克,或是提著一盞小燈,在克里米亞戰爭中照顧傷患而建立護理專業的南丁格爾,或是創立細胞病理學而改變一千多年致病觀念的菲爾喬,或是發現X光的倫琴……等西方的醫學前輩;或者許多在台灣,在醫學領域中,影響、教導我們,使我們一生受用不盡的先輩們,我們也一樣用感恩的心,將他們的典範記述在這本書中。並且希望,這些我們經歷過的「腳前的燈和路上的光」,能夠對下一代醫護人員有所幫助,就像希伯來人的傳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