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八部》與其他金庸小說的一個明顯區別,是這部書有段譽、蕭峰、虛竹這三位男主角。這三個人,一個在大理,一個在北宋,一個則先在北宋、後入遼國,這就大大拓展了小說的歷史地理空間。這三個人,無不有「我從哪裡來」的身份焦慮,亦無不有「我要到哪裡去」的求索、掙扎和奮鬥。這三個人的身生血統,恰好都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天龍八部》的特點,不僅僅是它的空間視野的廣袤遼闊,從而大氣縱橫;也不僅僅是它的敘事結構的龐大繁複,因而錯綜複雜;更在於它的人物性格與命運的精彩奇妙,而顯出博大精深。
蕭峰的人生故事,就像是古希臘宿命悲劇的絕妙翻版;段譽的故事,像是東方佛學因果之說的最佳詮釋;而虛竹的人生傳奇,卻又像是對西方宿命、東方因果的深刻反諷。因此,《天龍八部》決非佛家經典的簡單演繹,而是結合了東西方/古今人的哲學精神,其中飽含了作者獨特的世界想像、人生體驗和藝術創意。
《天龍八部》不獨有著「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的文化功能,而且有著崇高的悲劇藝術價值。它的主旨不是勸人出家成佛,而恰恰是要在佛道與人道之間、在欲望與理性之間,指出一條平衡與和諧之路。讓世人破孽化癡,自我救贖,求得真正的和平安寧。
《天龍八部》頭緒紛繁,金庸寫來卻又舉重若輕,大有「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大將風度。這顯然又是一種境界。但願這部小小回評,能夠成為讀者重新閱讀之際,一份值得一顧的參考路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