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是最便宜的「保養品」。貴的美容,便宜的美心。因為心可以比臉更容易保持年輕。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吃台灣米,喝台灣水長大的台灣人」,並不滿足這種詮釋。這不盡符合事實,也有哲學上的謬誤。稻子靠陽光,水來自雨,都不是台灣人的原創。
身體得自父母,成長中總有朋友幫忙,知識或感知可能來自書,我正是如此。啟蒙於外國文學,熱中於中國詩詞歌賦,我一直是個台灣和世界一起養大的孩子。
這本書,就是一個這樣的台灣孩子,給台灣和世界的一份小小心思。就只是這樣,別嚴肅,有趣才是人生美好的開始。
被壓迫或較落後的民族,比別人認真上進是本分。盲點和犯錯恐怕更是常有的事。追隨巨人,只看到巨人的後背,耳濡目染巨人的風格。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視野雖然較寬廣,但禁不起巨人稍稍搖晃。
「贏就是對」,這是大國的「巨人哲學」。小國台灣或許當在「對」或「贏」之間,做個更精細的價值選擇。因為「贏」從來不屬於小國。「贏的哲學」或許正是台灣當今亂象的共同源頭。
台灣面臨該建立自有哲學的時刻。哲學不是學術理論研究,哲學是生命邏輯的創作。哲學一點都不深奧,哲學只是自己和世界以及大自然的邏輯關係。
認清母土
旅行者腳踏別人的土地,眼睛看著世界,探索著自己的國家心靈。感受他國,或許更能認清母土。描述世界,或有助對祖國的體悟。台灣不再追隨巨人,台灣人開始追尋屬於自己的完整感覺。完整的感覺當然包括對這個世界的情感和理解。
台灣人早就開始在服務這個世界。從雨傘,水管,腳踏車到電腦。「服務世界」才是「台灣經濟奇蹟」的真正祕密和秘訣。也許是台灣人習慣功歸自己,以致失落了屬於全體台灣人共同創造的生命哲學。
「服務世界」是「抽象命題」。「提高競爭力」是實用命題。有點像,又有點不一樣。「贏」是實用,「對」是抽象。「抽象命題」轉化為「實用體系」,或許正是台灣「向上提升」的關鍵性動力。
二十一世紀。悲觀的台灣人,或許覺得天旋地轉。樂觀的台灣人,或許猛然驚醒。原來台灣人已經具備足夠的能力和自信,可以一躍而下,看別人站上巨人的肩膀。
一個作家,既不悲觀,也不樂觀。傷心徬徨或歡呼希望,都會感應他的心。淚水或汗水或腦汁,在作家心中都是等值。
感謝芬蘭。沒有《芬蘭驚艷》,就沒有《驚歎愛爾蘭》。芬蘭如冰雪之真,台灣如森林之善,美麗就是愛爾蘭。雪花握手即融,不融的一定是碎屑的保力龍。森林站在遠方,等著人類享用。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如果有永恆。
愛爾蘭稍縱即逝的美,帶點天地的憂傷。千變萬化的光,讓人回歸科學和哲學的起點。光是顏色,光是道路。當光線不再,色彩消失。當光亮不在,高速公路也只是黑暗迷途。黑沉沉的曠野,一把火點亮在遠方,就是一個溫暖或希望。
感謝葉慈。沒有愛爾蘭的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威廉?巴特勒?葉慈(William Butler Yeats,簡稱WBY),也不會有這本書。批評或制裁別人是大國的特權,小國台灣並不適格。這是一個二十一世紀台灣人的上位思考。愛爾蘭整個二十世紀的現代歷史縱深,血淚斑斑,難以下手。
詩人葉慈被譽為「愛爾蘭的最佳詮釋者」。《驚歎愛爾蘭》就跟著葉慈的詩韻,和幾個愛爾蘭大文豪的經典名句走。盡可能避免犯下哲學上的錯誤。
愛爾蘭有四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得以平起平坐的作家,至少可以列出十二個。這正是寫作愛爾蘭的另一個難處。一個台灣作家,不禁會這樣想像:《驚歎愛爾蘭》值不值得他們辦個「墓園下的野餐」,花點時間,談一談?
《驚歎愛爾蘭》接著《芬蘭驚艷》。然後,我想到烏克蘭。芬蘭不是人間天堂,愛爾蘭也一樣。世界上沒有「天堂」,否則,那個地方早就人滿為患。然後,「天堂」宣佈死亡。
數據上,愛爾蘭和芬蘭都遠比台灣富裕。但是,食衣住行的豐渥和便利,世界上少有國家能和台灣相比。台灣就像一個正在「轉大人」的大孩子,昔日童稚或青少年的標準,必須或將會遠去,這才是生命發展的常理。國家的生命發展也一樣。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需要想像。看得越多,想像力可能越強。
芬蘭最早走出自己的歷史命運,二十一世紀剛開門,就讓全球驚艷。愛爾蘭直到二十世紀最後十年才改頭換面,不再當「富翁中的窮人」。二○○七年的今天,烏克蘭還在動盪。連維生的必需品,瓦斯都還在風雨飄搖中。
「現代化時間差」構成這三本書的排序。越來越近,越來越有急迫感,越來越需要更深沉的探索和學習。經過這三本書的歷練,也許會有能力寫台灣。畢竟,寫一本「台灣回憶錄」,才是屬於我自己的最終想像。
悲痛與警惕
芬蘭是個政治人搞好的國家。愛爾蘭則陷入長期的政治和宗教衝突。兩本書的寫作心情完全不同。《芬蘭驚艷》處處都是感動。《驚歎愛爾蘭》看到的是一頁頁悲痛。前者可能讓台灣人有較多的學習,後者則充滿著警惕。如果學習只意味著抄襲,對台灣人而言,警惕也許別具意義。
愛爾蘭的歷史格局一直在「贏的哲學」中翻來覆去。愛爾蘭的大文豪們看得深沉徹底,《驚歎愛爾蘭》就這樣開展在愛爾蘭的文學世界裡。
文學很簡單。把話說好聽,把句子寫美,把故事說精彩,把作家要傳遞的訊息,優美地送進讀者心裡,如此而已。
感謝英格麗。她是《驚歎愛爾蘭》的「試讀者」。她代表著或多或少的讀者,和作者在寫作中,就開始心靈交流。溫暖細膩的心令人心儀。作家寫書的過程是自我探索。書是每一個不同讀者的各自所有。作家需要空間,也需要感應。一如讀者會選擇讀書的時間,地點或心情。
《芬蘭驚艷》獲得許多讀者的熱情鼓勵。序中開頭的第一句話:「把這本書當成一份小小的禮物,就不會顯得那麼嚴肅。」竟然成為現實中的事實。這本來只是作家的自我隱喻而已,慷慨的讀者卻個位數,十位數,百位數,甚至千位數,買書送人當禮物。這樣的迴響很難事前想像,也許正反映出讀者對台灣「轉大人」的熱切渴望。
如果,您是《芬蘭驚艷》的讀者,很高興我們再度相見。建議您從《芬蘭驚艷》最後短短的一章看起,再接過來《驚歎愛爾蘭》,也許能有更好的心情連續。如果,我們是初次以書為緣,容我向您做點說明,以示歡迎。書中所說的「台灣文」就是通稱的「中文繁體字」。中文指的是「中文簡體字」。另外,這本書仍是和《芬蘭驚艷》一樣的初衷:用別人的國家,寫自己一生最關心的事。相關的論述已見於《芬蘭驚艷》,這本書就不再重複。
「驚嘆」和「驚歎」已經通用。「嘆」近於悲,「歎」近於歡。作者的心是「嘆」其過去,「歎」其現在。祝福愛爾蘭,也願您喜歡《驚歎愛爾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