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一直是台中。】
這些年因為高鐵快速方便,因為舊台中市區中心商圈沒落,我已經漸漸鮮少到火車站附近走走(好啦!老實說,根本就想不起來,上次是什麼時候到台中火車站附近了)。
某天早上,我去市中心辦事情,那時正值涼爽春天,連續下了好幾天的綿綿細雨,害羞的暖陽終於露臉,晴空湛藍的格外清澈,微風徐徐吹來的舒服,讓人一整個慵懶了起來。忍不住停了車,我偷個空,在火車站附近喝杯咖啡,小憩些會兒。
<過往歲月,彷彿昨日,似遠又近。>
在咖啡店緩緩的爵士樂裡,我突然想起了讀國小與國中時,常在市中心來來去去。搭火車、坐公車、騎腳踏車,趕補習、泡K書中心、閒逛街……那穿著制服、揹著沉重書包的歲月,彷彿昨日,回憶,似遠又近。
我是道道地地台中人,十五歲以前不曾離開這裡,那年少的記憶,分分秒秒都在台中,雖然沒有熱血青春電影裡那種戲劇性的轟轟烈烈,但卻也沒少過清湯掛麵、黑裙過膝、填鴨考試……所有六年級女生該有的青春點滴。那時塞滿考券與分數的年輕腦袋裡,覺得世界好大,未來好遙遠,遠得讓人彷徨不知所措。
十六歲後去南部念工專,開始輾轉多年的外地求學生涯。台中往返雲林、台中往返新竹、台中往返台北……不斷的往返之間,我深刻感受到自己是個極度戀家的人,每逢假日不回台中,我簡直坐立難安、渾身不舒服。又每次過完假期,回程車途上,竟默默掉起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麼的離鄉淚來。
那些伴隨著火車進站出站、廣播聲響與巴士車站假期裡熙來人往的擁擠回憶,在那個獨自喝咖啡的早晨裡,像電影情節似的湧到眼前身畔。
後來在校園裡認識了Simon,有他相伴身旁,異鄉生活不再苦楚,我們相戀九年後步入禮堂。雖然台中依然是家鄉,娘家婆家都在這裡,可是愛情讓我覺得「Simon在哪裡,家,就在那裡」,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天涯海角都是可以是家,從那時候開始,故鄉台中逐漸模糊了影像。
接下來將近長達十多年,我跟Simon因為工作、因為喜歡旅行,開始不只奔波在台灣的南南北北,更甚至飛到千萬里遠的歐洲,雖然這中間也常常回到台中,但都只是來來去去的匆忙過客。一直到幾年前孩子要上學念書了,我們才真正定居台中。可是平凡如我,就像所有的人一樣,被匆忙的生活追著跑,忘了停下腳步聽聽自己的聲音、看看身邊的美好。
<一直在忙最緊急的事,卻忘了最重要的事。>
打了通電話,更改了開會時間,我決定給過去、現在與未來的自己一點時間,因為我發現自己一直在忙最緊急的事,卻忘了最重要的事。
沿著午后安靜緩慢、翠綠扶蔭的綠川街邊,往台中火車站的方向走著,心情很舒服,突然覺得台中好美啊!心中想起法國雕塑家羅丹(Auguste Rodin)說:「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也許~台中一直都很美,只是我不曾停下來用心去感受、去細細品味。
坐在車站候客椅上,我撥了通電話給Simon,昨晚他忙到深夜才進門,現在他正一邊打報告、一邊囫圇吞棗吃便當、一邊還要跟我講電話。
他隨口問:「你在哪裡?」
我隨口答:「我在你心裡。」
電話兩端的兩個人一起笑了。
我告訴他我的發現,而並不意外的是,同為道地台中人的他跟我一樣,居然也想不起來上次是什麼時候來台中市區走走?又是什麼時候走進台中火車站?
<流浪之所以不寂寞,是因為確定會回來>
原來離最近的通常最看不見,因為一直在身邊,所以總忘了珍惜;原來周遭就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卻因為急迫心切的想要更好,所以把聚焦放在該改善卻還沒能改變的缺點上叨叨絮絮、緊追不捨,於是步伐變得快速又混亂、生活變得緊張又焦慮。
在這春天的涼爽午后,我們約好了要一起重新認識印象中那模糊卻又深刻的故鄉,再去車站搭火車、再去公園划船、再去大學看教堂、再去校園閒散步,還要去小巷弄裡找小時候愛吃的小吃,還要去新的特色店裡吃美食,也要帶著兩個蹦蹦跳跳的孩子,跟我們一起牽著手走進過往回憶,也走出嶄新記憶……說著說著,我突然明白了,這些年來的流浪之所以不寂寞,是因為確定會回到這裡。原來~我最愛的,一直是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