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森林

【前情提要】

故事女主角諾拉，應邀參加了多年不見好友克萊兒的告別單身派對。一群人來到位於僻靜鄉間的一幢屋子共度週末。第二天，他們出發前往靶場射飛靶……

【主要人物介紹】

・諾拉：學生時代的名字叫「李」，她懷藏著驚人的秘密來到這個告別單身派對。

・克萊兒：美麗的準新娘。她邀請諾拉參加告別單身派對，竟不邀她參加婚禮。

・小芙：克萊兒的好友，有點頑固有點傻，堅持按照她自己的方式舉辦這次派對。

・妮娜：諾拉的舊友，外科醫生，言詞刻薄犀利。

・湯姆：克萊兒的朋友，不太成功的演員兼劇作家。

・詹姆斯：不在場的新郎

17

「歡迎光臨托克森林，」男人的澳洲腔略帶厭煩。他曬成古銅色，輪廓分明，有點神似湯姆‧克魯斯。從小芙盯著他瞧、綠眼睛大睜、嘴巴微開的樣子，我就知道不只有我看出兩人的相似之處。「我叫葛里，是各位今天的指導員。」

他停下來，似乎在點人頭，然後說：「等等，我的預約紀錄上是六個人。有人擅離職守嗎？」

「有，」小芙緊張地說，「確實有人先落跑。等下我開火的時候，心裡想像的目標是誰，猜到沒有獎。」

「所以今天只有五個人？」指導員輕鬆地說，似乎沒有注意到小芙緊繃煩躁的情緒。「太好了。好吧，首先要告訴各位我們的安全防範措施……」

他開始長篇大論地講解耳罩、酒精、手上拿著槍的時候你的責任，以及其他有的沒的。

對，我們都是徹頭徹尾的新手；沒有，我們沒人有散彈槍執照；對，我們都超過十八歲了，沒有喝酒。等到這些都確認清楚之後，我們簽了一份長長的免責聲明，然後魚貫走到向外開展的射擊中心。在中心的後半區，指導員打量著我們。

「妳，」他指向小芙：「是小芙，對吧？妳的外套太薄，最好穿厚一點的，緩衝後座力。」他在身後的箱子裡翻了一陣，拿出一件有襯裡的巴伯爾外套。小芙做了個鬼臉，還是穿上了。

「抱歉，我非問不可，」她邊說邊拉上拉鍊，「你的名字真的是葛里嗎？還是這是綽號？」

「不，就是葛里。葛利戈里的簡稱。」

「噢，葛雷，」小芙說，笑得有點太大聲。葛里對她露出略覺古怪的神情。

「對，就是葛里。現在，各位要記住，」他拿出一支壞掉的散彈槍放在板桌上，繼續說：「千萬記住：槍是武器，會傷人。尊重它，它就會尊重你。亂搞它，最後很有可能變成你被亂搞。最重要的是，不管槍有沒有上膛，絕對、絕對不要用槍口指人。如果卡彈，不要低頭看槍管哪裡不對勁。以上聽起來很簡單，但就算是這麼簡單的安全防範措施，大家不遵守的頻率還是高得驚人。」

「好，現在要跟各位解說上膛、閉鎖、扳開槍管的基本操作，然後去樹林裡試打飛靶。有問題就問。今天我們要射的第一批子彈是……」

我們大家安靜聆聽他說明技術細節，幾乎忘記開車到此途中發生的蠢事。我很高興有東西可以讓我專心，很高興可以不用再想克萊兒和詹姆斯。

長篇大論終於結束，所有人跟著葛雷魚貫走出小屋，進入稀疏的松樹林，手臂上勾著槍管下扳的槍。

樹木逐漸消失，直到只剩一大片長草的空地。遠處有一道小小的防風牆。葛里開口：「好吧，我們停在這裡。我們今天要用的子彈，」他說話的語氣好像在複誦一篇倒背如流的講稿：「是七點五釐米子彈。這是一種優良、射程中等的子彈，幾乎所有的飛靶射擊，包括不定點、定向、不定向，都適合用這種子彈。這個，」他舉起一個彈匣，「就是七點五釐米實彈。彈丸填裝到尖端，」他拍拍圓形的那頭，「彈丸塞在中間，火藥和雷管在這邊。好吧，在開始之前，我示範給各位看看一整顆七點五釐米散彈打在人體上有什麼效果。」

「要開始找自願者哦！」小芙起鬨地叫著。

葛里面無表情轉向她。「這位小姐，妳能自願真是太好了。」

小芙發出緊張的笑聲，看起來有點退縮，但又有點興奮。「其實應該要讓新娘子來的！」她抗議道。但葛里一招手，她還是滿面潮紅地站到他旁邊，用手遮住一臉做戲般害怕的樣子。

「好吧，小芙很勇敢自願協助我，示範槍管上膛近距離射擊，會有什麼效果。」他停了一拍，然後眨眨眼，「別擔心，她不會成為槍管的目標。我手上，」他舉起一張很大的紙，上面有黑色的輪廓。「是一張紙靶，通常用來練習手槍射擊。」

他在口袋裡翻找一陣，拿出大頭釘把紙靶釘在一棵樹上。樹皮已經起泡，斑斑點點都是傷痕，不難猜到等下會發生什麼事情。

「請大家往後站。小芙，戴上耳罩。」

「我覺得自己好像DJ！」小芙咧嘴而笑，把霓虹耳罩拉到耳朵上。

「現在，我要把槍上膛，裝入子彈，」他把子彈滑入，「然後像剛剛示範的一樣，關上槍管。小芙，到這邊，站在我前面。對，把槍放在肩上。」他把槍貼近小芙，穩固在正確的位置上。小芙略微神經質地嘻嘻笑。

湯姆在我耳邊竊竊私語：「我們的葛里挺帥的，對不對？我不介意他幫我調整站姿。小芙看起來也一點都不反對。」

「握緊槍，」葛雷說，「現在，手指扣扳機。」他握著小芙的手，讓槍身和槍管靠緊她。「然後輕輕壓……ㄚㄚㄚ緊扳機，動作輕柔流暢……」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響起。小芙小聲尖叫，往後抵著葛里的胸膛。我們面前的那張紙爆炸成碎片。

「天老爺！」湯姆說。

我在美國片裡看過打靶的場面：人形輪廓的靶心周圍，散佈著整齊的小洞。但在這裡打靶不一樣。子彈正中紙靶的胸膛，整張紙中間的部分完全被摧毀。在我們的注視下，紙靶輕飄飄、自由自在地落在滿地落葉上。

「就這樣。」葛里從小芙肩上卸下槍，走過來跟我們站在一起。小芙小跑步跟在後面，臉上混合了驚嚇與興奮，臉頰泛紅。我不確定這是因為爆炸帶來的刺激感，還是像湯姆說的，她沉醉於葛里一對一的貼身指導。

「各位可以看到，」葛里繼續說，「這一發近距離打出的子彈，造成不小的傷害。如果剛剛射的是人，他很可能沒有辦法撐多久，連送到附近的醫院都來不及。所以，各位先生女士，我們學到的教訓是，尊重你的武器。OK，有問題嗎？」

我們都沉默地搖頭，只有小芙容光煥發。妮娜的臉色出奇嚴峻。我想起她在無國界醫生組織服務時治療的槍傷──不知道她現在有什麼感想。

葛里再次點點頭，好像很滿意似的。我們安靜地跟著他，面向飛靶。

18

「好好玩喔！」小芙向後倒在沙發上，踢掉靴子，腳上穿著毛茸茸的粉紅襪子。她把頭髮上的雪抖掉──開車回來的路上又下雪了。「棒透了！湯姆，你真是個神射手！」

湯姆咧著嘴在笑，歪進扶手椅裡。「我十幾歲的時候常常射箭。我猜技巧是一樣的。」

「射箭？」妮娜有點不可置信看著他：「像羅賓漢與他的快樂夥伴那樣嗎？你射箭的時候穿緊身褲嗎？」

「像在比奧林匹克運動會那樣，」湯姆說，顯然很習慣遭到這樣的嘲笑，所以渾不在意。「沒有緊身褲。我以前還有練競技擊劍，對身體很好，體能要求很高。我現在已經不行了。」

他繃緊一邊的二頭肌，臉上帶著本應是自憐的神情，但其中輕微的自得卻不言而喻。

妮娜露出同情的神色。「老天，沒錯，如果胸肌跟青春期小女生的胸部一樣大，還搭配六塊肌，感覺一定很差。真不知道你老公布魯斯怎麼能忍受。」

「你們兩個別鬧了！」小芙斥責。

克萊兒在遠處的沙發上看著他們。我發現自己看著她，想起她以前很愛觀察別人：她會一語驚人，像往池塘裡丟了一顆石頭，然後退回去，在其他人忙著

找石頭時，安靜地看著漣漪。這個習慣很討厭，但我無從譴責──我太瞭解這種習性了。我也喜歡觀察勝過被觀察。

克萊兒轉頭，看到我在看她觀察湯姆和妮娜拌嘴，露出小小、陰險的微笑，彷彿在說，我逮到你了。

我移開目光。

克萊兒邀請我到這裡，她圖的是什麼？妮娜認為她是企圖利用我，平撫自己的良心不安──就像出軌的丈夫向妻子坦白一樣。

我不這麼認為；我不覺得克萊兒會因為釣上詹姆斯而感到良心不安，夜不成寐。不管怎樣，我都沒有立場譴責她──她沒有對不起我。我和詹姆斯早就分手了。

不。我覺得可能……可能她只是想觀察，看我的反應。她把妮娜找來，可能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就像小孩看到突起的蟻丘，就無法克制自己不戳它。

然後他們退開……觀察。

「妳呢，李？」小芙突然對我說。我從克萊兒身上移開目光，暫停腦中的思緒。

「抱歉，妳說什麼？」

「妳喜歡射擊嗎？」

「不討厭，」我揉揉肩膀，感覺瘀青已經出來了。「不過我肩膀好痛。」

「妳開第一槍的時候，被後座力狠狠撞了一下，對不對？」

槍的撞擊讓我猝不及防，往後猛擊我的肩骨，發出悶響，差點斷了我的呼吸。

「一開始就要把槍握緊，」湯姆說。「妳剛剛的動作像這樣，這樣。」他伸手拿下壁爐上的散彈槍，抵在肩膀上，擺出散漫的站姿──就是這個樣子害我多了個瘀青。

槍口正對著我。我呆若木雞。

「嘿！」妮娜尖銳地說。

「湯姆！」克萊兒在沙發墊上掙扎著坐直了身體，看著我又看著湯姆。「把槍放下！」

湯姆只是咧嘴而笑。我知道他在開玩笑，但仍然不由自主覺得身上每塊肌肉都繃緊了。

「天哪，我覺得自己像傑森‧包恩！」他說，「我一邊說話，一邊可以感覺到力量源源湧進我的腦袋。嗯……我們來審問幾個人。這樣開場好了──諾拉，為什麼在我認識克萊兒這幾年裡，她從沒有提過妳的名字？」

我想說話，可是喉嚨突然發乾，幾乎連口水都嚥不下。

「湯姆！」克萊兒的音調更高了：「假裝我有被害妄想症好了，但剛才葛里說了那些被槍亂搞的明智建議，你覺得你還想拿著它亂揮嗎？」

「它又沒上膛，」小芙說，打了個呵欠。「我阿姨用它嚇唬兔子。」

「都一樣。」克萊兒說。

「只是開玩笑而已啦，」湯姆說，再度咧開豺狼般的狠笑，露出白得出奇的牙齒。然後垂下槍口，把槍勾回槍座上。

我向後跌坐在沙發上，感到腎上腺素逐漸消退，手指從僵硬的握拳舒展開來。我的手在發抖。

「幹，一點都不好笑，」克萊兒說，皺眉的樣子如同完全看不出笑點在哪。「下次如果你還要拿著槍揮舞，可不可以先確定瞄準的不是我朋友？」

我對她報以感激的眼神。她對我翻了個白眼，好像在說「他白癡」。

「抱歉，」湯姆溫和地說，「我剛說了，開個玩笑而已。如果有人覺得被冒犯，我道歉。」他朝我的方向假意鞠了個躬。

「好吧。容我告退，」小芙又打了個呵欠：「我要去準備晚餐了。」

「要幫忙嗎？」克萊兒說。小芙的臉亮了起來。她的笑容非比尋常，讓她整張臉都不一樣了。

「真的嗎？我覺得妳今天應該要像女王一樣。」

「哪有，少來。我可以切菜或做其他事情。」

她從沙發上起身，兩人離開房間，克萊兒的手臂親暱地環著小芙的肩膀。湯姆目送她們離去。

未完待續

【前情提要】

故事女主角諾拉，應邀參加了多年不見好友克萊兒的告別單身派對。一群人來到位於僻靜鄉間的一幢屋子共度週末。第二天，他們出發前往靶場射飛靶……

【主要人物介紹】

・諾拉：學生時代的名字叫「李」，她懷藏著驚人的秘密來到這個告別單身派對。

・克萊兒：美麗的準新娘。她邀請諾拉參加告別單身派對，竟不邀她參加婚禮。

・小芙：克萊兒的好友，有點頑固有點傻，堅持按照她自己的方式舉辦這次派對。

・妮娜：諾拉的舊友，外科醫生，言詞刻薄犀利。

・湯姆：克萊兒的朋友，不太成功的演員兼劇作家。

・詹姆斯：不在場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