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看守者之眼》 【推理評論家】張東君
看完這本書,我的臉上不禁流露出微笑,心中想著:『橫山樣啊,你可被我抓到小辮子啦!』完全沒個粉絲樣,比較像是個吹毛求疵逮到人家小把柄、輸人不輸陣的好事者。大部分的推理迷都已經認識這位橫山先生了,可是他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會挑起我的『挑戰』精神?
先說大家比較知道的橫山。他於一九五七年出生於東京都,在從東京都立向丘高中、東京國際大學畢業以後,在群馬縣的上毛新聞社(以個人偏見來說,真是位現代蘇武呀!)當了十二年的記者,在一九九一年以《羅蘋計畫》獲得第九屆三多力推理大賞佳作,以此為契機而離職成為文字工作者,替《週刊少年雜誌》寫漫畫原作,也寫童書、兼差當警衛等。
他以多年的記者功力與採訪經驗為基礎,再加上生活中的觀察與對人性的洞察,寫出來的作品都很扎實。雖然沒有天才偵探出現,筆下人物卻都有血有肉,事件的動機與探討的過程,都有可能是我們在生活周遭所會遇見、會發生、甚至是發自我們內心的糾葛與掙扎。在他的短篇小說中,每一篇故事中的真相,都對主角的人生造成很大的影響,但是在真相揭曉之後,卻不一定會有好的結果。雖然說紙是包不住火的,萬事到頭終有報,但是從不同的角度來看的時候,究竟是誠實為上,還是抵死不認才好,這種道德抉擇,應該就是他對讀者丟出來的挑戰,或是提出的疑問。當然,他的長篇小說也分別探討不同的主題、並留下思考的空間,讓讀者在看完小說後探索人性各種層面的深度與廣度。
特別是他寫的警察小說,並不是以警察來扮演名偵探角色,而多半是從警察內部、從各個部門的日常業務、同儕關係來發展故事的內容,講警察的因公而『不能說、不可說』、因私而『不可告人』的各種事件,所以比較會是心理層面的懸疑推理,也被認為是揭發黑暗面的社會派。
也因此,當他在一九八八年以《影子的季節》獲得第五屆松本清張賞之後,就被譽為『平成的松本清張』(我是覺得橫山沒有灰暗到像清張那樣,讓人看完書後會陷入沮喪!),成為知名作家。二○○○年以《動機》獲得第五十三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賞短篇部門賞。二○○二年的《半自白》在《這本推理小說真厲害!》及《週刊文春年度十大推理小說》均獲得第一名。他有不少作品都被拍成日劇,在二○○四年《半自白》被拍成電影時,橫山自己還出場客串法庭記者呢。著作除了前述之外,還有《第三個時效》、《真相》、《踩影子》、《登山者》、《臨場》、《顏》《震度○》、《沒有出口的海洋》等。
橫山曾經入圍過三次直木賞,第一二○屆以《影子的季節》、第一二四屆是以《動機》、在二○○三年第一二八屆則以《半自白》入圍。但是由於評審委員在看書以後,與跟小說內容相關的機構聯絡,問他們在這本小說中成為重要關鍵的要素,在現實生活中是否做得到,並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於是評審委員就在評選時以『缺乏現實性』為由而讓他落選。別的評審委員也說:『這本書得了很多獎,沒有發現內容中的缺陷就授獎的(推理)業界也不對。』接下來還在雜誌上也以類似的理由批評讀者,引起了各界的討論與爭辯。橫山認為直木賞不但侮辱了推理作家們,也侮辱了讀者,於是他就發表了『與直木賞訣別宣言』。
(啊,為什麼在這裡我很不適時宜地想起秋瑾和林覺民?)據說若非如此,第一三○屆的直木賞鐵定是會給《登山者》的呢。不過這也留給我們這些推理迷一個辯論的主題:推理小說裡面的詭計或是描述,一定要像科學論文中的實驗過程那樣,是別人可以依樣畫葫蘆,照著重做的嗎?
言歸正傳。《看守者之眼》這本書,是由六個短篇所組成的。套用編輯的說法:『我覺得重點不在兇手、偵探,甚至也不在推理,而是講人心的狹窄、惡劣、自作自受,每個故事都蠻有那種結尾精采有力的閱讀快感!』
舉出其中兩篇的內容來說說:
〈看守者之眼〉的主角是在R縣警察署教育課任職的女性事務員山名悅子,她的工作是編輯雜誌《R縣警員》,但是在要介紹退休人員的特輯稿件中,她卻發現稿子少了一篇。少的是近藤宮男這位工作了三十八年,其中有二十八年都在當看守所管理員的手稿。但是在她到近藤家拜訪時,悅子從他太太口中聽到的,卻是近藤『辦案』去了。原來近藤由於在唸警察學校時的成績平平,當不上刑警,在當看守所主任的長年之間,也還是沒放棄年輕時的夢想,所以想在退休前,把發生在一年前的一件『家庭主婦失蹤事件』給解決。因為那個案件的嫌犯曾經以別的案子被關進看守所,而根據近藤長年練就的『看守者之眼』,他覺得這個事件有鬼!
為了不爆雷,我只能說近藤確實一償宿願。精采部分當然是在中間過程囉!
〈祕書課的男人〉的主角是位縣長祕書課的課長。他覺得最近縣長對他的態度跟往常大為不同,於是開始一一檢討到底自己是做了什麼還是沒做什麼、是不是縣長看見民眾投書、還是有人在縣長前說了他的壞話……自省的過程完全就是個尋跡推理,卻又充滿著人類勾心鬥角的心理分析。所以,如果你的職稱與工作內容是國會或民代助理、企業特助、祕書的人,此篇必看!總是小心翼翼地維護人際關係、揣摩上意的人,本書必備!若是你是那種為了自己的目標認真做事,卻總是被那些汲汲營營的人視為假想敵,沒事就被扯後腿的人,把這篇當成勵志文來熟記在心吧!這樣的話,你就會發現那些人的日子過得多痛苦,可以寄予同情,不跟他們計較啦。
看完這本書,多少可以知道橫山在記者生涯中,跑過哪幾條線,也可看出他一定是個用心的記者。而我在選書上對橫山偏心,卻是因為他寫的警察小說,讓我回想到我跟警察合作時的難得經驗。我的工作,和本書其中一篇的主角一樣喔!這也是我之所以會知道一些『橫山所不知道的內幕』的原因。算我勝之不武吧,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