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垂頭喪氣,步伐沉重。
年紀約莫十二、三歲,頭髮在頸後紮成一束,留著劉海,還是天真的男童裝扮,一隻手抱著細細長長的包袱。稚氣未脫的臉上,露出世界末日般的晦暗表情。
少年無精打采地走著。
『昌∼浩∼』
有個東西蹬蹬蹬地跑著,精神奕奕地跟在他後面。
『昌浩!喂……昌浩,看著我啊!』
聲音一次又一次在背後叫喚著,但是少年既沒有停下來,也沒有回頭。
『喂,昌浩!……偉大的晴明的孫子!』
一直沒有任何反應的少年突然回過頭,放聲怒吼:『不要叫我孫子!』
『原來你有聽見啊?真是的,聽到有人叫你,就該應聲嘛!你媽媽沒教你嗎?在人際關係的建立上,問候跟禮儀很重要呢!』
昌浩把視線往下移,黯然地嘆口氣說:『你沒資格跟我談人際關係……』
『喔,是嗎?』
聲音的主人顯得毫不介意,突然用後腳直立起來,前腳俐落地環抱胸前,爽朗地笑了起來。那模樣看在任何人眼裡,都不像是可以談論『人』際關係的東西。
那模樣就像大貓或小狗,全身覆蓋著純白色的毛。長長的耳朵隨風往後飄揚,長長的尾巴搖晃著。四肢前端有五根銳利的爪子,脖子圍繞著類似紅色勾玉的突起。
直視著昌浩的眼睛是紅色。
白色額頭上,烙印著紅花般的奇特圖騰。
在昌浩的記憶中,人們會把這樣的東西稱為異形、妖怪或變形怪,要不就是怪物。
不管叫什麼,他都覺得沒必要跟非人的東西談論人際關係。
他無奈地嘆口氣,用手上的細長包袱敲敲肩膀說:『你幹嘛跟來?』
『有什麼關係呢,不用在意這種小事、不用在意。』
那傢伙灑脫地揮了揮一隻前腳,爽朗地回應,那樣子開朗得教人生氣。
昌浩拉長臉說:『我現在很傷心,你不要跟著我,煩死人了。』
『啊,是不是又被說沒有才能?果然是。』
被一語道破,昌浩啞口無言。看看右手上的包袱,沮喪地垂下頭。
包袱裡是橫笛,他在父親的介紹下,去見了知名的雅樂師,結果被雅樂師宣判說:『為了你好,我勸你最好把音樂當成興趣就好。』
沒錯,他也知道自己吹得不好,但並不討厭橫笛,所以努力練習過。現在被下了這樣的最後宣判,怎麼會不難過呢?
所以昌浩無力地垂下肩膀,無精打采地走著。
精神奕奕地蹬蹬蹬走在後面的怪物,對著昌浩哈哈大笑說:
『你真沒用呢!虧你是那個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孫子。』
『你這隻怪物沒資格說我!』
昌浩立即大聲吼回去,又發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深深嘆息。
安倍昌浩當年十三歲,過完下一個年就十四歲了,已經到了必須完成元服儀式、出仕的年紀了。
他們整個家族,幾乎都是靠同樣的職業維持生計。包括不管何時都會被冠上『曠世』頌詞的祖父安倍晴明、人稱『第一預言家』的伯父吉平、被視為『未來的陰陽寮長』的父親吉昌都是。還有年紀比昌浩大一輪的哥哥們、比哥哥們更年長的堂兄弟們,也幾乎都是從事相同的工作。
是的,安倍家的職業是陰陽師──不是官職的陰陽師,而是泛指使用陰陽術的陰陽師。要成為官職的陰陽師,必須進入陰陽寮工作。雖然也有民間的陰陽師,但是安倍家都是為皇宮工作的陰陽師,必須循序漸進,不斷磨練技術,徹底學會曆法、天文術等龐大知識。
這就是生在安倍家的男人必走之路。
然而,昌浩卻──
『……』
傍晚,無精打采地走在行人稀疏的三条大路上,他又誇張地嘆了口氣。
在安倍家族中,也有不少人是隸屬於陰陽寮之外的省寮彍,這些人都有共通的原因,那就是他們都缺乏身為陰陽師非常重要的能力──通靈能力。
就算出生在安倍家,也未必會有這種能力,所以是無可奈何的事。沒有通靈能力就很難看清楚怨靈和妖怪,無法稱心如意地降魔,而且不能察覺自身的危險,所以他們必須選擇其他道路。
而這就是昌浩的煩惱。
『你既然是晴明的孫子,就趕快把在這附近遊蕩的靈魂,敏捷、俐落地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或是降伏可疑的生物嘛!』
『你是說像你這樣的生物?』
『對、對,像我這樣的……不是啦!我就不用啦,我對人、畜完全無害。』
『是嗎?』
昌浩按著太陽穴,嘆了口氣。
最近,他一直過著每天都不得不嘆好幾次氣的日子,日子非常難過。
他沒有陰陽師最重要的通靈能力。
滿面愁容的他,緊咬著嘴唇。
以前,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的確看得到。他還有模糊的記憶,所以應該沒錯,家人們也都知道。
所以,昌浩的將來當然也是一條通往陰陽寮的康莊大道。
是的,親愛的家人並不知道昌浩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通靈能力,害他吃了不少苦頭。雖然次數不多,但是每次全家族聚在一起時,因為都能通靈,現場狀況簡直恐怖至極。
『我來這裡的途中,遇到一群小妖。』
『啊,現在還在圍牆外往裡面窺伺呢!』
『喔?真有精神。』
『對了,前幾天我看到妖怪在某個宅院搗蛋,就把它降伏了。看不到就更容易擔驚受怕,宅院主人差點生病了。』
他完全搭不上這些滔滔不絕的日常對話,總是躲在最後面,儘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最怕的就是有人把話題丟給他。
蹬蹬蹬走在他旁邊的怪物,微瞇起一隻眼睛說:『不要再東試西試了,下定決心當個陰陽師吧!反正你又沒其他才能,我覺得這麼做是最明智的選擇啊!晴明的孫子。』
『不要叫我孫子!』
昌浩大吼後,又深深嘆了口氣,不禁想起飽受這種折磨的開端。
時間要回溯到幾個月前。
年初時,父親吉昌把他找去。吉昌看著乖乖端坐的小兒子,眼神柔和地說:
『差不多該替你舉辦元服儀式了。成親他們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出仕了,你算晚了一些,我會卜個吉日定下來。儀式完成後,你就是大人了。』
通常,貴族子弟都希望早點完成元服儀式,因為愈早完成就愈早邁向出人頭地之路。昌浩十三歲,是該舉辦儀式了,這點無庸置疑,問題是在那之後。
『什麼嘛!還說陰陽術要學的東西多到數不清,要我趁現在把以前學過的東西好好複習一遍。』
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比手畫腳地強辯起來,怪物不解地插嘴說:
『你是在跟誰說話?』
『我在跟我自己說話,你不要老挑我毛病!』
昌浩又繼續說:『所以我就說了。』
『喔?』
『我說不如趁現在拓展視野,也試試其他領域,譬如笛子、書法或武術等等。』
怪物嗯嗯地點著頭。
吉昌很疼愛這個自己年紀大後才得到的小兒子,所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
從那時候到現在。
他真的嘗試了種種領域,但是,都被下了『不可能有成就』的殘酷保證。
遠處傳來嘎噠嘎噠的車輪聲,他回過頭,看到牛車向這裡靠近,趕緊閃到路旁,看著牛車從自己前面經過。那裡面應該是坐著有相當地位的貴族,正在回家的路上吧!
他這麼東想西想時,腦中突然浮現已經出仕的兩個哥哥。
『兩個哥哥都已經結婚了,所以父親對我這個最後的小兒子向來很寬容,可是,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怪物毫不留情地回應垂頭喪氣的昌浩說:『長子成親不久前升上了曆法博士吧?不愧是被視為「未來陰陽寮長」的吉昌的兒子,仕途平步青雲呢!』
昌浩瞪怪物一眼說:『你這隻怪物,知道得真清楚。』
『不要叫我怪物。』
就因為遇上了這隻半瞇著眼回嘴的怪物,一切都糟透了。
在父親提起元服一事的兩個月後,正是遲來的櫻花綻放的時節。
昌浩為了請大書法家評鑑他的天分,特地登門造訪。結果,大書法家說出仕後用在工作上應該沒有問題,講得很委婉,但顯然是在告訴他『你沒有天分』。
傷心的十三歲少年昌浩,沮喪地癱坐在京城郊外的大柏木樹下。
那隻稀奇古怪的怪物,就在這時候掉下來了。
撲通落地。
『……』
昌浩看著不知為何興致特別高昂,蹬蹬蹬走在他旁邊的怪物,想起當時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清楚記得那時候的事,清楚到教人生氣。
撲通落地的怪物,皺起眉頭呻吟了好一會,眼角甚至浮現淚光,還用人類無法理解的話語叫著:『……好痛。』
這樣折騰了大半天後,才發現昌浩茫然的視線,不悅地瞇起眼睛說:
『看什麼看!』
被瞪的昌浩只是呆呆看著它。
哇!怎麼看都是隻怪物,怪物竟然會摔下來,實在夠愚蠢了……咦?
昌浩凝視著怪物,在心中仔細思索,終於察覺一件事,不解地偏起頭來。
這是怪物,所謂怪物就是怪物,就是一般人看不到的非人異形。
難道是自己的通靈能力恢復了?如果是,就可以順周遭人的意,義無反顧地邁向陰陽師之路了。神啊,謝謝您!
種種思緒一湧而上,昌浩振奮地問怪物:
『喂、喂,除了你之外,這附近還有沒有其他怪物?』
這是為了謹慎起見的最後確認,只要怪物回答沒有,就可以確定今天是他的通靈能力復元紀念日。
但是,怪物立即回他說:『有。』
昌浩頓時全身僵硬,怪物重整姿勢,很詳細地告訴他,怪物在那裡、那裡跟那裡。
人生就是這麼不能盡如人意。
他垂下肩膀,流露出世界末日般的神色,哀怨地瞪著怪物說:
『……為什麼我看得見你?』
悠哉地走在旁邊的怪物,聽到他說出跟當時同樣的話,偏著頭說:
『那是因為我很長命、很偉大,所以像你這種應該看不見的人,也看得見我。』
很開心似的哇哈哈笑得前俯後仰的怪物,突然一本正經地說:『原來你想起那麼久以前的事,沉浸在感傷中啊?這樣不行喔!人生苦短,你要更積極向前看才行。』
『一個月不到就叫很久以前的事啊?』
身為怪物,卻滔滔不絕論述人生,感覺真的很奇怪。
昌浩帶著嘆息說:『如果我是陰陽師,就把你這種怪物降伏得一乾二淨。』
他想如果真能那樣,應該就可以過著平靜祥和的生活。
第一次見到他時,怪物仔細打量他後,滿臉驚訝地大叫說:
『啊,你不就是「那個」晴明的孫子嗎?忘了是哪時候,跟晴明走在一起的就是你吧?對了,你差不多該舉行元服儀式了吧?大家都說又要多一個麻煩的陰陽師了。』
說真的,你爺爺怎麼會那麼強呢?這樣下去,像我們這種通情達理的膽小妖怪、無害的百鬼夜行、低調過著生活的變形怪,永遠也不得安寧。而且,安倍家族還接二連三出現優秀的陰陽師,像我們這種膽小妖怪,下場真的很悲哀呢!
──自稱『膽小妖怪』的怪物,神采飛揚地說得口沫橫飛。
這個怪物話真多啊!昌浩有點不耐煩地聽著,劈哩啪啦說個不停的怪物突然冒出一句:『喂,你有沒有在聽啊?孫子。』
因為不知道名字,所以那是很當然的稱呼,但是正好戳到了昌浩的痛處。
我叫昌浩。晴明的孫子又怎麼樣?安倍的血緣又怎麼樣?就不能走其他路嗎?可以的話,我也想當個陰陽師讓父親高興啊!可是不管我怎麼掙扎都沒有用啊!我不是拚了命在暗中摸索嗎?你這隻怪物什麼都不知道,不要說得好像你有多了解……!
他氣得把心中激動的情感一股腦兒吐了出來,喘得肩膀上下抖動。怪物卻很平靜地反問他:『對了,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晴明的孫子昌浩。』
『──』
昌浩在他十三歲的春天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人氣到最高點時,什麼都無所謂了。
『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覺得生氣。』
昌浩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皺起眉頭嘀咕著。怪物大笑說:『人類有「遺忘」這個了不起的專長,你要忘掉不開心的事,迎向嶄新的未來才行。』
那種極度開朗的樣子,好像在對昌浩說『我今天也過得很順利呢』!讓他覺得自己這樣胡思亂想、徒增煩惱,似乎有點愚蠢。
他大大嘆了口氣。
晴明的孫子。
現在回想起來,就是這句話堵住了他的嘴。
以後無論走到哪、做什麼,『安倍晴明的孫子』這個稱呼都會緊跟著他,就像父親和伯父老是被稱為『安倍晴明的兒子』那樣。
就在他胡思亂想,眼角發熱時,地面發出了嗞嗞嗞嗞的巨大聲響。
他立刻停下來觀察四周。
在很前面慢吞吞走著的牛車,突然發出巨響,裂成了兩半。牛車上的公卿貴人慘叫一聲,被拋到半空中,就那樣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
隨扈們搞不清楚狀況,驚聲尖叫。被異常狀態嚇到的牛,發出尖銳的叫聲發狂暴動起來。
然後,這次換牛突然消失不見了。
地面又發出巨大聲響,牛剛才所在之處的地面高高隆起,塵沙飛揚。
受到驚嚇的兩個隨扈迅速逃離了現場,只留下牛車的殘骸。
『怎麼回事……?』
被異常景象嚇得呆若木雞的昌浩,全身僵硬得動不了。
人、牛都突然消失了,怎麼會有這種事?
正當他茫然地看著牛車殘骸時,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紅紅的東西,撲通掉在他旁邊。
『這是……什麼……』
昌浩的視力很好,仔細看了看後,很快就看出掉落的東西是有兩隻角的牛頭,變成紅色是因為沾滿了血。
『喂!昌浩,快離開這裡。』
怪物緊張地催促昌浩,繞到他背後,兩腳直立起來,推著他的腰往前走。
『為什麼?剛才那是妖怪之類的東西吧?可以就這樣丟著不管嗎?』
有人在他眼前遭到攻擊,很可能被吞下肚了。他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可以什麼都不做就離去嗎?
怪物目瞪口呆地對昌浩說:『你就是心地善良,可是,你是看不到才會這麼說。那傢伙很嚇人呢!一口就把那麼大的牛吞了。』
『啊?!』
昌浩瞪大眼睛,心想難怪牛瞬間就不見了。也就是說,那傢伙從土裡鑽出來,從下面把牛車扯成兩半,先咬住公卿貴人活吞,再一口吞下整隻牛,然後又鑽回土中。
『真、真的很巨大?』他邊快步離開現場,邊膽戰心驚地問。
走在他旁邊的怪物用力地點著頭說:『真的很大呢!嘴巴大概有八尺長吧!』
『嘴巴?』
昌浩發出僵硬的聲音,怪物立刻點頭表示沒錯。
『晴明或吉昌當然沒問題,你就不是對手了,你只是個孫子。』
又被說成孫子,很難不生氣,可是怪物說的是事實,他只能默默往前跑。
跑了好一會,到了差不多可以放心的地方,放慢腳步時,怪物大概懶得再自己走路,縱身跳上了昌浩的肩膀。
『啊,好累、好累,做了超出預定的運動。』
昌浩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停下腳步。怪物在他肩上,嘎吱嘎吱轉動脖子。
看看四周,沒有任何異狀。不過自己什麼也看不到,說不定危機就在身旁。
太陽就快下山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很可能是因為那個看不見的妖怪,京城裡的人們都盡量不在夜間外出。
黃昏是逢魔時刻。
昌浩陷入沉思好一會後,狠狠瞪著還厚臉皮坐在他肩上的怪物。
『沒大沒小的怪物……』
怪物不高興地用紅色眼睛反瞪回去。
『喂,你可不可不要再叫我「怪物」了?「怪物」通常是指那些會對人作祟的死靈,你是晴明的孫子,犯這種錯誤會被嘲笑。』
昌浩皺起眉頭。
總括為會危害人類的『非人東西』,並不是什麼大錯,這個怪物還真斤斤計較呢!
『那就叫妖怪。』
『錯是沒錯啦!可是沒什麼味道。』
應該有更適合我的那種既高尚、叫起來又響亮的美麗名字。
怪物戲劇性地比手畫腳熱烈發言,但是都被昌浩當成了耳邊風。
『那麼,就叫異形。』
『喂,那也不對啊!晴明的孫子。』
『不要叫我孫子!』
昌浩反射性地對怪物齜牙咧嘴。
看來,無論走到哪,『晴明』的名字都是高峻陡峭的牆壁、山嶽。
昌浩啪唏拍掉了肩上的怪物。
『既然你這麼不滿意,就自己報上名來啊!我可以叫你那個名字。』
聽到半瞇起眼睛的昌浩這麼說,搖搖晃晃著地的怪物,臉色突然凝重起來,抬頭看著昌浩。
『──』
那眼神跟剛才有些不一樣,昌浩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回看怪物的雙眸。
看著看著,突然發現──啊!這雙眼睛的紅,跟夕陽是同樣的顏色。
默默凝視著昌浩的怪物,眨一下眼睛開口說:『──我不能告訴你。』
說得那麼神秘,讓昌浩大動肝火。
『為什麼?我只是問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不能說的?』
怪物搖搖頭說:『名字是有含意的東西,不能隨便告訴別人……怎麼,你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啊?虧你是「那個」晴明的孫子。』
『那個』的地方,還故意加強了語氣。
昌浩聽到從大腦某處發出了某種東西斷裂的尖銳聲響。
『那麼,我就叫你怪物的小怪!決定啦!』
他擺出劍道揮劍下劈的姿勢,堅定地指著怪物發佈宣言。
怪物目瞪口呆,吊著下巴、嘴巴大張。但很快又啪答啪答閉上嘴,振作起來抗議。
『什、什麼?我有更漂亮、更高尚的名字呢!什麼小怪,太過分啦!』
『小怪小怪、怪物小怪!決定了!回家吧。』
轉身走回家的昌浩,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腳步輕盈了許多。跟怪物之間的舌戰,似乎淡化了剛才還積壓在心中的沉重感。
緊跟在昌浩後面的怪物,突然回頭往後看。
某種東西蠢蠢欲動的氣息悄悄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