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化成銳利的針刺過來。刺進視網膜、耳膜、皮膚。
紫苑深深地將空氣,不,是將黑暗吸進胸腔深處,藉由這樣的舉動,壓抑痛的感覺及身體的顫抖。他不想害怕,不想發出恐懼的吶喊聲,更不想讓身旁的老鼠聽到。
怎麼能讓他聽到自己的哀嚎呢?
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如此難堪的模樣。連這個時候,自己的體內還有如此激烈、發疼的自尊心。
為此,紫苑又吞了一口口水。
嗤!
老鼠在耳朵旁竊笑。在同時,放在腰上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緊身體。
你的逞強實在太可笑了。
彷彿聽見他這麼說。然而,實際在耳邊響起的卻是:
「要掉下去了。」
完全排除感情的平坦聲音。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變成冰冷的風,包裹住紫苑全身。疼痛、害怕、自尊心,全都被吹走,紫苑在一瞬間全被掏空。彷彿蟬蛻一樣,只剩下空殼,成為一個空洞。有時候聽到老鼠的聲音,會有這樣的感覺。紫苑並不排斥,甚至覺得清涼,全身被掏空的清涼。
正打算吸第三口氣時,腳底的地板消失了。它發出沉重的聲音,從中間開了。彷彿絞刑台,差別只在脖子沒被繩子勒住、沒有聽見頸椎骨折斷的聲音,以及身體並沒有被吊在半空中而已。
掉下去。筆直地往下掉。應該是那樣,然而,卻無法掌握現在的狀況。分不清究竟是掉落、是飄浮,還是往上升。無法區別掉落、飄浮與上升的差別,感覺被四周的漆黑吞噬。
一陣衝擊。身體強烈撞擊。無法呼吸。掉落的地方有些微彈力,沒有讓肉體扭傷、骨頭破碎的硬度,有一種緩和衝擊的柔軟。
掉在什麼上面……
沒有時間確認。身體被用力拉過去。
「滾!」
紫苑被老鼠推著滾了出去。什麼也沒想,甚至沒有感到恐懼,就這麼滾了出去。肩膀撞到堅硬的東西,傳來一陣麻痺的疼痛,大概是撞到了牆壁。撐著地板的手心感覺搖晃,這震動彷彿一種詭異的呻吟。
「站起來,貼著牆壁。」
紫苑站起來,將身體貼在類似水泥的粗糙牆壁上。意志、思考、感覺都麻痺了一半,光是遵照老鼠的指示動作,紫苑已經費盡全力。老鼠的整個人疊了上來,他的身體比平常燙,然而從紫苑背後傳來的心跳,卻絲毫沒有混亂。老鼠壓得很用力,讓紫苑不自覺發出聲音。
「好痛苦。」
然而,幾近呢喃的那個聲音,被背後激烈的聲音抹滅,甚至沒有清楚傳到自己的耳朵裡。
「老鼠。」
他微微扭動著。
「這是……」
他從未聽過這種聲響、這種聲音。
什麼?這是什麼聲音?
嘆息?呻吟?吶喊?
從地面湧上來的嗎?從頭頂傳下來的嗎?扭曲、交纏的重低音從四面八方湧進,綁住紫苑。混雜著尖聲悲鳴,那個聲音沙啞、中斷、短暫消失,然後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寧靜造訪。接著又湧上、降落的東西……
這不是人世間的聲音、聲響。
「老鼠!」
紫苑受不了,扭動身體。壓在身上的力量減弱了,老鼠的體溫瞬間抽離。紫苑的頭髮被抓住,轉了過來,背被壓在牆壁上,頭髮被粗魯地拉扯著。
他的下巴上揚,暴露在外的耳朵裡,傳來像老鼠硬塞進來似的低沉聲音。
「你想看就看、想聽就聽,但是……」
放開頭髮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紫苑的脖子,沿著紅色帶狀痕跡。
「這一輩子你都會被惡夢纏身。你自己先想清楚!」
呵呵。如同吐氣一般的笑聲,流進紫苑體內。是冷笑,也許是嘲笑。老鼠可以自由地操控多種笑聲。如果是平常的話,他應該會真的生氣吧?會出現那樣的笑,應該是逼急了吧……
對於嘲笑自己、看不起自己、輕蔑自己的人,要從心底發出憤怒。這不是別人,正是老鼠教的。
不光是憤怒,哭、笑、畏懼、抗拒、尋求、愛人等,所有的感性都要練得敏銳。這也是從他身上學來的。
不要讓感性遲鈍、不要讓感性萎縮。要對褻瀆你的眾人,露出獠牙。
這的確是他教的。然而,現在他沒有氣紫苑的餘力,情感漸漸從他身上剝離。
「老鼠,這是……什麼?」
「現實。」
老鼠的聲音裡已經不再有絲毫的笑意。
「想看的話,就看到最後吧。想聽的話,就絕對不要摀住耳朵。」
看到最後……看眼前的情景嗎?
紫苑張著嘴喘息著。
眼前一片黑暗,黑暗底下有人蠕動著……應該是在蠕動。黑暗也有濃淡,習慣黑暗的眼睛,捕捉住濃的部分。是重疊在一起的人類肉塊,被塞進電梯裡的人群,被丟到地面,重疊在一起,蠕動著。
尖叫聲傳來。一個黑影跌了下來。拚命抓住電梯某個地方的人,筋疲力盡了。分不清是男是女,如同野獸咆哮的聲音,迴盪在被塗滿漆黑的空間裡。
啪!
人的肉體與肉體撞在一起。那個聲音並沒有震動鼓膜,而是震動了全身的皮膚。
紫苑試圖回想,試圖回想跟自己一起被塞進電梯裡的每一個人的樣子。
有男人、有女人、有一頭斑白亂髮的老婆婆、有褐色皮膚的年輕女孩、有眼睛凹陷的瘦弱商人、有臉色蒼白、殘存下來的「善後者」……
沒有抱著襁褓嬰兒的母親嗎?沒有被母親懷抱著的嬰兒嗎?有,確實有。
包裹在骯髒的白布裡,在母親胸前哭鬧的小嬰兒,就在這團肉塊的某處……臭味蜂擁而至。彷彿過去幾乎快要麻痺、封閉起來的感覺,一口氣向外界開放。
冒出汗來了。牙齒無法咬合,發出喀喀的顫抖聲音。血腥的、汙穢物的臭味、體臭,比組合屋裡彌漫的,還要濃上好幾倍的濃度,襲向鼻腔。傳來人被壓扁的聲音。人因為人的重量,而被壓扁。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卻明白那是人被壓扁的聲音。
「地獄。」
紫苑嘟囔著。
「是現實。」
嘟囔聲傳了回來。
「這不是地獄,這是你生存世界的現實,紫苑。」
反胃。紫苑靠著牆壁,用手摀住嘴巴。緊緊咬住的牙齒之間,漏出胃液。汗水滴進眼裡,緊閉的眼簾裡,浮現在NO.6度過的每一天。
「克洛諾斯」的住宅區綻放各式各樣的薔薇;掛著晚霞的天空;淡藍色的教室牆壁;揮手的沙布;下城的早晨;家中飄著的麵包香;火藍的背影;少女的腳步聲;「早安,哥哥」、「早安,莉莉」;三坊笨手笨腳的圓圓身體;一坊沒抓好,不小心弄爛的淑女帽,上面有桃色的花環。「啊!這下糟了,一坊。」山勢大叫的聲音;跟沙布一起去過的咖啡廳的咖啡香味;風吹拂過的樹枝,啊啊,綠意是如此鮮明。
我想要回去。
非常渴望。
想要回去NO.6。
想要回到牆壁的內側。想要回到穩定、富足、寧靜的世界,即使那是充滿虛幻之地,也想要活在美麗的虛構中。
紫苑更用力咬緊牙關,喝下嘴裡的胃液。他用手撐著牆壁,緩慢地抬起臉,那張被汗水弄得濕淋淋的臉龐。
「老鼠……」
雙腳用力,努力保持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的平衡,因為一旦跪下,就再也站不起來。就算喘息困難,也要奮力站著。老鼠絕對不會伸出援手,不會幫助我。如果在這裡蹲下了,如果在這裡發狂了,如果不能用自己的腳站著,那麼一切就在這裡結束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
雖然沙啞,但還是發出聲音來了。似乎聽到吸入簡短氣息的聲音。
「能動嗎?」
「我會動。」
不動就只有死路一條。我不能死。我不是找死,才來這裡。我在這裡是為了拯救、為了活下去。千萬別忘了。我要在這個現實裡活下去。
眼裡浮現的NO.6的片段出現龜裂,全都粉碎了。伴隨著想要逃回去的念頭,一起粉碎、消失了。
紫苑帶著會被撥掉的覺悟,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堅硬的手腕,用力握緊。
老鼠。
我並不是要向你求救,我只是想告訴你。
我沒問題,可以動,我不會就這樣蹲著無法前進。
老鼠沒有撥掉紫苑的手,他冰冷乾燥的手腕只是輕輕扭動而已。紫苑沒有說出口的想法,得到了回答。
「好。」
幾乎在同時,老鼠的背後有橘色的燈光閃爍。紫苑瞪大了眼睛,小小的、如同豆子一樣的光線,讓他的心顫抖,突然很想哭。老鼠抓住紫苑的手腕。
「沿著那個光線走,點燈時間約一分半。」
等間距排列的電燈泡,裝設在牆壁上。那是相當細微、真的是很微弱的燈光,稀釋黑暗的效果幾乎是零吧……但這確實是一道光,這裡終於有了黑暗以外的東西。
「走了。」
老鼠轉身開始跑。打算追隨的腳步滑了一跤。腳邊積了一攤血跡。
「該死!」
不自覺低吼。雖然心裡滿是不知道是恐懼還是驚訝的感情,發出聲音,波濤洶湧著,然而,最深處又點起了一把火。是憤怒。憤怒之火如同螺旋狀漩渦,極速攀升。
這就是現實!現實!現實!
「可惡!」
不可原諒。我絕對無法原諒這樣的現實。
前進,彷彿踩著血跡前進。為了不讓背影被黑暗吞噬,拚命追隨。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著破壞這個現實。
憤怒變成了熱量,在紫苑體內流竄,連指尖都充滿力量。老鼠回頭。太暗了,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輕輕轉身,放慢步伐。連這個時候,他的動作都很優雅。
電燈泡閃爍。變成僅能讓一個人勉強通過的走道,兩旁是光禿禿的水泥牆。
「沿著牆壁前進。」
「老鼠,這個通往哪裡?」
「刑場。」
「什麼?」
「你的前面、後面,都同樣是刑場。只是行刑的時間早或晚而已。」
後面傳來馬達聲,是吱吱作響的舊式馬達。
「老鼠,等等。電梯又動了。」
「別停下腳步。」
老鼠咋舌。
「往前走,不准停。」
「可是,電梯……」
紫苑雙唇顫抖,冷汗沿著背脊流下。老鼠以毫無抑揚頓挫的口吻說:
「當然啊,他們打算把抓來的人,全都丟進地下。」
「又有人會掉下來嗎?」
「是被丟下來。就跟絞刑台的原理一樣,腳下的踏板一開,就掉進地獄裡。如果當場能折斷頸椎骨,也許能死得輕鬆點。」
「要告訴他們這條通道才行。」
「告訴誰?」
「大家啊。還有一些人可以動,要快點通知他們,讓他們逃到這裡來。」
「那會怎樣?你想想看吧。」
「呃……」
「的確還有些傢伙可以動,而且不少。若是那些傢伙全衝進這條狹窄的通道,會怎樣?」
「會……」
拚命想逃的人會衝進這裡,爭先恐後地衝進這條僅能讓一個人勉強通過的通道。
會怎樣?
一個人摔倒,會有好幾個人跌倒在摔倒的人身上。這樣只會讓通道上充斥著新的悲鳴聲與呻吟聲而已。
「沒錯,你終於明白了嗎?你看看後面。」
紫苑仍舊扶著牆壁,回頭看。
有幾道影子匍匐著往這邊靠近。
「只有發現這條通道,能夠逃進來的人,才能得救,可以前進到下一關。」
「這些光線是為了……」
還沒說完,電燈泡就消失了。再度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然後,有聲音。空氣震動,黑暗微晃。
那台電梯究竟塞了多少人?十人?十五人?二十人……更多嗎?不過,那種舊式貨運電梯,也許只能在博物館裡看到……有刺耳的雜音,驅動用的皮帶大概也磨損得很嚴重吧……啊,下城好像有一台那樣的電梯。是在哪裡呢?有刺耳的雜音……
被甩了一個耳光,疼痛甚至滲透到嘴裡。空轉的思考與知覺回到正常,同時也等於意識被拉回如同地獄的現實。
「紫苑。」
「啊……嗯。」
「沒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我就會把你留在這裡。我可不是好人,會拉著發呆的你走。是你自己說可以動,那麼就用你自己的腳逃命。
紫苑用手背擦去從下巴滴落的汗水。
「跟著我,別離開我。」
老鼠再度轉身。四周如此黑暗,然而老鼠的背影卻牢牢印在紫苑的眼眸裡。
我才不會離開你。
紫苑壓著發熱、疼痛的臉頰。
誰要離開你!我會緊黏著你,直到天涯海角。
牢牢盯著這個背影,就算用爬的也要跟上。現在的腦海中,只有這個念頭。NO.6的事、母親的事、沙布的事、寄生蜂的事,現在沒空去想。這次自己拍打自己的臉頰,再一次親身體驗到,痛是活著的證明。臉頰的疼痛,傳達出「你可以活著走下去」的訊息……
似乎只有通道的入口附近才有燈光。通道比較起來算是筆直,也有一定的路寬。一直不停地走著這個行為,似乎讓思考迴路慢慢啟動了。
這條通道……是人工建造的。
想到這個,紫苑輕聲笑了出來。雖然沒想到自己還笑得出來,不過嘴角稍微歪曲了。那是對自己的苦笑。
紫苑試著揚起嘴角,心想這也難怪了。這裡是監獄,收容NO.6認定是罪犯的建造物。不管是通道、牆壁,當然全都是人工建造的嘛……紫苑剛剛在黑暗中看到的光景,也是一樣。那不是自然災害造成的地獄景象,那是人類故意造成的現實,不是嗎?這裡全都是由人工造成的東西。
這是你生存世界的現實。
老鼠的這句話不斷地在腦海的一角重播著。
這是我生存世界的現實。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是誰?為了什麼目的造成的呢?
試著回想市長的面容。常常可以在街上的各個地方,看到帶著敦厚笑容的照片。電視上也常看到。雖然母親火藍丟下一句:「我討厭他的耳朵,很沒品。」但在NO.6裡,沒有任何人批評現任市長,支持率將近百分之百。
那個人……是那個人嗎?可是,光憑一個人,就能造成這樣的慘狀嗎?這淒慘的現實,NO.6的居民沒有一個人知道。為什麼不知道呢?為什麼……腦筋如同舊式電梯一樣,吱吱作響,發出不舒服的聲音。然而,還是要繼續思考下去。
為什麼誰也不知道呢?
「因為沒人試圖了解。」
老鼠仍舊背對著,這麼說。他的腳步暫停,轉動上半身,回頭看紫苑。大概是眼睛已經習慣黑暗了,抑或是老鼠的身影撥開了黑暗,紫苑清楚捕捉到老鼠的表情。
「老鼠,為什麼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紫苑坦率地表達出內心的驚訝。因為太驚訝,差點忘了自己在想的事情。老鼠聳聳肩。
「我之前也講過,不是嗎?你很容易懂……有些部分。雖然完全不懂的部分比較多。」
聲調變了,帶著淡淡的溫柔。好美的聲音。究竟是怎樣的美呢?紫苑說不上來。雖然難以言喻,但卻能感受到靜靜滲透進來的舒適感覺。彷彿躺在輕柔的草堆上睡覺的舒適,甚至彷彿窺探到清澈的藍天。
「累了嗎?」
「不,我還能走。」
「肚子呢?」
「啊?」
「我問你肚子餓不餓?」
「呃……嗯,不餓。」
上一回好好吃東西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試圖回想,卻想不起來。但是,並不覺得餓,絲毫沒有想要進食的欲望,更別說剛經歷過那樣的經驗,要是我還說餓肚子的話,那就太過分了。
「完全不餓。」
「但是,你的能量用完了吧?」
「不……」
手伸長了過來。老鼠的指尖輕輕觸摸紫苑的胸膛。只是一個安靜、緩慢的動作而已,然而,身體卻傾斜。
咦?
蹣跚,跌坐在地上。膝蓋無法用力。
「你看,連站著都很勉強。你至少要好好掌握自己的狀態!」
手臂被抓住,身體被拉了起來。胸口一陣疼痛,心跳好快、呼吸困難。汗又滲了出來。
「壓力很大吧?注意別讓心臟停止跳動了。我想大概沒有醫生如此慈悲,肯來這裡出診。」
「醫生都該抓去餵狗!一點用處也沒有。」
「啥,你說什麼?」
「你找不到方法可以治療心病。你說,能從記憶中摘去牢牢紮根的悲傷,並將腦海中深刻的痛苦都擦拭乾淨嗎?」
老鼠動了動,傳來深深的嘆息。
「別唸了,你那樣照本宣科地唸,糟蹋了馬克白的台詞。」
「就是我不適合當演員的意思嗎?」
「完全沒有天分。莎士比亞劇,你連跑龍套都沒辦法。你放棄吧,紫苑。」
「真可惜,不過我會從善如流。」
「好孩子。」
笑了。並不是醜陋地歪歪嘴巴。感覺自己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在同時,也感覺到頭上一片空曠。
被老鼠的聲音吸引,紫苑笑了,抬頭望著天空。
睡在草原上,看到的最漂亮的藍天。現在頭頂上的天空,是一片黑暗。這個世界,混雜著殘虐與虛構,千真萬確。但是,絕不是只有那些。不論在這個世界上,抑或是人的心裡,一定存在著如同天空的藍,一樣美麗的東西吧?
老鼠的聲音滲透到體內,變成泉水,滋潤了紫苑。真不可思議的聲音,使人心神蕩漾,死而復生。「再一小段就能稍作休息。」
老鼠閃了一下。越過他的肩膀,可以看到淡淡的光線。並不像電燈泡一樣閃爍,雖然不是很亮,但也不像隨時會熄滅。
「那裡是?」
「休息地啊,不過只是暫時的。」
「休息……能休息嗎?」
覺得好像要永遠走下去的感覺。如果不一直走的話,就無法逃脫的感覺。
真的,可以休息嗎?
吐了一口氣。雖然想用跑的,但是腳沒有力氣,光走就很勉強了。
即將走到盡頭,紫苑屏息。眼前的環境截然不同。
那是一個有白色牆壁與地板,相當寬敞的房間。天花板上裝設的人工照明,讓彷彿鑲設的漆黑,變成如同夕陽時分的昏暗。雖然朦朧,但是視力還是能捕捉到東西。
通道正面出現一道帶著灰色的門。沒有家具、沒有窗戶,聞不到血腥味,也聽不見呻吟聲,什麼都沒有的白色房間。在房間的角落,蹲著幾個人影。似乎是最早被塞進電梯的那一批人當中,劫後餘生,逃到這裡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