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裡森城四百多萬隻塞滿棉花的「市民」中,到底誰在使壞?
這樣的小說讀起來真是他╳的有趣!
●提名《書訊》雜誌2009年度最佳犯罪小說處女作!
●【小說評論家】冬陽、【名作家】伊格言、【新世代作家】李亞、【小說家】何致和、【魔幻愛情女王】深雪 魅力推薦!
要不是為了心中的摯愛,
他才不想再蹚這場渾水,當什麼偵探!
他不禁皺起了用十字針法繡的眉毛,
思索著那張牽連了所有命運與恐懼的名單……
這裡是魔裡森城,「居民」大約有四百多萬隻填充玩偶,他們有工作、有娛樂、有欲望、有信仰,當然,還有黑幫!
沒錯,棕熊艾瑞克我,就曾是黑幫老大白鴿的手下,負責運毒品、圍事,偶爾也要清掃賭場的廁所。不過愛情讓我徹底改變,和兔子艾瑪結婚後,我洗心革面,成為成功的廣告代理商,沒想到白鴿老大卻再度找上門來,交付我一件該死的任務──找出「死亡名單」,把他的名字劃掉,萬一搞砸了,就要把我可愛的老婆給碎屍萬段!
上了「死亡名單」就等於是報廢物了,這是所有填充玩偶最大的夢魘!但是關於「死亡名單」的一切,卻全只是飄在空氣中的傳說!面臨如此熊途末路,我只好召集以往的老搭檔:在百貨公司當店員的烏鴉糖糖別打毛線了、淪入風塵的瞪羚山姆快趕走恩客、滿腦子藝術夢的綠蛇馬雷克來出點主意吧,四劍客再度重出江湖囉……
在這個動物玩偶的世界裡,並非如你所想像的那麼俏皮可愛,相反的,它也充滿了深沉的黑暗面:權力、操控、嫉妒、名利與善惡的掙扎!但在緊繃的情節之外,每個玩偶的形象卻又顯得衝突滑稽。這樣一部結合了黑色幽默與寓言象徵的奇特作品,折射出一個既諷刺又寫實的另類世界,保證讓人讀了大吃一驚,永生難忘!
作者簡介:
提姆‧戴維斯 Tim Davys
我在某個狂風呼嘯的黑暗夜晚出生在遙遠的國度。二十歲以前,我從未讀過一本書,漫畫、雜誌跟電影教我如何說故事。我研讀文學、找了份工作、有了個妻子,還買了條狗。我研讀心理學、找了另一份工作,跟妻子還在一起,然後寫了本書。
現在我比過去老了許多,我的狗也老了,我從未對妻子的年紀有意見。接下來的計畫是繼續活著、創作更多的作品,還有習慣紐約的生活。不過我從這樣的生活學到一件事(我也知道我學到了):生命永遠不會背離你所希望的方向。
譯者簡介:
吳茵茵
台大外文系學士,台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碩士,現為專職譯者。
譯有《作為上師的妻子》,合譯《必需品專賣店》。
部落格:http://tw.myblog.yahoo.com/yinyin-lohas/
章節試閱
1
四月即將結束的一個清晨,在磚紅色的屋橋街上,棕熊艾瑞克和兔子艾瑪的公寓響起重重的敲門聲。清晨的雨已經停了,風也漸緩,太陽再次照耀著魔裡森市。
「吵死了,敲什麼敲!」棕熊艾瑞克一邊嘀咕,一邊把毯子拉上來蓋住頭。
可是毯子太薄了,重重的敲門聲在艾瑞克的腦中迴響,簡直要他的命。
怎麼可能繼續睡下去呢!
昨天鬧得很晚,而且雨下個不停。昨晚是那種鎮上每隻動物玩偶似乎都決定出來透氣的日子。藍斯翰區的每家餐廳都高朋滿座,從音樂廳那一頭開始,亮紫色的法芬多福街上,沿路都是密密麻麻的動物玩偶,深黃色的可根哈根街上的每間酒吧都擠得水洩不通,比北方大道在尖峰時刻的塞車情況還嚴重。哺乳類和爬蟲類、魚類和家禽、不常出現的昆蟲,甚至真實世界沒有的動物,總之各式各樣的動物玩偶都蜂擁至藍斯翰區。
「跟我來!」走道上的這群玩偶吵著要分組行動時,艾瑞克這麼叫道。
他們這群玩偶共五個,分別是蟾蜍沃力、貓小子尼古拉斯,以及「沃力沃力」廣告代理商的一位專案經理,艾瑞克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走在艾瑞克旁邊的是狒老菲利普。這個晚上,狒老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他是「小點」鞋子公司的代表,該公司幾個月來一直在尋找新的廣告代理商,而「沃力沃力」現在只差臨門一腳,就能贏得「小點」的青睞。
棕熊艾瑞克已經準備好要祭出殺手鐗。
艾瑞克把目光鎖定在不遠的一家餐廳,那裡的霓虹燈招牌上亮著幾個醒目的黃色大字:「鸚鵡酒吧&燒烤」。
「在鸚鵡酒吧啊,」艾瑞克對狒老菲利普說,「可是一刻也不無聊。」
其實這間酒吧,棕熊艾瑞克連聽都沒聽過,很可能以後要來也找不到了。招牌上的霓虹燈草寫字,讓他想起小時候流行的裝飾藝術運動,而且這附近每家餐廳都大同小異。
「只要那裡沒什麼傷風敗俗的女人就好,」狒老神經兮兮地咯咯笑道,「我差不多有二十年沒出來玩了,可不希望一出來……就碰到……火辣拜金女。」
狒老菲利普穿的是白襯衫、灰色西裝,再配上一條深藍色領帶。
事實上,剛才享用晚餐時,他說他人生最大的樂趣是研究資產負債表、股票周轉率,以及把玩他在海樂維鎮海邊撿來的蝸牛。狒老走在艾瑞克身旁時,手上還提著公事包。他整個晚上公事包都不離手,彷彿那是他的救生圈。
大家不用想也知道,狒老巴不得遇上風騷的女人。
「火辣拜金女?」棕熊艾瑞克大笑,「唉呦這可不巧啦,鸚鵡酒吧裡的拜金女肯定不少哩!」
狒老菲利普滿心期待地全身一顫。
外頭又傳來一陣猛烈的砰砰敲門聲。為什麼他們不能像正常動物玩偶一樣按門鈴?
棕熊艾瑞克在床上翻了個身。在毯子下方,他聞到自己的口臭。馬丁尼和伏特加。馬丁尼和伏特加的酒臭味。他昨天有抽菸嗎?他舌頭好像有這種感覺。
他們離開「鸚鵡酒吧&燒烤」時(因為那些女人傷風敗俗的程度都達不到狒老的標準),各個爛醉如泥,結果又走進一家爵士樂俱樂部。這種昏暗朦朧的地下室不可能位於藍斯翰區,只有北邊的托快區才有。
「我知道不該談正經事,對吧?」棕熊艾瑞克說。
他已經口齒不清了。他和狒老在俱樂部角落的一張小圓桌旁面對面坐著;艾瑞克坐的是椅子,狒老則是歪在牆邊的硬長凳上。台上的薩克斯風發出尖銳難聽的聲音,好像還有玩偶坐在狒老的大腿上?那地方太暗了,很難看得清楚。
「我知道不該談正經事,不過只剩我們兩個了,對吧?你決定要跟我們『沃力沃力』合作了嗎?」
「星期二再說。」狒老答道。
至少艾瑞克記得他是這麼回答的。
「星期二?」
「但你要列出最高限額。」狒老說。
他也許不是這麼說的。台上除了薩克斯風,又多了一把小喇叭,根本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
「狒老,坐在你腿上的是熊貓嗎?」蟾蜍沃力問。
棕熊不曉得蟾蜍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狒老被逮個正著,連忙要從長凳上站起,不過馬上又往後倒了下去,熊貓跌坐在他身上。
「我什麼熊貓也沒碰!」他大叫。
艾瑞克心裡明白,「沃力沃力」即將多了「小點」這家新客戶。
「來了啦!」他大吼。
艾瑞克用力把毯子掀開,在床上坐了起來,感覺整個房間搖晃不已。敲門聲更大了。
他隱隱約約記得艾瑪差不多是一小時前出門的。她在琥珀城區的南端租了一間工作室,面向沙威克公園。只要太陽還掛在東方,她就會繼續工作,而且她喜歡一大清早就出門。艾瑞克動作比較慢,以他個人的說法,是比較一板一眼。
應該是比較愛面子吧,她說。
棕熊艾瑞克站起身,穿上散落在床邊地板上的內衣和襯衫,那是他昨天穿的衣服,散發出汗臭味、菸味和酒臭味。他嘆了口氣,慢慢走出房門穿過餐廳。
臥室裡的百葉窗是拉下來的,但客廳裡,明媚的陽光從外頭的藍天灑落進來。艾瑞克的布製鼻翼往外擴張,他小而圓的耳朵也不自覺地往前豎起。到底是誰在外頭,他連猜都不敢猜,因為很少有玩偶擅自登門拜訪。他皺起十字形針法繡成的眉毛,伸手觸摸發疼的腦袋,他又小又黑的圓眼珠也散發出好奇的光芒,覺得頗有意思。
棕熊艾瑞克的生命中常出現驚喜。
他走到玄關時,乒乒乓乓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次門外的玩偶失去了耐性。門鉸鏈不安地咯咯作響,敲門者的氣勢再明顯不過。
艾瑞克躊躇了。
他繼續站在一張粉紅絨布的小沙發旁邊,那是兔子艾瑪一年多前在拍賣會上高價買下的。
或許不要開門比較好。艾瑞克突然覺得不想知道門外是誰。他又嘆了口氣,不過這次被外頭的敲門聲壓過。他在粉紅沙發上坐了下來。
外頭一陣寧靜。
門板飛進了玄關。
這一撞響徹雲霄,緊接著是一聲刺耳的砰,艾瑞克在四濺的木頭碎片和揚起的牆壁灰泥之間,看到一隻小鳥的輪廓,這隻鳥小心翼翼地跨過地板的木塊和碎屑。
小鳥後方兩側,分別矗立著壯碩的身影。
白鴿尼可拉斯和他的兩隻大猩猩駕到。
「我的朋友艾瑞克,」塵埃落定後,白鴿用尖細而單調的嗓音說,「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白鴿往艾瑞克赤裸的腿比了比,他自己穿的是剪裁一流的雙排釦西裝外套,脖子上圍著粉紅色絲質圍巾。
門板被撞進玄關時,艾瑞克驚得從沙發上跳起,站得全身筆直,有如軍中的立正姿勢,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內衣褲,心臟在胸膛裡狂跳不已,錯愕得無法害怕也無法生氣。
「我……」他開口說。
「沒關係。」白鴿讓他放心,逕自走過他身邊進入客廳。
兩隻大猩猩依然站在走廊,也就是剛才還是門口的地方。看來沒地方可逃了。艾瑞克隱約記得很久以前見過其中一隻大猩猩,鮮紅色的那隻,猩猩有這種顏色實在罕見。
白鴿已經安坐在客廳的一張扶手椅上,艾瑞克戰戰兢兢地在旁邊的沙發坐下來。雖然魔裡森市的動物玩偶大小幾乎都一樣,但有些似乎比較精緻,有些比較粗糙。白鴿屬於前面那一類,兩隻猩猩則屬於後者。
「已經好久了……」艾瑞克開口,「實在……」
「太久了,」白鴿回應,「實在太久了,我的朋友,這可不能怪我,你知道上哪兒找我的啊!」
這倒是事實。
白鴿尼可拉斯的巢穴一直在莫諾果斯基賭場,傳言他很少(甚至從來沒有)踏出辦公室一步;他那間辦公室舒適宜人,可以從有色窗戶俯視底下的賭場。不過艾瑞克曉得,辦公桌左側的那幅畫(全副武裝的駿馬)其實是白鴿秘密公寓的門口,他從那裡進出外頭世界,這是維持權力平衡的必要手段。白鴿是琥珀城區最危險的玩偶之一,直接或間接控制該區大多數的組織犯罪活動。
「這話沒錯,」艾瑞克故做輕鬆地回答,「但你也知道我住哪裡啊!」
「你忙著照顧你那些朋友,」白鴿說,「還有你的成就,我當然也要道賀一番。」
艾瑞克點頭微笑,背脊卻一陣冰涼,他不知道白鴿到底想說什麼。棕熊艾瑞克正值中年,值得驕傲的地方的確不少,白鴿大概是看到跟「沃力沃力」有關的新聞吧。自從艾瑞克成為該公司創始者蟾蜍沃力和野兔沃力的老闆之後,報刊就登出許多關於他的報導。
「謝謝。」艾瑞克說。
「你這地方挺不錯的嘛!」白鴿尼可拉斯繼續說。
玄關處又傳來一陣霹靂啪啦的巨響,雖然不如大門被撞倒時那麼震耳欲聾,卻依然是撞裂的聲音。艾瑞克轉過頭去,看見兩隻猩猩正在把美麗的粉紅沙發拆成碎片。
艾瑪。他一陣驚慌,從腹部蔓延至喉嚨。艾瑪。她會被碾成碎片。
「為什麼……?」
艾瑞克盡量讓自己聽起來輕鬆自在,下巴朝玄關處點了點,兩隻猩猩繼續對著沙發殘骸又踢又打。
「他們在休息,」白鴿說,「精力過剩。我就直接說明來意,免得你美麗的家全毀在他們手裡。」
艾瑞克吞了吞口水,點點頭。他背部汗水直流,但很可能是宿醉的關係。他不想露出心疼的樣子,但粉紅沙發繼續受他們蹂躪,而艾瑪永遠也不會瞭解的。她對艾瑞克的年輕時期一無所知,艾瑞克從來不敢讓她知道自己曾是白鴿尼可拉斯的手下;對於其他玩偶,他則是有意無意暗示自己的過去,認為能夠提升魅力,但艾瑪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對他刮目相看。
猩猩解決掉玄關解決後,踏著堅定的步伐穿過客廳進入餐廳,拿家具(餐桌和椅子)盡情宣洩。
只要別看到水晶燈就好,艾瑞克心想。那可是十八世紀克羅茲簽名作品的仿製品,目前僅存四座。
說時遲那時快,數以百計的水晶棱柱撞擊到拼花地板。
「艾瑞克,你知道我的作風,」白鴿邊說邊調整圍巾,「我喜歡開門見山,討厭拐彎抹角。我上了『死亡名單』。」
「『死亡名單』?」艾瑞克傻呼呼地重複。
「沒錯。」白鴿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可是,」艾瑞克說,不太確定白鴿是否在開玩笑,「你確定……真有那樣的……我是說,我知道那是……」
艾瑞克靜默了下來。
「是真是假有差別嗎?」白鴿意興闌珊地問。
艾瑞克上小學前就聽過「死亡名單」的傳說。現在他已成年,很難相信這種名單確實存在。「司機」的運作原則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當然會引發各種臆測。「司機」開著他們的紅色小貨車把舊玩偶載走,據說是「磨損破舊」的那種。大家都不知道舊玩偶被載到哪裡去,但舊玩偶就此失去蹤影,難怪「司機」令大家膽顫心驚,也難怪大家會希望有個名單之類的東西,好讓「司機」的夜間工作看起來有規則可尋。說到「死亡名單」,就會提到環境部,因為環境部負責該市的交通,以及所謂的「幼獸名單」,但環境部不可能有死亡判官。
「也許有些差別。」艾瑞克戰戰兢兢地說。
他不想轉頭看另一個方向,不願瞥向餐廳,傳來的聲音足以讓他瞭解情況悽慘的程度。
「如果沒有『死亡名單』,你就不可能在上面。」
白鴿反駁,「那是假設性的推論,我沒興趣。我登門拜訪只有一個理由,我要你追蹤『死亡名單』,去掉我的名字。」
接下來的靜默只維持一秒鐘。餐廳裡的猩猩全心對付椅子,椅子看起來普通,實際上打造得很堅固。
「為什麼找上我?」
「你還欠我幾項服務,」白鴿提醒他,「至少有一些。」
「那可是幾百年前的事!」
「再加上利息,你可是佔下風囉,」白鴿冷笑,不過立刻又板起面孔;驟然變臉可是他的拿手好戲,「老實說,艾瑞克,你特別適合這項任務,尤其令堂是……」
犀牛艾達擔任環境部部長(環境部是魔裡森市三大部門中最重要的),是棕熊艾瑞克多年來得到幾個重要職位的理由。現在,他寧可把這些職權盡數退回,只希望這段對話從未發生。
「白鴿先生,」艾瑞克說,「我可以保證環境部和家母不會沒事列出什麼『死亡名單』,讓──」
「好好好,」白鴿揮去推託之詞,趁機順一順西裝外套的袖子。「你要怎麼進行我不在乎,反正我知道得愈少愈好。我要是有辦法,一定樂意給你線索,不過很可惜……那隻貓……他堅持說他知道名單上有我的名字……而他已經消失了,你想怎麼開始就怎麼開始吧。」
「但我──」
白鴿尼可拉斯從扶手椅上站了起來,打斷艾瑞克的話。一陣可怕的破碎巨響傳了過來,艾瑞克猜這次換擺設水晶玻璃杯的玻璃櫃遭殃了。
「我們要走了。」白鴿喊道。
餐廳裡的暴動立刻平息下來,兩隻大猩猩快步走到客廳。
白鴿往門口走了幾步,想到一件事又轉過身來。
「事情很簡單,」他說,冷冰冰地看著依然坐在沙發上的艾瑞克,「如果『司機』來抓我,我的猩猩就會把你心愛的兔子艾瑪抓走,讓她碎屍萬段。」
白鴿沒有留步觀看他的威脅在棕熊身上發揮什麼作用,逕自領著猩猩走到外頭走廊。艾瑞克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祝你好運!」樓梯處傳來白鴿尖細的嗓音。
2
接下來一整天,艾瑞克忙著把屋橋街的公寓恢復原狀。琥珀城區有一些登錄為歷史建築的藍色老建築物,他和艾瑪住在其中一棟的三樓,是貨真價實的高級公寓。艾瑞克在兒時所住的琥珀城區安頓下來,實在沒什麼道理。照理來說,他應該跟他創意十足的朋友一樣,在北托快區的多文化鄰里中買一間沒那麼闊氣,但同樣昂貴的公寓。更酷的作法是改建約克區的頂樓公寓,這才符合他的形象:背負神秘過去的商業界造反者。
棕熊艾瑞克從十五到十九歲都住在莫諾果斯基賭場,那是琥珀城區的一個非法集團,另外三個城區也有勢力相當的集團。當時,他只要有房間就倒頭大睡,不管是在床上、桌子下、沙發上或馬桶上,他對這方面並不講究。最常見的情況是毒品讓他逍遙愉快地活在自己的世界,就算躺在輪盤賭的賭桌上他也睡得著。他把這個珍貴的物品存放在塑膠袋裡,收藏在員工更衣室的一間櫥櫃。他的最佳拍檔瞪羚山姆把櫥櫃鑰匙放在背心口袋隨身攜帶。艾瑞克很少使用櫥櫃,不時會忘記裡頭藏了什麼東西。
那段時期,艾瑞克聽命於白鴿尼可拉斯,而他不斷被提醒這一點。他的任務難度不等,也從來不是白鴿親自指派,不過由誰作主無庸置疑。艾瑞克有時會當跑腿──把塞著成疊紙鈔的密封信封袋,或裝著毒品的小包裹(用層層米黃色膠帶捆得堅硬厚實,得用尖銳剪刀或刀子才有辦法打開),從賭場的一個角落帶至其他角落。但他的工作也可能是幫山姆把風,讓山姆在走廊上招攬恩客,好讓他們把錢掏出來。或是當天有很多玩偶請病假,他就得整天在餐廳收拾碗盤和清理桌子,忙得死去活來。有時候,他的工作更是討厭,比如清掃廁所或幫猩猩圍事。
他換來的是在賭桌上幾乎沒有上限的賒欠金額。
他換來的是食物和遮風避雨的地方。
年輕的艾瑞克毫無怨言。
但是他在賭場銀行裡每買一張借據簽單,以及在酒吧每配著酒吞下一顆白色藥丸,他就往注定的悲慘結局走近一步。要不是碰到兔子艾瑪,艾瑞克還不到二十歲,紅色小貨車就會把他載走。
艾瑞克第一次見到艾瑪時,她正站在俯瞰海洋的一扇窗戶前。她的笑容是他無法抗拒的挑戰。她一身白衣,彷彿兔子艾瑪的形象是由廣告設計師一手打造的,彷彿他發現了她。
俗話說愛能征服一切。
沒錯。
從那天開始,以及之後的每一天,棕熊艾瑞克都以無法控制的痛苦、信任、熱情和自我毀滅的焦躁感深愛著艾瑪。她有成就時,他的快樂無窮無盡。她遇到不順時,他的無助感令他痛不欲生。
她不喜歡這樣。
她和他爭吵,怪他掌控了她的感覺。她說他的愛讓她喘不過氣,讓她沒有自己的生活空間。她說這不是表達愛的方式。
他要是有機會,一定樂意用另一種方式愛她,但只要跟艾瑪有關,理智就毫無用武之地。他的反應就像隻小熊,出於本能、未經思考。他愛她的方式一直是這樣,未來也將如此。
棕熊艾瑞克一邊清除事發痕跡,一邊思考著合理的說詞,好解釋玄關和餐廳的家具為何消失(他考慮說玄關的家具借出去當攝影背景,餐廳的家具則是送去整修,這樣就能拖延一些時間),此時他發現自己別無選擇。
他非得確認「死亡名單」是否存在,如果是,還得把白鴿的名字從上面去除。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時間,但他猜想時間不多,孤軍奮戰是沒辦法成功的。
在這隻中年棕熊生命中的這個四月天,他的思緒再次飄回年少歲月放蕩不羈的日子。目前跟他關係甚密的專案經理、電視廣告導演或是行銷主管,不是養尊處優,就是驕縱任性,沒有玩偶能幫助他完成白鴿尼可拉斯指派的任務。他不得不把舊時黨羽召集過來。
1四月即將結束的一個清晨,在磚紅色的屋橋街上,棕熊艾瑞克和兔子艾瑪的公寓響起重重的敲門聲。清晨的雨已經停了,風也漸緩,太陽再次照耀著魔裡森市。「吵死了,敲什麼敲!」棕熊艾瑞克一邊嘀咕,一邊把毯子拉上來蓋住頭。可是毯子太薄了,重重的敲門聲在艾瑞克的腦中迴響,簡直要他的命。怎麼可能繼續睡下去呢!昨天鬧得很晚,而且雨下個不停。昨晚是那種鎮上每隻動物玩偶似乎都決定出來透氣的日子。藍斯翰區的每家餐廳都高朋滿座,從音樂廳那一頭開始,亮紫色的法芬多福街上,沿路都是密密麻麻的動物玩偶,深黃色的可根哈根街上的每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