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條線索（7）：蛇蠍陷阱

艾咪不相信預兆這種事。可是，天空正降下黑色的雪，腳下的地面隆隆作響，她弟弟正在喵喵叫，而表舅公阿里斯達身穿著粉紅色睡衣在沙灘上大步走著。

她得承認，這幅景象看起來不怎麼給人希望。

「喂喲，妮莉！」阿里斯達雙手托在嘴邊，對著爪哇海大喊。「來救我們吧，好女孩兒！」

艾咪擦掉臉頰上一片黑色的雪花。是灰燼。

會是前一晚那場火造成的嗎？

別去想那件事。現在別去想。

從遠處海面上傳來的引擎聲愈來愈大了。一艘小艇正加速趕向這座困住了他們的印尼小島，船上那個人，正是艾咪跟丹的安親姊姊：妮莉‧歌梅茲。在這個昏暗怪異的早晨，天空跟水面融合成一道藍灰色的牆，她感覺自己似乎飄浮在半空中。

「喵嗚嗚嗚嗚！──」丹嚎叫著。

「你在幹嘛啦？」艾咪問。

「模仿埃及貓啊。」丹一臉不耐煩地看著艾咪，彷彿他說的話完全理所當然。「賽拉丁討厭水，如果牠聽見另一隻貓的叫聲，說不定會願意跟妮莉到甲板上，我們就總算能見到牠啦！妳不想念牠嗎？」

艾咪嘆了口氣。「想啊，可是經歷了昨晚的事以後……我的意思是，我也很愛賽拉丁啊，丹，但老實說我並沒有太常想到牠。」

艾咪聽見遠處轟隆隆的雷聲。她望向海面，眼睛感到一陣刺痛。一滴眼淚滑下她的臉頰，劃出一條灰色的線。昨天晚上那場火災，怎麼可能產生這麼多灰燼？燒掉的只有一棟房子啊。如果她跟丹還有阿里斯達困在裡頭，他們早就燒成焦炭了，要不是有……

別去想她，想些普通的事吧：花生醬、家庭作業、電視、賽拉丁。

然而，她腦海中卻不斷湧現前一天晚上的景象。火焰竄上牆面……丹的表情看起來就像一個害怕的嬰兒……阿里斯達對他們大喊著……窗外傳來呼喊聲，而對方是他們最不想見到的人……這個女人在俄國差點就要殺了他們。

妳以為昨天晚上她想要活活燒死妳，但她並沒有這麼做。不是愛琳娜。

是伊莎貝‧卡布拉幹的。多年前，她燒掉了丹跟艾咪在麻州的家，而他們的父母沒逃出來。現在伊莎貝想要解決剩下的兩姊弟。她是個殺人兇手，一個戴著首飾、噴了香水的路西安殺人機器。一直到昨天晚上之前，伊莎貝都是艾咪最害怕的兩個人其中之一。另一位，是那個從窗台下方對著他們呼喊的金髮女人。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要艾咪列出這輩子最不可能碰上的事，那麼除了全世界都變成乳酪跟我弟弟丹說他愛我之外，就只有一件事了：

愛琳娜‧史本基犧牲自己救人──救我們。

但是，愛琳娜昨夜撐竿跳上了屋頂，衝進火焰之中。她抓著竿子穩在他們的窗前，讓他們能夠安全滑下去。然後，艾咪親眼看著她消失在火堆裡。但是為了什麼？一個人怎麼可能改變這麼多？

「地球呼叫艾咪，」丹說。「老姊，妳聽得見妮莉在說什麼嗎？」

別─再─想─了。

艾咪的思緒消散在煙霧彌漫的空氣中，妮莉正在海面上瘋狂揮著手。在她後方，天空相當灰暗，還有看起來帶著不祥氣氛的低雲。

現在妮莉比著後方示意，指向一座叫作拉卡塔的島。艾咪突然全身僵硬。一八八三年，克拉卡托火山就在那裡爆發，造成了歷史上最嚴重的天災之一。

艾咪還記得載他們過來的船長說了什麼。

今天不好……很活躍。

她摸摸臉頰上的灰燼，立刻恍然大悟。她把黑黑的指尖舉給弟弟看。妮莉擔心的不只是暴風雨而已。「我──我覺得她是想叫我們注意那座火山。」艾咪說。

丹的眼神明亮起來。「哇噻。我們會變得像龐貝城那樣嗎？呃，比如說我們本來在這裡清理廚房，結果──咻，砰！──滿地熔岩！」

「這可不是開玩笑！」艾咪說。「你要知道，這座火山上一次爆發時，整個南海發生大海嘯，另外還造成三萬六千人喪生。」

丹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艾咪，我們先冷靜下來。妮莉快到了，再過不久，我們就可以一邊抱著賽拉丁，一邊搭船離開，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啦……」

「可是我們沒有提示啊，丹。」艾咪說。「就算我們成功離開了這個地方，接下來能去哪裡──回到波士頓，讓社福單位帶我們回到碧翠絲姨婆的身邊嗎？」

「搖滾巨星不能跳！」汽艇猛烈切入岸邊時，船長這麼大喊著，但艾咪完全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搖滾巨星趕時間啦！」妮莉回答時，一隻腳已經踩在甲板邊緣上了。

她跑向丹跟艾咪，賽拉丁也偷偷摸摸地跟在她後面。「噢，天哪，你們兩個！」妮莉大喊著。「你們沒事！能見到你們，我實在太高興啦！」

妮莉把賽拉丁的貓籠拿給阿利夫，然後抓著阿里斯達跟阿利夫的手走向樹林。「別管我們了，小鬼。我們要躲到樹叢裡了，你們到時候再用心電感應從監獄裡傳簡訊過來吧，記得順便解釋為什麼要背叛對你們最忠心的保母啊！」

「等一下，我們也要去！」丹說著，然後一邊掛上背包、一邊跑到她後面。「還有，妳是安親姊姊啊！」

他們靠近樹林時，艾咪看見了悶燒的房子餘燼，立刻別過頭，不願意再看一眼，不願意去想愛琳娜的事。愛琳娜到了這座島，結果再也回不去了。

一想到這裡，艾咪突然停下腳步。「我們何不使用愛琳娜的那艘船？」她喊著。「警察認不出來的。」

阿里斯達掙脫妮莉的手，信心滿滿地舉起手杖，指著遠處一棵樹。「你們看見那棵樹上方的黃色標記了嗎？那是指路的標示。只要我們循著有黃色標記的樹走，就能到那座海灣了。不過那些標記褪色很嚴重，所以我們一定要看仔細點。我來開路。」他脫下外套，掛在左手臂上，然後舉起來對著妮莉。「能請妳稍微攙扶一下嗎，親愛的女孩兒？」

妮莉緊緊抓住阿里斯達掛著外套的手臂。阿里斯達走得很快，同時用他的手杖在藤蔓跟樹枝中開路。口中念念有詞的阿利夫跟在後面。沒多久後，阿里斯達外套其中一個口袋裡開始掉出東西。

「你的東西掉啦！」丹撿起一把梳子、薄荷糖、一條手帕，還有一個淡藍色的小袋子。

袋子上寫著俄文。

「哇噻……這是愛琳娜的嗎？」丹打開袋子，拿出一個裝著藍色液體的瓶子。

阿里斯達轉過身，用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呃，這個嘛，我是昨晚在地上看到的，就在房子外面。我不確定那是什麼，所以……」

是愛琳娜的毒藥，艾咪心想。

阿里斯達從丹的手中拿走袋子，塞進口袋裡。他很鎮靜，表現得很理所當然。

可是……她死了啊。那些都是她的東西，這是偷竊啊。

艾咪看著丹，不過他已經往前跑了，跟著路標繼續前進。

「丹？」妮莉大喊。「嘿，印第安納‧瓊斯，發出點聲音吧，讓我們知道你還活著啊！」

他們停下腳步。大家緊張地沉默了幾秒鐘，接著聽見了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有蛇！走開！」

艾咪往前衝。但是，她的腳踝卻絆到一條濕滑的藤蔓，整個人壓過一株灌木，然後摔到一座陡峭的沙質下坡。

她滑到底部的泥漿中，旁邊是丹那雙骯髒的Converse球鞋。他緩緩出現在她面前，一邊露出笑嘻嘻的表情，一邊靠著一艘大型雙層汽艇的船頭。「我先找到的哦！」

艾咪手忙腳亂爬起來。「我還以為你遭到攻擊了啦！」

「我只是模仿印第安納嘛，怎麼樣，很像吧？」

艾咪笑著，然後把丹推回水中。「這一招，」她說：「是我模仿星際大戰裡達斯魔的。」

丹‧卡希爾站在圍欄邊，望向翻騰的海面，心想：肩負著全世界命運的人，不能把午餐吐出來。他緊緊抓著圍欄，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有一次碧翠絲姑婆讓他在吃了三份薯條之後去坐旋轉咖啡杯。結果可不怎麼好看。

船在洶湧波濤上東倒西歪地航行著。雨勢減弱了，但這只讓火山灰變得更多。在灰塵與霧氣中，丹已經看不見差點讓他跟艾咪在昨晚變成燒肉的那座小島了。阿利夫在小島後方找到一條水道，躲過了警察。

繞過南方之後，他現在開始朝著雅加達航行回去了。不過，說彈回去可能還比較貼切點。這趟旅程會花上三個鐘頭。也就是說，丹跟姊姊之間會有三個鐘頭的靜默。艾咪對他很生氣。肩負著全世界命運的人，在努力不把午餐吐出來的同時，也不該去想他的姊姊。

他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一切都令人困惑，而困惑會讓艾咪生氣。就連他們的座右銘──「別相信任何人」也不值得信任了。愛琳娜本來是壞人，後來變成了好人。妮莉本來是好人，後來（可能）變成了壞人。阿里斯達自己是一個類別。另外，他們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裡。而且這段航程太令人頭暈了。

深呼吸，想些開心的事，想些有趣的事……

船身被一道波浪高高舉起，然後又重重落下。雨又開始下了，所以丹趕快把護照收回口袋裡。一陣雷聲狂響之後，雨勢也開始變得超大。丹縮起身體。賽拉丁驚慌地跑向一個以玻璃圍出的小房間。丹跟在後面，這場雨實在太大，讓他幾乎都快不能呼吸了。

船長阿利夫正在房間裡，一邊掌舵一邊對著手機大喊。他突然轉過來：「補能金來！」

「不能進來？啊，下雨耶！」丹比著外頭。「濕了？」他搖搖頭，把水甩到了地上。「有毛巾嗎？」

阿利夫用印尼語對電話嘟囔了幾聲，然後指向一個橫跨著整面後牆的木櫃。

賽拉丁剛剛開始就在撈櫃子與牆面之間的某個東西，最後好不容易翻出了一個橢圓形的小錫罐。一股腐臭的魚味飄上來，讓丹覺得胃裡翻攪了起來。正當賽拉丁開始狂舔罐內黏滑的黑色內容物，丹注意到罐子外的標籤：純正俄國特極魚子醬。

是愛琳娜的點心。俄國人為什麼喜歡吃這麼噁心的食物啊？

呼吸，吸氣，吐氣。你不會嘔吐的。

丹打開櫃子，找到一疊白色的毛巾，裡面還擺著繩子、毛毯、筆記本。他拉出一條毛巾時，整個人突然僵住了。毛巾堆旁邊，有一個皮製肩包，上面刻著ＩＮＳ三個字母。

愛琳娜‧Ｎ‧史本基。

丹拿出包包，然後輕輕關上櫃子。房間的門突然打開，阿利夫嚇了一跳。艾咪衝進來，全身濕透，一臉憤怒的表情。「你在這裡！我還以為你嘔吐得太嚴重，結果摔下船了。」

丹注意著阿利夫，然後把肩包塞到腋下。他拉著艾咪出去，躲到一處雨篷下。「在妳開口大力稱讚我之前，先看看這個吧。」丹說。

艾咪看見包包時，倒抽了一口氣。「這是愛琳娜的東西！」

丹打開包包，迅速翻看內部──化妝品、一支像是唇膏蓋的望遠鏡、幾個看起來很可疑的小瓶子和一本皮革筆記本……

「這是什麼？」艾咪邊說邊抽出一個薄薄的皮夾，裡面塞著一疊用橡皮筋綁起來的卡片。她迅速解開橡皮筋，翻閱著卡片。第一張卡片就讓她嚇了一跳──是她在美國的社會安全卡副本。下面則有伊恩跟娜塔莉的學生證、侯特一家每個人的身分證，還有一張印著「捲餅哦！」的名片，上頭有阿里斯達年輕時的照片……「丹，這太可怕了，她有每個競爭者的證件！」

她從皮夾底部抽出三個小夾鍊袋，每個袋子裡都裝了像是顯微鏡片的小方形片。「這是什──？」

不過丹的注意力在皮革筆記本上。「妳看！」他翻到一頁，上面全是手寫的電話號碼、算式，還有用俄文寫的註記。

艾咪把東西放回皮夾裝好，塞進了她的背包。「我完全看不懂……」她翻到最後一頁，突然愣住了。

Следующее место, 39 Ключи? От тетради RCH.

我和你，你和我，我們是一體。

「我們知道『39』的意思。」丹說。「她在蒐集關於線索的資訊，所以這裡面搞不好有我們下一個該去的地點。也許她本來想把這給我們，幫助我們！」

艾咪的眼眶濕了。「她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啊，丹。這公平嗎？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她到底是假裝自己很壞，還是後來改變心意了呢？」

丹努力擠出笑容。「真是典型的路西安人，對吧？鬼鬼祟祟又難以預料。」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會說出這種話！」艾咪生氣地說。「她救了我們的命耶！」

「喂！」丹說：「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路西安人是騙子。」艾咪繼續用嘲弄、單調的語氣說：「托馬斯人早餐都吃碎玻璃，伊卡特納聰明到可以用腳垢製造出電腦，賈努斯人可以在睡覺的時候寫出小說，等等等的。你真的相信這些嗎，丹？那麼你跟我呢？我們根本不像那些人。可是我們卻屬於其中一個分支啊。」

艾咪的心情不好，要做點事讓她高興起來才行。丹舉起賽拉丁，把貓的臉轉向她，然後模仿起貓的聲音。「那麼我這位勇敢的賽拉丁，是屬於哪個分支的呢？」丹嗚嗚說著。「貓卡特納？還是托老鼠？」

艾咪轉身開始來回踱步，彷彿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船又被一波大浪舉起來，丹覺得全身的內臟都在跳動，不禁發出了噁的一聲。

「嗚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用兩根手指插進我喉嚨，拉出我的心臟……證明你愛我我我我……！」妮莉抓著她的iPod從船艙門口出現，東倒西歪地走向他們，像一隻用身體多餘部分拼湊而成的生物──丹跟艾咪認為她應該是在跳舞。

她拔下耳機，抬頭往天空看了幾秒鐘，讓雨水重重打在她的臉上。「喲呼，這可比臉部按摩還讚！」她一邊大喊著一邊跑到丹跟艾咪在的雨篷下。

「妳可以留下來，」丹說：「享受岩漿療法。」

妮莉甩掉頭髮上的雨水，然後靠著船艙的牆面。「你們還好吧？我在下面跟你們那位表舅公談了很久，他也把一切細節都告訴我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你們見到的場景……對小孩而言並不好受。」

丹點點頭。「對任何人都不好受。」

艾咪自己晃到了一邊去，幾乎沒注意到妮莉。「我和你，你和我，我們是一體……」她喃喃自語著。

妮莉突然大笑起來。「妳剛才說什麼？」

「好吧。」丹說：「艾咪剛剛講的那段話──我和你，你和我──那是愛琳娜的留言，我猜大概是密碼吧。」

妮莉笑了。「別鬧啦！愛琳娜真的這麼說？」她開始翻找iPod的播放列表。「妳知道那是什麼？」艾咪不可置信地問。

「瞧！」妮莉將iPod的螢幕舉起來。

丹瞇起眼睛看著專輯名稱。「絲絨糞坑……？」

「最─讚─的─樂─團！」妮莉扭曲著臉，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開始唱著：

我和你，你和我！所以我們是一體！

我們是一體！我們是一體！

我們要前往皮奧里亞！皮奧里亞！皮奧里亞！

我們要前往皮奧里亞！

皮奧里亞，萬──歲耶耶耶耶耶！

「啊？」丹搔起頭來。「我還以為愛琳娜喜歡聽陰沉俄國教堂音樂之類的哩。」

妮莉把iPod舉向艾咪。「這張專輯叫『初學者的截肢』。」她說。「第三首，歌名叫〈我口水的軌跡〉，聽看看吧。」

艾咪戴上耳機，她的表情一度皺成了一團，讓丹覺得很有趣。不過她很快又露出笑容，說：「丹，你沒看出來嗎？我們下個目的地就在歌詞裡啊！那就是愛琳娜想告訴我們的，只是沒機會而已。答案就在歌詞的結尾──他們在歌詞提到要前往的那個地方！」

丹朝空中揮了一拳。「耶嘿！再見啦，雅加達，我來啦……」他的聲音消散了，表情也呆滯下來。「皮奧里亞？在南非？」

「哎呀，又沒有人說卡希爾家族祖先一定都得住在奇特的地方吧。」艾咪說。「我敢說皮奧里亞一定是個好地方。」

他們後方艙門砰的一聲甩開，接著阿里斯達搖搖晃晃地走進雨中。他駝著背，一臉睡意，除了手杖，還拿著一支雨傘。「天哪，這場暴風雨還真大。」他邊說邊趕向雨篷。「我承認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直到後來聽見一聲淒慘的尖叫──」

「那是在唱歌啦，先生。」妮莉反駁。

「是哦，呃，我對新風格並不太熟。」阿里斯達說：「不過，嗯，關於那些歌詞──我記得我在哈佛歌詠團時有一首歌。有趣的是，一位很開朗的年輕研究生把這首歌介紹給我們，這個人來自──」另一道閃電出現，把怪異陰暗的天空漂洗成了藍白色。接著，彷彿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船身右舷的海面開始上升了。船長室內，阿利夫正在叫喊，不過大雨幾乎蓋過了他的聲音。

「他在說什麼啊？」丹大喊。

阿里斯達注視著霧中。「也許是在用印尼語說有人來啦！」

一道紅光正上下晃動著朝他們而來。

「是警察……船長要出賣我們啦！」丹大喊著。

艾咪不相信預兆這種事。可是，天空正降下黑色的雪，腳下的地面隆隆作響，她弟弟正在喵喵叫，而表舅公阿里斯達身穿著粉紅色睡衣在沙灘上大步走著。

她得承認，這幅景象看起來不怎麼給人希望。

「喂喲，妮莉！」阿里斯達雙手托在嘴邊，對著爪哇海大喊。「來救我們吧，好女孩兒！」

艾咪擦掉臉頰上一片黑色的雪花。是灰燼。

會是前一晚那場火造成的嗎？

別去想那件事。現在別去想。

從遠處海面上傳來的引擎聲愈來愈大了。一艘小艇正加速趕向這座困住了他們的印尼小島，船上那個人，正是艾咪跟丹的安親姊姊：妮莉‧歌梅茲。在這個昏暗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