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人馬,十個惡人,重重包圍,
但是想要「鬥狠」,又有誰拚得過李奇?
AMAZON書店當月最佳選書!讀者★★★★☆(4顆半星)大呼過癮!
明天這個小鎮上只有三種人:
死人、懦夫,和自尊心萌芽的人。
你得採取行動,
成為第三種人才行!
四處漂泊的李奇來到玉米之鄉內布拉斯加州的偏僻小鎮,他原本只打算待上一晚,第二天就繼續上路,但一通夜半的求助電話卻打亂了他的計畫。
愛莉諾疑似遭到家暴,這輩子最見不得女人遭受欺負的李奇忍不住出手教訓了她的丈夫賽斯,但是「多管閒事」的後果,卻讓他被捲入了更大的麻煩中。
原來賽斯是當地惡霸鄧肯家族的一分子,長年以來鄧肯家族透過高壓恐怖手段控制了小鎮。招惹了賽斯,就等於是向整個鄧肯家族下戰帖!
鄧肯家族急著想要逼走李奇,不只是因為他們見不得光的秘密,更因為他們只是犯罪食物鏈的最底層,他們正為了某件「買賣」延遲交貨而引起買家的不滿,更層層牽動買家背後的買家以及更上游的買家,四路人馬齊聚小鎮,彼此爾虞我詐,緊張情勢一觸即發!
對李奇來說,遠離這些「惡人」才是上策,但一樁二十五年前的小女孩失蹤懸案讓他無法就這樣一走了之。李奇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妥協的,即使必須拚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如今,清理一切的時候到了……
作者簡介:
李查德 LEE CHILD
一九五四年生於英國。上高中時,獲得獎學金成為《魔戒》作者托爾金的學弟。之後他曾就讀法學院、在戲院打工,最後進入電視台,展開長達十八年的電視人生涯,製作過許多叫好叫座的節目。
四十歲那年,李查德於一夕之間失業了。就像他筆下智勇雙全的傑克.李奇總能化險為夷一樣,他將這個中年危機化為最有利的轉機。
酷愛閱讀的他花了六塊美金買了紙筆,寫下「浪人神探」傑克.李奇系列的第一集《地獄藍調》,結果一出版就登上英國週日泰晤士報的暢銷排行榜,在美國更贏得推理小說最高殊榮之一的「安東尼獎」以及「巴瑞獎」最佳處女作,並獲得「麥卡維帝獎」和「黛莉絲獎」的提名。而次年出版的第二集《至死方休》亦榮獲「W.H.史密斯好讀獎」。此後他以一年一本的速度推出續集,每出版必定征服大西洋兩岸各大暢銷排行榜,更風靡了全球四十三國的讀者。
二○○四年,李奇系列的第八集《雙面敵人》再次贏得「巴瑞獎」最佳小說,並榮獲在古典推理界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尼洛.伍爾夫獎」最佳小說,也讓李查德的天王地位更加不可動搖!第九集《完美嫌犯》則被改編拍成電影《神隱任務》,由動作巨星湯姆‧克魯斯飾演傑克‧李奇,果然既叫好又叫座,正如同故事大師史蒂芬‧金的讚譽:「所有關於傑克.李奇的冒險故事都棒呆了!」
李查德目前長居美國,在紐約曼哈頓與法國南部都有居所。他已婚,並有一個成年的女兒。
譯者簡介:
黃鴻硯
筆譯,公館漫畫私倉「Mangasick」副店長,為日本另類漫畫寫的介紹文散見於各小出版品。書籍譯作有《61小時》、《向陽處的她》,歌詞譯作有鈴木常吉「稜鱗」、「望鄉」專輯,Shugo Tokumaru「聚焦」專輯。
●李查德中文官網:www.crown.com.tw/no22/leechild
●李查德英文官網:www.leechild.com
●22號密室推理網站:www.crown.com.tw/no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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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鎮》是《61小時》這部佳作的續集(最好先讀它)......李查德是驚悚小說界的說故事大師之一。──泰晤士報
李奇是高道德標準與不屈不撓的英雄行徑混合所得的產物,本書的情境正是為了這樣的人物量身打造的。──出版家週刊
傑克‧李奇比史迪格‧拉森筆下的利斯貝特‧莎蘭德更有孤狼氣質,更像個一切都被剝奪的外地人,而他們都是操弄我們返祖本能的復仇者角色:假如我們為樂見他們主張的毀滅性正義,就等於承認我們內在有股嗜血的原始恨意,在推動著我們,承認我們對法律制裁的拖拖拉拉和模稜兩可感到不屑。──週日泰晤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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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1
手機響起時,艾爾瑞‧泰勒正行駛在內布拉斯加州境內某條漫長、筆直的二線道上,時間已近黃昏。他剛帶孫女去買鞋,現在要送她回家。他開的車是雪佛蘭Silverado,烤漆顏色像是放了一天的報紙。他的孫女平躺在小小的後排座位上,沒在睡覺,而是清醒地抬著自己的腿,盯著那雙白色大運動鞋看到出神,鞋子在她臉上方兩英尺的空中搖搖擺擺,她口中不斷發出一些怪聲。她今年八歲了,艾爾瑞認為她是遲緩兒。
艾爾瑞的手機是基本款,價格不高,不過還是有稍微複雜的功能,例如可幫不同的來電號碼設定不同的鈴響。在他的設定中,大多數號碼對應的是手機原廠預設的鈴聲,不過有四個號碼對應的是低沉又急促、介於消防車和潛水艇下沉警報的鈴聲,而那正是艾爾瑞現在聽到的聲音。暮色即將降臨,他的車子行駛在內布拉斯加州某條漫長、筆直的二線道上,鞋店在他北方十英里外,他家在他南方二十英里外。他的手在中控台上摸索一番後抓起手機,按下通話鍵,舉到耳邊說:「你好。」
某個嗓音說:「我們可能需要你。」
艾爾瑞說:「我?」
「呃,需要你和你的來福槍,就像之前那樣。」
艾爾瑞說:「你說可能?」
「現階段我們只是要預防萬一。」
「發生什麼事了?」
「有個傢伙想摸我們的底。」
「快查出結果了?」
「很難說。」
「他知道多少了?」
「掌握了一些片段,還沒摸透。」
「對方是誰?」
「無名小卒,一個陌生人,反正就是個帶把的,但他下場攪和了。我們認為他待過軍中,當過憲兵,他也許沒改掉當執法人員時的習慣。」
「他當兵是多久以前的事?」
「幾百年前了。」
「他和哪個組織有關係嗎?」
「在我們看來完全沒有,我們不可能跟丟他。他居無定所,像個遊民,像風滾草一樣飄過來,接下來我們得讓他飄走才行。」
「他長什麼樣子?」
「大塊頭。」那嗓音說:「身高至少六呎五,體重搞不好有兩百五十磅。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穿著一件老舊、尺寸過大的棕色大衣,戴著一頂羊毛帽,動作很怪,很僵硬,好像身上有哪個部位受了傷一樣。」
「好。」艾爾瑞說:「給我時間、地點。」
那嗓音說:「我們要你明天一整天都盯著穀倉。我們不能讓他打量那個地方,現在還不能。我們今晚要是沒逮到他,他最後一定會想通的,然後跑過去那兒瞧一瞧。」
「他會大搖大擺走進去?就這麼直接?」
「他以為我們有四個人,不知道其實有五個人。」
「很好。」
「看到他就朝他開槍。」
「我會的。」
「別失手啊。」
「我失手過嗎?」艾爾瑞掛斷電話,把手機丟回中控台,繼續開車。小女孩的新鞋在他的後照鏡中晃蕩,死氣沉沉的冬季原野在他眼前和車子後方展開,黑暗在左,西沉的太陽在右。
穀倉是很久以前建的,當年尺寸中等的木造穀倉對內布拉斯加州的農民來說還很實用,不過它們的功能後來就被蓋在遠方的巨大金屬棚子取代了,新儲物空間的選址工作完全以講究邏輯性的學術研究為依據。舊穀倉還是撐了過來,緩慢地變形、腐朽、歪斜、風化,四周鋪了一圈年代久遠的柏油,冬天的霜雪使它隆起,夏天的烈日曬裂它,堅韌的野草鑲在邊緣。大門是鐵片箍起大量木材所製成的滑門,下方裝著鐵輪,鐵輪安在鐵軌上。不過建築物開始傾斜後,鐵輪就卡死在鐵軌內了。要進出穀倉就只能走窺孔──一道設置在滑門上中央偏左的小門,轉把手打開的那種,尺寸比一般人通行的入口略小。
艾瑞爾‧泰勒的視線穿過來福槍上的望遠瞄準器,落在那道小門上。他一小時之前就在這裡了,天都還沒亮。他認為他的防範工作做得很完備。他很有耐心,思考周延,一絲不苟。他將Silverado駛離馬路路面,在黑暗中沿著拖拉機的車轍前進,最後把車停在古老的ㄇ字形棚子內。這裡以前是用來放麻布袋裝的肥料,春天的雨水打不進來。地面徹底凍結了,所以他沒有揚起灰塵,也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他關掉車子的V8大引擎,走回棚子入口,架起一條絆線(用的是外頭裹上一層黑色塑膠皮的細電線),高度大約是一個高個子的小腿部位。
裝設完畢後,他回頭走向車子,爬上貨斗,踩上駕駛室頂端,把來福槍和一個帆布手提袋放到棚子屋頂下方的半閣樓上。棚子屋頂是尖的,而那個半閣樓就像個置物架。東西都放好後,他自己也翻了上去,往前爬。與半閣樓鄰接的山牆上有個通風口,他小心翼翼地將通風口上的百葉窗移開。等天一亮,他就能清楚看見北方一百二十碼外的穀倉。他不是因為運氣好才來到這個地點。多年前那四個朋友首次請他幫忙時,他就找到這個地方了。那次他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周到,先釘好了架絆線用的釘子,用腳步量出這地方到穀倉之間的距離,並移開百葉窗。如今半閣樓上的他再度放鬆了下來,儘可能不讓身上的暖氣逸散出去,等待日出。最後,蒼白、病懨懨的太陽露臉了。
他的來福槍是阿諾武器公司(Arnold Arms Company)在美國製造的大阿拉斯加(Grand Alaskan)型號,使用點三三八麥格農子彈,槍管長二十六英寸,槍托是用展覽級胡桃木刻成的,要價七千美金,適合打四隻腳的動物,打兩隻腳的動物更是得心應手。望遠瞄準器是萊卡的,Ultravid系列鏡片上刻著標準的十字標線。艾爾瑞把放大倍率調到三分之二滿,對準一百二十碼外,如此一來可見範圍大約是一個直徑十英尺的圓。蒼白的初升之日低垂東方,它柔和的灰色光芒打在沉睡的大地上,角度近乎水平,不久後它將稍微升高,並往南略偏,接著將會一路往西運行。這是一件好事,因為這代表在日落之前,狙擊目標身上的棕色大衣都不會和周圍的褪色木料混在一塊。
艾爾瑞假設他的目標就和大多數人一樣是右撇子,到時候將會站在中央略偏左、伸手就能握住窺孔門把(裝在狹窄木板的正中央)的位置。他更進一步猜測那個動作僵硬、身體疼痛的人會站得離門很近,抬手幅度就不用太大,會比較舒服。那扇門不到六英尺高,不過它是嵌在尺寸更大的滑門內,因此下緣比地面高了九英寸。身高六呎五的男人通過時,他的頭骨中央大約離地七十三英寸,所以最佳瞄準點的Y座標落在窺孔頂端往下數六英寸的位置。體重兩百五十磅的男人會有寬闊的肩膀,當他試圖開門時,頭骨中央會位於右手左方約一點五英尺處,所以最佳瞄準點的X座標落在門板左緣往外數六英寸的位置。
壓低六英寸,左移六英寸,艾爾瑞的手伸往後方,從手提袋當中拉出兩包塑膠袋包裝的長米,是從雜貨店買來的,尚未開封,每包五磅重。他把米墊在胡桃木刻成的前槍托下,再把前槍托往下壓,趴回後槍托的後方,望進瞄準器內,改將十字準星挪向門板的左上角。往下壓,往左移,然後輕輕將手指放到扳機上。吸氣,吐氣。他身後的車子邊冷卻邊發出滴答響,挾帶著生氣的汽油味和冰涼的廢氣往上飄,與挾帶著死氣的灰塵味和舊木料味混合在一起。穀倉外,太陽依舊在攀升,射出的光線越來越強。在如此濕而沉、冰涼而稠密的空氣中,棒球打者很難揮出全壘打,但子彈會飛得筆直、勁道扎實。
艾爾瑞等待著,他知道自己可能會等上一整天,也作好心理準備了,他是很有耐心的。正式上工前的時間,他都拿來想像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一系列狀況。穿棕色大衣的男人踏入望遠瞄準器的視野中,止步,靜止不動,轉身將手放到門把上。
一百二十碼的距離。
一發高速飛行的子彈。
送他上路。
2
傑克‧李奇就是那個穿棕色大衣的壯漢,對他來說,夜半汽車旅館lounge bar內的一通電話是所有事件的開端。那間汽車旅館在四英里外的十字路口上,某位讓李奇搭便車的司機放他在這裡下車,因為司機即將轉往李奇不想去的方向。四周環境又暗又平坦,一片死寂,空空如也。旅館是視野範圍內唯一有人類活動跡象的地方,感覺是在四、五十年前商業熱潮爆發期間蓋的。老闆也許看中那個地點的潛力,但潛力顯然一直沒有化為實益。另一個可能是:潛力打一開始就只是個幻影。十字路口的其中一個轉角上有廢棄加油站留下來的建築,另一個轉角上有鋼筋混凝土地基,原本可能是要蓋成大賣場或小型購物商城,但最後什麼也沒蓋,第四個轉角是空地。
這家汽車旅館還是撐了過來。它的設計非常大膽,簡直就像李奇小時候漫畫中所看過月球或火星上的太空殖民地。主建築是個完美的圓,屋頂也是圓的,再過去的小屋也都是圓頂的圓形結構物,在母船後方排成一條瘋狂的弧線。越後面的小屋體積越小,藉此讓整個場面的透視效果變得更誇張。給家庭住的房間比較靠近辦公室,單人房坐落在遠處。所有壁板都漆成銀色,窗戶和門扉的左右兩側都飾有垂直的鋁板,隱藏在屋簷下的霓虹燈投射出幽魅的藍光。旅館招牌下方的柱子外頭用膠合板貼起來,弄得像是有三片薄機翼的太空梭。汽車旅館叫阿波羅客棧,名字用的字體長得很像支票下方的數字。
主建築內部幾乎是完全打通的開放空間,有隔間的只有工作人員辦公室和李奇猜是兩間廁所的地方。李奇看見一個弧形的接待櫃檯,還有一個弧形的吧台,兩者間隔一百英尺遙遙相望。這裡基本上就是一個lounge bar:派形的拼花地板舞池,裝設流蘇飾燈的雞尾酒桌,桌子四周緊密得排放著紅色的天鵝絨椅。圓形屋頂內側有一幅沐浴在紅色螢光中的凹面風景畫,還有許多地方都採用了間接照明,燈光顏色全是紅色或粉紅色,隱藏式大喇叭播放出叮咚作響的鋼琴曲。整個空間看起來非常詭異,活像是六○年代的拉斯維加斯被移置到了外太空。
有個人在吧台喝酒,還有個人在吧台後方,除了他們之外,寬敞的室內就沒有其他人了。李奇在接待櫃檯邊等待,吧台後方的人急忙趕來。當李奇說要住宿時,對方看起來是真心感到意外,彷彿沒什麼人會有這種需求,但他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向李奇收三十美元,掏出房間鑰匙。他不只四十歲,說不定已經五十五或六十歲了,不高、不瘦,整顆頭都染成鮮明的紅褐色,這種髮色李奇比較習慣看見出現在某個年齡層的法國女性頭上。他把李奇付的三十美元收進抽屜內,然後在筆記本上囉哩八唆地寫了一堆字,他老爸大概就是建造這間旅館的瘋子吧,他可能從未在其他地方工作過,而且得身兼數職,一手包辦經理、櫃檯人員、酒保、雜工、傭人的事務,旅館才能勉強達到收支平衡。他闔上筆記本,收進另一個抽屜,朝吧台走回去。
「有咖啡嗎?」李奇問。
對方轉頭說:「當然有。」他臉上掛著微笑,聲音中帶有一份滿足感,彷彿在說:我很久以前就決定要每晚用Bunn牌咖啡壺煮一壺咖啡,而你證明了我的決定是對的。李奇跟著他穿過霓虹燈光,坐到高腳凳上,和另一個客人之間隔了三個位子。這位男性客人年約四十歲,身穿一件厚厚的粗花呢外套,手肘的部分有皮革補釘。他的手肘壓在吧台上,雙手手掌小心翼翼地圈住裝滿冰塊和琥珀色液體的威士忌杯。他的視線落在杯子上,但眼神渙散。這大概不是他今晚第一杯酒,甚至不是第三杯或第四杯。他的肌膚潮濕,似乎就快喝掛了。
染髮男把咖啡倒進印有NASA標誌的瓷杯內,放到吧台上,自信滿滿又彬彬有禮地滑到李奇面前,說不定這杯子是個無價的骨董。
「要加奶精嗎?糖呢?」他問。
「都不要。」李奇說。
「你是路過這裡嗎?」
「我打算盡快往東邊去。」
「東邊是多遠的東邊?」
「一路到底。」李奇說:「我要去維吉尼亞州。」
染髮男嚴肅地點點頭:「那你得先往南邊走,然後接上州際公路。」
「我正是如此打算。」李奇說。
「你今天是從哪裡出發的?」
「北邊。」李奇說。
「開車來的?」
「搭便車。」
之後染髮男就沒再說話,因為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酒保都喜歡營造出愉快的氣氛,但這番對話要是持續下去,他們就不可能保有好心情。你竟然在冬天最冷的時節跑來人口稠密度倒數第九的內布拉斯加州,還說要在這條鄉間小路上搭便車?恐怕不會太順利喔──染髮男不好意思這麼說。李奇舉起瓷杯,試著拿穩它。測試的結果不太好,指尖到胸腔之間的每一條肌腱、韌帶、肌肉都在灼痛、顫抖著,如此微小的動作使咖啡表面浮現了狀似同心圓的漣漪。他集中精神將咖啡杯挪到唇邊,希望做出流暢的動作,結果杯子的軌跡飄忽不定,酒醉男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別過頭去。咖啡很燙又有點澀,不過裡頭有咖啡因,這就夠了。酒醉男舉杯啜飲一口,放回杯墊上,繼續悽慘兮兮地盯著杯子看。他的嘴唇微微開啟,泡沫在嘴角逐漸成形。李奇再喝一口咖啡,動作比上一次還慢,沒人說話,酒醉男喝完酒,又要求酒保幫他倒滿,他喝的是金賓波本威士忌,至少三倍份量。李奇覺得他的手好受一點了,咖啡治百病。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事實上是兩支電話響了,共用一個號碼的兩支話機,一支話機放在接待櫃檯,另一支放在吧台後方的置物架上。染髮男身兼數職,分身乏術。他接起電話說:「阿波羅客棧您好。」自信滿滿,聲音清亮,熱情洋溢,彷彿接到的是旅館營業第一晚的第一通電話,他聽了一陣子後把話筒壓到胸前說:「醫生,是找你的。」
李奇下意識地轉頭尋找醫生。沒人啊?結果他旁邊的酒醉男說:「是誰?」
染髮男說:「是鄧肯小姐。」
酒醉男說:「她怎麼了。」
「鼻血流個不停。」
酒醉男說:「跟她說你沒看到我。」
染髮男幫他扯完謊,掛掉電話。酒醉男趴倒吧台,臉幾乎和酒杯杯緣一樣高。
「你是醫生?」李奇問。
「要你管。」
「鄧肯小姐是你的病患?」
「算是。」
「你還打發掉她?」
「你是哪根蔥?道德委員會的人嗎?她不過是流鼻血罷了。」
「是鼻血流不停,有可能是很嚴重的狀況。」
「她今年三十三歲,身體很健康,沒有高血壓和血液相關疾病的病史,也沒嗑藥。沒什麼好慌的。」酒醉男舉杯,含一口,嚥下肚,含一口,嚥下肚。
李奇問:「她結婚了嗎?」
「怎麼?這年頭婚姻變成流鼻血的原因之一了嗎?」
「有時確實如此。」李奇說:「我當過憲兵,有時候我們會被叫到基地外或基地內的眷屬區去看看。受家暴的女人會服用大量的阿斯匹靈止痛,但阿斯匹靈也會降低血液的凝固性,所以她們下次被打就會血流不止。」
酒醉男不發一語。
酒保別過頭去。
李奇說:「怎麼?這種事在這裡常發生嗎?」
酒醉男說:「她只是流鼻血。」
李奇說:「你怕被捲進別人的家務事裡?」
沒人說話。
「她可能還受了其他傷,而且是肉眼看不太出來的那種。」李奇說:「她是你的病人。」
沒人說話。
李奇說:「鼻子流血跟其他部位流血沒兩樣,只要血流不止就會昏倒,像中刀傷失血過多那樣。如果她今天受的是刀傷,你就不會置之不理對吧?」
沒人說話。
「反正這件事與我無關,你的狀況也不好。你甚至醉到不能開車去找她,不管她家有多近都不行。不過你該打通電話找別人過去看一下。」
酒醉男說:「沒有別人了。急診室在六十英里外,但他們不會派救護車來載流鼻血的人。」
李奇又喝了一口咖啡,酒醉男沒動他的杯子。他說:「我當然不能開車,不過我到那裡之後就沒問題了。我是個好醫生。」
「既然你都說自己是好醫生了,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做出壞決定。」
「比方說,我知道你有什麼問題,我是說身體上的問題,至於心理方面的問題,我就不予置評了。」
「說話別太超過啊,老兄。」
「不然是要怎樣?」
李奇不發一語。
「她只是流鼻血而已嘛。」酒醉的醫生又強調一次。
「你會怎麼治療?」李奇問。
「局部麻醉,用紗布塞住鼻孔。不管她有沒有服用阿斯匹靈,紗布的壓力都能止住她的血。」
李奇點點頭,他在軍中看過別人這樣處理。他說:「走吧,醫生,我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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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起時,艾爾瑞‧泰勒正行駛在內布拉斯加州境內某條漫長、筆直的二線道上,時間已近黃昏。他剛帶孫女去買鞋,現在要送她回家。他開的車是雪佛蘭Silverado,烤漆顏色像是放了一天的報紙。他的孫女平躺在小小的後排座位上,沒在睡覺,而是清醒地抬著自己的腿,盯著那雙白色大運動鞋看到出神,鞋子在她臉上方兩英尺的空中搖搖擺擺,她口中不斷發出一些怪聲。她今年八歲了,艾爾瑞認為她是遲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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