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被人騙!砍人、被人砍!
世上還有比他更倒楣的嗎?!
《鹿男》天才作家暌違三年大大大長篇奇幻巨作!
同時入圍日本文壇最高榮譽「直木賞」、「本屋大賞」!
一群生不逢時的失業忍者,一個風起雲湧的動亂時代,
隨著一顆神奇的葫蘆出現,又將掀起一場什麼樣的波瀾?
天下易主,從豐臣家變成了德川家。
一連串倒楣的遭遇,
使得「尼特族忍者」風太郎被趕出了伊賀。
無所事事的他,只能每天在京城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然而他的人生,卻因為與一顆葫蘆的邂逅,而有了奇妙的轉變。
戰亂的風暴再次襲來!
周旋在各方勢力之中的風太郎,
衝向了那座熊熊燃燒的天守閣,
而出現在他面前的將會是……
超級倒楣的男主角風太郎、自我中心的火藥控黑弓、武功高強的美女忍者常世、深不可測的「傾奇者」首領殘菊,以及謎樣的葫蘆仙人……各式各樣的角色交織出充滿驚奇又高潮迭起的情節,完全展現天才作家萬城目學的奇想世界,而等待著你的結局,更將充滿無比的興奮與感動!
作者簡介:
萬城目 學
1976年出生於大阪,京都大學法學系畢業,現定居東京。2006年以《鴨川荷爾摩》贏得第四屆「Boiled Eggs新人賞」後正式出道,該作並入圍「本屋大賞」,以及榮獲《書的雜誌》年度娛樂小說第一名和熱門電視節目「國王的早午餐」所舉辦的「BOOK大賞」新人獎,熱賣直逼四十五萬冊,並被改編拍成電影,由山田孝之和栗山千明主演。
他的第二部作品《鹿男》不但再次入圍「本屋大賞」,更入圍日本文壇最高榮譽「直木賞」,並被拍成電視劇,由玉木宏和綾瀨遙主演,叫好叫座。他的第三部長篇小說《豐臣公主》則在日本上市不到一個月即熱銷突破十萬冊,並再度問鼎「直木賞」。《豐臣公主》也被改編拍成電影,由堤真一、綾瀨遙與岡田將生主演。而分別以京都、奈良、大阪為故事舞台的《鴨川荷爾摩》、《鹿男》與《豐臣公主》,也被譽為萬城目學的「關西三部曲」,成為書迷必讀的奇幻經典。
因為想寫一個眼睛閃閃發亮的女孩和一隻貓的故事,萬城目學花了五個月的時間完成的《鹿乃子與瑪德蓮夫人》,又讓他第三度入圍「直木賞」;而《偉大的咻啦啦砰》則三度入圍「本屋大賞」,並入選《達文西》雜誌「Book of The Year」年度十大好書,更被拍成電影,由岡田將生、深田恭子主演。
《到此為止吧!風太郎》是他最近期的長篇巨作,同時第四度入圍「直木賞」和「本屋大賞」。他的最新小說則是顛覆傳統故事的奇想之作《悟淨出立》(暫名,皇冠即將出版),另著有《鴨川荷爾摩》的戀愛番外篇《荷爾摩六景》以及散文集《萬字固定》等書。
譯者簡介:
涂愫芸
東吳日語系畢業,遊學日本三年,任職日商七年,現為專職翻譯。譯有《鹿男》、《鴨川荷爾摩》、《荷爾摩六景》、《偉大的咻啦啦砰》、《萬字固定》、《華麗一族》、《欠踹的背影》等書。
●萬城幻遊官網:www.crown.com.tw/mak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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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事情原本不該是這樣。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會把事情搞到這般無可救藥的地步?實在荒謬到極點,讓我忍不住想笑。我彎起幾乎沒有知覺的嘴唇,硬擠出了笑容。然而,這件事當然一點都不好笑。
說真的,我到底是在哪裡出了錯?沉重的感覺從腰間湧上來,彷彿身體就要被吸進了地面。眼皮不由自主地下垂,我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太妙,試著稍微閉上眼睛。這種時候,明明有很多事可以回顧,腦海卻偏偏只「啵」地浮現出一顆蒜頭的畫面。
沒錯──就是蒜頭。
所有錯誤的開端,就是那顆蒜頭。
那天,我叫黑弓去買蕗蕎。
那傢伙竟然買了蒜頭回到客棧。因為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顆的蒜頭,害他一不小心就買了蒜頭,沒買蕗蕎。他甚至顯露有些得意的表情,把沾著泥土的蒜頭放在掌上滾給我看。
「很少有這麼大顆的蒜頭呢,你看,幾乎有拳頭這麼大。」
「可是我沒叫你買這種東西。」
「蕗蕎跟蒜頭不都一樣嗎?趕快做好事前準備,把剩下來沒用的蒜頭熱來吃吧。你看,這麼圓又這麼大顆呢。」
那傢伙悠哉地提議,我也漫不經心地回他:「啊,好像很好吃呢。」這就是災難的開始。當時我真該踹飛他的屁股,逼他去市場把蕗蕎買回來。傳承至今的教諭,自有某種根據。既然說要使用蕗蕎,就該老老實實使用蕗蕎。乖乖聽從教諭,就不會繞個大圈子,最後還是一頭栽進狗屁倒灶的事裡。
聽說以前的前輩們,都怕被聞出氣味,平時絕對不吃蒜頭。尤其是在執行這種重大任務之前,更不可能拿來吃。不過,現在已經是天下太平的慶長時代,不像很久以前的天正時代,長年以暴制暴殺來殺去。我在柘植屋夜以繼日修行時,村裡快八十歲的長老,聽說我是在文祿年出生,把嘴巴僅剩的一顆牙朝向天空,給了我非常苛刻的評語。
「文祿年之前出生的忍者,還勉強派得上用場,那之後都是教也教不會的窩囊廢。天正年出生的,功夫都不怎麼樣。文祿年出生的,不但功夫不怎麼樣,頭腦又笨。」
不過,可以說是慧眼獨具吧。
時間流逝,萬物消長。隨著新舊交替,重要的教諭不再受到重視。蕗蕎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蒜頭,忍者的頭腦也越來越爛。這些都是長期的安穩生活,帶來的無可避免的副產物。
去了客棧廚房的黑弓,很快把煎好的蒜頭裝在碗裡,拿回房間。味道更香的蒜頭,果然很好吃。我還瞞著他,偷偷多吃了一顆。
「你去市場的時候,常世來過。」
很快把蒜頭掃光後,我從懷裡拿出折成三角形的紙,放在木地板上。
「哦,今天也來了啊?小弟很想見她呢,上次只跟她說了幾句話。」
從包袱拖出玻璃器皿的黑弓,說話的嗓音帶點嗲氣。我對黑弓說:「她還是楚楚可憐的樣子。」露出憐憫的眼神,把紙裡的東西倒進玻璃器皿底部。黑弓慢慢往裡面加水,把在玻璃器皿底部堆成小山的粉末溶化,再把最後一顆沒有煎過的蒜頭,丟進裝滿整個玻璃器皿的白色混濁的水裡。
「常世姐有沒有提起小弟?」
「沒,沒有。她把藥送來,就回大坂了。」
回去了啊?黑弓失望地喃喃說著,在木地板躺了下來。
那之後,我們兩人睡了一個時辰的午覺。
客棧外的悠揚鐘聲把我們喚醒了。
我伸長腳,用腳趾頭夾住竹簾拉開,看到逐漸被黑夜掩蓋的西邊暗紅色天空,已經浮現細長的娥眉月。
「你想泡夠了沒?」
爬起來的黑弓,往玻璃器皿底下瞧。
「如果是蕗蕎,應該可以了,蒜頭我就不知道啦。」
黑弓對我的嘲諷無動於衷,很快用小刀把從器皿抓出來的蒜頭切成兩半,拿到鼻子附近聞。
「哇,好嗆。」
他皺起眉頭,趕快把蒜頭拿開。
我用白紙把蒜頭包起來,從紙上刺進大約二十支短針。做好所有準備時,天色已經全黑了。我們兩人全身都是藍染的深色忍者裝扮,連臉上都塗抹了炭灰。總不能這身裝扮去跟客棧的人說要退房,所以我把住宿費放在房間,對黑弓說:「走啦。」就把手伸向了窗框。爬到屋頂上時,發現娥眉月綻放的光芒更加耀眼了。我們彎著腰,背部緊靠著黑夜磨蹭般,在屋頂上飛馳。沿著家家戶戶的屋頂前進,到郊外的寺廟,就跳進了腹地內。正殿後面有好幾棵特別高大的松樹直立的黑影。我們橫過後院,衝到松樹下,立刻一口氣爬上樹幹。
「為了安全起見,我要先提醒你,絕對不能引起火災。」
「知道啦。」
「你裝了幾個?」
「五個。」
「五個?也太多了吧?兩個都嫌多啦。」
「因為這是戰爭啊。」
「戰爭?等等、等等,忍者才不作戰呢。忍者的忍是潛入的意思,所以正如字面意義,只是潛進去再出來而已。黑弓,我把我們在柘植屋經常聽說的某個男人的故事告訴你吧。他被稱為伊賀為最優秀的忍者,名叫上野彥。聽說他這輩子沒拿過刀,也沒帶過手裡劍,都是赤手空拳進入敵陣,完成任務。也就是說,自然而然地潛進去再出來,才是最終極的忍術。拔刀引發騷動的忍者是下下等──這樣你懂了嗎?」
我熱心地說給他聽,他卻顯得興趣缺缺,把掛在腰間的打火袋裡的石子晃得咔啦咔啦響。
「啊,好擔心,我怎麼會跟你一組工作呢。」
「沒辦法啊,要跟人搭配的話,小弟也想跟常世姐一起工作啊。」
這時候,遠方響起洪亮的大鼓聲,遮斷了我們的對話。
遠處可見篝火燃燒的大手門。白天在城內做工的工人們,被敲響的大鼓趕出來似地從大門蜂擁而出。
「我還沒告訴你,小百在城郭裡,蟬那傢伙也在。」
黑弓大驚地看我一眼,猛然壓低嗓門說:
「你不會是知道他們在,才選今天吧?」
「嗯,可以這麼說吧。」
大鼓聲中斷,大守門的巨大門扉緩緩關起來。門衛嚴守在門的兩側。下工的工人們的聒噪交談聲,逐漸流向城下。
「開始吧。」
我重新綁緊背上的忍者刀的繩子,用頭巾的布遮住嘴巴。
「Boa Sorte──風太郎。」
黑弓說出奇怪的話。
「那是什麼話?」
「在我們那邊是『祝你好運』的意思。」
「是哦。」我喃喃說道,把視線鎖定在遠處背山矗立的巨大天守的黑影上。
我踩蹬腳下的樹枝。
身體輕飄飄地飛起來,我乘著風,頭朝下飛也似地降落。在寺廟正殿的屋頂著地後,立刻再儲備氣力,「喝」地跳進夜幕中。
* * * * *
內壕底下釘滿尖銳的木樁,毫無間隙,頗像藩主大人的作風。如果穿著重甸甸的甲冑,恐怕會吃盡苦頭,幸好我只穿著一件老舊的忍者服,反而可以抓著木樁前端,更快游到對岸。當然,中途沒有換過一次氣。
我沒停下來休息,立刻將手指卡入石牆縫隙,把身體從水裡拖出來。由下往上看,高大的石牆幾乎是呈垂直聳立。我很想把臉擦乾,但忍住了,因為會把抹在臉上的炭灰也擦掉。為了讓滴著水的衣服稍微乾一些,我邊讓身體在石頭表面上磨蹭邊往上爬。我和黑弓輪流觀察了三個晚上,確定高大的石牆平時沒有人看守,只有在深夜和黎明時會懶洋洋地各巡邏一次。多虧石牆高得不像樣,從客棧的屋頂都能清楚看出有沒有人看守。
我攀住最後的石頭,緩緩把頭往上抬。
正前方就是我的目標建築物──聳立的五層大天守。
城郭內正如火如荼進行著從去年持續到現在的營造、修繕工程。據說藩主大人偏好的白牆的天守也正在蓋,從底下到第三層,四周環繞著踏台,只有第四層、第五層在布幕下展露全貌。
這時,眼珠子被什麼牽動,我立刻靜止不動。
維持那樣,注視著天守的最上層。在屋脊兩端奮然往後弓起的鯱,浮現朦朧的身影。我比較兩隻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遠的那隻看起來比近的這隻胖。
我不由得從嘴角溢出懊惱的咂舌聲。
是蟬。
那只是兩個影子交疊的結果。蟬那小子坐在鯱上,把屁股擺在鯱的頭部,整個人靠在鯱的胴體上。可能是在打盹,還蹺起了二郎腿,姿勢十分優雅。
我轉頭確認背後的西方天際。娥眉月在暗夜中盈盈笑著。位置比我跟黑弓出來時下沉了一些,沒多久就會跟山影的邊緣交會了。
我還來不及思考,就先採取了行動,跳上石牆,無聲地衝向覆蓋著布幕的踏台。通往天守台的入口有兩個人看守,我躲過他們,潛入畫著藤堂蔦的布幕裡,飛也似地衝上了縱橫交錯的踏台。
我早料到蟬那小子一定會在某處現身。以這種方式出場,還真像他的作風。但無論如何,我都得跟他作個了斷。我離開踏台,爬到第四層的屋頂。立刻把手裡劍插入牆壁的灰泥,蹬劍躍起,斜斜跳到房檐邊緣,再趁勢爬上第五層。
我抬頭看最後的屋頂,搜索蟬的氣息,卻感覺不到他的動靜。太浪費時間了。我腳蹬白牆跳起來,抓住最上層比較短的房檐邊緣,一口氣跳到最上面的屋頂。
「你來得太慢啦,風太郎。」
我還沒站起來,帶點鼻音的熟悉聲音就來迎接我了。
抬頭一看,他還跨坐在鯱上面,維持剛才我從地面觀察到的相同姿勢。
我面向他那張嘿嘿傻笑、令人厭惡的泥鰍臉說:
「嗨,蟬左右衛門。」
我輕輕舉起右手招呼他,順勢把手移到背後的忍者刀上,在握住刀柄的同時,拔出刀來。
此時,突然從遠處傳來震盪大氣的爆炸巨響。
威力之大,連早已知道的我,都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什麼都不知道的蟬,當然會被聲音吸引而轉頭看。我沒錯過這個機會,往對面的鯱頭一蹬,縱身躍起,揮刀橫掃,削過鯱的尾巴。
儘管反應慢了半拍,但蟬還是很厲害,漂亮地騰空而起,閃過了那一刀。但我沒放過他臨時跳到半空中的破綻,攀住鯱尾跳起來,在他掉下去的途中,狠狠往他胸口踹了一腳。蟬的身體隨著一聲悶響被踢飛出去,就那樣墜落在黑漫漫的黑暗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蟬當然不可能這樣就死了。我回到剛才躲藏的鯱前面,用刀柄的頭拔掉蟬插入的針時,從屋頂邊緣霍地閃出一個黑影。蟬無言地拔出刀子,從屋頂斜面爬上來。從他面無表情的那張臉來看,應該是氣瘋了。
「蟬,你幹嘛這麼暴躁呢?啊,這是你剛才說過的話。」
「我要殺了你。」
蟬說的不是忍語。在他發出晦暗的聲音時,響起了第二次的爆炸聲。蟬沒有任何反應,只問我:「那是什麼?」
「是黑弓。我們企圖靠爆炸引開下面的守衛,一口氣衝到天守。」
「居然跟那種從南蠻回來的飯桶搭檔,還真像你的風格呢。」
話中充滿鄙夷色彩的蟬,從鼻子冷哼了一聲。
「我不喜歡把人作這樣的區分。那傢伙確實有很多缺點,但在伊賀,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擅長處理炸彈,而且他的身手也相當敏捷。」
我把手上的刀放回背上,在剛才插著針的鯱鼻坐下來。
「我要跟你談條件,蟬左右衛門。」
蟬依然殺氣騰騰,拎刀佇立著。我從容不迫地對他說:
「今天可不可以放過我?我不想跟你大打出手。不過,等我通過這次的測驗,接到采女大人分配的工作,就把報酬分一半給你。怎麼樣?對你沒損失吧?」
「這麼做,等於我沒能成功地攔住你,讓你潛進來了。」
「別這麼婆婆媽媽,一次而已,有什麼關係。」
「五次。」
「咦?」
「今後你接到的工作,有五次要給我一半的報酬。」
「這、這樣太貪心了吧?」
蟬搖晃著刀尖,殺氣越來越強烈,狠狠瞪著我。
「那……兩次怎麼樣?」
「五次。」
拿起刀子的蟬,向前跨出一步。
「好、好吧,蟬左右衛門,總之我們談談,你也在那邊坐下來吧。」
我輕輕乾咳幾聲,指向眼前的鯱。
蟬沉默了一會,把刀收回背上。他的視線沒有片刻離開過我,走到對面的鯱,在形狀像剛搗好的糯米糰的鼻子一屁股坐下來。
「唔!」
瞬間從蟬口中發出短短的慘叫聲。
「咦,怎麼了?」
蟬一副很想咬我的樣子,瞪大眼睛看著我。他試著站起來,但身體不能動,手莫名地顫抖著。
我緩緩站起來,解開纏在腰上的粗草繩的繩結。
「抱歉,我忘了告訴你。在你回來之前,我把針插入了那邊的鼻子。你總不會不小心坐下去了吧?」
從蟬嘴巴發出不成句子的嘶吼聲。以他剛才坐下去的氣勢來看,應該是五根都刺進去了。常世配的藥,藥效也很特別。蟬的頭很快搖來晃去地轉起圈圈,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柘植屋,我們不是一再被教導過嗎?用刀的人是下等人,用腦的人才是上等人。」
當我拿著繩子走到他前面時,他的眼神已經迷茫了。
「都要怪你,糟蹋了黑弓的精心布置,臭泥鰍小子!」
我一拳打在他的臉中央,把他直接導入沉睡的世界。
* * * * *
如果有人說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那麼,的確是一針見血,我無言以對。
我站在屋頂的邊緣,觀察下面的狀況。
我原本期待火藥的聲響,可以瞬間分散埋伏者的注意力,但我太天真了。
才剛跳到木地板上,我就感覺到前方的強烈殺氣。在煙霧瀰漫中,有個巨大的身影向我逼近。
我在光線裊裊搖曳的煙霧中尋找的牌子,應該是被貼在左右搭建的橫樑的某個地方。邊找邊下意識地回想起,剛才正眼瞧見的對方多肉的手。
握著刀柄的右手,缺了兩根手指。
還有,那個人的身高很可能足足超過六尺。
我隱約猜到刀子被我擋開的人是誰,但不敢再往下想。
幸好在柱與樑交接處發現了我要找的東西,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跳過去,取下貼在柱子上的白色牌子。
「到此為止。」
從房間角落傳出低沉的聲音。
出現完全不在我掌握中的第二個人,把我嚇得定住不動。
「下來,風太郎。」
同樣的聲音從正下方叫喚我,但我還是感覺不到任何移動的動靜。
我把刀子收到背後,從橫樑跳下來,立刻移到角落,跪下來俯首叩拜。
格子窗的拉門被嘎噠嘎噠拉開的聲音停止後,有個謙卑的聲音說:
「對不起,搞得烏煙瘴氣,我馬上打開窗戶。」
第二扇窗一打開,空氣開始流通,煙霧才動了起來。燭台的細微火光,照亮了逐漸淡去的煙霧。我從視野上方,看到兩個男人的身影浮現在煙霧中。
我還來不及擴張鼻孔聞空氣的味道,就響起了開槍的轟隆聲。走在前面帶路的男使者,「呀」地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同時,從上面傳來腹腔共鳴的嘶啞叫吼聲。
「就是你們兩個嗎!」
「是、是藩主大人。」
聽到義左衛門的聲音,我抬起了頭。在天守的第四層樓,用來覆蓋下面踏台的布幕的缺口處,站著一個異常高大的男人,把槍口對著我們。
「竟敢損毀我的城郭!」
又響起了槍聲,子彈從耳邊掠過,嵌入背後的地面。
「這是你們幹的好事吧?」
聲音的主人露出從遠處都看得出非常憤怒的表情,把剛射完的槍的尖端指向背後的灰泥。
「那不是手裡劍嗎?」
可能是因為在海上訓練過,眼力比我好的黑弓,說出插在白色牆壁裡的黑點的正確名稱時,昨晚把手裡劍打入城郭牆壁,當成踏腳板跳到蟬等著我的屋頂時的感覺,又歷歷浮現了。
「你們快逃!」義左衛門不知從何處壓低嗓門轉向我們說:「扯上城郭就完了,說什麼都沒用,藩主大人會殺了你們。」
「可、可是要逃去哪?」
「逃到壕溝,然後變成石頭。」
短短幾句對話,我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黑弓,快跑!」
響起第三次槍聲,按著上臂呻吟的男使者旁邊的泥土,被打得飛濺起來。
「逃、逃去哪?」
「跳進壕溝裡,快!」
我揪住黑弓的衣襟,衝向昨晚才剛往返過的高大石牆。
又從天守傳來槍聲,這次子彈擦過了大腿。在背後被槍瞄準的恐懼的驅策下,我們拚死拚活地跑著。視野一口氣延展開來──從顯示石牆開端的地面終點、到隔著壕溝的二之丸、再延伸到伊賀市街的遠景。
* * * * *
半夜,我帶著黑弓去見義左衛門。
所謂「變成石頭」,是忍者的黑話,意思是裝死。當時,義左衛門叫我「變成石頭」,就是要我活下去。雖然潛入天守並不是工作,只是為了要測試本領,應該不會有什麼災難才是,但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來到萬屋,我也不敢保證完全沒有危險,不選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走進店的玄關就是帳房,義左衛門坐在那裡,端著蠟燭翻閱帳簿。看到我跟黑弓,他嘆著氣低聲說:「終於來了。」接著問:「吃過飯沒?」我們默默搖著頭。
「真是場災難。你們消失後,藩主大人還大鬧了一陣子。」他苦笑著叫人準備飯菜。
我們只穿著一件兜襠布,徘徊了將近半天,所以什麼也沒吃。義左衛門看著狼吞虎嚥的我們,晃動圓滾滾的身體,低聲笑著說:
「城郭那件事算你們運氣不好。為那種事大發脾氣,伊賀不久後就沒有忍者了。不過,最倒楣的是那個使者,幸好只是手臂上的肉被削掉了一點。」
我們瞬間把飯菜掃光後,一個女人靜悄悄地出現,把碗盤收走。
「那之後,我跟采女大人談過。」
聽到義左衛門這句話,我們慌忙端正坐姿。黑弓也沒說半句廢話,一直乖乖地坐在我旁邊。
「他向藩主大人報告你們都死了。跳進內壕的劇烈聲響,連我那邊都聽見了,想必藩主大人也聽見了。他可能是瞎掰說你們被戳死在木樁上,屍體不會馬上浮上來。」
跳進內壕的聲響,就是黑弓點燃的炸彈聲。真沒想到他會隨身攜帶那麼危險的東西。就是這小小的轉折,騙過了石牆上的人。
「這樣解決事情是有點蠻橫,但也是逼不得已的做法。不這麼做,藩主大人不會善罷甘休。采女大人有話託我轉告你們,他要你們沉寂一段時間。」
「是。」我俯首叩拜,等著他下一句話。我以為他會指示我們,這段期間就待在萬屋工作。但等了大半天,都沒聽到接下來的話。
「呃,那麼……我們要做什麼工作?」
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我們不但沒地方住,連明天的伙食費都沒著落,不找份工作會餓死。
「工作?你在說什麼?」
義左衛門用打從心底感到驚訝的聲音反問。
這個出人意表的反應,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義左衛門看著我困惑的表情好一會,稍稍降低音調說:
「你聽不懂嗎?這是要你們兩人離開伊賀的命令!」
──節錄自《到此為止吧!風太郎》
「祝你好運」,倒楣的風太郎的確很需要好運!重要的忍者測試卻演變成不可收拾的慘劇,使他被迫離開伊賀,也將徹底改變他的命運!究竟風太郎和這一班天兵忍者還會擦出什麼火花呢?絕對絕對不能錯過萬城目學最新長篇巨作《到此為止吧!風太郎》!
事情原本不該是這樣。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會把事情搞到這般無可救藥的地步?實在荒謬到極點,讓我忍不住想笑。我彎起幾乎沒有知覺的嘴唇,硬擠出了笑容。然而,這件事當然一點都不好笑。
說真的,我到底是在哪裡出了錯?沉重的感覺從腰間湧上來,彷彿身體就要被吸進了地面。眼皮不由自主地下垂,我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太妙,試著稍微閉上眼睛。這種時候,明明有很多事可以回顧,腦海卻偏偏只「啵」地浮現出一顆蒜頭的畫面。
沒錯──就是蒜頭。
所有錯誤的開端,就是那顆蒜頭。
那天,我叫黑弓去買蕗蕎。
那傢伙竟然買了蒜頭回到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