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1
到底怎麼了?
這是我醒過來想到的第一件事。周圍一片火海,大火吞噬了周圍的一切,並且迅速向我這裡蔓延過來。我已經感覺到了緊貼著臉頰的那股熱浪,而且似乎聞到了蛋白質燒焦的味道,我試著挪動了一下身體,可是右臂傳來的劇痛瞬間就抽乾了我僅餘的力氣。我扭頭看了一眼,右臂上血淋淋的,而且似乎有一道比我手指還長的傷口,我這裡稍微扭動了一下身子,那裡又劇烈疼痛了起來。我不敢再亂動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此時我的姿勢就像是翻倒在地的一隻烏龜,由於右臂的傷勢,我根本就爬不起來。可是大火並不會因為憐憫我而停下它的腳步,很快,我就被重重熱浪包圍住了。就在我以為我馬上要在烈火的炙烤下變成焦炭的時候,在熱浪灼燒形成的劈啪聲中我似乎聽到了呼喊聲。可這聲音很不真切,隔著重重火海,我眼裡只有被煙燻得不斷溢出的淚水,以及淚眼中扭曲的黃色的火光。那聲音似乎又走遠了,看來我果然還是要死了嗎?我終於放棄了掙扎,躺倒在地,感受著身下的土地帶給我的最後一絲清涼。意識也漸漸模糊了,就在我已經分不清眼前那一抹黃色究竟是什麼的時候,我雙臂被人一把挾了起來,右臂的疼痛已經沒有了,或者說我已經麻木了。就這樣恍恍惚惚的,雙腳感受著大地的重量,雙臂似乎有某種支撐,我就這樣被拖行著,周圍的熱量漸漸散去了。我這才放下了心,沉沉地睡了下去。
等我睜開眼,右臂的疼痛頓時就讓我清醒了過來,不過此時上面已經被簡單地包紮了一下,白色的繃帶上面結著一塊塊小血痂,之前還流出那麼多血液的傷口出血量已經不大了。看來在這段時間,傷口確實得到了很好的處置。我用仍然完好的左手撐起了身子,視線移到了唯一的明亮處,那裡坐著一個人,準確地說是個女人。她上身穿著亮黃的罩衫,下身是白色的長裙,上面點綴著一朵朵淡藍色的小花,和我身上的斑斑血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挪動著受傷的身體,爬下了床,朝門前那個端坐著的女人走了過去。我走得極為緩慢,甚至說是向前挪動也不為過,左邊的一處矮桌被我倚得吱呀作響。那女人似乎聽到了我這邊的動靜,她站了起來,可是並沒有朝我這邊看,而是徑直向前走了,隱沒在一片我還未能完全適應的光亮裡。
怎麼走了,難道她不想見我?我心裡突然湧出了這樣的想法。為了尋求答案,我加緊了前進的步伐,顧不得右臂才剛剛結痂的傷口,我手臂前後大幅度擺動,踉蹌著跑了出去。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中,我的眼睛被弄得生疼,就像突然來了一種莫名的傷心,我的眼淚奪眶而下。可我心裡此時只想著一件事情,她在哪裡,還有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一切,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過了一會,我已經漸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我擦了擦四溢臉頰的淚水,重新睜開了雙眼。不過接下來我所看到的,卻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我竟然站在水面上,光滑的水面如鏡子般倒映出了我那幾近殘破的身軀。回頭四顧,身後的房子也消失了,那女人坐的凳子也消失了,甚至連我腳下的地面也消失了。而我,此時正站在一個沒有邊際的豎梯上,梯子上端高聳如雲,下端也看不到邊際。我竟就這樣孤零零地被置於空中,唯有手腳上的這幾處支點能讓我感到稍許安心。我開始向下爬去,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腳下有了著力點。
我看了一眼腳下,竟出現了另一個我。準確地說是我在水中的倒影。而我現在就這樣站在水面上,水面十分平靜,連一絲波紋也沒有。我試探著抬起了一隻腳,頓時有一圈圈波紋從我的腳下蕩漾了出去,可是我並沒有感受到絲毫搖晃,甚至連一絲波動也沒感覺到。我把腳輕輕地放了下去,同樣的波紋再次產生,很快便和之前的波紋交疊在了一起,向四周擴散了開去。這時我才放下了心,雖然不知道這種有悖物理學常識的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但我此時至少知道,我並不會輕易地就掉下去,或者說被淹死。
我繼續走下去,一圈圈波紋以我為中心蕩漾開去。就這樣走在水面上,很快我便適應了過來,竟一點也不感覺到生疏,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樣,甚至連滑倒摔跤也不必擔心。可很快我便發現了一個問題,如果就這樣走下去,何時會到盡頭呢?四周除了水還是水,一望無際。水裡有碧藍的天空,有我的倒影,可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剛剛救了我的那個女人也不見了,或者說就這麼平空消失了,連帶著原本的整個世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正當我快要對這種脫離實際的世界感到絕望的時候,那抹亮黃色再次出現在我的眼中。
是那個女人嗎?我在心裡暗自發問著。她此時躺在離我不遠的水面上,可是因為背對著我,我還是不能看清她的面容。她怎麼了,是死了麼……不知怎的,我的心裡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而我本身也對產生這樣想法的我感到了不可思議。她的身上沒有一點傷痕,也沒有一絲血液流出,可不知怎地,我還是覺得她已經死了,儘管我知道我的這種想法有些離奇。從她的身上我沒有感覺到一絲生機,甚至有些冰冷,不是人死後體溫降低的那種現象,而是一種來自於人類心靈深處的寒冷。我走到她的身後,徑直蹲了下來,伸出手去,扭過了她的臉龐。
然而,那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第一章──海島
1
「所以說,這就是你的夢,是嗎?」
眼前的年輕人點了點頭,隨後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我們一眼。的確,在他的眼裡,恐怕我們這裡要比最髒亂的地下室還要差好幾倍吧。他鬆了鬆領口,隨即大口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可這貌似「新鮮」的空氣似乎並沒能緩解他的胸悶。他大口咳嗽了好幾聲,等咳嗽停止了,他好像才發現,陽光在透過一個狹窄的玻璃窗後,照射在房間裡,空氣中彌漫著粉塵一樣的細小顆粒。這種令人駭然的發現使他瞪大了雙眼,屏住了呼吸,活脫脫像個瀕死的肺癌晚期患者,在不安中垂死掙扎著。
「放鬆一點,不就是環境差了一點嗎,死不了人的!」
叮咚一聲,是冰塊入水的聲音,隨之傳來的是冰塊混著水聲撞擊杯壁的嘩啦聲,腳步聲響起,並且越來越近。黑暗中,一道人影漸漸顯露了出來。此人看起來很年輕,光潔的皮膚配上俊朗的外形,應該很受女孩子喜愛,但他的眼神看起來十分銳利,這恐怕就沒有幾個女孩子能忍受得了吧。正是這樣一個具有兩面性的男人,此時正穿著睡袍,端著一個玻璃杯,杯子裡盛放著褐色的液體。他把鼻子湊近聞了聞,繼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隨著喉嚨的蠕動,那杯酒已經有一小半進入了那人的胃裡。
那人把酒杯往年輕人面前搖了搖,示意他要不要也來一杯,年輕人想也沒想,立即搖了搖頭。恐怕在他的眼裡,在這樣髒亂的環境裡,那種酒,不喝也罷。被拒絕後,男人也不氣惱,他鬆了鬆睡袍的腰帶,彎身坐在了年輕人對面的沙發裡。
「可惜啦,九○年的波爾多,被我這種不懂酒的人喝了,除了好喝之外,和普通的紅酒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嘛!」
男人晃了晃玻璃杯,冰塊再次發出了輕盈的碰撞聲。緊接著,他舉起酒杯,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啪的一聲,酒杯被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年輕人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喉結微微動了一下,可神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男人喝完咂了咂嘴,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剛才冰水的刺激讓他的牙齒有些不適應。他摸了摸嘴角,這種撫摸對他的疼痛似乎大有幫助,很快他便恢復了原先的樣子。
「所以說,阿宇,你把他帶過來,究竟有什麼事呢?」他盯著我的目光像是在質問,但更多的,則是一種久別重逢之後的喜悅。
我叫陸宇,而面前這位外形邋遢的奇怪男子則叫陳默思,是我的大學同學,同時也是我大學期間的室友,當然,我們的關係好得出奇。大三時,為了向他喜歡的一個女生道歉,我們甚至違背了學校的禁令,在學校的足球場上用蠟燭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心形圖案,甚至為了讓對面宿舍的那個女孩看到,我們還放了煙火。當然,結果是慘重的,我們被學校記大過一次,要是再犯這種錯誤,就要直接開除了。畢業後,我選擇了留校讀研究所,默思他也留在了本市工作,可似乎沒幹多久,就辭職了,之後就開了這家心理診療所。雖然說是心理診療所,可也要知道默思在大學期間學的根本就和這個毫無關聯啊,所以剛開始得知此事的我對此感到十分詫異。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心理診療只是表面上的招牌,他真正在背地裡幹的,其實是各種調查業務,聽說他現在還和警方有一些合作。
看著眼前這個仍留有當年模樣的男子,我的心裡就充滿了感慨。當時的我只是一個喜歡看推理小說的普通大學生,就是因為有了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舍友,才經歷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案件,甚至還曾因此差點丟掉了性命。陳默思就像是一個天生的狩獵者,他那靈敏的嗅覺總是能帶著他接近一個又一個案件,而他那似乎與普通人不一樣的腦回路,則讓他輕鬆解決了這些案件。所以說,他畢業後還能繼續從事這樣的工作,我並沒有感到十分奇怪,反而有一種興奮。因為我想看到,默思這傢伙,還能創造什麼樣的奇蹟。
「喂!問你話呢,阿宇!發什麼呆!你不知道我這裡雖然掛著心理診療所的牌子,可我幹的可是偵探工作啊!剛剛這人只說了他的這個夢,難道你帶他來就是想讓我幫他解夢?」陳默思啐了我一口,緊接著又瞥了一眼那個自從說完他那個夢境後就一直一言不發的年輕人。
「你別著急啊,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嗎?實際上今天我帶他來這裡,主要是因為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陳默思似乎終於有了點興趣,他翹起了二郎腿,手臂架在腦後,往身後的沙發上一靠,「不會又是什麼外遇之類的事吧?我看他年紀輕輕的,恐怕還沒結婚吧,不像是有外遇啊……對了,你不會是把人家女生的肚子搞大了吧!」
最後一句顯然是對那個年輕人說的,年輕人此時的臉像水蜜桃一樣紅通通的,嘴裡支支吾吾地,只是一個勁地說著:「沒……沒,這位先生你真誤會了,我……」
「好了好了!」我打斷了年輕人,轉而把臉轉向了陳默思,「默思你說你也真是的,方遠好歹也是我的學弟,你開這種玩笑,有點過了吧!」
陳默思笑了一下,很快就正色道:「行,那我們就來說正事吧。你剛才說,你帶他來是為了另一件事,什麼事?」
我看了一眼埋著頭的方遠,說道:「其實是因為一份請柬。」
「請柬?你沒開玩笑吧,請客這種好事……你們為什麼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陳默思再次笑了起來,拿起玻璃杯站了起來,想要去再倒一些紅酒。
「那是因為這份請柬的內容,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怎麼奇怪了?」陳默思走到了架子旁,拿起了一瓶紅酒,褐色的液體再次灌滿了玻璃杯,他又十分嫺熟地從冰箱裡取出了幾顆冰塊,放了進去。
我向方遠示意了一下,他頓了一下才似乎明白了什麼,然後伸手把旁邊的背包拿到了膝上,從側包裡小心地取出了一張像是賀卡的卡片。卡片是棕黃色的,四周有很精緻的雕花紋路,正中間有一座塔的圖案。
陳默思接過了卡片,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之處。接著他把折好的卡片翻了開來,裡面出現了這樣幾行字:
請方遠先生於本月十二日光臨本島,特此附上支票一張,是為旅費。
後面緊跟著巴別塔塔主幾個大字,再往下看,是幾行小字,寫著到達剛剛提到的那座島的具體路線。而且裡面確實夾著一張支票,不過支票上的金額卻讓人大吃一驚,整整十萬元。
「十萬元……」陳默思嘟囔了一聲,看來就算是以他的心性,在面對如此大的金額時,也是感到了十分吃驚。
「是的,方遠當時看到這個的時候,也是嚇得不輕,他也不知道怎麼決斷,所以很快就來找我了。畢竟我之前幫了他很多忙,而且或多或少也沾一些親戚。可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這不,就來找你商量了。」我擺了擺手,實話實說道。
「你們去銀行問了嗎,這個支票是真的?」
「是真的,整整十萬元人民幣,而且隨時都能取出來。」
「這樣啊……」陳默思也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一直端著的玻璃杯,「所以,你們是想讓我來談談對這件事的看法,是不是?」
「是的。」我和方遠都點了點頭,不過方遠看似更為緊張,他舔了舔有點發乾的嘴唇。
陳默思看我們這樣,也大致明白了我們是認真的。於是他想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既然送這份請柬的主人已經附上了金額這麼巨大的支票做為旅費,那麼首先這看起來並不像是惡作劇,因為沒有誰會無聊到拿這麼多錢來開玩笑。除非他真的嫌自己的錢多了,可這世界上又有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所以說這種可能可以排除了。那麼現在情況很明顯了,這份請柬是真的,是真的有人想要請方遠到那座島上去,而請他的那個人,就是那個所謂的巴別塔塔主。」
一聽到陳默思說這個請柬是真的,方遠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可馬上又黯淡了下來,是啊,這種來歷不明的錢財,真的是這麼好拿的嗎?
陳默思可能也是看出了方遠心裡的想法,說道:「所以,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巴別塔塔主,為什麼要請方遠,而他請方遠去這個島的目的,又是什麼。方遠,關於這個,你有一些什麼頭緒嗎?」
被陳默思突然問道,方遠愣了一下,緊接著便搖了搖頭,顯出了十分苦惱的樣子。
「其實呢,默思……」我這時說了一句,「方遠他似乎……似乎對某段時間內的事情記得不是很清楚。」
「你是說他曾經失憶過?」陳默思突然有了興趣。
「是的,可以這麼說吧。」我點了點頭,「方遠對他十歲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最開始對你說的那個夢。」
陳默思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身體向後靠了過去,完全陷進了沙發裡。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了潤早已口乾舌燥的喉嚨。不僅是因為說話的緣故,更多的原因來自於空氣中彌漫的粉塵,喉嚨癢癢的。陳默思這傢伙是不是從來都沒給房間通風過,空氣中還有一種酸腐的味道。
我走到了窗戶邊,想要看看窗外的景色,可是一看之下讓我大失所望,窗戶外面竟然就是一座垃圾處理場。成堆的垃圾就堆放在外面的土地上,旁邊高大的煙囪正冒著白煙,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難怪這個房間的窗戶一年到頭都似乎沒打開過,原來外面是一個垃圾處理場,外面的味道弄不好比裡面還重。想到這裡,我對陳默思的處境不禁產生了一絲同情。
「我覺得,你應該去一趟。」陳默思突然說道,他看向了方遠,似乎在給出他的答案。
「為什麼?」我轉過了身,看著陳默思說道,「這個巴別塔塔主,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萬一他想對方遠有什麼不利,那要真是去了,這不是害了方遠麼!」
「你別急,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想想,如果這個巴別塔塔主,真的想害方遠,那麼他大可以採取其他的手段啊,比如跟蹤下毒什麼的,以他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十萬元的雄厚資金實力,我想做到這件事並不難。但實際上,他卻採取了這種辦法,邀請方遠去一座島,而且給了十萬元,這就說明他其實並不想就這麼簡單地害方遠,肯定另有所圖。而且你看請柬上的這個地方。」
順著陳默思手指指向的地方,我們在請柬的左上角,看到了一個阿拉伯數字3。
「這個地方出現的數字3,說明了被邀請去這座島上的很可能並不只是方遠一個人。」
「你是說,還會有其他人?」
陳默思點了點頭,我看向了方遠,發現他的雙眼緊緊地盯著3這個數字。
「我覺得,為了這十萬元,就要冒這個險,還是有點不值得……」看著方遠的內心已經因陳默思剛剛的那番話而有所動搖了,我提出了明確的反對意見。
「誰說就是為了這個十萬元了,區區十萬塊而已,我還看不上呢!我的意思是,方遠失憶的原因,很有可能也和這座島有關。」
陳默思說完,深深地看了方遠一眼,接著又說道:「夢境,往往就和人在現實中發生過的事有關,雖然我不是一個學心理的,但好歹我也開著這樣一個心理診所,總不能一點心理學的知識都不知道吧。在方遠的夢裡,最為離奇的,莫過於他出現在水面上的那一段,雖然具體的情節有些荒誕,但從中我們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資訊。我們人類,往往容易將我們恐懼的東西神秘化放大化,比如對死亡的恐懼引申出了地獄這種產物,將某些未知的現象當作陰鬼作祟之類的隱秘。而方遠的夢也是一樣,他在潛意識裡,將對水的恐懼無限擴大化了,變成了夢中的無限水域。」
「那在夢中他還能在水上行走,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因為他本來就能行走啊。不過,當然不是在水上了,就算是在鹽度最大的死海,人也是不能在水面上行走的。所以,他其實是在陸上行走的。可是因為這片土地太小了,相對而言海面又是那麼寬廣,所以在他的夢裡,他將陸地無限縮小最後消失,剩餘的自然就完全是水面了,但是他行走的記憶卻留下來了,最終成了他在水面行走這一夢境。」
「原來是這樣啊,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的意思是方遠在夢境中所在的這個地方,很可能就是這個巴別塔塔主邀請方遠去的那個島。你還記得嗎,方遠的夢裡還出現了一個豎梯,你能想到什麼?」陳默思突然向我問道。
「豎梯?」
「其實這就是塔在方遠夢中的異化。塔和豎梯其實還有很多類似的地方的,比如它們都是一節節的,都能供人爬上去。而在方遠的夢裡,由於他對回憶的恐懼,將塔異化成了一個無限長的豎梯。」
陳默思這麼一說,倒還真像這麼回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可能正是由於在這座島上發生的某件事,對當時年紀還小的方遠產生了極大的刺激,所以才導致了他的失憶?」
「對,如果方遠真的去了這座島,說不定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陳默思解釋道。
「好是好……但是,我覺得就因為這個,讓方遠一個人跑去那座島,還是太危險了……」我提出了我的看法,畢竟方遠還是一個大一的學生,社會經歷又不多,而那個邀請方遠的人顯然還有著其他什麼企圖,如果就這麼讓方遠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一般,所以我還是有所疑慮的。
「我要去!」
一直沉默著的方遠突然站了起來,他看起來十分堅定,剛才唯唯諾諾的樣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興奮與堅毅的表情。我知道我已經勸不了他了,可是心裡還是很擔心。
「而且誰說就讓方遠一個人去了,我們兩個不是人嗎?」陳默思突然笑著說道,「那個請柬上面可沒說方遠只能一個人去啊,而且他給的十萬元都夠十個人去了。」
說完,默思走向衣帽架取下了他的那件大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房間裡的氣流再次紊亂了起來,無數細小的顆粒在擁擠的空間裡不斷飛舞。
「怎麼,你現在就要走?」我問道。
「現在還不走什麼時候走,十二號可就是後天啦!還有,你們想就在這看著我換衣服嗎?」
說完,陳默思饒有趣味地看了我們一眼,方遠倒是很乾脆地立馬拎起包就走,看來他也是急著回去收拾東西馬上出發。
「默思,你對這次旅行把握究竟有多少?」走到房門前,我轉身對著正解開衣服的陳默思問了這樣一句話。
「零。」
「零?」我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陳默思,他還在專心致志地理他的領口,見他並沒有再說的意思,我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想要解決問題,總是需要犧牲的。」
在房門關上的前一刻,屋裡響起了陳默思的聲音。
「犧牲嗎……」我重複了一下,關上了身後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