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神官長,請快告訴我這兩年來發生了什麼事吧。」
斐迪南一抵達神殿長室,已經洗去尤列汾藥水,全身乾爽潔淨的羅潔梅茵立即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瞪著他。金色眼眸與說話語氣雖然相當有活力,但因為沉睡了兩年時間,她的身體似乎虛弱到了無法自行坐起來,只是無力地躺在長椅上動彈不得。
……至今從未有人在尤列汾藥水裡浸上如此長時間,身體究竟會因此衰弱到什麼程度,說不定能藉此取得貴重的資料。
斐迪南低頭看著癱軟在長椅上的羅潔梅茵,開始陷入沉思。察覺到了這一點,羅潔梅茵動作遲鈍地用指尖拍起椅面:「神官長,你不是要說明嗎?」看來這已是她現在能表現出來的最大抗議。
「……有些話在這裡不方便說。能換個地點嗎?」
城堡那裡發生了不少事情,但有些事不能在神殿公開討論。斐迪南示意了秘密房間的方向後,羅潔梅茵卻沒有點頭,先是垂下目光。
「要去秘密房間是可以,但我現在身體還使不上力。」
「嗯。從妳醒來到現在,感覺始終都沒變嗎?還是能夠使力的部分正慢慢增加?妳感覺得出要花多久時間才能和從前一樣行動嗎?」
斐迪南想到什麼便脫口問出,只見羅潔梅茵露出了燦爛到教人覺得可疑的笑容說:「神官長真的是『瘋狂科學家』呢。」雖然不懂她口中的瘋狂科學家是什麼意思,但斐迪南知道肯定是在罵人,不作聲地彈向她的額頭。
「好痛!」
羅潔梅茵用和以前一樣的語氣大叫,但往常總是馬上按住額頭的手幾乎沒動,只是以笨重又緩慢的速度慢慢舉起來。
……依她現在這樣,如果想讓體力回復到可以和常人一樣活動,究竟需要多久時間?又需要準備哪些東西?
很快恢復精神固然值得高興,但假使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才能恢復體力,有可能趕不及貴族院的入學。斐迪南不語地觀察著羅潔梅茵的情況,一邊思考有哪些藥水和魔導具有助於恢復體力,一邊打開秘密房間的房門。
他吩咐了法藍和薩姆,連同長椅將羅潔梅茵搬進來。兩人離開,房門關上後,羅潔梅茵的表情在頃刻間釋放出了強烈的不滿。
「神官長,我覺得自己現在根本是『浦島太郎』!」
「……妳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因為在離開秘密房間之前,我只看到連眉頭皺紋都和以前一模一樣的神官長,一點也沒有已經過了兩年的真實感。可是出去外面一看,卻發現妮可拉和莫妮卡都成年了,不只挽起了頭髮,裙子也變長了,連吉魯也長高了好多……」
事實上連夏綠蒂與韋菲利特也長大了。斐迪南這麼心想,但沒有當場告訴她。因為羅潔梅茵曾那樣努力不懈,只為了成為受夏綠蒂尊敬的「姊姊大人」,萬一讓她知道了如今妹妹變得比她還高,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斐迪南不敢去想像。
但不論會有什麼反應,一切也已是既定事實……
斐迪南長嘆一聲。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羅潔梅茵的魔力出現不穩定的波動。激動地訴說著不安的她,雙眸開始從熟悉的金色,變成了像是覆上薄膜的虹色。
「我完全被大家拋在原地了吧!自己身邊的一切都變得好陌生,這種感覺好恐怖!」
「羅潔梅茵,冷靜。」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嘛!周遭一切完全不一樣了耶?!除了我以外,大家都……」
「這兩年來,妳魔力的流動方式也變了。再不冷靜下來又會失控。」
這時已經能看見魔力的不穩流動。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情形,斐迪南從腰間皮袋裡拿出準備好的魔石,按在羅潔梅茵的額頭上。他接連拿出了好幾顆魔石,魔石都在轉眼間盈滿魔力。
見狀,羅潔梅茵倒吸口氣,張大了雙眼。她眨了幾下眼睛後,開始慢慢地深呼吸,調整氣息。靠著自己恢復冷靜後,羅潔梅茵伸出還使不上力的顫抖小手,和從尤列汾藥水裡起身時一樣,抓住他的衣袖。
「……神官長,這兩年來到底發生了哪些事情?請你全部告訴我。大家都變了好多,我好害怕走出去。」
「到底發生了哪些事情嗎?那麼,該從何講起……」
「請問擄人的歹徒抓到了嗎?夏綠蒂沒事吧?」
斐迪南聞言才驚覺,對他來說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但在羅潔梅茵心裡,不過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倘若對時間的認知相差了這麼多,要填補這兩年來的空白,恐怕會比預期的還要困難。
斐迪南開始說明。首先,綁架了夏綠蒂的歹徒是羅潔瑪麗的親戚,早已遭到處刑,但他與羅潔梅茵被擄,以及對羅潔梅茵下毒這兩件事並無關聯;此外,向綁架犯提供了食蝕士兵的格拉罕子爵儘管非常可疑,奈何找不到證據,再者接到敵襲通知時,他人也待在被封鎖起來的大禮堂;最後,是護衛騎士們雖然各自在當下都採取了正確的行動,但因為未能保護好主人,全員皆受到了減俸的處分。
「幸好護衛騎士們只是受到減俸的處分。那冬季的兒童室呢?」
「負責監督兒童室的侍從們,還有負責搬運與出借繪本的達穆爾都向我報告過,夏綠蒂與韋菲利特依著妳信上的指示,很努力在管理兒童室。聽說下級貴族菲里妮也提供了不少協助。」
據說這名下級貴族十分仰慕羅潔梅茵,達穆爾、韋菲利特與夏綠蒂都多次提起過她的名字。羅潔梅茵聽了,似乎也馬上就知道是誰,原先不安的表情恢復了淡淡笑意。
「是嗎?菲里妮她……一定幫忙寫了很多故事吧。」
「嗯,大概吧。不過,妳的侍從們嘆氣說過,在兒童室蒐集來的故事全以小孩子的說話方式寫成,完全無法印製成書。最終有些派不上用場。」
斐迪南提起了法藍與吉魯對此傷透腦筋,羅潔梅茵輕笑出聲。
「啊!那哈塞呢?有沒有舉辦祈福儀式?」
「夏綠蒂說要代替妳,所以由她在哈塞舉行了祈福儀式。」
正確說來,是斐迪南下的命令,但夏綠蒂確實曾經說過「要代替姊姊大人」。
「……夏綠蒂的魔力足夠嗎?」
看著一臉擔心的羅潔梅茵,斐迪南哼了聲。
「怎麼可能足夠,她是用妳融進尤列汾藥水裡的魔力舉行儀式。此外收穫祭與今年的祈福儀式,也都請夏綠蒂和韋菲利特幫了忙,記得向他們道謝。如今看來,兩人也都比以往更習慣操控魔力了。」
「是嗎……大家都成長了呢。」
羅潔梅茵垂下眼簾,非常落寞地低聲說道。這種時候,斐迪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安慰,所以只是冷淡回道:「畢竟已經過了兩年。」
「……說得也是呢。那平民區那邊呢?既然我在尤列汾藥水裡泡了兩年,我想爸爸他們一定非常擔心……」
這次換作斐迪南目光低垂。縱然現在身分不同了,羅潔梅茵還是珍惜著與家人之間微弱的連結。斐迪南猜想,她的家人應該比能夠探視羅潔梅茵的自己還要擔心。
「關於妳的家人現在過得如何,我並未接到任何報告。與平民區那邊有關的消息,我只知道手壓式幫浦現正慢慢普及。至於妳的家人,負責管理工坊的侍從們也許知道一些消息吧。」
「……那我之後再問吉魯和弗利茲。印刷業現在是停擺的狀態嗎?伊庫那的造紙業還好嗎?好不容易之前的進展那麼順利……」
羅潔梅茵逕自想像後,露出了不滿的表情,斐迪南便為她說明伊庫那的現況。
「咦?沃克報告他們有孩子了嗎?!一定是過得很幸福吧。」
轉達了收穫祭的情況後,果不其然,羅潔梅茵高興得彷彿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竟能對他人的事情感同身受到這種地步,斐迪南實在是匪夷所思。
「至於印刷業,由於艾薇拉擔心就此停滯不前,已開始在老家哈爾登查爾發展印刷業。為此,古騰堡那邊也動員所有人力,在今年春天前往了哈爾登查爾,聽說收穫祭後已經回來了。前幾天班諾才向我稟報。」
「咦?母、母親大人幫忙發展了印刷業嗎?」
羅潔梅茵不可置信地睜圓雙眼,斐迪南重重點頭。艾薇拉代替了忙得焦頭爛額的他,做為母親,為了發展女兒所起頭的印刷業不遺餘力。但由於艾薇拉是上級貴族,想當然耳,完全不了解平民是如何做生意。雖然必須面對各種強人所難的班諾令人同情,但斐迪南也藉此讓自己減少了點負擔。
「妳要好好感謝艾薇拉這般為妳著想的心意。」
「我當然是很感謝母親大人啦……」
羅潔梅茵講話支支吾吾,表情也十分古怪,抬頭看著斐迪南。有好幾秒鐘的時間,羅潔梅茵都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眼神,最後她輕輕閉上雙眼,一臉若有所思地嘀咕:「……神官長居然會答應呢。」
「因為說實話,我完全沒有餘力再去管印刷業。既然艾薇拉願意代勞,我自然樂意之至。」
「因為我的工作全部落到神官長身上了吧。真是辛苦神官長了。那有關印刷業的事情,我之後再問吉魯和普朗坦商會吧。」
對於斐迪南把印刷業全權交由別人處理,羅潔梅茵沒有指責,反倒一臉理所當然地表示慰勞,接著更改變話題說:「那舊薇羅妮卡派的情況穩定下來了嗎?」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斐迪南不由得脫口說出了在他人面前絕不會說的喪氣話。
「目前舊薇羅妮卡派還沒有任何動靜,格拉罕子爵也巧妙地全身而退,沒有留下任何馬腳。雖然也有人要我設下陷阱,蒐集證據,但我光是處理眼前的工作就已經分身乏術。所以,還是沒有抓到犯人。抱歉。」
羅潔梅茵負責處理的工作量,一般孩子根本應付不來,靠他一人也無法完全攬下,必須把大部分的工作都分配出去。光是神殿這邊,工作量就已經大到斐迪南想要抱頭,後來又多了各種儀式、孤兒院與工坊的管理,還有與普朗坦商會的往來溝通。不僅如此,他還失去了羅潔梅茵這個擋箭牌與負責計算的人手。
斐迪南接到傳喚前往城堡的次數不斷增加,而且不只齊爾維斯特,連波尼法狄斯也會提出無理要求,諸如:「犯人肯定是格拉罕子爵,你隨便設點什麼陷阱也好,快去蒐集證據。」「快點讓羅潔梅茵醒來。」
……要是波尼法狄斯大人沒那麼鬥志高昂,或許還能有些進展。
因為能夠擔任他助手的艾克哈特,以及分配好了工作要「代替主人盡心盡力」的達穆爾與布麗姬娣,全被叫去參加了訓練,否則本來還能採取一些行動。但是,斐迪南能夠信任的近侍太少,實在是沒有餘力再對接受過問話後、早已心生警戒的格拉罕子爵設下陷阱,取得證據。
「不過,我們已經阻止了喬琪娜再次來訪。目前整個領地都提高警戒,全面斷絕與亞倫斯伯罕的交流,所以那邊也無法採取行動吧……不過,對了。今後該擔心的,是蘭普雷特。說不定他會引出什麼風波。」
「蘭普雷特哥哥大人嗎?」
斐迪南回想了這兩年來的變化,深深皺起眉心。
兩年前羅潔梅茵陷入沉睡的冬季尾聲,蘭普雷特為了慶祝戀人畢業,前往參加了貴族院的畢業儀式。由於蘭普雷特的魔力在就讀期間比戀人要低,所以聽說對方的父親對於兩人的戀情並不贊同,但自從蘭普雷特學習了羅潔梅茵教導的魔力壓縮訣竅後,冬季期間增加了些許魔力。
「所以,對方的父親答應兩人可以結婚了嗎?」
「沒錯。聽說對方的父親告訴他,既然魔力還有增加的餘地,那麼這樁婚事可以考慮。蘭普雷特從貴族院回來後,便向自己的父親卡斯泰德與齊爾維斯特,提出了結婚的請求。」
「噢噢……」羅潔梅茵的雙眼發亮,催促他繼續說。為何女性都如此喜歡聽別人的戀愛故事?斐迪南完全無法理解。他嘆口氣後,接著說下去。反正並不是羅潔梅茵會高興的結果。
「但是,蘭普雷特的戀人是亞倫斯伯罕的上級貴族,因此他的請求立即遭到駁回。本人也了解艾倫菲斯特現在的情勢,早就料到不會被接受吧。據說蘭普雷特只是點點頭說『果然啊』,很快便寄了道別的書信給戀人。」
相愛的人即便想結為連理,若無父母與領主的許可,依然不能成婚。一同出席貴族院的畢業儀式,還算是可以允許的個人行為,但今後會面臨到更多的限制。只要身為貴族,這種最終無法結為連理的戀情並不少見。
「……因為蘭普雷特哥哥大人是韋菲利特哥哥大人的護衛騎士嘛。要與亞倫斯伯罕的貴族千金結婚,應該很難吧。」
羅潔梅茵微微蹙眉,這麼說道表示理解。
「原本在請求遭到駁回、寄出了道別的書信以後,這件事理應就此劃下句點。然而,蘭普雷特的戀人似乎是亞倫斯伯罕領主的侄女,因此去年春天在領主會議上,奧伯.亞倫斯伯罕便詢問齊爾維斯特,為何不答應這門婚事。」
「嗚哇……」
在領主會議上被這麼一問,齊爾維斯特絞盡腦汁,搬出了他能想到的各種理由。諸如除了蘭普雷特以外,也有其他貴族想與亞倫斯伯罕的女性成婚;而且如今所有領地都是貴族人數偏少,沒有領主會願意讓上流的貴族女性嫁去他領,畢竟她們有能力產下擁有強大魔力的孩子;而艾倫菲斯特又比亞倫斯伯罕還要弱小,再怎麼想讓兩人成婚,人手也缺乏到無法讓男方入贅。所以,他實在無法答應這種其中一方必定會蒙受損失的不平等婚事云云……才讓奧伯.亞倫斯伯罕停止追問。
「但我認為今年的領主會議,奧伯.亞倫斯伯罕很可能又會繼續糾纏。所以等妳進入貴族院,要仔細查探亞倫斯伯罕的情勢。」
「……喔。嗯,我會努力。」
羅潔梅茵回答得極其興致缺缺,斐迪南不禁按住太陽穴。
「羅潔梅茵,妳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啊。可是,比起因為領地間的問題,已經確定無法結婚的蘭普雷特哥哥大人,我更好奇布麗姬娣與達穆爾的結果。」
「……比起身為妳家人的哥哥,妳更想知道護衛騎士是否成婚了嗎?」
「對呀,因為相處時間不一樣。」
聽了這出人意表的回答,斐迪南輕吸口氣。由於羅潔梅茵甚至會為韋菲利特與夏綠蒂操心,他本以為只要是家人,便會自動被她歸類為自己人。但是,羅潔梅茵所認定的自己人,似乎並不是依據血緣和所謂的家人,而是依據與自己相處時間的長短,從而各有不同的重要性。斐迪南還以為羅潔梅茵把所有人都當成了自己人,而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當中有著明確的區別。真是教他意外。
「神官長,達穆爾的求婚成功了嗎?」
「很遺憾要潑妳冷水,那兩人未能結為連理。」
「為什麼?!他們不是兩情相悅嗎?!明明沒有領地間的問題……」
羅潔梅茵震驚得瞠大雙眼,但斐迪南才納悶,她怎麼會以為兩人能順利成婚?
「因為兩人對未來的期望並不相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結果。」
「……原來就算兩情相悅,還是有可能沒辦法結婚啊。」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事情,皆是因為外在因素無法如願。既然妳有過成年的經驗,這點道理應該也明白吧?」
「我在書上是看過不少,可是以前在我身邊,從來沒有人明明兩情相悅卻無法順利在一起。」
嗯,也是。斐迪南能夠理解。先前她所在的世界,與這裡似是而非,有許許多多的不同。在各個方面上,常識也是截然迥異吧。
「他們兩人若想成婚,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身為中級貴族,一族又擁有土地的布麗姬娣留在貴族區,身分降為下級貴族;二是身為次男的下級貴族達穆爾藉由這樁婚事,升為中級貴族。」
「那只要達穆爾升為中級貴族,不就沒有問題了嗎?地位還能提高……」
羅潔梅茵說得一派輕鬆,顯然完全沒搞懂貴族間的複雜關係。
「那就代表達穆爾必須辭去護衛騎士的工作,入贅至伊庫那。換作是一般的下級貴族,這麼做就好了吧。但是,達穆爾的立場十分特殊。他知道了太多關於妳的事情,當初又是妳為他說情、提拔了他。」
局外人自是不用說,就連接受了求婚的布麗姬娣,也不知道達穆爾熟知羅潔梅茵的平民時期。
「那如果我現在告訴達穆爾,他可以辭去護衛騎士的工作,兩個人就能結婚了嗎?」
「來不及了。布麗姬娣已在今年夏天與艾薇拉介紹的對象成婚,返回了伊庫那。」
「……事情未免也發展得太快了。我真不敢相信。」
為了讓兩人能得到幸福,明知達穆爾掌握了自己的重大秘密,羅潔梅茵似乎仍真心想要解除他護衛騎士的職務,讓他前往伊庫那。對於艾薇拉這般有先見之明,趕在羅潔梅茵醒來前便消除了潛在的危險,斐迪南在內心向她獻上掌聲。
只要關係到人的生死,羅潔梅茵的情緒就很容易變得不穩定,所以斐迪南並無意告訴她。但是,倘若達穆爾決定入贅至伊庫那,他多半會遭逢不測吧。畢竟比起下級貴族的性命,能確實防止情報外流,對艾倫菲斯特來說更重要。
「對了,妳的專屬廚師也提出了希望能夠成婚的請求。這件事也一樣,只有身為主人的妳才能下達許可,所以一直擱到了現在。比起已經沒有希望的兩名護衛騎士,妳先處理專屬廚師的婚事吧。」
「……雨果終於也迎來了春天呢。」
羅潔梅茵露出了想笑卻失敗的表情,呢喃說道:「真是可喜可賀。」臉上的表情和剛才說著「大家都變了好多,我好害怕走出去」時一樣。
「至於孤兒院與工坊的情況,妳的侍從們遠比我要了解。這部分就交由侍從向妳報告,妳會更加清楚吧。」
「……是。」
羅潔梅茵的表情僵硬,明顯非常緊張,斐迪南不禁為此感到苦惱。至今他也認識好幾個人使用過尤列汾,但他們浸泡的時間都是十天到一個季節不等,從未見過有人沉睡這麼多年。更何況羅潔梅茵一點變化也沒有,還對身邊人們的改變感到不知所措。所以看在一直觀察著過程的斐迪南眼裡,他完全無法理解羅潔梅茵的感受,反倒更能體會這兩年來,侍從與周遭人們一直擔心著「羅潔梅茵什麼時候才會醒來?」「真的會醒來嗎?」的心情。
「羅潔梅茵,我不知道妳在害怕什麼,但妳的侍從一直在等妳醒來。他們都遵照著妳留下的指示,把神殿長室、孤兒院與工坊管理得井然有序。為了在妳醒來時能感到高興,還努力印了許多新書。妳不應該害怕他們的成長,而是該慰勞他們。」
「是!」羅潔梅茵開朗應道,嘿嘿笑了起來。看著那張熟悉的笑臉,斐迪南暗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