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來就充滿了後悔,
但有時候,即使這樣也無所謂。
新田次郎文學賞╳未來屋小說大賞╳靜岡書店大賞 三冠王!
特別收錄:作者越洋專訪
月亮有正面和背面,
人心,是不是也一樣?
〈月亮前方三公里〉
輸不停――這就是我人生的定義。
生無可戀的男子準備到富士山麓的樹海自盡,
計程車司機沒有好言相勸,
反而帶他前往一個「距離月亮最近的地方」……
〈星六花〉
在「氣象宅」奧平的盛情邀約下,
年近四十的我開始尋找美麗的「星六花」。
但被奧平深深吸引的我,
尋找的究竟是雪花的結晶,還是未知的愛情?
〈尋找菊石的方法〉
小六生朋樹在河邊偶遇採集菊石的戶川伯伯,
但外公卻要朋樹離戶川越遠越好。
陳年的舊怨、失和的父母、未知的將來,
此刻的朋樹宛如身陷泥地中的化石般動彈不得……
〈天王寺斷層〉
「笹野家的長男都是基因突變!」
父親和我都這麼認為。
大伯是出名的吉他手,我的大哥是知名學者,
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他們一樣,
但卻偏偏只是個平凡人……
〈外星人飯館〉
晚上8點45分,她會固定出現在我的飯館,
女兒鈴花開玩笑地問她:「妳是不是外星人?」
沒想到她竟然說:「其實我是在138億年前出生的。」
〈鏤刻火山〉
拋下了家務,我再次踏上久違的山路。
途中巧遇一對研究火山的師生,
我不斷思索他們口中「鏤刻山脈」這句話的意義,
我的生命,是否也早已被家庭消磨殆盡?
六個受挫的心靈,六段人性的考驗,六篇理性與感性交會的暖心物語,展現自然紋理與情感肌理的動人凝視。讀完之後,靜靜的感動在心中不停翻湧,也讓人深深體會到,人生就算傷痕累累,但每個當下卻都彌足珍貴。
作者簡介:
伊與原 新
日本知名小說家、推理作家。1972年生於大阪府吹田市,神戶大學理學院畢業,東京大學理學研究所地球行星科學研究科博士課程修畢,專研地球行星物理學。「理科男」出身的他,作品常融合理科知識,也成為他獨特的風格。
曾任富山大學理學部助教,2008年開始從事小說創作,2009年以處女作《第二次滿月》入圍第55屆「江戶川亂步賞」最終候補。2010年以《路加的方舟》再次入圍「江戶川亂步賞」最終候補,並以《台場島寶貝》贏得第30屆「橫溝正史推理大賞」而正式以小說家出道。2019年以《月亮前方三公里》一舉囊括「新田次郎文學賞」、「未來屋小說大賞」、「靜岡書店大賞」等三項大獎,2021年再以《八月的銀之雪》入圍第164屆「直木賞」。
另著有《磁極反轉的日子》、《博物館幽魂》、《貓頭鷹的午休》、《蝴蝶飛舞時謎團解開 氣象預報員蝶子的推理》、《Blueness》、《科學汙染》等書。
譯者簡介:
王蘊潔
譯書二十載有餘,愛上探索世界,更鍾情語言世界的探索;熱衷手機遊戲,更酷愛文字遊戲。
譯有《解憂雜貨店》、《空洞的十字架》、《哪啊哪啊神去村》、《流》。
著有:《譯界天后親授!這樣做,案子永遠接不完》。
臉書交流專頁:綿羊的譯心譯意
章節試閱
輸不停。
通常意識到這一點時,都已經為時太晚了。無論賭博,或是人生都一樣。
不時虛張聲勢一下是我的壞習慣,但內心終究只是一個膽小鬼。
年輕時,約女生吃飯時,我一定會事先去那家餐廳探路,但目的並不是為了瞭解對方會不會喜歡那家餐廳,而是不希望發生意想不到的狀況讓自己驚慌失措,失了面子,而且也希望表現出自己對那家餐廳很熟的樣子。我就是這麼沒出息的男人。
我經常覺得,如果人生也可以事先探路,不知道該有多好。
如果可以事先探路,就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
不,也許殊途同歸,到頭來還是一樣。就好像即使事先去餐廳探路,約會也未必能夠成功圓滿。
因為這個原因,我很少心血來潮地走進某家餐廳。剛才走進的那家鰻魚餐廳是計程車司機掛保證「這家餐廳絕對讚」,然後送我到餐廳門口。據說是濱松的知名餐廳,裝在漆器方盒內的雙層鰻魚飯要五千圓。
我不太清楚那家餐廳的鰻魚飯是不是值那個價錢,因為我才吃了第二口就一陣反胃。想到自己以前為什麼愛吃這種像蛇一樣的食物,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冒著冷汗站了起來,走去收銀台結帳時,老闆娘問我:「不合您的口胃嗎?」我無言以對,默默拿起找零的錢走向出口。當我反手關上餐廳的門時,聽到老闆娘冷冷地說:「如果連我們家的鰻魚都吃不慣,恐怕沒別家可吃了。」
秋天的夜風為冒汗的身體降溫。
那家餐廳位在住宅區正中央,我想不起剛才的來路,只能信步走在街上。路燈稀疏的路上不要說沒有半個人影,甚至沒有車子經過。鰻魚的甜味一直在鼻腔內揮之不去,反胃的感覺遲遲無法平息。
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鐘左右,看到了車頭燈轉過街角。是計程車。計程車迎面駛來,當我停下腳步時,司機好像發現了我,原來亮著的車頂燈突然熄了。司機似乎不打算載客,但我還是舉起了手。
原本以為計程車會從我面前駛過,沒想到在我旁邊停了下來。那是一輛個人計程車,顯示器上果然顯示著「不載客」幾個字,駕駛座旁的車窗降了下來。
「不好意思,」一臉和善的司機探出頭,「我今天已經下班了。」
「——喔喔……」
我只能發出失望的聲音,然後愣在原地,司機伸長脖子看著我,眨了眨眼睛問:
「你還好嗎?身體不舒服嗎?」
「——喔喔……剛才、吃了饅魚。」
「啊!所以吃壞肚子了嗎?」
我既沒有表示肯定,也沒有否認,司機自以為瞭解狀況地皺起了眉頭。
「真傷腦筋啊。」
司機突然向方向盤上方探出身體,隔著擋風玻璃仰望著夜空。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幾近完美的滿月。
司機對我露出了無力的笑容,輕輕嘆了一口氣。後方車門立刻打開了,我不假思索地坐上了車,但沒有坐去裡面的座位,而是坐在副駕駛座後方。
「要去哪裡?」司機轉頭問我,「要送你回家?還是去掛急診比較好?」
「——不……」我需要時間思考一下,「先去車站好了。」
「喔,你要去住飯店嗎?」司機又自以為瞭解狀況地操作著計費錶,「如果你想吐,馬上告訴我,我會把車子停下來。」
車子靜靜地駛了出去。個人計程車的車子通常都很不錯,難得看到這種舊型的轎車,也許是因為他開車很小心謹慎,所以坐在車上的感覺並不差。
「既然你在那裡上車,剛才是去『黑川』嗎?」
我猜想他應該在問鰻魚餐廳,但我不記得餐廳名字。
「——我不太清楚……應該吧。」
「因為『黑川』是這一帶的知名餐廳,但價格不便宜吧?我很久之前去過一次,那次帶了老婆和兒子,三個人一起去。」
從後視鏡可以看到司機的臉,他的年紀大約五、六十歲,稀疏的頭髮已經全白了,無論他說什麼,眼尾很深的魚尾紋和兩道八字眉看起來都像是露出為難的笑容。
「話說回來,吃鰻魚吃壞肚子很少見啊,是不是太油膩了?希望只是腸胃受到刺激有點不舒服而已。」
當我回過神時,發現計程車已經來到大馬路上。過了橋之後,道路兩側的高樓越來越多。雖然已經超過十點半,但有很多來往的車輛。離濱松車站應該不遠了。
「你住哪一家飯店?」司機在等紅燈時問。
「——不……」我想了一下之後,發現這麼晚了,已經搭不到新幹線了,「還是上東名吧。」
「東名?要上高速公路嗎?你要去哪裡?」
「——富士山,鳴澤村。」我沒有調查清楚,不瞭解進一步狀況就來到這裡。
「這麼晚去那麼遠的地方嗎?這有點——」
「車資要多少錢?」
「這個嘛,」司機搔著頭說,「從濱松交流道上高速公路,從富士交流道下來,這段路程很長——應該不只五萬。」
我從長褲口袋裡拿出直接塞在口袋裡的紙鈔,三張一萬圓,兩張一千圓。司機從後視鏡中看著我,然後按了計費錶。
「總之,我先把錶按停。我現在也沒辦法去富士山,請你見諒。」
司機繼續直行了一小段路,駛入了一家已經打烊的店家前方的空地。那是藥妝店的停車場,商店已經拉下了鐵捲門,周圍一片漆黑。
我從襯衫口袋裡拿出菸盒。打開了車門,司機說:「不好意思,這是禁菸車。」
我下了車,點了菸,司機也下了車,但並沒有熄滅引擎。
「你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再叫其他車子?」
我搖了搖頭,把兩張一千圓塞給司機說:「不用找了。」
香菸淡而無味,我才吸了兩口,就踩熄了,結果鞋子內的襯墊鬆脫了。那是在住家附近的服裝店買的特價合成皮革鞋,穿沒幾次就壞了。
司機拿著錢,瞇眼看著我。看起來既像是納悶,也像是在微笑。
「這麼晚了,你為什麼要去富士山?」司機問我,「你沒有帶行李,看起來不像是要去玩,也不像要去工作。」
我穿著白襯衫和長褲,既沒有穿上衣,也沒有繫領帶,更沒有帶皮包,連皮夾也沒帶,也難怪他會起疑心。
「——去探路。」我無意識地把第二支菸叼在嘴上。
「探路?探什麼路?鳴澤村只有冰穴和樹海而已,啊——」
司機說到這裡,似乎恍然大悟,勉強揚起嘴角擠出了笑容。
「雖然我想應該不可能……但你該不會是為自殺探路?」
我忍不住發出了噗哧的鼻息聲。雖然他猜對了,但從素昧平生的人口中聽到「為自殺採路」這句話,覺得實在有點蠢。
「可不可以請你否認?」司機的臉部肌肉抽搐著,「現在哪有人去青木原樹海自殺,對不對?」
「——所以我只是去探路。」
「……你是認真的嗎?」
「沒事了,你走吧。」我把叼在嘴上的菸吐在地上。
「嗚哇,真傷腦筋……」司機拉長了語尾的音呻吟著,「你別想不開,怎麼偏偏在這樣的夜晚……」
「——這樣的夜晚。」我小聲重複著。
「因為,你看,」司機仰望著夜空,「你看月亮多美啊,昨天是中秋節,今天晚上的月亮更接近望月——也就是滿月,月齡是十五點四。」
他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月亮都看到了。我不知道他是真的這麼想,還是神經太大條,只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我懶得回答,走向馬路的方向。
「啊,你請等一下。」
司機在我身後大叫,但我懶得答理。我已經付了車資,沒有義務再理會他。
「好吧,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雖然我沒辦法載你去青木原,但這附近有一個理想的地點,你要不要去那裡?」
我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但聽不懂他的意思。「理想的地點?」
「就是適合自殺的地方,你可以去探路,看一下是否符合你的條件。」
我注視著司機的臉。他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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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生命已經無所眷戀的男子,被司機的「提案」震驚不已。――他究竟是誰?難道我的人生,連最後的最後也無法自己掌握嗎?――究竟這名神秘的司機會將男子帶往什麼地方?
輸不停。
通常意識到這一點時,都已經為時太晚了。無論賭博,或是人生都一樣。
不時虛張聲勢一下是我的壞習慣,但內心終究只是一個膽小鬼。
年輕時,約女生吃飯時,我一定會事先去那家餐廳探路,但目的並不是為了瞭解對方會不會喜歡那家餐廳,而是不希望發生意想不到的狀況讓自己驚慌失措,失了面子,而且也希望表現出自己對那家餐廳很熟的樣子。我就是這麼沒出息的男人。
我經常覺得,如果人生也可以事先探路,不知道該有多好。
如果可以事先探路,就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
不,也許殊途同歸,到頭來還是一樣。就好像即使事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