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的究竟是我,
還是這個世界?
我們生命縫隙裡,秘密攀附的恐怖、悲傷、惆悵,與溫暖。
8篇關於「失去」的物語,山白朝子寫給大人的現代怪談。
突然見鬼而失去日常生活的夫妻;失去頭部卻仍苟延殘喘的怪雞;
失去記憶而能夠預知未來的情侶;失去創作熱情的小說家;
失去對女兒的愛的母親;害怕失去珍貴回憶的男子;
因前夫報復而失去愛女的女子;海難意外失去性命的少女……
山白朝子讓悲慟的人得以慰藉,絕望的人仍有救贖,
散失的靈光得以歸返,沉沒的記憶再次浮現──
在幾乎要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淵中,
仍有人,有燈,有念念不忘,有溫暖的火光。
〈全世界最短的小說〉
我和妻子同時在家裡看見了鬼魂,
那是一個穿著鼠灰色西裝的男子。
他的輪廓模糊,背有點駝,後腦的形狀怪異地凹陷下去。
我們決定追查被鬼附身的原因,
卻也想起,我們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
〈無頭雞夜間漫步〉
轉學到鄉下學校的我,發現同樣被孤立的風子的秘密:
她偷偷養著一隻「無頭雞」。
我們變得無話不談,但我漸漸把雞的身影和風子重疊在一起,
頭被砍掉,只剩下身體,
就像風子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看,僅僅只是活著……
〈酩酊科幻〉
「喝得酩酊大醉的女人時間感發生混亂,可以看見混濁的過去和未來。」
學弟想把這個點子寫成小說,並讓主角用這種能力賺大錢。
我建議他可以寫買馬券致富的故事,半年後他果然靠買馬券一夜暴富。
他向我坦承,他的女友正是擁有奇妙能力的人,但不久後他卻向我求救。
因為喝醉的女友說,「看見」他血淋淋地倒在地上……
〈被窩裡的小宇宙〉
陷入寫作瓶頸的作家,某天卻在文藝雜誌發表新作品。
身為寫作同業的我向他請教脫離低潮的秘訣。
他說,一切都要感謝那床二手店的被褥。
他躺在被褥裡,感覺到有東西闖進來,腳尖像是探進某個未知的場所。
於是他開始想像被褥深處的異世界,並因此文思泉湧……
〈溺死孩子〉
我的高中同學殺死了嬰兒。
不久,另一個朋友也殺了嬰兒,
然後又有一個朋友殺死了自己的骨肉。
我們四個人曾一起霸凌過一個名叫賴子的女生,
她割腕數次,最後上吊自殺。
本以為她們只是產後憂鬱症,
但才剛奉子結婚的我卻收到一封朋友的信:
小心妳的孩子也會長出一張越來越像賴子的臉……
〈對講機〉
在三一一大地震引發的海嘯中,
我失去了摯愛的妻子和兒子小光,還有我買給他的玩具對講機。
我活得如同行屍走肉,每天只能拚命灌酒麻痺自己。
然而那一天,從半毀的住家回收的另一台玩具對講機中,
竟傳出了小光的聲音:「過來這裡嘛!一起玩嘛!」
我無法抗拒這個甜蜜的誘惑,拿出了尼龍繩……
〈如果我的腦袋正常的話〉
我帶著女兒和因家暴離婚的前夫見面時,
他拖著女兒去撞卡車,雙雙身亡。
我多次自殺未遂,好不容易才漸漸穩定下來。
然而,某天到河堤散步時,我聽見小女孩叫著:
「媽媽,救我……媽媽……」
如果這是我的幻聽,那只是我的腦袋有問題;
但如果我的腦袋正常的話,
就表示真的有小女孩發出了求救……
〈晚安,孩子們〉
參加大型郵輪兒童旅行團的我,發生海難身亡,
臨死前的走馬燈卻和自己的人生完全不一樣。
「負責帶領將死之人的天使」伊莎貝兒適時現身,
以幫忙救回數秒後即將從救生艇落海的小孩為條件,
請我幫忙找走馬燈影片。
但卻發現根本就沒有我的走馬燈,也沒有天使剪輯的紀錄。
原來,我的身邊不只沒有守護天使,
連我自己,都可能不是人類……
作者簡介:
山白朝子(乙一)
2005年以《長遠旅程的開始》出道,並於怪談專門雜誌《幽》上發表極富原創性的各種奇幻恐怖小說。嗜好是生火。
在談到以路癡旅遊作家和泉蠟庵為主角的新嘗試時,山白朝子自稱:「筆法冷淡低調、刻意不深入人物內心,拜和泉蠟庵系列所賜,我發現了這種寫作方式的樂趣!」
另著有《胚胎奇譚》、《我的賽克洛斯》、《獻給死者的音樂》,合著有《殺死瑪麗蘇》。
譯者簡介:
王華懋
專職譯者,譯作包括推理、文學及實用等各種類型。
近期譯作有《世界第一美味的料理法100道》、《陽光只在那裡燦爛》、《西巷說百物語》、《關於死亡,我現在所想的是…… 》、《壽司物語》、《dele刪除》、《一個人大丈夫:微型出版的工作之道》、《便利店人間》、《軌道之雲》、《今晚,敬所有的酒吧》等。
章節試閱
無頭雞夜間漫步
1
祖母家在山腳下的村子裡,非常鄉下,周圍除了大片旱田和雜木林以外,什麼都沒有。也許是因為從都市搬來的時候是冬季,印象中只留下枯木、寒霜,以及天空鳥雲密布、一派荒涼的景色。
當時十二歲的我,戴著手套,圍著圍巾,走在從祖母家到小學的漫長道路上。鄉間的冬季寒冷異常,風寒刺骨。如果沒有戴手套,指頭就會凍成紅色的,最後陣陣發麻。
剛轉學進來沒多久的我,無法融入同學之間,總是獨來獨往。除了我以外,班上還有另一個孤立的同學,那就是水野風子。
風子的頭髮暗淡枯黃,臉頰凹陷。她總是穿著同一件淡粉紅色的毛衣,但處處綻線破洞。她應該只有那件冬衣可穿吧。襪子也開了好幾個洞,同學們拿這件事取笑她,她便羞慚地低下頭,扭捏不已。
我是和她要好之後,才知道她家裡的狀況的。聽說在我搬過去的幾年前,她都還過著普通的生活。但父母在交通意外喪生後,她的人生便整個天翻地覆了。她的阿姨滿代跑來,收養了唯一留下的她。滿代是個肥女人,也不工作,整天欺負風子。她不給風子像樣的東西吃,風子的氣色愈來愈差,也失去了笑容。因為風子愈來愈陰沉,同學們和她拉開了距離。
起初我不知道這些內情,把同樣從班上孤立的風子當成自己的戰友。我是在某個小雪紛飛的傍晚,第一次和水野風子說話。
當時已經放學,我揹著書包,在烏雲密布的陰暗天空下,走回祖母家。凍結的石子路,表面變得像銼刀一樣。走到雜木林旁邊時,我聽到那聲音。
「京太郎!你跑去哪裡了?京太郎!」
枯木交錯的另一頭,有條乾瘦的人影。
「京太郎!吃飯了!京太郎!」
是水野風子。她只穿了一件淡粉紅色的毛衣,顯得非常寒冷的樣子。她好像在找人,紛飛的雪珠掠過風子的嘴唇邊。透過雜木林看見的那張側臉,讓我一陣驚豔。之前我只看過她低頭垂首的樣子,因此都沒發現她居然長得這麼美。我忍不住走近雜木林,卻不小心踩到小樹枝,腳下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京太郎?」
隔著密集的枯木隙縫,我倆四目相接。又有幾顆雪珠掠過。水野風子發現我,露出害怕的表情。她的左右手各別提著裝了水的杯子和一只破爛的小鍋子,杯子不知為何插著吸管。風子戴著工作手套禦寒。她沒有一般的手套,總是戴著工作手套上學,這也成了眾人戲弄的對象。
「呃……我聽到聲音。」
我有些尷尬地說,她後退了一步。就像在教室裡那樣,低下頭,駝起背,擺出躲避視線的姿勢。她的臉藏入陰影中,遮住了顫動的長睫毛和形狀漂亮的眼睛。
「京太郎是誰?」
風子沒有回應,好像在等我閉嘴離開。我總覺得抱歉起來。
「我要走了,不好意思打擾妳了。」
我說,準備跨步離去。這時,腳邊突然傳出聲響,是鳥類拍動翅膀的聲音。風子驚覺抬頭:
「京太郎!」
有東西在我的腳邊,一團白色的東西。那東西朝我的鼻頭高高地一跳,嘩啦啦拍打翅膀。我嚇得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幾根白色的翅膀像雪花般飄落下來。
好像是一隻雞。風子在找的京太郎,一定就是這東西。風子丟下手中的杯子和小鍋子,衝了過來。
「不是!不是的!」
風子喊著,像要從我手中保護牠似地緊緊地抱住了那隻雞,哭了起來。我的目光無法從風子懷裡的那東西身上移開,那詭異的模樣令人駭懼。但我之所以能夠克制住尖叫,是因為我在書上讀到過,知道有這種狀態的雞。
沒錯,過去曾經有這樣的雞,也留下了學術紀錄。但日本居然也有,教人驚訝。被稱為京太郎的雞拍打翅膀,踢動著兩隻腳,撒出白色的羽毛。然而卻看不到應該要有的東西。雞冠、鳥喙、眼睛,也就是脖子以上應該要有的東西,全部沒有。
我曾在蒐集全世界神秘事件的書上看到過「無頭雞麥克」。
一九四五年九月十日,美國科羅拉多州的農家,有一隻雞被砍頭了。然而原本預定成為晚餐盤中飧的那隻雞,卻在失去頭部的狀態下不停地繼續行走,一點都沒有要斷氣的樣子。由於過了一晚牠還活著,農家決定留牠一命,以滴管從斬首後的洞口餵食水和飼料。兩天、三天過去,雞依然沒有死,被取名為麥克,送到大學去接受研究。科學家檢查之後,推測可能是頸動脈被凝固的血液堵塞,而避免了失血。同時,由於留下了腦幹及一邊大半的耳朵,因此可以在無頭的狀態下四處走動。
以無頭的狀態活下來的雞,立刻引發了轟動,還登上《生活》及《時代》等雜誌及報紙。我讀的那本書,也刊登了麥克的幾張黑白照。被白色羽毛覆蓋的身體上,有兩條帶爪的腳,略微渾圓的胸部,上面是泛黑的肉的斷面。連用滴管將水滴入斷面洞口的照片都有。結果麥克以無頭的狀態活了十八個月。聽說最後是因為被飼料噎住喉嚨,造成窒息死亡。
聽說水野風子取名為京太郎的雞以前也是有頭的,但是被阿姨滿代給砍掉了。
「她會做出我絕對不願意的事,她都會把我珍惜的東西搶走。因為我很疼京太郎,所以有一天阿姨在我面前按住京太郎,用斧頭砍下了牠的頭。」
然而,在淚流滿面的風子面前,失去腦袋的京太郎卻依然活蹦亂跳。
「阿姨以為京太郎死掉了。因為她馬上就抓起砍下來的頭,不知道去哪裡了。」
風子躲起來飼養無頭雞。萬一被阿姨發現,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好不容易維繫下來的京太郎的生命,這次或許真的會被斧頭徹底根絕。風子非常害怕這樣。
小雪紛飛的那天,被我發現秘密時,風子之所以哭泣,也是這個緣故。她一定是認為我會把無頭雞的事到處宣傳。
我等她收住眼淚,對她說:
「我會保密的,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雖然花了一點時間,但是冬天還沒有過去,我們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們把自己的過去告訴彼此,說出無法向別人傾吐的煩惱。不久後,我開始把無頭雞和風子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了。頭被砍掉,只剩下身體的存在。風子努力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看,僅僅只是活著。
2
水野風子和我見面的時候,嘴裡總是含著玻璃珠。只要豎起耳朵,就能聽見她的牙齒和玻璃珠碰撞的輕響。
「肚子餓的時候,我都會含玻璃珠。感覺就好像含著糖果一樣,肚子就不會叫了。」
她乾燥龜裂、有些滲血的嘴唇間露出有顏色的玻璃珠說。
我開始和水野風子往來後,班上同學立刻拿這件事打趣起鬨。黑板被畫上寫有我們名字的情人傘,風子紅著臉低下頭。我們達成默契,在校內保持距離,不在別人面前交談。
當時我們生活的祖母家,是宏偉的日式平房。許多間和室相連在一起,大到可以容納二、三十名親戚都沒問題。但屋裡住的只有我、父親和祖母三個人,幾乎所有的房間都是空的。
我的房間在東南角,甚至附有直接通往戶外的簷廊。某個星期天,風子跑來敲我房間的落地玻璃窗。
「槙尾同學。」
石油暖爐上的水壺蒸氣把玻璃薰得一片白。白霧另一頭,是風子細瘦的輪廓。
「啊,歡迎。」
打開玻璃窗,我看見風子抱著一個黑色垃圾袋。約雙手環抱那麼大的垃圾袋裡,有東西正嘩嘩掙動著。
「我有留氣孔。因為要是直接抱著走,不曉得會被誰看到。」
風子打開垃圾袋口,放出裡面的無頭雞京太郎。京太郎活動著翅膀和腳,站到我房間的榻榻米上,在離暖爐有些遠的地方走來走去。
「風子也進來吧。」
「打擾了。」
風子脫了鞋子,從簷廊進入室內,露出放心的表情,吁了一口氣。
「啊,好溫暖。」
徹骨的寒風,把風子的臉頰和耳朵都凍紅了。她今天也穿著淡粉紅色的毛衣和工作手套。我催她坐到暖爐邊取暖,但她客氣地跪坐在窗邊,眼睛東張西望地看著房間裡。她都來過好幾次了,但今天也一樣緊張。
「我沒想到妳會用垃圾袋裝來。」
「會很奇怪嗎?」
袋子有許多用鉛筆之類的東西戳出來的洞。
「對不起喔,袋子裡很黑,會怕嗎?」
她對著京太郎的脖子被斧頭砍出來的泛黑斷面說。
「脖子以上都沒了,應該不會感覺到黑吧?」
「是嗎?」
「是啊。」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我甚至無法想像少了頭的雞,到底是想著什麼而活。京太郎有時會身體前傾,做出啄食地面飼料的動作。是在黑暗中看見飼料的幻影,反射性地做出和以前一樣的動作。紀錄中說,麥克以前也做出過類似的動作。
我讓風子看了有「無頭雞麥克」報導的書,然後練習餵食京太郎水和飼料。
「喏,要這樣做。」
風子用吸管吸起杯中的水,拿到京太郎脖子斷面的小洞上,那裡應該是食道。把水灌進去,水發出「咕波咕波」的聲音,被吸入無頭雞的體內。
「喏,很可愛對吧?」
「一點都不可愛啊。」
「飼料也是一樣的餵法。捏起來,放進洞裡面。」
我用風子帶來的粉狀雞飼料實際餵食看看。用指頭捏起來,撒進泛黑的斷面洞口中。後來祖母過世,為她拈香時,我想起了餵食京太郎的事。
「可是,真的沒問題嗎?不會被發現嗎?」
「交給我吧。我叫我爸和阿嬤都不要進來了,妳可以每天來這裡看牠。」
風子原本在沒有人會去的雜木林裡,用湊合的材料做了個圍欄,把京太郎養在裡面。但是小雪紛飛的那天,圍欄被風吹倒,京太郎跑了出來。我說「繼續養在雜木林裡會出事」,畢竟不曉得有誰會去,而且就算把圍欄修好,也不知道京太郎何時又會溜出去,跑到有許多人的地方。因此我提議養在我的房間裡。
「牠不會叫,而且很安靜,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不過京太郎好像有想要啼叫的欲望,斷面的洞穴會發出空氣漏出來的「咻噢噢、咻噢噢」的聲音。把手靠上去,從肺裡送出來的吐氣噴在掌心上,癢癢的。本人一定自以為發出了雄壯威武的啼叫聲吧。
「可是牠會大便啊。」
「啊,對喔。就算沒有頭,照樣會大便呢。」
「對啊,因為牠活著嘛。」
無頭雞京太郎小跳步地在我的房間裡四處移動。少了頭的那副模樣十分詭異,生著翅膀的一團東西,靠著兩根細小的腳站立著。風子看著那模樣,瞇起了眼睛:
「真可愛。」
「哪裡可愛了?」
「就像天使一樣。白白的,又蓬蓬軟軟的,還有翅膀,不是嗎?」
圓鼓的形狀在風子薄薄的臉頰內側移動,發出玻璃珠輕敲的「咔哩」聲。
這天晚上,被子上散布了一些雞屎,但此外似乎沒有問題。屋子很大,父親和祖母的房間都相隔遙遠,所以即使京太郎拍動翅膀,四處走動,似乎也聽不到牠製造出來的聲響。
夜半醒來一看,京太郎用腳爪扒著簷廊的玻璃窗。窗外射進來的月光,讓脖子以上空無一物的白色的雞浮現在夜黑之中。牠是想要出去嗎?不,只是看起來像想要出去而已。這傢伙沒有頭,不可能會有想要出去的念頭,只是碰巧在扒窗戶而已吧。但我心血來潮,決定讓牠出去散步一下。
我緊跟在牠旁邊,免得牠跑掉。在竹籬笆圍繞的房屋土地裡繞圈子遊蕩的模樣,就彷彿在尋找自己失去的頭,就像是無頭騎士杜拉漢的傳說。
「你的頭在哪裡呢?風子的阿姨一定已經把它丟掉了吧。」
我對徬徨的無頭雞說。
風子每天都來我家玩,寵一下京太郎再回去。後來她和父親還有祖母也認識了,只有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會露出放鬆的表情。每次她來家裡,祖母都會端點心過來。察覺到祖母過來的動靜,我們就會把京太郎藏進壁櫃裡,裝出在玩撲克牌等遊戲的樣子。祖母離開後,風子會先徵求我的同意,再有些害羞地伸手拿點心。滿代沒有給她充足的飲食,因此她總是飢腸轆轆。
有時候,我和風子還有無頭雞會一起出去散步。我們會挑選不會有人來的冷清死巷,放掉長著翅膀的一團白羽毛。口中「咔哩、叩嘍」地含著玻璃珠、瘦巴巴的風子,會慢慢地跟在京太郎後面走。風子有種隨時都會風流雲散的虛幻之感。漫步在荒涼冬季大地的白色無頭雞和少女的身影,看上去就像一幕幻影。
無頭雞夜間漫步
1
祖母家在山腳下的村子裡,非常鄉下,周圍除了大片旱田和雜木林以外,什麼都沒有。也許是因為從都市搬來的時候是冬季,印象中只留下枯木、寒霜,以及天空鳥雲密布、一派荒涼的景色。
當時十二歲的我,戴著手套,圍著圍巾,走在從祖母家到小學的漫長道路上。鄉間的冬季寒冷異常,風寒刺骨。如果沒有戴手套,指頭就會凍成紅色的,最後陣陣發麻。
剛轉學進來沒多久的我,無法融入同學之間,總是獨來獨往。除了我以外,班上還有另一個孤立的同學,那就是水野風子。
風子的頭髮暗淡枯黃,臉頰凹陷。她總是穿著同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