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屆
▏直木賞得獎作▕
萬城目學:「這種情況不常有,但這是我覺得『寫得很好』的作品!」
直球對決的感動,「萬城目世界」完全展現。
特別收錄.繁體中文版序
|據說這場莫名其妙的球賽,每次都會莫名其妙湊齊人數。
|如果所有的巧合都是命中注定,
|該不會連我被女友甩掉,都是早已寫好的劇本吧──?!
被女友一句「你沒有火」分手,朽木感覺自己更像被遺棄在八月京都的燠熱裡。
礙於人情壓力,他被迫參加一場謎樣的棒球賽。
第一場獲勝全憑運氣,第二場人數就開始湊不齊。
甚至得拜託碰巧來觀賽、對規則一竅不通的學姐幫忙。
第三場遇到狡詐強敵,隊上的主力投手還受傷!
也就在這時,了無生氣的一切開始出現不可思議的變化。
換上場投球的是當初來湊人數的榮仔,先前表現普通,不好不壞。
沒想到,他站上投手丘,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不僅投出了讓對手揮棒落空、讓捕手接不住、讓朽木連影子都沒看見的超強力球,
戴上洋基棒球帽的榮仔,從動作到神情,
竟然過分神似一個不應該,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
|只要轉個彎就好。
|正確答案是往左彎,但我往右彎了。
|我賭輸了。
無可救藥的大路痴坂東,在全國女子高中驛傳前夕被徵召上場代跑。
暌違二十七年才參加到的大賽,竟然要她負責最後一棒?!
果不其然,令人擔心的事發生了。
比賽時,坂東不斷被一群穿著古裝的吵鬧陪跑怪人分散注意力,
回過神來,她完全不知道該左轉還是右轉,
就連指路的三角錐都被茫茫大雪淹沒。
這種時候,那群陪跑怪人,竟然還殺氣騰騰地大喊「我砍死你!」
一邊拔出像刀子的東西……?〈十二月的都大路縱貫記〉
▏讀到起雞皮疙瘩,只有他能寫出來的奇蹟故事
直到相信自己不是一個人,才有自信在正確的方向上奔跑。
直到明白最簡單的最難以獲得,才懂生命中有什麼是難得。
萬城目學用京都的最冷與最熱,試圖重燃每個人心中曾經熄滅的火苗。
更試圖讓我們知道,即使我們成為了「有火」的人,足以橫渡迷惘,填補空蕩,
在往後的人生裡,依然要不斷提醒自己──我們有好好活著嗎?
▏繼《鴨川荷爾摩》、《荷爾摩六景》之後,再度以京都為舞台創作
如果有讀者讀了這部作品後,造訪京都,請務必來一場不同於熱門觀光景點巡禮的《八月的御所球場》之旅。作品中登場的「SECOND HOUSE」也在御所附近(應該掛著我的簽名)。
從御所徒步五分鐘的地方,就是遠近馳名的鴨川。當然,在鴨川河畔用丹田大喊一聲:
「荷爾摩————!」
一定也會成為美好的旅行回憶。(出自繁體中文版序)
▏Nothing but ISSUE、臥斧、重點就在括號裡、張東君、曹馭博、陳浩基、陳栢青、劉芷妤、盧建彰、盧郁佳、譚劍──震撼推薦 ●依姓名筆畫序排列
觀光客眼中的京都是歷史古都,轉個角就能浸染於一片古意盎然;日本人心中的京都是高貴代名詞,只要加個「京」,價值、評價便倍增。萬城目學筆下的京都則在這些印象之上,於《八月的御所球場》勾勒出更加魔幻、神祕的面貌——只要一個不留神,被選中的人就可能墜入時光的縫隙,與這座古城深不見底的未知相遇。襯上八月炙熱黏膩的空氣,那種躁動、不安、想解謎也想分享的思緒,就這樣隨著汗珠滑進心底。所幸作為萬城目學的讀者,總能在恰到好處的安全距離內,一窺屬於京都奇異卻迷人的風景。——Nothing but ISSUE
擅以奇想筆觸融合歷史傳說與現代故事的萬城目學,暌違十六年,「重回」京都作為故事舞台,而萬城目學仍是那個逗樂讀者、在故事傳遞歡樂與感動的娛樂小說家,因為無論是夏天的野球比賽還是冬天的高校驛傳,他都能將這些本就熱血的運動賽事,寫成豪壯又可愛的青春物語。——重點就在括號裡
萬城目的這本新書,用兩種運動介紹了京都的樣貌和古今,告訴我們不只市街建築是新舊交錯,出沒的人也是。我是萬城目的忠實讀者,每書必追。歡迎你一起入坑,絕對不會錯。——作家|張東君
惟有「好好活著」,成果才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到臨——就如《八月的御所球場》,讓萬城目學在完全沒有期待之下獲得日本大眾小說獎的最高殊榮。人生在世,大概只要像坂東那樣子全力奔走(即使有時會跑錯方向),或像朽木那樣子嘗試燃點內心的火焰,就不會留下任何遺憾了。——作家|陳浩基
猜不透下一個故事的轉角會冒出來什麼,他的故事比變化球還球路難料。偏是在古老的京都才能痛快的揮棒和奔跑,角色都活得十分懶,近乎廢,卻被小說家寫到正翻書的我們都不由得想動起來,故事還沒九局下半,一股騷動沿棒球場壘包逐漸朝你我逼近,我知道活著不一定要贏,但能夠在我耳邊製造出清脆的揮棒聲響——啊,這次有機會嗎?——明確打中我的,只有萬城目學。
——作家|陳栢青
萬城目學的京都,彷彿總是處於時空搖晃不定的迷人狀態,奔跑(同時迷路)的少女和擊(不中)球的青年,一不留意便與歷史擦身而過的微穿越,搭配日常又無厘頭的萬城目學式黜臭,讓整個故事宛如萬花筒一般,在天馬行空的情節裡,讓人笑著笑著又猛不妨地心動/心酸起來。我說,那個好像本想說些什麼大道理想想又算了的萬城目學,你先承認自己就是你的小說裡走出來的人吧!──小說家|劉芷妤
功成名就的老害們,利用職權逼迫一群廢青打代理棒球賽,來爭奪藝伎老奶奶的一吻。太沒意義了吧!這麼中二的瞎事,背後竟然隱藏了曲折暖熨的情思,把棒球場變為巨大的召喚魔法陣。看似漫不經心,卻是靜水流深,帥氣得叫人動心。──作家|盧郁佳
作者簡介:
萬城目 學(まきめ まなぶ)
1976年出生於大阪,京都大學法學系畢業,現定居東京。
2006年以《鴨川荷爾摩》贏得第四屆「Boiled Eggs新人賞」後正式出道,並首度入圍「本屋大賞」。他的第二部作品《鹿男》不但再次入圍「本屋大賞」,更入圍日本文壇最高榮譽「直木賞」。第三部長篇小說《豐臣公主》則幫他再度問鼎「直木賞」,而分別以京都、奈良、大阪為故事舞台的《鴨川荷爾摩》、《鹿男》和《豐臣公主》,也成為書迷心目中必讀的「關西三部曲」。
其後萬城目學又分別以《鹿乃子與瑪德蓮夫人》、《到此為止吧!風太郎》、《悟淨出立》入圍「直木賞」,以《偉大的咻啦啦砰》、《到此為止吧!風太郎》入圍「本屋大賞」,年紀輕輕即已六度入圍「直木賞」、四度入圍「本屋大賞」,並且多部作品均被改編拍成電影或日劇,堪稱近年來最炙手可熱的天才型作家。《巴別九朔》是萬城目學出道十週年的紀念作,同時也是繼《偉大的咻啦啦砰》後暌違五年再推出的現代長篇小說,天馬行空的異想故事加上帶有自傳色彩的角色設定,讓《巴別九朔》成為萬城目學創作系譜最重要的一頁。《恆久神喜劇》則承襲「吉本新喜劇」的搞笑精髓,並融合他一貫擅長的奇幻設定,堪稱是萬城目學的「神」話級「人間喜劇」。
另著有小說《鴨川荷爾摩》的戀愛番外篇《荷爾摩六景》和散文集《萬字固定》等書。
譯者簡介:
王華懋
專職譯者。近期譯作有《戀家的人》、《托拉斯之子》、《直到教室只剩下一個人》、《願能嚐到美味料理》、《禍》、《虛魚》、《闇祓》、《命運操弄者:特斯卡特利波卡》等。
譯稿賜教:huamao.w@gmail.com
章節試閱
六局下半結束,賽況依然膠著,維持0:0。
我們遭到零封,是某程度已經預測到的事,但敵隊應該沒料到居然會陪我們一起掛蛋。我們的金髮王牌投手表現就是如此驚人。
來到最後的第七局,前所未見的緊張開始籠罩球場。
穿著球衣的前甲子園投手,是那種每次拿到三振,就會誇張地大吼的類型。他的聲音似乎一點一滴地撩撥我們隊友的煩躁,這一局的頭號打者榮仔低聲喃喃:
「我不曉得什麼甲子園,可是他實在有夠吵的。」
接著走向了打擊區。
比賽開始前圍成圓陣時,蕭學姐問:「這麼一大早打棒球,不會影響工作嗎?」
榮仔笑咪咪地回答:「當成工作前的運動剛剛好。」
蕭學姐不客氣地追問:「是什麼工作?」榮仔說:「我在零件工廠上班」並清楚地擠出白T底下的魁梧肩胛骨和肌肉,像是要證明他的話。
然而儘管他架式十足,球棒卻輕易揮空,一眨眼就被逼到了兩好球的絕境。
「榮仔!冷靜點!好好看球!」
雖然很想跟著隼人一起幫忙打氣,但我實在想不到任何有用的話,這時旁邊傳來粗獷的吼聲:
「歐里空打咧!」
那道聲音尖銳地響徹整座球場,連聽到加油聲的榮仔都嚇到放下了球棒。
「歐里空打咧!」
蕭學姐舉拳朝天,更加拉大了嗓門吼叫。
聽到這來自北京、過度模仿大叔粗啞嗓音的加油聲,榮仔輕點了一下頭,重新架好球棒。
投手振臂高揮。
冷不防一記清脆的聲響。
白球高高地朝左外野方向飛去。
隨著一陣歡呼,眾人都衝到白線前面,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楚落地地點。
球不斷地飛,越過左外野手頭頂。彷彿被歡呼推送一般,榮仔不停地奔跑。踩過一壘、衝過二壘,終於要超過三壘時——
「停!」
多聞大大地舉手制止。
榮仔捲起塵土緊急煞車,折回三壘板,同時穿球衣的左外野手一記漂亮的回球正送到游擊手手中。如果榮仔繼續朝本壘衝刺,絕對會被觸殺出局。
「完美擊中了打算三球解決的指叉球呢。」
多聞感動無比地喃喃道,接著用力拍手。
「打得好,榮仔!」
三壘上,榮仔靦腆地笑著,拍去小腿的沙土。
無人出局,三壘有人。
大好機會。
遠藤在一下子熱烈起來的隊友聲援下走向打擊區。
敵隊捕手跑向投手,而投手也沒有震驚的樣子,兩人氣定神閒地交談。捕手離開後,投手朝著虛空大喝一聲:「哈!」
比賽繼續,投出第一球。
揮空。好球。
接著是一記壞球,然後又是好球。
馬上就窮途末路了。
就在這時——
「一、二、三。」
我聽到像是中文的小聲呢喃,轉頭看去,只見蕭學姐正專心致志地盯著投手看。她好像在計算投球的時機,投手在「一、二」舉手,「三」投出。球難得大大地偏飛,捕手連忙伸出手套接住。
「一、二、三。」
配合蕭學姐默唸的節奏,第五球投出,帶著強勁的呼嘯朝遠藤的懷裡飛去。
可能是變化球,遠藤的腰拱到連我們看了都覺得誇張,裁判卻宣判:「好球!打者出局!」
遠藤承受著投手本日最響亮的吼叫聲,滿臉歉疚、愁眉苦臉地回來了。
就在這樣的節骨眼,居然輪到我出場了。
再下一棒是蕭學姐。照常理來看,除非我讓榮仔返回本壘,否則不可能再有得分的機會了吧。
我從遠藤手中接過球棒,哼了一聲振奮精神,多聞拍我的背打氣。
「朽木,英雄就是你了!」
「沒問題!」我點點頭,走向打擊區。
奇妙的是,先前我應該對棒球半丁點熱忱都沒有,卻在不知不覺間,明確地萌生出「想要打中」的渴望。與此呼應般,心臟開始跳動,上臂緊繃到不行,就彷彿不屬於自己。
「殺!」
但我還是發出全是氣音的打氣聲,架好球棒,銳利地瞪住投手。
結果。
三球三振。
可能是這場對戰太沒勁,對方投手的吼叫也比上一棒的遠藤小多了。我默默地覺得自尊心受傷,垂頭喪氣地回來,把球棒交給下一棒的蕭學姐。
「對不起。」我行禮說,蕭學姐重重地點頭,「交給我吧!」
咦?我忍不住忘了放開球棒,蕭學姐壓低了聲調喃喃說「一、二、三」,從我手中搶走了球棒。
這麼說來,我發現先前兩次打擊,蕭學姐一次都沒有揮棒,而是專注地盯著飛來的球的軌跡。
無人出局三壘有人的絕佳得分機會,一轉眼就變成了二人出局。
「沒關係。」
多聞把手搭到我的肩上,可能是認定我方攻擊已經結束了,開始準備穿戴防具。
蕭學姐有些笨拙地架好球棒,投手投出第一球。
球發出輕快的「啪」一聲,安頓在捕手的手套裡。好球。
蕭學姐依然一動不動。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投手,口中喃喃自語著。一定是在重複「一、二、三」,想要看清球路吧。
第二球,好球。
對方投手即使對上女生,也毫不留情。但也許是因為蕭學姐的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出頭,好球帶也縮小了,球速似乎也放慢了一些。
投手一定不會對蕭學姐使出指叉球。因為她今天連一次都沒有揮棒。與其使出變化球,弄巧成拙被判壞球,投手更應該會想要以直球早早解決她,好擺脫當前的危局——
我不曉得我這樣的分析是否中了。
第三球,蕭學姐第一次揮棒了。
看在旁人眼中,就像是隨手揮出去的棒子輕而易舉地擊中了球。也就是說,時機天衣無縫。
球隨著清脆的聲音反彈出去,穿過投手旁邊。投手以剛投完球的歪斜姿勢慌忙遞出手套,卻來不及。以前屈姿勢就守備位置的二壘手拚命追逐在地上彈跳了一下的球,球卻也溜過他的手套,劃出絕妙的曲線,一路滾到中外野去。
榮仔在滿場歡呼聲中回歸本壘了。
「蕭學姐!快回來!」
這時多聞大喊,我訝異地轉過去一看,只見以為應該會停在一壘的蕭學姐,正慢吞吞地跑向二壘。
已經從中外野手那裡接到球的二壘手一臉困惑地在壘上等待。這時蕭學姐宛如慢跑般跑了過來,在壘前被壘手觸碰。
「出局,換場!」
裁判的宣告聲清亮地響遍球場。
*
七局下,是敵隊最後一次進攻。
只要照這樣守住蕭學姐擊出的價值連城的適時安打帶來的寶貴的一分,我們隊就贏了。
我從中外野注視著投手的背影,每當他投出一球,我就祈禱一定要壓制對手。
敵隊的打擊順序從九號開始。
都說投手是孤獨的,但隼人每投出一球,守備內野的人就一定會有人喝采。這應該是一支急就章湊成的雜牌軍,現在卻已是團結一心。想到這一切都是烈女蕭學姐的一擊帶來的結果,棒球真的是神秘莫測。
一道有些笨拙的金屬聲響起,球浮飛起來。三壘手遠藤跑進界外區,輕鬆接殺。
遠藤在歡呼聲推送下,笑著把球丟回給投手。球場各處傳出打氣聲:「一出局!」我也無意識地加入其中。
敵隊打擊順序回到一號。穿球衣的選手走進打擊區了。接下來直到四號,連續四個都是業餘聯盟的選手,打線強勁。
多聞大大地展開雙手,高舉手套,就像在說儘管放馬過來。
第一球,冷不防就被對方擊中了。
投手被殺個措手不及,怔了一下,但隨即猛撲上去,空手抓住滾動的球,一邊倒地一邊朝一壘擲去。
然而球大大地偏離,遠遠地掠過一壘手伸出的手套前方,就這樣飛進草叢裡了。
裁判舉手暫停比賽。傳球失誤時好像有什麼規則,擊出短打的選手在敵隊渾厚的聲援聲中,悠然前進二壘。
多聞好像向裁判要求暫停,跑向隼人那裡,兩人討論了一陣,多聞很快就回到捕手位置了。多聞在沒有打者的狀態蹲了下來。隼人等他準備好,抬腳舉手,卻不知為何沒有投球,而是抓著球蹲了下去。
多聞再次站起來,跑向蹲下的隼人那裡。
「朽木!」
多聞叫我。他不只是叫我,也向內外野眾人大大地招手。蕭學姐沒注意到多聞的動作,一個人留在右外野,我出聲叫她,一起跟上聚集到隼人身邊集合的隊友們。
「隼人前輩的指甲斷了。」
我們一到,多聞便說明狀況。隼人雖然試著避開痛處投球,但好像痛到甚至沒辦法讓球離手。
「抱歉。」
隼人向眾人行禮,但先前他間隔一天連續投完整場比賽,尤其今天更是使出渾身解數,面對前甲子園投手,仍拚了個難分軒輊,沒有人能責怪他。而且他營生工具的西裝褲在邊倒地邊傳球到一壘時沾滿了泥土,髒得不忍卒睹。
「有沒有人想當投手?」
多聞問,卻沒有人舉手。研究室有棒球經驗的兩人,應該也沒有當過投手,突然要他們在如此關鍵的時刻上場投球,未免過於強人所難。他們逃避地躲開多聞的目光,無謂地把手套邊緣折來折去。
「遠藤,你不能投嗎?」
這時,蕭學姐突然指名提議說。
「咦?」遠藤一臉驚訝地看她。「不,我沒當過投手……」他慌忙搖頭,這時他旁邊的山下瞄了榮仔一眼。蕭學姐眼尖地捕捉到他的目光,伸出手套指著說:
「榮仔能投對吧?」
儘管唐突地被指名,榮仔卻以交抱著手臂的姿勢,以莫名木然的表情搖搖頭。
「我太久沒投了,不確定……」
「如果可以,能不能請你當投手?」多聞客氣地問。
「那……我可以提出一個要求嗎?」
榮仔手指抵著鼻頭,發出模糊的聲音。
「請說。」多聞正經八百地點點頭。
「我投球的時候,那個可以借我嗎?」
榮仔指著隼人戴在頭上的棒球帽。
「這個?噢,沒問題。」隼人立刻摘下鴨舌帽遞給榮仔。「謝謝。」榮仔接過帽子,細細端詳上頭的徽章,喃喃道「洋基隊真的好帥」,戴上帽子。
然而尺寸好像不合,套不進去。隼人一把摘下帽子,用指甲斷裂的食指以外的四根手指調整後面的扣帶,然後重新戴回榮仔頭上。
「被大家發現我是大頭了,真丟臉。」
榮仔揚起唇角一笑,用手套和右手調整這次完美安頓在頭上的帽子。米白色布料上熟悉的洋基隊隊徽來到正面,與他黝黑的臉龐看起來莫名相稱。
「拜託你了。」
多聞遞出沾滿泥巴的白球。
這時,我依稀聽見了一聲「哎呀」。我訝異地轉頭看旁邊,撞見了蕭學姐正茫然張口盯著榮仔的臉。怎麼了?我正想出聲,她驚覺回神,抿緊了嘴唇,拳頭奮力高舉。
「上場投球吧!贏得勝利吧!」
榮仔默默點頭,接下了球。
多聞向隊友宣布新的守備位置。無法投球的隼人改為一壘手,而我和蕭學姐移動到內野。這是因為萬一球飛到外野,我們沒有接到,有可能因為這樣而變成逆轉全壘打,所以讓有棒球經驗的人移師到外野。
「基本上都交給游擊手處理。如果球往正面飛來,不用接沒關係,讓球掉在前面就行了。」
多聞拍拍我的肩膀,拉下頭上的面罩。我心想「任球掉到眼前不接很難吧」,走向新的守備位置三壘。
榮仔踩住嵌在地面的投手板,確定了幾次投球姿勢。榮仔打擊是左打,但投球是右投。可能是肩膀狀況不理想,蹲在本壘板另一邊的多聞展開雙手打信號,榮仔便以和先前不同的揮手動作,用有些側投的投法擲出第一球。
以意外流暢的動作擲出的球,「啪」一聲被吸入多聞的手套位置。「控球漂亮!」多聞說,榮仔細長的眼睛開心地瞇了起來。
投球練習結束,打者進入打席。
如果擊出安打,二壘的跑者會衝到三壘。當然,守備三壘應該是我的責任。我有辦法應變那樣的狀況嗎?萬一球朝我飛來怎麼辦?理所當然,比起外野,這裡離打者的距離超級近耶——在緊張得全身僵硬的我注視下,榮仔擲出了第一球。
突然來了個大暴投。
球以多聞往旁邊飛撲也接不到的軌跡滾走,但因為緊鄰後方就是防護網,球撞到鐵絲網落下,多聞迅速撿起,確定二壘跑者的動靜。我也連忙站到三壘板,但跑者似乎也尚未準備好,沒有任何要衝向三壘的動作,多聞做出「冷靜」的手勢,把球投回給榮仔。
榮仔接下球,手捏了一下鴨舌帽帽簷,就像在說「瞭解」,吁了一口氣。可能是有沒有打者,投起來感覺不一樣,接下來榮仔的控球也十分不穩定,在兩好三壞的情況下,打者未揮棒,給了對方四壞球保送。
一出局,一二壘有人。
敵隊的打擊順序來到三號——把我們整得七葷八素的前甲子園投手,他在盛大的加油聲中進入了打擊區。
他強而有力地空揮了一下,發出比拿到三振更渾雄的吶喊:「殺!」彷彿這是唯一復仇的機會,好扳回被榮仔擊出三壘打之恨。
相對地,榮仔看起來鎮定得近乎奇妙。這是被一擊逆轉的大危機,他的眼角卻甚至隱隱浮現笑意,彷彿在享受這個狀況。
榮仔原地跳了一下,做了一次伸展動作。重新站好之後,挺胸左右張開兩手,轉動肩膀,接著用手捏了一下帽簷。這一連串動作異樣地有板有眼,看起來也像是極為熟悉投手這個角色。
榮仔瞥了瞥一二壘跑者,確定沒問題後,進入投球姿勢。
就三球。
前甲子園投手緊接著發出的吶喊,是不服輸的咆哮。榮仔可能是靠剛才的打者找回了手感,或是緊張解除了,接下來以判若兩人的流利節奏接連投球。球速看起來並不快,但也許是擅長讓打者錯失擊球時機,輕易就拿到了三振。
守備陣容同時發出歡呼,七嘴八舌強而有力地吆喝:「二出局!」我也小小地握拳加入其中。
多聞高舉食指,代表距離勝利的出局數「1」,向內野和外野比了比,接著以伸直一腳的姿勢蹲下來。
擔任捕手、身高超過一百八、充滿四號打者風範的男子在打擊區登場了。輕鬆駕馭業餘聯盟球衣的模樣,散發出強打者的氣場。
然而榮仔卻沒有緊張的樣子,投出了第一球。
隨著尖銳的打擊聲,球突然飛向了一壘。
我心裡一涼,不過是界外球。
第二球沒揮棒,壞球。
第三球,對方的球棒擊中了球,但又是飛往一壘的界外。
我正覺得打者並不是太慢揮棒,而是故意往右打時,敵隊休息區連續傳來吆喝聲:「抓到時機了!」「就是這樣、繼續保持!」「碰到就行了!女生那區很鬆散!」
我一時不解其意,但立刻就悟出來了:是蕭學姐。他們想要把球擊向她守備的二壘。證據就是,魁梧的四號打者看著與其說是「防守」,更應該說是「杵在那裡」的蕭學姐,空揮了兩、三次球棒後,進入打擊區。
用不著說,對我們隊伍而言,蕭學姐是守備上決定性的漏洞。只要球飛往她那裡,就絕對會變成安打,局勢或許會因此一口氣逆轉。可是,他們甚至不惜使出這種手段,也想得勝嗎?明明是業餘聯盟,居然想鑽大外行的防守漏洞,未免太卑鄙了吧……?
我忍不住想發聲叫多聞喊暫停時,視線被大大地轉動肩膀的榮仔給吸引過去了。
原本總有些泰然處之的神情從榮仔的側臉消失了。
可能是臉頰的肌肉繃緊了,黝黑的皮膚隱隱落下陰影,原本就細長的眼睛瞇得更細了。他以指頭轉動著放在右掌心的球,定定地盯著對手打者,接著一扭頭,看了站在他背後的蕭學姐一眼。
當然,榮仔也明白對手的策略……
蕭學姐彷彿作夢都沒想到自己成了擊球的目標,注意到榮仔在看她,不知為何豎起食指和小指,擺出資深選手會比的「兩出局」手勢,清亮地說:「我們一定會贏!」
榮仔捏了一下帽簷,輕點了一下頭,臉轉回多聞那裡。臉頰一清二楚地浮現咬牙切齒的肌肉陰影。對方堪稱無恥的打法,或許讓他火冒三丈——榮仔的感受沁入心胸的瞬間,他伸出握著球的右手。
「直球,中央。」
我確實聽見他如此宣告。
隔著面罩,看不到多聞的表情,但打者驚訝地轉頭時,榮仔已經高舉手臂。
接著高高地抬腳。
不是之前的側投,而是上肩投法,隨著身體旋風般猛烈的旋轉,我清清楚楚地聽見他放下的腳踏在地上的聲音。
金屬碰撞般的聲音響起時,一切都結束了。
不是球棒擊中球的聲音。四號打者的球棒揮了個空,球從多聞的手套裡彈出,撞到護網上。
連裁判都彎起了身體躲球。所有的人都傻在原地,宛如時間停止般的寂靜籠罩了清晨的球場。
因為是三振之際掉球,因此出現了「不死三振」的情況。然而打者沒有跑向一壘,而是握著球棒怔在當場。
多聞抄起在鐵絲網反彈的球,原本衝向打者就要撲上去,但發現對方沒有要跑壘的意思,便扶上去似地慢慢碰了四號打者的手臂。
裁判宣布比賽結束,同時內外野爆出歡呼。
六局下半結束,賽況依然膠著,維持0:0。
我們遭到零封,是某程度已經預測到的事,但敵隊應該沒料到居然會陪我們一起掛蛋。我們的金髮王牌投手表現就是如此驚人。
來到最後的第七局,前所未見的緊張開始籠罩球場。
穿著球衣的前甲子園投手,是那種每次拿到三振,就會誇張地大吼的類型。他的聲音似乎一點一滴地撩撥我們隊友的煩躁,這一局的頭號打者榮仔低聲喃喃:
「我不曉得什麼甲子園,可是他實在有夠吵的。」
接著走向了打擊區。
比賽開始前圍成圓陣時,蕭學姐問:「這麼一大早打棒球,不會影響工作嗎?」
榮仔笑咪咪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