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蝶最近的遠方：旅行、攝影與詩的越界

〈山水蝴蝶〉

迷途之上，常是如此

在阡陌縱橫的城市，你拍起

雙掌鼓動風，風在

街旁的綠葉經過也輕坐

便利商店，你說

想讓每一片葉都可以揹著

一枚一枚蛋黃色的夕陽

嘗試如此─只要隔一個轉角

就能遇見另一個同類

入夜，每一枚理想中的卵

即為隱匿的星光

我不在相片中，那便是在拍照的路途之上……

在阡陌縱橫的你的生活史

看你鼓動風，風在單車的輪軸裡

轉成我們的輪迴

那株讓幼蟲食遍的孤寂的葉脈

如離鄉人的鐵窗，我說

想讓每一種思念都有了

產卵的姿態，絕不可能是飛翔

常是如此─在鋼鐵叢林裡

每張匆忙的行人的側臉

是異鄉的地景，卻也在不經意時

搬演了童年的山水



〈情人的航線──觀紫斑蝶〉

「她現在正和我說話，她說風向正確，夜色正美。」──Beryl Markham《夜航西飛》

今夜，我們從島嶼南端起飛

沿著情人般的山脈越冬北返，忽略任何一座

容易著涼的城市──尤其是對詩意感冒的人們──

起風時，我們飛，披著星辰與夜

離開花與美，溪流與淚，以及田野

由我們飛行的航線產下一道

一道蜿蜒且昏黃的街燈；黑色的風標是擁抱中

戀人們的費洛蒙，故我們夜航西飛

從腳尖的茂林來到腰際的林內

降下吸蜜的口器，搔癢彼此的蜜源

我們有的是時間過夜

直到我們從垂掛的支幹釣起一顆太陽為止

今夜，我們從情人的腰際起飛，沿著

愛情的曲線迎風加速──越過夜色包裹的山峰──

就能遇見繁星，如情人的臉



〈蝶的三首〉

在開始戀愛之前

他已經備妥

只有妳才看得懂的種種飛翔的術語

〈山水蝴蝶〉

迷途之上，常是如此

在阡陌縱橫的城市，你拍起

雙掌鼓動風，風在

街旁的綠葉經過也輕坐

便利商店，你說

想讓每一片葉都可以揹著

一枚一枚蛋黃色的夕陽

嘗試如此─只要隔一個轉角

就能遇見另一個同類

入夜，每一枚理想中的卵

即為隱匿的星光

我不在相片中，那便是在拍照的路途之上……

在阡陌縱橫的你的生活史

看你鼓動風，風在單車的輪軸裡

轉成我們的輪迴

那株讓幼蟲食遍的孤寂的葉脈

如離鄉人的鐵窗，我說

想讓每一種思念都有了

產卵的姿態，絕不可能是飛翔

常是如此─在鋼鐵叢林裡

每張匆忙的行人的...

推薦序（一）　每個家的書架都應該挪出安放自然的空間　丁威仁（國立新竹教育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自魏晉南北朝以來，「田園文學」與「山水文學」是文人書寫的兩大類型，前者以陶淵明為代表，以自然而然的生命，進入隱逸的生活，悠然與田園共處之外，更讓自身主體與景物客體合一，達成一種人與田園共存的和諧意識。後者則以謝靈運做為代表，透過遊覽與行旅的創作，力圖希望調和內在的矛盾，想藉由山水洗滌仕途不順遂的痛苦與糾結，以客體來消解主體的生命困頓。田園書寫，往往因為作家過著耕種生活的緣故，作品會摻雜更多主觀感情，而自然山水的書寫，則是透過作者對於外在景物的觀察，出現較多的客觀性。山水書寫會出現比較開闊的景觀與歷史的思考，而田園書寫則會以溫馨樸實的寫真，帶來個人情思的自我省察。

　　到了唐代兩者便交錯結合，互構成為我們現在統稱的「自然文學」，一方面承繼陶謝所賦予的創作基礎，另一方面更深刻地透過大自然的一景一物，傳達自身對於生命與存在的思考，建立了後世華文自然寫作的書寫脈絡。而臺灣的自然文學寫作，除了受到上述的思維影響之外，其實有著更特出的島國特色，有許多特殊的生態環境，充滿著各種亟需保育的物種，大自然的規律與被破壞後的反噬力量，帶給作家許多衝擊，也使得作家開始思考環境永續的重要性，透過書寫涉及對於自然被文明破壞的議題，探討環境保護的價值與意義。

　　1934年出生的陳冠學對大武山有著深刻的眷戀與尊敬，辭去教職後，次年就搬回北大武山下的老家，過著隱逸生活，並堅持傳統農民的生活模式，住在古老的瓦房，以人力和牛力耕耘兩甲旱田，輪作旱稻、番薯、花生、玉米等農作物，屋邊種有瓜豆蔬菜，粗食淡飯，自給自足。他的《田園之秋》，分成初秋、仲秋，晚秋三個章節，他仔細觀察萬物，以交替的田園秋景，調節心情，與田園的一切促膝長談，讓自己更開闊地面對日常生活，好像大自然的所有生命，都能與之對話，突顯出他在田園中領悟的人生哲思，讓田園裡的所有生命都成為他書寫的哲理。

　　而1957年出生的劉克襄，總是帶著望遠鏡、圖鑑，和筆記本，走訪各個候鳥集合的驛站。據說，他開始只是為了藉由賞鳥逃避世俗，打開心胸，找尋自身存在的價值。但透過追隨候鳥的腳印，開始關心鳥類的生活環境，進而關注臺灣整體生態的問題與發展，於是就用筆來耕耘島嶼，保護生態，希望透過文字，能夠讓大家關心臺灣環境保護的各個面向，其作品特點，就像是由天空的上方俯視、觀察、批判整個社會，無論是詩或散文，都呈現了高度的哲思。譬如〈觀鳥小記〉這一首詩，他寫出三個時間，藉由三個數據，以小水鴨數量的變化，小水鴨與賞鳥人的對比，探討生態破壞益發加劇，讓我們在讀此詩的時候，看到了大自然的消亡，從震撼中反省動物保育的重要。

　　1971年出生的吳明益涉足散文與小說，長期研究自然寫作和攝影，《迷蝶誌》及《蝶道》兩本蝴蝶為主題的散文集，對蝴蝶深入地從外在形象到內在習性的描寫。他繼承著上述陳冠學與劉克襄兩種創作路線與思維，除了以細膩的觀察與準確的知識，透過文字涉入蝴蝶的科學世界，另一方面藉由透過精緻的攝影，作為文字的一種互文或註解，記錄了在文明過度開發的島國，蝴蝶所面對的生命困境與可能的生態浩劫，作品同時具備科學普及知識性、文學的美感，以及對於自然與文明的辯證與反省，更對生命的價值做了深刻的省思，可以說是當代自然寫作的重要作家。

　　當我們簡單回顧了自然寫作的簡史後，當然不免得問一個問題，如此年輕出生於1985年的張日郡，在這些作家的籠罩下，他寫詩多年來，經過各項補助與獎項的歷練，完成的第一本詩集，到底只是對於前輩的承繼，還是除了承繼之外，出現了新的開拓，臺灣自然寫作火種的全新曙光？或許，讀者會認為我們實在無需將這樣的沈重感加在這一本詩集的身上，但作為其老師的我，是從日郡大學生活看著他一路艱辛走來，理所當然地對於他第一本詩集，產生了高度的期待與盼望，當然我感到驕傲的就是日郡並沒有讓我失望。

　　要如何談這一本沈重的詩集，我想非常明白地日郡以蝴蝶做為主題，加上攝影當作互文或註解的概念，表面上看來深受吳明益的影響。然而日郡則以新詩作為書寫的文類，一方面詩本來就是他最擅長的文類，另一方面以詩書寫蝴蝶，這樣的嘗試，在華文文學的發展上，不僅是對於中國古代自然詩脈絡的回返，同時也是臺灣當代自然書寫史上少有的詩集。

　　日郡開拓了臺灣自然寫作的語境，同時也以不同的行數與結構顯示出自然詩的層次感，將自然文學推擴到一個新的廣度與深度。綜觀全書，讀者將會發現四輯都屬於複合式的主題，日郡不僅以蝴蝶指涉文明與自然的辯證，更以蝴蝶與島嶼、歷史、人生、家族，以及自身的愛情做一結合，讀一首詩所呈現的生命感受是多維度、多層次的，絕非只是單純指涉生態與環保的價值。換言之，日郡不選擇以科學性的知識塞進詩裏，而是透過抒情式的語境與節奏，融化所有的史述與內在反省，透過複合性的書寫，以蝴蝶作為一個選擇的介質，或者說是對象，進行近乎於宗教式的深度探索。更重要的是每一首詩背後所呈現深度的多元隱喻，以及那個隱喻背後更深刻的人生命題，這可以說是臺灣當代自然寫作的全新可能與發展。

　　我敢預言，張日郡的《離蝶最近的遠方》是臺灣自然寫作迄今最好的詩集，同時也將改變臺灣自然寫作的創作思維與方法，更重要的是作者才剛到而立之年，卻擁有一個既天真卻又蒼老的靈魂，這是我們身為讀者，以及我身為日郡的老師，最為期待的，畢竟我看見了身為詩人最好的質素與生命。我想，每個家的書架都應該挪出一個安放本書的空間，讓自己復返生命的純粹、複雜以及自然而然……



推薦序（二）　有花，蝴蝶的翻飛卻沒有軌道　月亮二毛

之一

　　日郡囑我為他這第一本個人詩集作序，給我的原稿目次上列著「推薦序一」、「推薦序二」兩個標目。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以我的才、名是不足以為他有效「推薦」的，但我也很清楚，他之所以找我寫序，所要的本就不是我的才、名，就像不能說蝴蝶比其它物種珍貴，但他全選了蝴蝶飛滿自己重要的第一本文學著作，我相信這也正是日郡文學路上經過長時間蟲、蛹生涯後的化蝶之作。到底為什麼選蝴蝶？沒有什麼「意義」或「理論」需要闡說，真只是最簡單的「好喜歡」而已。

之二

　　不是蝴蝶有什麼特別深刻意義才寫蝴蝶，但因喜歡蝴蝶開始寫蝴蝶而致蝴蝶不斷在日郡的生命體驗上開啟了、充滿了內內外外豐沛的意義，所以後設說來，日郡寫蝴蝶似乎也真的有許多意義、道理好講。正常的書序正是要解說這些意義、道理，可是我曉得日郡並不指望我做這個，他把重要的書序版面託給我，也算是所託非人。他啊，要我寫序，實在說來並非為了服務讀者、你們，不真的巴望我能好好導讀這書，其實我一定是他書裏飛來飛去、無一能說不美的其中一隻蝶，而蝶一定是日郡頒與人最高的勳章了，我很榮幸。

之三

　　我作的序實在沒什麼理性在內，但這正好同於日郡的詩格。

之四

　 話說回來，如果日郡的文學創作不是不以理性為宰，怎麼可能找我作序？

之五

　日郡與我也不是沒有理性的人，我們也都從事理論研究，但我們屬於人神相通（日郡更是人與自然相通）的部分，理性慘遭視為雜質。

之六

　很喜歡日郡的朋友們，你們可以羨慕我一下，我一定是日郡最為知己之友，他是我的青春知己。（雖然我不知道序裡寫這個做什麼，說不定因此造成還未認識日郡的人對他產生惡感，認為他專交莫名其妙的朋友。但即使這樣，日郡不會怪我。）

之七

　 寫到這裏，只有神才會知道對本書介紹了什麼吧！書到底怎麼好，我好像都沒講，只在吹噓自己與日郡的交情。不過我跟你們說，日郡之寫蝶、寫自然、寫親情，是像我這種態度下筆的，只不過展現出來的不是我這種怪樣，而是他獨有似蝶的「才貌」。

之八

　 我們都任性，但日郡雖任性，還帶著極厚的溫暖與深情、體貼，去年他幫我的書寫序，其實內容叨叨絮絮不外是我們的相處、討論、所得，只是他在雜憶之間還會假意引幾段我的詩，以造成一種介紹、分析我的書內容的假相，很可愛。（而我這篇序也不能說是報復之作啦。）

之九

　「以序觀書」本序是千百個做不到啦，不幸讀到這裏的讀者，我也來不及告訴你不用讀這篇啦。雖然這種提醒不是可以擺在開頭嗎？但是我故意不這麼做，日郡，你要原諒我。是為序。

推薦序（一）　每個家的書架都應該挪出安放自然的空間　丁威仁（國立新竹教育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自魏晉南北朝以來，「田園文學」與「山水文學」是文人書寫的兩大類型，前者以陶淵明為代表，以自然而然的生命，進入隱逸的生活，悠然與田園共處之外，更讓自身主體與景物客體合一，達成一種人與田園共存的和諧意識。後者則以謝靈運做為代表，透過遊覽與行旅的創作，力圖希望調和內在的矛盾，想藉由山水洗滌仕途不順遂的痛苦與糾結，以客體來消解主體的生命困頓。田園書寫，往往因為作家過著耕種生活的緣故，作品會摻雜更多主觀感情，而...

推薦序：每個家的書架都應該挪出安放自然的空間　丁威仁（國立新竹教育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推薦序：有花，蝴蝶的翻飛卻沒有軌道　月亮二毛（作家）
自序：離蝶最近的遠方

輯一：嘗試集
蝶的三行
　　
輯二：原生棲地
山水蝴蝶
回鄉
後院的紋白蝶
父親的菜籽
祖母的小白菜
我的紋白蝶
給小姪女的童話
母親的剪裁
暑假作業──兼記八八風災
慈愛的震央──觀石牆蝶
生的歷史──觀枯葉蝶　
交界──致父
魚書──致父
夢中魚池──致父
柑橘鳳蝶書
香蕉弄蝶書
大鳳蝶書
情人的航線──觀紫斑蝶
弔蛹──給琉璃蛺蝶
與你們對坐
半離題

輯三：夜航西飛
夜航‧西飛
陽明蝶影──記青斑蝶
劍南三卷
黑脈樺斑蝶卷
小環蛺蝶卷
波紋小灰蝶卷
烏來行書
往深山走去
蜜源部落
歸來，或者醒來
從心暖化──擬後龍溪
彩蝶瀑布──兼記單帶蛺蝶
當星座──兼記流星蛺蝶
睜開雙眼──記孔雀蛺蝶
溫室效應──觀大白斑蝶
安卓珍妮
透明框
安卓珍妮
野外觀察手札
美濃蝶書
攝影筆記
玉帶黛眼蝶
雲紋尖粉蝶
花豹盛蛺蝶
三星雙尾燕蝶

輯四：島嶼邊際
不見──兼記宜蘭太平山寬尾鳳蝶
假如──兼記花蓮砂婆礑水源地的吸水蝶群
默劇──兼記綠島大白斑蝶
我們出發
為了遇見
生活在他方
嘎拉浪機──記蘭嶼珠光鳳蝶　
戰爭的顏色──遙想金門黃邊鳳蝶
母音

後記

推薦序：每個家的書架都應該挪出安放自然的空間　丁威仁（國立新竹教育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推薦序：有花，蝴蝶的翻飛卻沒有軌道　月亮二毛（作家）
自序：離蝶最近的遠方

輯一：嘗試集
蝶的三行
　　
輯二：原生棲地
山水蝴蝶
回鄉
後院的紋白蝶
父親的菜籽
祖母的小白菜
我的紋白蝶
給小姪女的童話
母親的剪裁
暑假作業──兼記八八風災
慈愛的震央──觀石牆蝶
生的歷史──觀枯葉蝶　
交界──致父
魚書──致父
夢中魚池──致父
柑橘鳳蝶書
香蕉弄蝶書
大鳳蝶書
情人的航線──觀紫斑蝶
弔蛹──給琉璃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