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話

第五個房間

Stephen Covey《高效率人生的七個好習慣》書中談到人生的四個空間層面：身體、心智、精

神、及感情社交，如何平衡地發展，以成就高效率成功的人生。 Rumer Godden 說過：「 每一個

人如同一個有四間房的屋子：身體、心智、精神、和感情。除非我們每一天都能走進每一間房，

否則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生。」

年輕的時候我們隨興生活，有些層面透支、有些層面不足；生活中的情與事有如五彩亮片在

空氣中飄遊飛舞，乍看下是多釆多姿的人生。活到中年，生活的亮片沾灰蒙塵，不復晶瑩閃亮，

塵埃落定後，才見到眼前的世界一片廣闊清明。我們學會削減過盛，增補不足，在生活中找到美

好的平衡。

我日日遊走於心中的四個房間，空巢期的生活重心又回到了自己，心中的思想像是籠中飛出

的小鳥般自由奔放，新的情感和思緒如春草般萌生，夾雜著塵封已久、熟悉的舊日情懷。這些思

緒和感想激發著我的心智和精神的成長，我的心變得柔軟善感，對人對事都產生了更深層的情感

和看法。

也是在這一段時光，我時常從日常規律的生活軌道中覺醒，驚歎時不我予，未來的光陰有限，

不能再隨興揮霍，該如何珍惜善用這一段珍貴的時光，追求自己的衷情與熱愛，為自己活。

人生如同一座長橋，中年的我站在橋心，薄霧隴罩下依稀可以看見橋的盡頭，我感到愁悵又

無奈。人生也像一個登山的旅程，走到中年，迂迴陡峭的上坡已逐漸平緩，我站在山頂的平原上

遙望，山巒起伏風景優美，眼前有許多道路任我們選擇，不論是追求新的挑戰，再創人生新高；

或是悠閒漫步，享受人生風景，一切隨心。

新的感懷和無奈，夾雜著新的美好和歡樂，「初老」便這般悄悄地進入了我中年的人生。這

些新的的思緒和情感無法容納於人生的四個房間，我的心中彷彿出現了第五間房，房門上掛著一

個牌子，寫著「初老」。

關情

一天早上被震耳的噪音吵醒，出門上班時，看見工程車與工作人員正在鋸樹。電鋸的聲音尖

銳刺耳，我迅速上車急欲離去。這時初老心房響起了擔憂的聲音：「工人們戴了隔音的耳塞耳罩

嗎？在這樣的噪音環境下工作會造成聽力損傷啊！」

去逛街，在更衣室排隊試衣，看見店員忙著為川流不息的客人收回試穿的衣服，她們手中拿

著許多衣架。我同情地想：「長期整理這麽多沉重的衣服，手和肩會多麼疼痛啊！」

去餐廳吃飯，擔心侍著端盤子太重會傷了手腕；清潔女工來家中打掃屋子，怕她們餓了累

了，為她們準備午餐點心；以前不上心的事，現在都看在眼裏、念在心中。

心中多了第五間房，房間裡充滿了熟悉又新鮮的情感。我好像還是原來的我，又好像不是原

來的我。瀰漫於這個房間的情感倒底是什麼？

一天偶然讀到張曉風教授編的散文集《有情人》，書中的前序談到「情」的四種性質：親情、

愛情、物情，和關情。親情和愛情一直是我們與生俱來最熟悉的情感。而物情和關情是什麼呢？

「物情讓我們思考，調整自己和萬物的位置與關係；關情則是對人世的關懷，對大地的尊敬，對

民族的歸省，對文化的認同。」

長年生活在「民族大熔爐」的美國，民族主義已淡泊，書中的詞句過於沉重，更能感受到的

是「因傾聽而聲聲入耳，因情深而事事關心」的那份對人世的關懷。

年輕時我追求愛情，成家立業後專注於親情和工作。多年來我忽略了「物情」——對萬物的

思考；淡忘了「關情」——對人世的關懷。初老開啓了我的心，點亮了內心深處那遺忘已久，暗

澹蒙塵的情感。

看到同樣的事，激發了與以前不同的感想；對於他人的遭遇，產生了同情與同理心；過去不

關己的人與事，如今都似乎與自己產生了關聯，能夠感同身受。

年輕的歲月中，想的多是自己，自己的快樂、自己的成功、自己的愛情、自己的人生。自己

的事很重，別人的事很輕。歲月為我建了第五間房，房中的「關情」雖然僅如蠶絲一般纖細纏捲，

卻奇妙地將我與外面的世界連通了。

「關情」在初老，讓人生變得豐富又深情。在這第五間房中，我看到了自己以外的人生。

幸福

昨夜因工作的需要夜宿洛城父母的家。早晨鬧鐘剛響，父親的房門打開，他輕聲問：「起來

了吧？」初春的晨光從落地百葉窗的縫隙中透進昏暗的房中，將屋中罩上一襲明暗相間條紋的薄

紗，亮處可見空氣中飄浮的塵埃。

我起床更衣準備上班，餐桌上擺著父親剛烤好的土司、煎荷包蛋、花生醬、草莓莓果醬，和美奶滋。我抓起麵包塗上花生醬匆匆離家，母親用保温杯沖好咖啡，隨著我走出大門。

早春的霧水將四面車窗罩上濛濛的水氣，老式的平房架高建於地面，大門外有一個小小的前

庭，圍著及腰的矮木欄。三月的早晨仍是春寒料峭，爸媽穿著絨衫和毛背心，站在老舊的木質階

梯前倚欄相送。我搖下車窗依戀地擺擺手，車子駛出巷子轉彎，房子和父母的身影很快地消失於

視野中。

這一幕景像，讓我心中一動。

大學時代家住臺北外雙溪山上的社區，下山要走過一段不算短的台階和坡路去搭公車，階梯

式的小樓房有一個小小的陽台，父母有時在陽台上目送我出門，口中唸著：「小心，小心，不要

趕！」

年輕的我半跑半跳走下台階，匆忙奔往車站，迎向多釆多姿的大學生活。我不記得，當年是

否曾經回頭對陽台上的父母微笑揮手。

也許是屋前的陽台和階梯，也許是站在門口的父母，我突然很懷念半甲子前在階梯式的小樓

與父母同住的時光——父母叫我起床，為我準備早餐，目送離家的我。不是遠行，只是普通的家

居生活。

我在車中吃著花生醬土司、喝著熱咖啡，感到非常幸福。

這種幸福的感覺夾雜著感傷、懷思、和感恩，說出來有點難為情，只能藏在心裡偷偷地享受。

在初老的中年，還能回到小女兒的生活，有父親為我烤土司，母親為我泡咖啡。

三十年光陰的長河消失了。

女兒出門上學，我緊隨著她走出車庫，將削好的蘋果和烤好的麵包交給急著離開的孩子，我

在車道上唸著：「小心，慢慢開，不要趕！」

車子揚長而去。我很想告訴她，那天在外公外婆家的早晨發生的事和心情，但沒有時間。我

也明白，即使說給她聽，如同三十年前的我，只有四間房的女兒不能體會那種幸福。

有些幸福，只存在第五間房。 ——節錄《第五個房間》

第五個房間

Stephen Covey《高效率人生的七個好習慣》書中談到人生的四個空間層面：身體、心智、精

神、及感情社交，如何平衡地發展，以成就高效率成功的人生。 Rumer Godden 說過：「 每一個

人如同一個有四間房的屋子：身體、心智、精神、和感情。除非我們每一天都能走進每一間房，

否則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生。」

年輕的時候我們隨興生活，有些層面透支、有些層面不足；生活中的情與事有如五彩亮片在

空氣中飄遊飛舞，乍看下是多釆多姿的人生。活到中年，生活的亮片沾灰蒙塵，不復晶瑩閃亮，

塵埃落定後，才見到眼前的世界一片廣闊清明...

寫作是我童年的夢想，築夢始於初老的中年。

八歲那年夏天，爸爸帶我出差去花蓮，第一次坐飛機新奇又緊張，返家後寫了一篇〈花

蓮遊記〉。母親鼓勵我投稿國語日報，文章刊登後老師讓我對全班同學朗讀，那次的經驗

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九歲想寫長篇小說，臺北冬天午後灰暗陰冷，我坐在老屋後院加蓋的

臥房書桌前呆望著窗外，小腦袋苦思故事情節，寫了幾頁便扔下筆去院中和小狗玩耍，長

篇小說處女作自然是無疾而終。

成長過程中文學一直是我的最愛，尤其是小說和散文，沉浸於書中優美的詞藻和扣人

心弦的故事，編織美麗的憧憬和夢想。中學數理科成績好，在臺灣聯考制度和父母兄姊的

影響下選讀了理組，懵懂考進臺大動物系。走進老舊陰暗的系館，滿目迎來的是大象和鯨

魚的骨骼標本，空氣中瀰漫著泡標本的福馬林藥水味，遥望斜對面的文學院我心中好生嚮

往。

大學校友三十重聚遊輪之旅，會長請大家談談如果時光倒流，每一個人會做出什麼不

同的抉擇？我的回答是：「我會選擇讀中文系！」

其實我心中明白，就算當年讀了中文系，在電腦盛行的八〇年代，赴美留學後還是會

轉學電腦。然而內心深處仍揮不去淡淡的遺憾，在那純真無憂、夢想無邊的大學年代，錯

過了臺大文學院專業教育的培育和洗禮。

經歷了一個失敗的婚姻，感謝上蒼給我第二次機會覓得幸福。結婚七週年紀念日收到一份意外的禮物，是一個彩色條紋的皮包，驚喜之餘寫了一篇短文〈彩色的日子〉慶祝我

和先生第二春幸福的生活。多年來彩色的日子不曾褪色，美滿的婚姻生活滋養淨化了我的

心靈和情感，十年來我不曾停筆。

一位好朋友曾說：「這些年藉著寫作妳對人生做了回顧前瞻，梳理情感思緒，走過中

年危機。」

步入初老的中年，生命遁環中一個獨特的時機，各種新的思緒和情感萌芽生長，是一

段豐盈珍貴的人生歷程。在寫作過程中我回憶過去、展望未來、省察自己的內心和情感，

我將心靈敞開，伸出感覺的觸角，更熱情地擁抱生活、更認真地體會人生。

先生總是我的第一個讀者，在寫作的過程中他從不過問，直到作品完成傳給他看，他

專注地望著電腦螢幕細讀，我在他身後靜靜等待。讀畢他將座椅轉向我說：「很棒，我喜

歡。」有時他會熱烈地與我討論内容、談感想；有時他沉默半晌，面有難色，思索如何下

評語。

多年前第一次去中國看兒子，寫了一篇〈中國情〉，書寫一九四九父母從中國遷至臺

灣、我在臺灣生長移居美國、兒子生長於美國再赴中國，將時代的變遷，三代人的遷移和

心情畫成一個圓，文中時空交錯，思緒跳躍於過去與現在。

先生讀後有感而發，用以下一首令人莞爾的打油詩來形容我的文章：

東奔西跑

前呼後應

糾纏不清

絲絲入扣

自成一格

十年來我的人生列車前行著，最親愛的母親和父親下了車，在玫瑰崗小山坡軟茵下長

眠；列車中出現了新的家人和朋友，女婿媳婦上了車，小孫兒小孫女誕生了。我遊訪於各

個車廂，享受親密溫馨的親情、歡樂怡人的友情。一個特別温暖明亮的車廂，是我與先生

愛的車廂，我們攜手同行、相親相愛、共享人生。回顧這些年忙於工作還能抽空寫作，特

別要感謝先生分擔了生活中大多的責任和義務，給我的愛與支持，讓我在初老中年能將少

時的夢想點滴實現。

寫作對我有神妙的力量，療癒悲傷，解開心結，藉著文字我將心中飄浮的情感和觸動

網起，將纏卷糾結的思緒理清，讓歡樂温馨的時光停格，留住愛的記憶。〈一扇門〉和〈思

橡樹》讓我從喪母之痛的黑洞中走出；〈浮雲散去〉和〈好地方〉將父親交還給母親；〈第

五個房間〉和〈初老〉將步入中年的心情作了一個整理；〈思之盈盈在目〉記下與小孫女

盈盈共度一個美好的夏天 ……

十年前〈彩色的日子〉一文開啓了我的寫作之路，寫情感和人物讓我更加深情，寫生

活和回憶讓我再活一次。將生活的感悟和心靈的觸動整理成文的過程中，我成長成熟，更

懂得感恩珍惜。

每當一篇新作寫成與親友分享，最盼望的是收到讀後感言，感謝朋友和家人多年來對

我的支持，你們的回信帶給我莫大的喜悅和鼓勵，讓我繼續寫下去。

寫作是我童年的夢想，築夢始於初老的中年。

八歲那年夏天，爸爸帶我出差去花蓮，第一次坐飛機新奇又緊張，返家後寫了一篇〈花

蓮遊記〉。母親鼓勵我投稿國語日報，文章刊登後老師讓我對全班同學朗讀，那次的經驗

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九歲想寫長篇小說，臺北冬天午後灰暗陰冷，我坐在老屋後院加蓋的

臥房書桌前呆望著窗外，小腦袋苦思故事情節，寫了幾頁便扔下筆去院中和小狗玩耍，長

篇小說處女作自然是無疾而終。

成長過程中文學一直是我的最愛，尤其是小說和散文，沉浸於書中優美的詞藻和扣人

心弦的故事，編織美麗的憧憬和夢想。中學數理...

自序
輯一: 思之盈盈在目
思之盈盈在目
父親的愛情
母愛的衣裳
與子同車
太陽花
整理頭髮的浴女
萬年青
求婚
愛的動畫片
與母親的對話
離巢
分享生命中的星月和花
第三個婚禮
父親的交通工具
兒子的小公主
我怎麼聽不懂妳的話
愛的兩岸
父親的天使
要蜜蜜
輯二 : 第五個房間
第五個房間
中國情
初老
貼圖怪獸
中年的友情
快樂U型曲線
光陰列車
心中藏著的小女孩
無齡族的春天
又見椰林大道
紅月
我們的歌
0-30-60-90
杜鵑花城一線牽
換新
聆聽如歌的瘂弦
守護
中年粉絲
輯三 : 山花落盡山常在
山花落盡山常在
玫瑰滿園
一扇門
思橡樹
吾愛吾師
與記憶共舞
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兩個世界
浮雲散去
好地方
輯四: 他們的故事
他們的故事
你的夢中有色彩嗎
失去鼻子的少女
飛翔
愛與熱情
D大調卡農
生命之歌
長留在心中
蘋果與米老鼠
我對你說過嗎
母與女
人兔之間
愛的誓約
爸爸的愛情鳥
好伴侶
白臉黑臉
輯五: 秋天的童話
秋天的童話
天使降臨
燦爛星空
因為山在那裡
當你老了
藍花楹
菊花與劍
菊花與劍外一章: 東京自由行
輯六: 彩色的日子
彩色的日子
安眠藥
漂亮媽媽 漂亮女兒
梨愛
春暖花開
有福與走運
虎媽與喵媽
幸福之城
畢業舞會
先生的寶貝
公園裡的泡泡人
你不在的時候
玫瑰岡的童話
女兒的小金魚
夢想之家
青春相對論
現代的門當戶對
失去記憶
我在印度公司
温柔的晨鐘
新娘父親的婚禮致詞

自序
輯一: 思之盈盈在目
思之盈盈在目
父親的愛情
母愛的衣裳
與子同車
太陽花
整理頭髮的浴女
萬年青
求婚
愛的動畫片
與母親的對話
離巢
分享生命中的星月和花
第三個婚禮
父親的交通工具
兒子的小公主
我怎麼聽不懂妳的話
愛的兩岸
父親的天使
要蜜蜜
輯二 : 第五個房間
第五個房間
中國情
初老
貼圖怪獸
中年的友情
快樂U型曲線
光陰列車
心中藏著的小女孩
無齡族的春天
又見椰林大道
紅月
我們的歌
0-30-60-90
杜鵑花城一線牽
換新
聆聽如歌的瘂弦
守護
中年粉絲
輯三 : 山花落盡山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