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雨落袂離
年年五月,梅仔成熟的時,天氣嘛定定是雨落袂停,氣象報告講彼是「梅雨」。汝就是佇梅月出世,毋知影是毋是這个原因,汝月仔內真愛哭。
兒啊,對汝來講,汝出世彼年的天氣如何,汝一定是攏無印象。這馬我欲共汝講,汝出世彼年拄好是甲子年,六十年一个甲子一个輪迴,有一句俗話講「人無照天理,天無照甲子」。
毋知是毋是咱人有真濟代誌無按天理行事,所以大自然開始反抗,這幾年來全世界的環境參氣候攏有真大的改變。毋過,汝出世彼年的五月雨落無濟,汝卻是月內愛哭甲目屎流了有夠濟!
明明就予汝食過乳,明明尿苴仔嘛拄換好,汝就是一直哭,毋管我按怎搖按怎惜按怎唱囡仔歌「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搖子日落山,抱子金金看,你是我心肝,驚你受風寒。」(搖嬰仔歌/詞:盧雲生、曲:呂泉生)以及唱唐詩「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春曉/唐朝詩人孟浩然),汝就是哭袂停。我不免會想,敢講是天頂的雨水攏化做汝的目屎,才致使汝日亦哭暝亦哭,哭袂停?
有當時仔我搖甲毋知欲如何,規去參汝作伙哭。毋過,就算飼囝遮爾無簡單,我猶是真歡喜我做媽媽矣,有一个汝遮古錐的後生,我鼓勵我家己,一定愛用心晟養一个會曉愛惜家己尊重別人關懷社會的囝。
古早人有一句話講「生囝師仔,飼囝師傅。」
彼時我雖然歡喜有一个囝,毋過我嘛知影我才是一个小師仔爾爾,欲將汝飼甲大漢飼甲知世事捌人情義理,是需要一番心神以及一段無算短的日子。
好佳哉,一滿月汝就親像明白我這个做媽媽的辛苦,汝變甲真熟真貼心真好飼,除了食穿遮的基本事項以外,我講故事予汝聽,唱唐詩予汝聽,另外閣參汝講話,才紅嬰仔的汝若像真正聽有,目睭攏會綴咧玲瓏踅,喙箍嘛會振動若親像欲講話仝款。彼時陣,恁阿嬤攏講我「飼一个囡仔痟三年」,因為伊講:「囡仔干焦知影食知影睏,袂曉講話嘛毋知半項,哪著共囡仔講話。」
可是我佇有身的時陣讀過一本劉修吉博士寫的《零歲教育的秘訣》,我深深感覺過去老一輩將飼囡仔的重點囥踮食予飽穿予燒這个頂頭是無夠的,囡仔佇媽媽的腹肚內底就聽有,嘛會當體會著媽媽的心情,所以一个快樂的媽媽生出來的囝一定嘛是快樂的。
汝會曉坐了後我參汝耍積木,我教汝認數字,雖然彼時汝猶袂曉講話,毋過我猶是一直對汝講,慢慢汝就會曉揣出來我講的數字,可見學習的根本是建立佇媽媽的牽教面頂。我相信只要願意付出,就會有成果出來,我逐日參汝講話,汝十个月大的時就會曉講話,怪奇的是,汝會曉講的第一个音竟然是「ㄅㄚ」,看起來汝嘛真有頭殼,知影爸爸是咱兜的大柱,愛感恩,所以按呢回報予伊。
汝講像汝遮聰明遮巧的囡仔,有啥代誌通予我受氣?
曾經有厝邊的太太問我,敢會對汝受氣拍汝,我回答彼位太太,「囡仔遮古錐,有啥通受氣咧?」
真濟媽媽攏講囡仔講袂聽出手就拍落去,我真正想無囡仔有偌講袂聽咧,做媽媽的人加用寡心加講幾擺又如何!
恁爸爸是屏東人,高中讀雄中,高雄是伊真愛的都市,因為參屏東仝款有真大片的海。
汝才一歲外爸爸就帶汝去中山大學看海,細漢的汝戴一頂帽子真古錐,彼張相片我真合意,看起來就是一个巧巧的囡仔。
古早孔子講過「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汝佇高雄出世,自細漢爸爸就時常𤆬汝去海邊仔𨑨迌,會使講汝是踏著海水大漢的囡仔,我相信嘛是因為汝按呢參海親近,所以汝亦按大海的潮來潮去學習了袂少的智慧。
當然另外一方面是汝按小學一年開始一直到國中一年,連續七年的暑假,參加元亨寺,位於高雄市鼓山區壽山山麓,肇建於清乾隆八年(1743),為福建漳州經元大師所建,主祀觀音大士。原稱「元興寺」, 諧音關係後得如今之名,舉辦的兒童佛學夏令營,一期七日佇元亨寺內底進行活動,彼嘛對汝有相當程度的影響。何況按元亨寺閣向面頂爬,會當去壽山動物園,這个區域離港口其實無偌遠,是毋是海的氣味海的智慧攏自彼時開始汝就一點仔一點仔吸收矣?
一年過一年,年年攏有五月,無想毋知日子過了遮爾緊,日子一日一日過去,汝嘛佇一日一日的變化當中轉骨大漢,目一睨國中畢業讀高中,然後汝去了首都讀大學,閣來就是畢業入伍做兵,退伍食頭路,今年(2018)已經是汝進入電腦界的第十年矣!
汝進入的行業是變化真緊,需要時時刻刻吸收新知識的電腦行業,汝家己嘛真清楚愛隨時保持一个空的狀況,才有法度盡家己上大的可能去吸收新知識,這予我想著「虛懷若谷」,我真歡喜汝有按呢的體會。
汝曾經對我講過,這个行業真迷人,迷人的所在佇會當學習真濟新的物仔。我看著的是,汝親像咱高雄的海仝款,會當包容真濟。
遮濟年來,汝講汝時常佇天頂飛來飛去,有當時仔若是按香港飛轉來高雄,直欲降落進前飛凌機飛過海岸,攏會看到一大片的海面,汝就知影故鄉佇汝的下跤,飛凌機一降落汝就會當踏著故鄉的土跤。
「有幾間厝用磚仔硿,看起來普通普通,時常出現我的夢中,遐就是我的故鄉。住一陣人真正善良,面攏帶著笑容,安分守己士農工商,遐就是我的故鄉……」(故鄉/詞:鄭進一、陳維祥/曲:鄭進一)
這條「故鄉」咱母子攏真愛唱,對汝來講,汝看重這塊汝出世的土地,汝看重高雄這个海港城市,無論汝去到佗位,臺北、東京、上海、南京、深圳、舊金山,汝攏袂去放袂記汝的故鄉是高雄。舊年春天(2017/03/20),汝利用去米國進前,專工過境轉來高雄欣賞五月天佇巨蛋的演唱會,汝愛高雄,汝嘛實際支持臺灣的歌唱團體表演的本土藝術。雖然汝長期佇臺灣島以外的所在工作,毋過汝每一時每一刻攏會記得汝是啉大貝湖的水大漢,所以汝用按呢實際的行動支持高雄在地的活動。
佮我比起來,汝是幸運的。
汝的時代知識的吸收比較上較多元較活潑,而且嘛較自由,自細漢汝就是一个真愛看冊的囡仔,到了這馬汝出社會遮久,只要汝有閒時間汝就是看冊。對汝來講冊就親像無邊的大海,提供汝真濟想法。
其實高雄港佇鄭成功的時代干焦是一个漁村,雖然佇荷蘭人佮鄭成功的時代攏有開發,毋過一直到了清朝初年才變成高雄屏東地區的買賣中心,彼个時陣是叫做打狗港。清朝咸豐年間(1858)因為天津條約的約束,清朝開放臺灣的貿易,初期干焦開放淡水、安平兩个港口,了後佇北京條約當中打狗港嘛開始對外國人開放。本來打狗港是南部排名佇安平港後壁的第二大港,了後因為安平港港口的土沙愈來愈濟,外國人的船隻攏真歹開入去港內,閣拄好彼當時打狗港四周圍漸漸開發起來,而且物價嘛較俗,因此吸引外國生理人來打狗港採買民生物資順煞投資,自按呢慢慢仔贏過安平港,變成南臺灣第一大港。
汝一出世就佇高雄這个海港城市,海的氣味攏佇咱呼吸的空氣當中,只要咱用心去鼻,屬於海特別的淡薄仔鹹鹹的氣息仔就會當鼻出來。我參汝無仝,我出世佇臺中,彼个年代的臺中猶保留有一寡仔日本風情,尤其是阮兜附近就是日本時代真有名的娛樂場所初音町。我的爸爸媽媽,亦就是汝的外公外嬤,攏是出世佇日本時代,毋但是受日本教育,甚至閣佇日本時代的臺中州廳上班,當然佇教育囡仔這方面伊們是較嚴格的,佇這款教育方式之下長大的我,較拘束,有話毋敢講,驚做毋對。
所以,我面對我第一个囡仔汝的時陣,我就共家己講,我欲做一个袂予囡仔驚的媽媽。遮濟年來,有當時仔我會想,是毋是結婚了後我的戶口設佇倚海真近的高雄,我的心境無意中慢慢仔有了改變?
我細漢的時眼界無大,每一日我所看到的攏是生活當中的物仔,我一向無大抱負無大理想,我干焦想欲做一个管顧厝內的家庭主婦。真正幸運的是,我果然嘛成為一个會當全心全精神踮厝內陪伴囡仔大漢的家庭主婦。
按呢的我,才會當按汝出世就全精神陪伴汝。
總共一句,高雄打狗改變了我。
真特別的是打狗港自彼時興旺到這陣,汝新兵訓練了後落部隊是佇海巡署高雄港口,汝比咱厝內的任何一个人看過閣較濟船,我想汝佇碼頭看著的船隻一定不計其數,高雄的港口會當停偌濟隻船仔,汝心內一定嘛有數。我想彼一年佇高雄港口做兵的經驗,對拍開汝的眼界一定嘛有真大的幫助。
前幾日我拄到一个朋友,朋友講伊的囝去做兵矣,佇阮兩人講話當中我才知影,伊的後生佮汝仝年出世,攏是肖鼠。事後我一直想,汝佇兩千空七彼年做兵,我朋友的囝舊年兩千一七年才去做兵,前後相差十年。就學識方面來講,朋友的囝用這十年的時間完成了碩士佮博士的學位,雖然汝毋是行向學術這條路,毋過汝大學畢業做兵了後直接就進入職業場所,到今仔日為止累積落來十年的實務經驗,某一方面來講嘛袂輸理論。
一向我攏尊重汝的看法,因為我感覺一个人愛學會曉自我負責,未來的人生是汝愛面對的,當下做的決定,將來如何,結果是家己愛承擔的,千萬毋通用彼句「早若知……」來否認當初的決定。
汝佇大學三年的時嘛是認真準備欲考研究所,可是到了大學四年,研究所的入學考試進前無偌久,汝拍電話共我講:「想想咧,我猶是莫佮別人仝款去考研究所,我想我先去做兵,緊做做咧緊退伍緊卡一个工作位置較實在。」
對汝的決定我無意見,我支持汝所有的看法,汝這个作法真正腳踏實地,閣再按怎講,無論是讀碩士或者是讀到博士,終其尾抑是愛出社會工作。
我相信汝已經想了閣想,想甲真清楚矣。
真正幸運的是,放棄考研究所先做兵的決定汝做了真對。汝佮別人無仝款,汝一向攏會提早做準備,退伍前三个月汝就開始揣頭路矣。我會記得汝的小妹拄欲去臺北讀大學的時,汝共伊講:「汝這馬就愛開始想將來畢業欲食啥頭路?毋是等到大學四年過了欲畢業進前才開始想喔!」汝讀冊、做代誌就是遮爾仔有想法,肯早早就做準備做規劃,當然就會有較充足的時間思考,結果嘛一定是予人滿意的。
遐濟个月汝佇高雄港口做兵,逐日看海,毋管好天抑是落雨時,海一定現出伊各種面貌,是毋是因此予汝體會了真濟?
人生海海嘛!
有一條臺語歌就叫做〈海海人生〉,我想汝應該嘛會曉唱,「……人講這人生,海海海海路好行,不通越頭望,望著會茫,有人愛著阮,偏偏阮愛的是別人,這情債怎樣計較輸贏?輕輕鬆鬆人生路途阮來行,無人是應該永遠孤單,阮會歡喜有緣你作伴,要離開笑笑阮沒牽掛……」(作詞:娃娃 作曲:張國榮)
汝的人緣一直真好,我猶會記得汝國中的時,雖然成績毋是全班上好的,毋過汝佇班上卻是上有人緣的,真濟汝同學的媽媽嘛足合意汝,自彼時我就深深感覺有汝這个囝是真光榮的。汝知影人的一生需要朋友來相挺,朋友的相照顧比提一百分第一名較重要,所以汝願意關心每一个朋友。
俗語講「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汝真正有將這句話記踮心肝頭,做兵的時汝嘛用心交了幾个朋友,到這馬猶有來往。
海湧的起落予汝時時愛謹慎的教示,汝一腳步一腳步細膩仔行,猶未退伍汝就確定有頭路矣,兩千空八年一月汝退伍,仝這个月汝就去臺北上班矣。做媽媽的我滿心安慰以外,就是誠心祝福汝,祝福汝人生路途平安順利。
大部分的媽媽攏是會煩惱東煩惱西,我偏偏佮人無仝,我總是想用來煩惱的心情參時間,不如提來祝福囝兒序細,我相信媽媽予囡仔的祝福愈濟,囡仔就會愈幸福。
當然啦,到今仔日汝小小的成就,是汝家己認真拍拚得來的。汝的工作態度,一向攏予汝的直屬長官真呵咾,毋管是前一个國內上市公司抑是這馬的美商公司,汝面頂的頭家攏真欣賞汝的認真、負責、客氣佮禮貌。汝高中讀的毋是第一志願,進入高中了後,有當時仔汝會參同學去柴山遐的一个號做「大自然」的海邊仔,汝佇遐想啥並無共我講過,毋過我相信彼大片的海一定予汝足濟啟示。十年來,汝佇工作上拍拚,閣定定佮我分享汝佇工作上的體會,我當然知影汝想欲分享的毋是工作內容的變化參進展,嘛毋是專業科技的知識,汝想欲予我知影的是,汝的心情。
我真歡喜,我的囝是一个真清楚家己愛啥物,想欲做啥物的少年人。
一直以來,我歡喜咱母子會當完全拍開心胸交流,我會想,這是「好漢剖腹來相見」嗎?
自從汝佇我的腹肚底的時,我就提醒我家己,做一个媽媽袂使予囡仔有話毋敢講,因為每一个囡仔攏是一个獨立的人,雖然我是媽媽,毋過咱是平等的,我必須愛尊重汝、接受汝先天帶來的個性,然後才是盡我做媽媽的責任,好好陪伴汝管教汝。彼時,我時常想著大海無私包容所有大條細條溪水,毋管遐的溪水是毋是有受到汙染,大海猶原無拒絕完全接受。
做一个媽媽嘛應該是按呢才對!
我就是用按呢的心態來對待汝,感恩的是,汝回報我的是汝一路以來的成長,我真安慰。雖然汝毋是讀第一志願的高中,毋過汝有善良的本性參開闊的腹腸。猶會記得汝才幾歲仔的時陣,彼年的舊曆年才過無偌久,中部有一間工廠發生大意外,死傷真濟人,汝看到電視新聞的報導,對喙用國語共我講:「很可憐呢!媽媽,妳幫我把壓歲錢捐給他們。」
彼年,汝的壓年錢攏總六千箍,汝無躊躇無毋甘,一下手攏捐出去,我想遮是高雄海港城市予汝的一个生活啟示。
若是按這个角度去看,汝抑無對不起汝出世的這个海港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