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人間美好的詩篇 路寒袖(知名詩人)
我因高中畢業後拒絕聯考兩年,本是小我一歲的陳清貴,卻成了我大學時的學長。
東吳中文系有個不錯的傳統,每個大一新生配一位大二學長當保母,陳清貴不是我的保母學長,但我們的關係有過之而無不及,原因是我們都熱愛文學,而且都寫新詩。
陳清貴謙虛好學,我因詩寫得比他早了幾年,他就不恥下問,經常尋我討論種種詩學。而只要他喜歡的詩,他都會將它們背下來,在詩的面前,陳清貴展現出無比的虔誠,無論讀詩或寫詩,對他來說,都是神聖的。
我大二、大三分別接下報紙型校刊《溪城雙週刊》與雜誌型校刊《東吳青年》的總編輯任務,陳清貴雖然不是我的編輯團隊,卻總適時地為我這個學弟提供援助行動。
大四時,我放棄報考研究所,將所有的心力投入籌組以大學生為主體、結合了台大、師大、政大、東吳、輔仁、淡江、文化、中國醫學、雄中、板中等校年輕詩人的「漢廣詩社」,並發行《漢廣詩雙月刊》。陳清貴雖已畢業,當然仍是我網羅的主力同仁,詩刊發行了兩年十三期,陳清貴以「宇樵」為筆名,期期都有作品發表,這應該是他寫作最專注、最美好的一段。
步出校園、役畢入職場,陳清貴竟然當起了記者,還主跑地方新聞,這著實將我嚇出一身冷汗,我並非懷疑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個性單純、善良、富憐憫之心,凡事常只看到好的一面,我擔心他如何能跟龍蛇打滾而安然無恙。
但我多慮了,陳清貴的地方記者工作不僅勝任愉快,而且深得許多採訪對象的賞識,之後,他應邀踏進政壇擔任幕僚,先從省議員特助入行,後轉任三重市市長秘書。
雖然公務繁雜,但他的文學熱情依然熾烈燃燒,我若出版新書,只要在台北舉辦發表會,他幾乎每場必到。平常聯繫,每次都說詩一直在寫,只是沒時間整理與發表。在市長秘書的位置上,陳清貴有更多的揮灑空間,他建議市長並獲得支持,找我協助規劃三重文學獎,一個縣轄市舉辦文學獎本就全國少有,而一屆一屆地辦下來,參加的件數與作品的質感絲毫不輸任何一個縣市,可謂氣宇軒昂、雍容自若,文壇因而驚豔傳誦,文學的三重幫隱然成形。
再後來,陳清貴進入新北市社會局服務,社會局的業務我略知一二,心中真憂慮冗重的工作將磨耗掉繆思的鍾愛,幾次建議他騰挪時間整理詩稿,我說:出版了第一本詩集後,自然會有第二本。這不是安慰的鼓勵辭令,其中含有極其奧妙的文學人定律。二○一四年,陳清貴竟不聲不響地勇奪了第四屆新北市文學獎黃金組的第一名,作品是以照顧失智父親為題材的新詩〈父老四韻〉,不論對寫作的堅持或詩作的內容,都深深地感動了我,陳清貴果然片刻不離詩心。
最近,陳清貴交給我一本書稿,我以為是詩集來了……
原來,這本《方寸間最美的人》是陳清貴在社會局服務所接觸的二十二件
個案,陳清貴發揮了他記者的敏銳觀察力,以及理路清晰的敘述技巧,記錄了
二十二個令人動容的善心義舉,見證了人性的良善美好總是會磁吸群聚的,並在世間拉出一道跨越山川海洋、尊貴卑微、富豪貧賤的彩虹。
或許你早已忘卻了民國一○四年的八仙塵爆,是的,那次的意外有十五人罹難,被傷所苦者有四百九十九人,其中唯一截去四肢而活下來的黃博煒,他本該離棄人世的,因為燒燙傷超過九十%,醫生判斷他只有五%的存活率,但他活下來了,克服復健,裝上義肢,登上了海拔三千四百一十七公尺的合歡山主峰,原來脆弱的人類肉身駐守著堅韌的意志。
而一位從事資源回收的阿嬤,竟然捐了一部超過百萬元的復康巴士,要幾支保特瓶、幾個紙箱、幾份舊報紙才能堆疊得出這麼一部服務身障或失能長輩的車子?請記住這位阿嬤的名字─葉勝子,我們會以認識這麼一位平凡而偉大的女性為榮。
能有名姓可以記誦是種福份,然而有人為善卻低調到隱姓埋名。一位無名氏年年捐輸,十餘年來已超過兩億,至今他的名字依然寫在雲上。
之所以能為二十餘位人間菩薩或生命鬥士寫出如此貼切的描繪,或許不純然來自陳清貴的筆,更重要的是他的良善心眼,因此,陳清貴交給我的這本《方寸間最美的人》應該是另一種版本的人間詩篇吧。不論如何,它至少教會我們:向上的生命都值得歌詠,而當你付出愛時,上天會在你的生命存摺裡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