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寬散文精選集

竹田醫院
　　大街上，出現一家西醫。
　　是何時出現，我不知道；何時搬去潮州，我也不知道。
　　不過，阿母說陳蘭珍是個好醫生，救了我一小命，也救了阿母的命，還成了阿爸的朋友。
　　阿母說，陳蘭珍是竹田第一個西醫，年紀輕輕的就隻身來竹田開業行醫。
　　他是客家人，他可在家鄉苗栗，或在附近臺中、新竹行醫，爲何千里迢迢跑來竹田開醫院呢？
　　阿爸講，原因無他，竹田沒醫院，行醫是爲了救人，所以，他來到偏僻的小村行醫。
　　古早，竹田眞的缺乏醫療設施，僅僅有一家中藥房，由中醫阿日哥打脈抓草藥。
　　不過，阿日哥的藥僅能治感冒、咳嗽之類的小病，若是大病，就要求助於西醫了。
　　西醫在哪裡？萬丹、潮州、內埔、屏東，都要走很遠很遠的路，不然就要坐火車。 　　
　　村人碰到大病，都抱著聽天由命，無錢去醫院是主因，所以，村人很多是冤枉病死，壽命很短。
　　也許陳蘭珍是外鄉人，也許是村人對西醫不太相信，當然，更重要的，西醫比中醫貴，所以，剛開始，竹田醫院生意清淡，門可羅雀。
　　阿母講，我在嬰孩時，天天拉肚子，哭個不停，曾去萬丹張山鐘醫院看過病，無效，奄奄一息，似乎只有等死一途了。
　　也許近廟欺神，阿母本來就不相信竹田醫院，才會捨近求遠去萬丹求醫。
　　其時，張山鐘簡直是神醫，名聞遐邇，門庭若市，但，路途太遠了，又沒錢一而再看病，所以，阿母在無可奈何下，只好抱我去竹田醫院。
　　陳蘭珍是留日醫師，主治内科、小兒科，他細心看診，告訴阿母：「汝个兒子，得了胃腸病。」
　　他的診斷跟張山鐘一樣，不過，療法不一樣，不要顧忌飲食，應多吃，他的說法是，一直拉肚子，若少吃，必然營養不良，導致死亡。
　　所以，他的建議是不斷複診服藥，又照三餐給我足夠的食物。
　　阿母別無他法，只有照陳醫師的法子去做，每隔二天帶我去竹田醫院看病。
　　阿母沒錢付醫藥費，都是欠賬，陳醫師很了不起，救我爲先，錢其次。
　　就這樣，我保全了性命，不過，就因腸子吸收力不好，營養不良，遂變成身體瘦弱如柴，被村人起了綽號──大頭叩，從小叫到大。
　　至於，我的醫療費如何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母十分感恩，逢人就稱讚陳醫生是個好人。
　　阿母跟村婦一樣，生很多子女，得了腳氣病，雙腳浮腫，她爲了省錢，一直不去看病，直到雙腳無力，無法走動時，才去竹田醫院求診。
　　「哎唷，丙戊嫂，怎麼拖到現在才來看病？」
　　「𠊎沒錢，不敢來看病。」
　　「命要緊，沒錢也要來看病，𠊎可不拿汝的錢。」
　　「蘭珍先生，𠊎得麼个病？」
　　「汝得腰子病，再不治療，就會尿毒。」
　　「什麼尿毒？」
　　「就係腰子報銷。」
　　「嚴重嗎？」
　　「就會沒命。」
　　阿母臉一陣青一陣白，這下，她才感覺事態嚴重，若是沒命，一大堆子女怎麼辦？
　　「丙戊嫂，放心，𠊎會給汝好藥治病，問題是汝要有耐心，一定要到好爲止，不可中斷。」
　　阿母講，她的臉皮真厚，就照蘭珍先生的吩咐，每隔二天去看病一次，欠賬。
　　阿母講，足足看了一、二個月病，雙腳、臉頰才消腫，腰子病才痊癒。
　　是該算醫藥費的時候了，阿母講，問膝蓋也知道，是一大筆醫藥費。
　　其時，阿爸失業，阿母那有錢還醫藥費呢？
　　阿母別無他法，捉了兩隻還沒生蛋的母雞，去竹田醫院謝恩。
　　豈知，蘭珍先生拒收，說阿母辛苦養雞長大，應賣給雞販，好給孩子作爲讀書費用。
　　「但，𠊎的醫藥費用呢？」
　　「不必還，不要爲此操心。」
　　「不，𠊎一定要還，才會心安。」
　　「汝若堅持，好，那以後有錢才還。」
　　以後，阿母有沒有還？怎麼還？我一點也不知道，不過，我常聽阿母講蘭珍先生是她的救命恩人。
　　陳蘭珍醫師，不只救了我和我的阿母，也救了村裡很多的病人。
　　同樣的，他不只對我母子免費施醫，他也對村裡貧窮人家免費施醫。
　　他施醫的原則是，救人第一，醫藥費可慢慢給，不給也無妨。
　　陳蘭珍醫師開的診所，就在大街面西的中間，後來改爲電力公司服務所。
他對竹田有情，後來遷徙潮州開醫院，院名一直沿用「竹田」醫院。

竹田醫院
　　大街上，出現一家西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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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客家人，他可在家鄉苗栗，或在附近臺中、新竹行醫，爲何千里迢迢跑來竹田開醫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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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水牛
赤腳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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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故鄉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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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物潭
達達港
茵夢湖
圓湖夢
龍頸溪畔

三、家族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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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客家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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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故鄉
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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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終戰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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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風特攻隊
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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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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