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機會重新改變自己的人生,你會怎麼做?一封沒有地址、署名的同學會通知明信片,勾起了王有慶的國中回憶,他毅然決定參加,卻在當天發現自己原來是不速之客,是全班公敵。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同學會餐廳裡邋遢的服務生大叔,詭異地對他笑著,彷彿在玩什麼把戲,王有慶一頭霧水,只見瞬間地轉天旋,他回到了過去。王有慶再次成為國中生。但這次可不像以前那樣輕鬆,老師變了,同學也變了,他得找出被討厭的原因,以及重新組合破碎的人生。
●張子樟:
回憶與現實的交叉敘述,交代了兩個中學生的恩恩怨怨。如果「我」沒參加同學會,一輩子都得背著污錢的罪名,真相永遠無法大白。故事安排高潮迭起,讓讀者陷入其中,急於把故事讀完,了解作者如何以何種結局收尾。
●桂文亞:
生命是向前的,回顧從前,我們總會這麼想:「如果重來一次,我的選擇將不一樣……」,也總會這樣說:「早知道,當年的我一定要……」是的,不同的結果往往來自不同的選擇,人生有很多很多的「如果」,這有點像一個人必經的成長過程,當我們一點一點成熟,回想來時路,難免無奈唏噓曾經為青澀付出的代價。
《天使城》便是這樣一篇饒有深意的幻想小說,作者用叛逆的筆調呈現青少年的徬徨、敏感和激越反襯其實是很純真善良的心思與行為。故事敘述主人翁重返國中生的歲月,一前一後兩相比對下,讓讀者體會「如果生命可以回頭,你該怎麼去做會更好?」
作品肌理分明,人物描繪生動,穿梭時空過渡自然。好讀耐讀。
作者簡介:
陳維鸚
阿姆斯壯登陸月球那年出生於蘭陽平原,東吳會計系畢業,曾任會計研究月刊採編、會計師事務所企劃專員。曾獲2000年民生報兒童文學獎(散文組與小說組)、2005年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獎優選、第一屆林榮三文學獎小品文獎、第十四屆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等。著有《變身魔法石》、《媽媽謎啊》等書。
吳孟芸
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美術系多媒體組畢業。同年前往義大利。先後於Accademia di bella arte di brera(國立米蘭藝術學院)主修古典油畫,後赴威尼斯國際平面藝術學院研修金屬版畫、石版畫,與手工書籍裝訂。 一九九五年回國後替各報章雜誌媒體書籍繪製插圖,創作技法多元豐富,作品多見於《自由時報》、《中國時報》及其他主要平面媒體出版品。
章節試閱
現在,我就站在﹁天使城﹂的對街人行道上,心情忐忑不安。
天氣有些陰沉,灰霧霧的雲層彷彿觸手可及,明明是再也熟悉不過的街道,此刻卻變得異常陌生。
是天氣的因素吧!人總是經常受到氣候的影響而左右對事物的觀感,我想我一定也是如此。
我對﹁天使城﹂並不陌生,小時候,只要哥哥考試第一名或有人生日,爸媽就會帶我們到這裡用餐。那個時候﹁天使城﹂好比是西餐的名牌店,去過的人沒有不向人炫耀的,說是滋味有多棒、氣氛有多好,但我得老實說,我根本搞不清楚味道好壞、裝潢美醜,﹁天使城﹂讓我印象最深的,反而是矗立在餐廳中央的純白天使雕像。
大部分的天使雕像都被塑造成有著一張嬰兒臉、天真無邪的表情以及張開的雙翅,但﹁天使城﹂的雕像不一樣,他是個大人,而且面朝下,雙眼緊閉,雙手合掌,翅膀雙垂,看來心事重重。
哥哥說,那是贖罪天使,而我卻認為那是禱告天使。
天使安安靜靜站著,進門的客人不是自動繞過就是刻意避開,哥哥說這雕像沒有人緣,遲早會被老闆炒魷魚,可我偏不相信,還說﹁天使城﹂裡就應該有個天使在,我們因此吵嘴鬥氣,好幾天不說話。
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我總覺得自己和天使雕像站在同一陣線,所以每回到﹁天使城﹂用餐,我總是喜歡摸摸他,跟他說說話,就像老友重逢般,不停地對他笑著。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了?
因為眼前﹁天使城﹂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外觀和過去已大不相同,白色外牆覆蓋著厚厚塵土,變成陳舊的粉灰色,原本種滿鮮花的陽台只剩下空無一物的花
盆,當初生氣勃勃的景象已不在,招牌不但破了洞,還搖搖欲墜,豎立在門前的宣傳旗也殘缺不堪。
有多久沒到這裡來了?
我還記得最後一次到這裡來,是為了慶祝哥哥12歲生日那次吧,爸爸排除萬難總算出現,媽媽還買了好大一個巧克力蛋糕,餐廳其他客人陪著我們一起唱著﹁生日快樂﹂。
回家的路上我們四人緊緊相依,那晚夜空中的星星就像生日蛋糕上的火燭那樣美麗,讓人永誌難忘。
那是我最後一次嘗到生日蛋糕的滋味,就連牛排也是,味道的記憶早已從我國二那年搬家後,一點一滴地從腦海中淡去。
現在我已經是高一生,跟隨媽媽離開這裡後,就不曾回來過,然而究竟為什麼此刻有如鬼迷心竅般站在這裡,就連我自己也想搞清楚。
這件事應該從小阿姨來找我們說起。
上個月小阿姨帶著兩個表妹出現在我家,哭哭啼啼地說被姨丈虐打,於是她不得不離家出走,好讓姨丈一個人在家裡﹁自生自滅﹂;至於姨丈家暴的原因,我沒聽見小阿姨的說法,兩個表妹倒是說得很精采。
剛升國一的大表妹說:﹁媽媽在外面賭博賭輸回家,沒煮飯,爸爸很生氣,兩人一言不和就打起來。﹂
還是小學五年級的小表妹說:﹁才不是這樣,媽媽贏錢回家說要上館子慶祝,肚子餓壞了的爸爸,因為等了太久,心情不好,兩個人就打起來。﹂
雖然略有出入,但情節一樣精采,究竟誰對誰非?事實真相如何?只有天知道。
我覺得在小孩面前打架的父母很差勁,不過這話我也只敢藏心裡,才不像叔叔表面上歡迎,背後卻偷偷在私底下跟媽媽嘀咕,說什麼小阿姨的家務事就像陳年的蜘蛛網,怎麼清也清不乾淨,還得小心被蜘蛛絲黏住了,逃也逃不掉,最後反而變成蜘蛛的食物。
媽媽冷淡地回了句:我們家就像垃圾坑,也沒好到哪裡去⋯⋯之類的話,叔叔便沒再吭聲了。
為了讓小阿姨一家人有暫居之處,媽要我把房間讓出來。我只好晚上在客廳打地鋪,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我們住在小公寓裡,只有兩個房間,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總不能要媽和叔叔睡在客廳,再怎麼樣這房子的主人可是叔叔,寄人籬下哪有資格說話。
小阿姨整天都躲在房間裡,不是一邊大哭一邊埋怨,就是拿起電話跟姨丈大吵,媽媽工作回來還得先去安撫她,然後才開始作飯,以致延誤了晚餐時間,我雖然無所謂,但叔叔的臉色卻不太好看。
兩個表妹搞不清楚狀況,吃完飯後老纏人吵著要玩電動玩具,媽媽無力招架她們,只好全推到我身上。
﹁阿慶哥哥,你的電腦能不能接網路?我想玩線上遊戲。﹂
﹁妳才國一⋯⋯妹妹年紀還小⋯⋯電腦玩太久容易近視眼喔,而且遊戲畫面太暴力了,我們來玩牌好了。﹂我一副倚老賣老地說。
小表妹突然脫口而出:﹁好機車喔。﹂
大表妹更是語出驚人:﹁難怪你同學都叫你廢物!﹂
﹁飛物?﹂小表妹說。
﹁廢物,四聲廢!﹂大表妹帶著炫耀的口吻說:﹁我班上同學的哥哥剛好跟你同一屆,我那天去她家玩,看到相片裡面有你喔,好好笑喔,你們那時候還種菜,每個人身上都髒兮兮的⋯⋯﹂
﹁別說了!﹂我吃驚意外,因為私事被洩漏而感到惱怒。
﹁阿慶哥哥幹嘛氣成這樣,瞧你滿臉通紅,廢物又不是什麼難聽的綽號,我們班還有叫鳥糞、蟑螂的⋯⋯
﹂表妹們的大嗓門驚動了正在廚房備餐的媽媽,捲起衣袖的她匆匆忙忙探頭出來。
媽媽眉頭深鎖,深陷的黑眼圈恐怕是好幾晚失眠造成的,我想小阿姨的來訪也令她頭痛不已,唉,勸小阿姨回家不就得了,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我和叔叔的日子也都不好過,我知道媽就是想做好人,但做好人的下場,往往就是把自己搞成裡外不是人。
為了不增加她的擔憂,未等她先開口,我先向表妹們投降,自動繳械。
﹁好啦,好啦,我開電腦就是了。﹂
當電腦螢幕發出亮光,響起一陣歡呼聲,兩表妹爭奪起滑鼠,完全無視我的存在。
我一個人生著悶氣往外走。
媽在身後叫著我:﹁阿慶啊,你怎麼又駝背了,腰挺直,還有⋯⋯別走太遠,再過一會兒就要吃晚餐了!﹂
我沒有心情回話,更不想讓媽看見我的苦瓜臉,直到走出門,都不曾回頭看她,我想她大概知道我很鬱卒,也沒多說什麼。因為是意外之舉,出門時,根本沒想到要去哪裡,只好漫無目的地閒晃,誰知道屋漏偏逢連夜雨啊,才走出兩條街,便開始下起傾盆大雨,沒帶雨具出門的我,只好躲在商家的店門前避雨。
正逢夜晚用餐時刻,行人匆匆,街道燈火通明,霓虹閃爍,我的心情卻是盪到了谷底,每件事、每個行色匆匆的路人,我全都看不順眼,或者應該說自從哥哥意外身亡後,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心如意的。
雖然說不上全世界與我為敵,但大概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唉,哥哥國三那年,在學校打球,毫無預警地心臟不適倒下,之後便再也沒有醒來過。我們家從接獲死訊那一刻起,便四分五裂了。
儘管大家都偽裝成悲劇已煙消雲散,繼續過著正常日子,但我很清楚,那只是假象,就如媽媽所說過的,破碎的鏡子是不可能再恢復原狀了。
於是我想,既然人生終究一死,又何必活得太辛苦、太認真?反正我永遠都無法取代哥哥在爸媽心中的地位,面對這樣的人生也沒什麼好計較的,更不需要努力強求什麼。
在老爸的一堆舊書裡頭,有個作者曾說:人生像一條河流,跳下去時太用力,就會潛得比較深,力氣小一點,就會比較貼近水面,但無論如何,大家都會跟著水流走,也許是漂浮,也許是載浮載沉,但也可能被水淹沒、沉入水底,越是掙扎越是得花更大的力氣浮出水面。
所以嘍,我是懶人,寧願選擇隨波逐流,若是運氣再更差一點,被水淹沒也沒關係,反正這世界上少了我一個人,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像媽媽沒了老公,她也能找上叔叔,我想如果哪天我也不在了,她應該也會繼續活得好好的。
我很清楚我的存在與否,對這個世界並不重要,但別讓肚子感到飢餓,這點對我來說卻很重要。
在馬路上亂逛了一會兒,肚子就餓了,身上沒有錢,只好摸摸鼻子回家。
回去後,正好聽見我的房間裡傳出小阿姨尖銳的怒罵聲,還有東西摔破的聲音。
啊,不會吧,她又摔了什麼東西?房裡擺著的全是我的寶貝。
我焦急地想衝進房,在門前先被媽媽給擋了下來。
﹁別進去!留給阿姨一點空間吧,她現在心情不好。﹂
我真想發飆,她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就很好嗎?
房間裡又響起玻璃破碎的聲音,我的心也跟著碎了,小阿姨砸的可是我的東西,我的寶貝收藏品。大人最自私了,每次都把自己的事情擺在最前面,從來都沒有顧慮到其他人的心情。
但我又能怎樣,媽媽已經夠煩惱了,我不能再節外生枝,只好咬牙默默忍受下來。
兩個表妹不知何時走到我的身旁。小表妹兩個眼睛紅通通的,大表妹眼眶還含著淚水,看得出來她逞強得不想讓它落下來。
﹁怎麼了?﹂
﹁我爸爸說要跟我媽媽離婚,我媽媽說她要去自殺。﹂
大表妹故作堅強,但她拳頭緊握、全身都在顫抖。
﹁她們每次都這樣,從來都沒有人想到我們。我跟妹妹要怎麼辦?﹂
﹁對。沒錯,大人最自私了。﹂小表妹一把鼻涕一把淚說:﹁我爸上次還說,如果我媽要去自殺,順便把我和姐姐也帶去好了。阿慶哥哥,我們該怎麼辦?如果我媽在飯或是飲料裡下毒,我們根本也不知道⋯⋯﹂
我一臉錯愕。
﹁什麼?﹂
﹁電視裡面有報導過啊,媽媽要自殺前,先在食物裡面加安眠藥給小孩吃,然後⋯⋯﹂
﹁別說了,別說了⋯⋯﹂我緊握住小表妹的手,摸摸她的頭、拭去她的眼淚,非常不忍心:﹁別這麼想,妳媽媽不會這麼做的,她很愛妳們。大人在吵架的時候,總是會說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話,那都是氣話,別當真了。﹂
﹁真的嗎?﹂
兩個表妹憂心地看著我。我當然不知道。
大人什麼時候說真話,什麼時候說假話,根本很難猜測,在他們那個世界裡,謊言就像萬花筒,繽紛美麗,不但人人愛聽,就連說謊也都會說上癮。
我沒有預卜先知的能力,當然不知道小阿姨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為了安撫表妹們的情緒,我只好先說謊,我假裝非常堅定地點頭,直到她們倆停止哭泣。
這件事在兩天後收場。
小姨丈專程開車來接她們回家,婚當然是沒有離成,不知道是怎麼講和的,或是達成了什麼協定,總之小阿姨眉笑眼開,媽媽的樣子像是鬆了口氣。
兩個小表妹開心地從父親手上接過新禮物,笑得合不攏嘴,看了真是讓人羨慕。臨走前,我跟大表妹說了一段肺腑之言:﹁妳們是幸福的孩子,即便是爸媽經常爭吵,但至少還能擁有他們的懷抱。﹂
大表妹誠懇地笑了,她說她知道,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明信片,沒有地址、沒有收件人,只有天使戳記和背面電腦列印的文字。
﹁不知道是誰丟進你舊家的信箱裡⋯⋯本來我要扔到垃圾桶了⋯⋯可是⋯⋯﹂她尷尬地笑了笑:﹁雖然他們叫你廢物,但你是個好人,我相信你的同學裡,一定也有人這麼認為。﹂
好吧,這就是我現在站在這裡的原因。
那張皺巴巴的明信片還放在我外套的口袋裡。
歡迎參加 三年五班同學會
雖然我們才剛分開不久,但已經非常想念你了
讓我們聊一聊近況,說一說心事
請務必準時出現喔,不見不散。
主辦人:劉宇峻、溫如梅。聯絡電話:xxxxxxxxxx
有些事是冥冥中注定的。
阿姨和姨丈若沒有吵架,阿姨就不會帶表妹到我們家來,那麼我便沒有機會對表妹說出真心話,表妹沒聽見我的心裡話,就不會把明信片交給我,我也就不會看見這張蓋了天使記號戳印的明信片,若沒有看見這張明信片,我就絕對不會像個傻瓜站在這裡。
到這裡來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傻瓜嗎?
還是為了證明冥冥中到底注定了什麼事?
我站在對面路口快半個小時了,看見幾個熟悉的人影進去,我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的優柔寡斷性格簡直是發揮到了最大極限。腿酸,我就蹲下,腳麻,便站起來踢腿,心慌時,就原地跳躍,意亂時,就把MP3調大聲一點。
直到看見劉宇峻身影出現,我才真正下定決心。
﹁進去吧!說不定有人會很期待見到我。﹂
我跟自己打氣說。
現在,我就站在﹁天使城﹂的對街人行道上,心情忐忑不安。天氣有些陰沉,灰霧霧的雲層彷彿觸手可及,明明是再也熟悉不過的街道,此刻卻變得異常陌生。是天氣的因素吧!人總是經常受到氣候的影響而左右對事物的觀感,我想我一定也是如此。我對﹁天使城﹂並不陌生,小時候,只要哥哥考試第一名或有人生日,爸媽就會帶我們到這裡用餐。那個時候﹁天使城﹂好比是西餐的名牌店,去過的人沒有不向人炫耀的,說是滋味有多棒、氣氛有多好,但我得老實說,我根本搞不清楚味道好壞、裝潢美醜,﹁天使城﹂讓我印象最深的,反而是矗立在餐廳中央的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