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一. 楔子

古典詩詞的上課或講演，在眾多的騷人墨客中，我通常都選「李清照」作為第一個分享的對象。我的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他是位女性作家，以一個男性讀者身分，謹向亙古以來倍受壓抑的女性致上最崇高的敬意，尤其是這麼一位偉大又傑出的女性詞人。

人類向來重男輕女，東方如此，西方何嘗不是？ 美國在一百年前，女人和黑奴一樣沒有投票權。一八九四年，世上第一個讓女性擁有投票權的國家是紐西蘭，大部分國家則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跟進。中國的古代女性，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迂腐教條束縛之下，更是毫無身分地位可言，讀書是男人的專利，閨秀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女紅是唯一的選擇和寄託。

以如此的時代背景觀之，身為女兒身的李清照無疑是個幸運兒。沒有重男輕女概念、擅長古文、官至禮部員外郎的父親李格非，他讓李清照從小即和一般男兒一樣享受讀書識字之樂，天姿聰穎的李清照髫齔起即浸霪古文經典、詩詞歌賦的薰陶滋潤，為日後詩詞的璀璨丰采打下極為紮實深厚的文學根基。

《全唐詩》中收錄的作者達二千二百餘家，幾乎全是男性詩家的天下，女性詩人屈指可數，較為大家熟悉的不過薛濤、魚玄機、杜秋娘等幾位，這些女詩人的作品，不論質、量實與男性作家相去遠甚，更遑論和李、杜、王、白等大家相提並論。《全宋詞》共收錄宋代詞人一千三百三十家，依舊是男性詞人的天下，女性詞人仍是鳳毛麟角，然而李清照放諸眾家詞人當中卻是極其耀眼的一顆明星。李清照傳世的詞作約五十餘闋、文章八篇、詩作十餘首，若與柳永、蘇軾、辛棄疾……等名家的作品數量相較，的確顯得袖珍，然而李清照憑以卻能在浩瀚的文學星河中脫穎而出，成為一顆耀眼明星，甚至為後世評家冠以「詞中之后」的美譽，和五代「詞中皇帝」李煜前後輝映，實在為被飽受壓抑的女性爭得了莫大的榮耀。

李清照留下來的文學作品，包括詩、詞、文等品類，但其中仍以詞的成就最為突出。詞乃宋朝最具代表的文體，文人競相投人詞的創作，詞的產量和成就皆達高峰。李清照以婉約的詞風、白話入詞的特色，讓讀者容易深入意境、沉醉纏綿情款而動容，其情真意切的展現女性特有的纖柔細膩的心曲，格外令讀者心弦隨詞境共鳴，是數百年來易安詞傳誦不歇的主要原因。

一. 楔子

古典詩詞的上課或講演，在眾多的騷人墨客中，我通常都選「李清照」作為第一個分享的對象。我的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他是位女性作家，以一個男性讀者身分，謹向亙古以來倍受壓抑的女性致上最崇高的敬意，尤其是這麼一位偉大又傑出的女性詞人。

人類向來重男輕女，東方如此，西方何嘗不是？ 美國在一百年前，女人和黑奴一樣沒有投票權。一八九四年，世上第一個讓女性擁有投票權的國家是紐西蘭，大部分國家則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跟進。中國的古代女性，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迂腐教條束縛之下，更是毫無身分地位可言，讀...

迤邐因緣文字情 / 自序

春節前後，泊著久違的森寒，為《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新書作交稿前的最後一次校對，一字一句仔細斟酌，不過盞茶光景，盯著電腦螢幕的雙眸，就不聽使喚的模糊起來，無奈的摘下老花眼鏡，揉揉痠澀的眸子，閉目將息。熟稔的詞篇，兀自清晰的疊映心版上如美麗圖騰，咀嚼著、咀嚼著……登時，一份久遠卻澄明如新的畫面，依依盤旋心海圍繞，耿耿就在眼前，不禁暗暗掐指一算，驀地心頭一驚，逾五十年光陰矣。

常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和文字的因緣呢？ 我從小環境不好，文盲的雙親和小學程度的兄姊，給我讀書識字方面的啟發相當有限。上學之後，老師的啟蒙教誨，獲得知識帶給心靈上滋潤的雀躍，至今記憶猶新。尤其初中開始接觸古典詩詞那段時光，國文老師造詣甚深，把古文、詩詞意境帶得清逸高妙，令人驚豔神往。初一時擔任班上學藝股長，這項職務得排班到學校圖書館擔任圖書整理工作，因此多有機會接觸古典文學和詩詞歌賦等經典，經常翻閱後把自己喜歡又稍能理解的，就借回家研讀。除了一些文言唐人傳奇小說，像《鶯鶯傳》、《霍小玉傳》、《李娃傳》等之外，最大宗的就是詩詞選輯，雖然沒有旁人特別指導，即使生吞活剝、囫圇吞棗，卻也往往能心領神會，彷彿突然開了竅、醍糊灌頂的酣暢淋漓，曾令年少的心澎湃悸動，久久不能自已。分明初會，卻又有相識千百年般的熟稔，往往讓自己又驚又喜，莫非真有前世今生，莫非孟婆湯真喝得不夠徹底？ 這一「重逢」就再也不忍須臾或離。

十六七歲，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獨沽一味就愛古典詩詞。時在基隆工讀，有年臘月就到書局選定一本《李清照全集》，作為年假饗宴。已讀過不少詩詞選之後，準備開始涉獵詩人詞家的集子。詞以婉約為宗，內容不離相思閨怨，這類題材卻總是男性詞家越俎代庖，易安身為女子，且有「莊姜」、「婕妤」之嗟，寫閨怨、歎相思，身歷其境應是本色，當有男性詞家未竟之處。春寒漠漠、擁被讀詞，沉醉吟哦、興味盎然。囿於少不更事，容或體悟有限，但易安詞的溫婉、典雅，確已掀起年少多感心靈之壯闊波瀾矣。隔五十年時光，《漱玉詞》斑斕風采依舊，當年寅夜不寐不倦、孜孜翻卷矻矻沉吟的玄髮青年，如今額鬢添霜、垂垂老矣！ 年少紙本溫握、耄耋電腦冷對，時空交錯，物換星移，感觸忒深。

亙古以來男子修齊治平志向紋理清晰，男尊女卑體制下之女性則無此福分，「良人者，所仰望終身也。」覓得一位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應是古代女性最大的心志，即便才高學富如易安居士者，亦只能如女蘿攀附蒼松，以夫為貴。古文中論及女性時，通常都以「某母」、「某某婦」、「某某女」等語詞附於男性名氏出現，其自身名號早已汩沒於倍受歧視的時光長河滾滾波濤之中。易安亦復如此，檢視宋代一些地方誌或宋人筆記之類文稿，提及易安，每每是「李格非女」、「明誠婦」一筆帶過，幸然，易安詞篇璀璨耀目、文采斑斕若錦，李清照大名遂憑藉《漱玉詞》得以傳世。《左傳》云: 「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信然矣。

數十年來吟詩賞詞不輟，古典詩詞儼然融入生活肌理之中，浸潤自得、其樂無涯。多位年輕朋友知我獨鍾詩詞，一再邀我開講分享。自忖浸霪固久，純為自娛，既無脈絡，更鮮章法。若要作系列探討，恐力有未逮，然而盛情難卻，在芳綺大力邀約下，遂勉力應允。隨即選定《漱玉詞》為本，並著手備課，陸續撰寫賞析文稿，刪除缺字詞篇外，共收四十四闋詞章。蒙「清涼音」洪社長慨允其「清心廬」為上課地點，每週一次，老少一堂，沉醉不知歸路。約半年時間，講完全本《漱玉詞》。文稿略經潤飾增補刪修，《雁字回時，月滿西樓》遂付梓成書，是以為誌。

周清河謹識

丙申年季春於小港守愚齋

迤邐因緣文字情 / 自序

春節前後，泊著久違的森寒，為《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新書作交稿前的最後一次校對，一字一句仔細斟酌，不過盞茶光景，盯著電腦螢幕的雙眸，就不聽使喚的模糊起來，無奈的摘下老花眼鏡，揉揉痠澀的眸子，閉目將息。熟稔的詞篇，兀自清晰的疊映心版上如美麗圖騰，咀嚼著、咀嚼著……登時，一份久遠卻澄明如新的畫面，依依盤旋心海圍繞，耿耿就在眼前，不禁暗暗掐指一算，驀地心頭一驚，逾五十年光陰矣。

常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和文字的因緣呢？ 我從小環境不好，文盲的雙親和小學程度...

目錄
迤邐因緣文字情 / 自序
一. 楔子
二. 水光山色與人親--少女情懷總是詩(1084-1099)
〈點絳脣〉(蹴罷鞦韆)
〈如夢令‧酒興〉(嘗記溪亭日暮)
〈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
〈雙調憶王孫〉(湖上風來波浩渺)
三. 雪裡已知春信至--忐忑待嫁女兒心(1099-1101)
〈浣溪沙〉(莫許杯深琥珀濃)
〈浣溪沙‧春景〉(小院閑窗春色深)
〈浣溪沙〉(淡蕩春光寒食天)
〈浣溪沙〉(髻子傷春懶更梳)
〈漁家傲〉(雪裡已知春信至)
四. 繡面芙蓉一笑開--有情人終成眷屬(1101-1103)
〈減字木蘭花〉(賣花擔上)
〈浣溪沙〉(繡面芙蓉一笑開)
〈鷓鴣天〉(暗淡輕黃體性柔)
〈慶清朝〉(禁幄低張)
〈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晝)
五. 紅藕香殘玉簟秋--婚姻潛隱威力彈(1103-1105)
〈玉樓春〉(紅酥肯放瓊苞碎)
〈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
〈行香子‧七夕〉(草際鳴蛩)
六. 春到長門春草青--紈扇之怨椎心痛(1106-1107)
〈小重山〉(春到長門春草青)
〈滿庭芳〉(小閣藏春)
七. 寵柳嬌花寒食近--屏居青州鶼鰈情(1107-1117)
〈新荷葉〉(薄露初零)
〈念奴嬌‧春情〉(蕭條庭院)
八. 獨抱濃愁無好夢--心境已遷伊人遠(1117-1120)
〈多麗‧詠白菊〉(小樓寒)
〈點絳脣‧閨思〉(寂寞深閨)
〈蝶戀花〉(暖雨晴風初破凍)
〈鳳凰台上憶吹簫〉(香冷金猊)
〈聲聲慢〉(尋尋覓覓)
九. 醉裡插花花莫笑--淚濕羅衣脂粉滿(1121-1128)
〈蝶戀花•止昌樂館寄姊妹〉 (淚濕羅衣脂粉滿)
〈蝶戀花•上巳召親族〉 (永夜懨懨歡意少)
〈臨江仙〉并序(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扃)
〈臨江仙•梅〉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
十. 歸鴻聲斷殘雲碧--國破家亡身心茫(1128-1129)
〈訴衷情〉(夜來沈醉卸妝遲)
〈菩薩蠻〉(風柔日薄春猶早)
〈菩薩蠻〉(歸鴻聲斷殘雲碧)
〈南歌子〉(天上星河轉)
〈孤雁兒〉并序(藤床紙帳朝眠起)
十一. 西風催襯梧桐落--晚景煙光正蒼涼(1130-1156)
〈漁家傲〉(天接雲濤連曉霧)
〈好事近〉(風定落花深)
〈鷓鴣天〉(寒日蕭蕭上瑣窗)
〈憶秦娥〉(臨高閣)
〈攤破浣溪沙〉(病起蕭蕭兩鬢華)
〈武陵春‧春晚〉(風住塵香花已盡)
〈永遇樂‧元宵〉(落日熔金)
〈添字醜奴兒〉(窗前誰種芭蕉樹)
〈清平樂〉(年年雪裡)
十二. 尾聲

目錄
迤邐因緣文字情 / 自序
一. 楔子
二. 水光山色與人親--少女情懷總是詩(1084-1099)
〈點絳脣〉(蹴罷鞦韆)
〈如夢令‧酒興〉(嘗記溪亭日暮)
〈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
〈雙調憶王孫〉(湖上風來波浩渺)
三. 雪裡已知春信至--忐忑待嫁女兒心(1099-1101)
〈浣溪沙〉(莫許杯深琥珀濃)
〈浣溪沙‧春景〉(小院閑窗春色深)
〈浣溪沙〉(淡蕩春光寒食天)
〈浣溪沙〉(髻子傷春懶更梳)
〈漁家傲〉(雪裡已知春信至)
四. 繡面芙蓉一笑開--有情人終成眷屬(1101-1103)
〈減字木蘭花〉(賣花擔上)
〈浣溪沙〉(繡面芙蓉一笑開)
〈鷓鴣天〉(暗淡輕黃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