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遍加州的農地,從來沒有聽過聖他安娜峰,本地人多不知道聖他安娜峰。搬來好幾年,在鄰居芭芭拉Barbara口中,第一次聽到聖他安娜峰。她有四分之一的印地安血統,曾聽家人提到聖他安娜峰。很早以前,印地安人從山峰後面下來,占領了土地,得到馬牛羊等牲畜,只有她知道聖他安娜峰。
當時芭芭拉用手隨意指指東邊的山頭,並未明確指出聖他安娜峰。山谷東邊,連接不斷,高 低起伏的山峰那麼多,那一座是聖他安娜峰,沒人清楚。問來問去也一問都下知,圖書管理員乾 脆拿書叫我自己看。本地的地方誌,簡略帶過幾句話,「肥沃的聖他安娜谷Santa Ana Valley背 後是聖他安娜峰Santa Ana Peak,高3112呎。」確有聖他安娜峰,附近的最高峰,不是一座虛無 縹緲的仙山。美麗和寧靜,帶我們來到了遙遠的山腳下,這裡是人間的仙境。
農場景物,年年下同。樹木長大,花果豐美,雞鵝羊魚,新生代代。山腳下的日子是新鮮的,也是平常的,我們過的是一般農家的普通生活。
「可以用小馬換你們家的小羊嗎?」養馬的鄰居來問我們。他是為了心愛的女兒喜歡我們那隻腹部有塊白毛的小黑羊,想用初生的小馬交換牠。我們捨不得小羊,一口回絕了。又有鄰居問:「你們賣蛋嗎?」我們的雞是農場雞Range Chicken,生的蛋都是受精蛋fertile egg,在市場上屬於高檔價位,看在鄰居份上,便宜出售。結果,她要了一打再要一打,並且以後每週送貨,長期訂購,雞的飼料有了著落。
農地上,藍檻鳥最不怕人,藍色的身影,下時在我們眼前跳上跳下,飛來飛去,嘴含小小的種子,深深的埋藏泥土中。等到種子發了芽,牠早已忘記這種子,新芽卻自立掙扎成長。小樹苗有的枯乾,有的營養不良,長得矮小被人踐踏,只有少數一兩株,根基發育良好的,成個樹型。還有強風會把它連根拔起;野火燒了它;擋在路上,人也要除了它;牛馬走來啃嚙它,能夠長大成為巨樹的,實在不多。山腳下,沿著谿谷,一路彎彎曲曲的有許多加利福尼亞楓樹,高約七、八十呎,是我們與鄰居的天然屏障。落葉散盡時,鄰舍半隱半現在光樹桿中間,他們一定也可以似有似無的看到一些我們的燈影。巨樹使鄰里間的距離亦遠亦近。這些巨樹,當初也是從那麼小一粒種子開始,堅忍下拔的成長。每天,我看它們努力向天空伸展,我敬佩它們的毅力。
夜晚,時有野獸出襲鵝區,命大的鵝沒有上西天,次日清晨,瘸了腿或胸口被咬個大洞,一拐一拐的走在草地上。看牠氣息微弱像要斷了氣,牠掙扎著爬著,一口氣透過來又走了幾步路。數天之後,傷勢好轉,仍是個英雄好漢。動物求生的意志就是如此堅強。
大自然,植物最平和,為了求生存,大樹蓋住小樹,大根纏了小根,自生自滅。動物打鬥、殘殺求生存,繁衍後代,除此之外,互下干擾,尚可共處。反觀人類,貪心又自私,為了擁有,強取豪奪,還要貪多、記恨、報仇,種種惡行,終至於殺戮。令人感歎,人不如獸。
山腳下平淡的日子像山谷的溪水忽忽流過,點點滴滴印在我心頭。我們從平地建立農舍,從荒地開闢農區,初期的早晚忙碌,到現在井然有序,我可以坐下來寫點東西,農家的苦與樂,沒有親身經歷怎會知道。第一年,我們是滿腔熱情,埋頭墾荒。第二年,乾硬的田土使我們了解墾荒艱難。第三年,灌溉系統逐步完成,我們開始規劃農區。第四年,田土已鬆,農區陸續開發。第五年,滿眼綠意,開發完成。五年農耕,我們從開始學習做個農夫,到今天仍在學習當中。大自然是我們的老師,圖書、電視、電腦,提供我們日新又新的資訊,要學的東西太多。「活到老,學到老,學不了。」我們有如地上小草,接受雨霧的滋潤,不停的吸收。孔子說:「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我們更珍惜聖他安娜峰下美麗的學習環境。
開創農場的艱辛,農夫比我更清楚,他投入最多的心血,可以說,沒有農夫,便沒有今日的農場。農夫說,沒有我與他合作,他不會來到聖他安娜峰下做農夫。我感謝農夫使我們的農場夢實現,我真心喜歡這山腳下的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