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來歷不明的旅行者
疼……好疼……
渾身上下都在疼……
這是我恢復意識、清醒過來後的第一個感覺,尤其是左腿,疼得就好像被人用刀生生砍斷了一樣,稍微動一動便爆發出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楚。
呼……呼……呼……
我費力地喘息著,額頭冒著涔涔冷汗,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躍入視線的,是一扇破碎的玻璃窗,窗外的天空藍得一碧如洗。
我的思維有點凝滯,大腦一片空白地望著那一角藍天,迷茫地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我現在是在一輛越野車的駕駛室裡,而由於車身是側翻在地,所以此刻,我正以一個很微妙的角度被卡在了兩張座椅的中間。
可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我虛弱而疲憊地扶了下額頭,努力地回憶著。
我記得昨晚……昨晚我們遭到了一群獸人的襲擊,丁寅開車帶著我和青青逃跑,可是……可是我居然不要命地從疾馳的露營車上跳了下去……然後追著蕭然的身影衝進了沙暴的包圍圈……再然後……再然後呢?
該死,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頭暈目眩地喘了幾口,強忍著周身的傷痛,艱難地從座椅中間撐坐了起來,伸手去拉了幾下車門,可是扭曲變形的車門似乎被卡住了,無論如何都推不開,於是我只能嘗試著從那扇狹小而破碎的玻璃窗裡慢慢爬出去。
呼……呼……呼……
我緊咬著牙齒,拖著鮮血淋漓的左腿,從窗洞裡一點一點地往外爬。
外面什麼聲音都沒有,整個世界一片死寂,靜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喘息。
呼……呼……呼……
拂面吹來的熱風裡夾雜著一陣陣濃烈撲鼻的腥臭味。
遠處的地平線上,正有黎明的曙光從綿延起伏的沙丘背後透出萬丈金光。
迎著冉冉升起的朝陽,我緩緩抬起頭,一瞬間,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放眼望去,只見四周廣袤無垠的沙地上到處血肉飛濺,遍地橫呈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的屍首,而那些屍首,個個模樣兇殘面目猙獰,明明就是人類的形態,卻通體密布濃黑的毛髮,體格強壯高大異常,並且雙手雙腳都帶有尖銳的利爪,嘴巴裡長著鋒利的獠牙,有些甚至背脊上還有一雙巨大的灰黑色的豐碩羽翼。
一眼看去,滿地屍首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細瞧之下令人遍體生寒。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明亮的陽光下將這些獸人的真面目看清楚。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駭然望著眼前數以百計的屍體,腦中有如驚雷劈過。
難道,這些獸人,竟全都是蕭然單槍匹馬獨自一人幹掉的?
天!這傢伙到底是不是人?我瞠目結舌地呆在那裡。
剎那間,大腦中斷層的記憶有如潮水般紛湧而來。
昨晚那一場腥風血雨的惡戰,恐怕是我迄今為止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一夜。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的雙手究竟染了多少腥血,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撐過來的,面對那些失控暴走張牙舞爪的兇猛獸人,我只是憑著求生的本能,在黑暗與沙暴的包圍之下,一次一次地揮刀,一次一次地砍殺,嘶吼著,咆哮著,拼盡全力浴血奮戰,直至最後精疲力竭,倒在了沙地上,隨後被一隻虎豹模樣的獸人從後方猛衝過來一口咬住了左腿,而當時體力完全透支的我已經無力反抗,只能被它一路拖行了數十米遠,直到蕭然飛奔過來,一刀砍下了那個獸人的虎頭。
可是虎口中的那顆獠牙,已經刺穿了我的腿骨,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參與戰鬥。
蕭然趕緊把我抱了起來,迅速躲閃到側翻的越野車後。
我脫力地靠在車輛底盤,痛苦地喘息著,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滾落下來。
在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到自己好像快要死掉了。
蕭然從我的左腿上拔出了那顆狹長而尖銳的獠牙,然後撕下衣服布料,替我緊緊綁住了傷口,可是沒有用,傷口的血水根本止也止不住。
我抓住了蕭然的手臂,搖了搖頭,喘息著說:「你不用管我了……以你的本事……一個人的話……應該是有辦法脫身的吧?」
蕭然沒有回答,只是神情複雜地看了看我,然後在我的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帶著責備的口吻訓斥道:「你為什麼要回來?真是沒見過比你還笨的人!」
「靠,你……你還好意思說我?」我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突然之間火氣就冒了上來,用盡餘力地罵道:「他媽的如果不是因為你自作主張一個人衝過去,我怎麼會跳下露營車?」
聽到這句話,蕭然驀地一愣,漸漸地,眼睛裡浮起了一絲溫暖的笑意。
「哦?這麼說,原來你是因為放心不下我?」
「我……」我微微一怔,隨即轉過臉,冷笑了一聲,「滾,少在那裡自作多情!」
「呵。」蕭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嘴角痞痞地一揚,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忽然間把我橫抱了起來,迅速拉開側翻的越野車車門,用力將我推了進去。
「靠!你想要幹什麼!」
就在他要關門的瞬間,我趕緊撲過去,一把抓住門框,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道:「姓蕭的,你該不會是想把我關在車裡面吧?」
「乖,聽話。」
蕭然微微笑著,哄小孩似地摸了摸我頭髮。
「混蛋!你他媽的又想自作主張?我警告你,我——」
我忍無可忍地怒吼了起來,剛想要跳出車門,可是一抬眼,卻看到一個猝不及防的手刀落下,又準又狠,我還來不及把後半句話說完,就突然感覺到後頸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整個人暈眩地癱軟下來,撞到了蕭然的肩膀上。
蕭然伸手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輕說了句——
「靜流,就算是只有一個人,也要努力想辦法活下去,知道嗎?」
這句話,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回應,只是又氣又恨又惱地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漸漸地,漸漸地,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模糊……
關於昨晚的記憶,就到此為止。
我搖搖晃晃地從沙地上爬了起來,站在光芒萬丈的朝陽之下,頭腦暈眩地閉了下眼睛,脖子後面仍然感覺到一陣陣酸痛。
可惡!居然敢砍我手刀?
「蕭然!你他媽的給我滾出來!」我對著四周用盡力氣怒吼了一聲。
可是一望無垠的茫茫大漠裡,卻到處都看不到那傢伙的身影,除了荒沙烈日與長空,視野中便只剩下昨夜激烈搏殺後殘留下來的滿地血屍。
「該死的混蛋!你給我出來啊!」我又大喊了一聲,但仍然得不到絲毫回應。
浩渺而荒寂的沙漠裡天地蒼茫,靜得彷彿沒有任何生命體。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廣闊無邊的蒼穹之下,肆虐的風聲呼嘯著自耳邊掠過,腳底下橫流的腥血正在砂礫中慢慢乾涸凝結,望著這片不帶一絲硝煙、卻是滿目瘡痍的戰場,一瞬間,眼眶裡情不自禁地浮起了某種溫熱的液體。
我趕緊反手擦了擦眼睛,倔強地咬著牙。
不,不會的!蕭然不會死的!
這傢伙那麼強,那麼自負,一定不會就這樣輕易掛掉的!
我深吸了口氣,頂著漫天飛揚的風沙,踉踉蹌蹌地走在滿地碎屍之間。
「蕭然!蕭然!混蛋!姓蕭的,你給我滾出來!」
我一遍一遍地狂吼著蕭然的名字,不斷地四處張望,四處搜尋,可是直到喊得精疲力竭喉嚨嘶啞,卻連那傢伙的半點影子都沒有看到。
該死!我氣喘吁吁地跪倒下來,憤恨地一拳砸在沙地上。
「如果你敢就這樣掛掉,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我咬著牙,惡狠狠地說著,抬起視線,仍舊不甘心地在遍地屍首間努力搜尋,忽然,一個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似乎在一具巨碩無比的獸人屍體底下瞥見了一隻……一隻手?我皺了皺眉,瞇起眼睛仔細分辨,卻突然吃了一驚,因為那是一隻人的手!是蕭然嗎?
我趕緊連滾帶爬地撲過去,將那具渾身長滿黑毛的獸人屍體用力推開。
只見獸人的胸口,插著一把大刀,刀刃筆直沒入到底,顯然,這恐怕是致命的最後一擊。
而蕭然,正是被這頭獸人的屍體壓在了下面。
「蕭然!喂,你醒醒……醒醒啊……」
我把蕭然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臉,可是他已經完全沒有意識,整個人遍體鱗傷地倒在我懷裡,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我突然心口一沉,顫抖著手,哆哆嗦嗦地放到他鼻子底下探了探。
幸好,還有氣息,儘管很微弱,但是他還活著。
我長長地鬆了口氣,不知是哭是笑地扶了下額頭,低聲說了句:「就知道,你這傢伙的生命力簡直比蟑螂還要頑強,不過,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喃喃地說著,我抹了下眼眶裡浮起的熱淚,然後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
蕭然傷得很重,渾身血跡斑斑慘不忍睹,尤其是右側肋骨下方,幾乎已經被撕裂,深可見骨,此刻正有濃稠的血水不斷地從傷口裡湧出來。
我取出獵刀,將衣服外套割開成一條條布片,替他緊緊綁住了肋骨處的傷口,然後又從越野車的駕駛室裡找到了之前喝剩下的半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將奄奄一息的蕭然扶在肩膀上,想要餵他喝幾口水,可是他已經完全沒有知覺,根本沒辦法喝水,已經重傷成這樣,要是再脫水的話,肯定會危及性命。
於是,無計可施之下,我只能自己先喝一口水,然後再嘴對嘴地餵給他。
可誰知,就在我剛剛低下頭,正要觸碰到他的嘴唇之際,卻忽然發現,這傢伙居然已經醒了,正虛弱地睜著雙眼愕然地看著我。
「你……在幹什麼……接吻?」
「噗」地一聲,滿滿一口水,當場噴在了他臉上。
蕭然閉了下眼睛,面色蒼白地笑了下,用調侃的語氣揶揄道:「喂喂,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原來你有這個癖好……喜歡含水噴人?」
「你他媽的能不能給我正經一點!都傷成這樣了虧你還笑得出來!」
我莫名惱火地瞪著他,也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粗暴地把手裡的礦泉水瓶口塞進了他嘴裡,一口氣將剩下的半瓶水全數灌了進去。
「咳咳……咳咳咳……」
由於水灌得太猛,蕭然嗆了幾口,有氣無力地看著我,虛弱地笑了笑,說:「拜託……我都快要掛了……你就不能……對我稍微溫柔一點嘛……」
「閉嘴!」我瞪了他一眼,冷著臉,停頓了下,又低聲說了句,「放心,砍我手刀的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絕不會讓就這樣你掛的。」
蕭然怔了怔,隨即淡淡地笑了起來,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說出口,只是氣息微弱地看著我,漸漸地,再度陷入了昏迷。
肋骨處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止也止不住,我不知道這樣下去他究竟還能撐多久,當務之急,是要儘快找到救援,可是,在這片荒無人煙的沙漠裡,我該到哪裡去尋找救援?
我有點絕望地環視了一圈四周,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繼續往前走,如果運氣夠好的話,也許能看到丁寅和青青在前方等著我們?
對!只要能夠回到露營車,我們就有救了!
抱著這樣的希望,我咬了咬牙,從沙地上站了起來,將那把卻邪劍自獸人胸口拔出,當做拐杖一樣地撐在受傷的左腿邊,然後蹲下身,抓住蕭然的胳臂,拼盡餘力艱難地把他背了起來,就這樣,一步一晃,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
但其實,我心裡很清楚,我們能夠再次遇見露營車的機率根本微乎其微。
因為沙漠不是城市,沒有規劃好的道路,又是在失去地理座標的狀況下,所謂的前方,完全只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只要腳下的路稍微偏離直線一點點,那麼後面的路程,就會距離目的地愈來愈遙遠,就好比兩條方向不同的射線……
可惡!我用力搖了搖頭,趕緊將這些會令人絕望的現實理論從腦子裡驅逐出去。
因為此刻此時,我千萬不可以倒下!
我必須要有足夠堅定的信念,才能支撐著繼續走下去!
我緊咬著牙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從哪裡爆發出來的力量,一邊背著重傷昏迷的蕭然,一邊在將近五十攝氏度炎炎烈日的炙烤之下,搖搖晃晃地踩在滾燙的沙地裡艱難地向前邁進,而腳下每跨出一步,左腿的傷口便疼得撕心裂肺,殷紅的血水不斷地順著褲管流淌下來,在沙地上滴滴答答地灑了一路。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前方的路途卻漫長得似乎永無止境……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有多久,也不知道到底前行了多少距離,昏昏沉沉之中,我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漸漸游離,而視線,也變得愈來愈模糊起來……
終於,我拼盡了最後一絲餘力,突然一個趔趄,撲倒在了沙地上。
我痛苦地咬著牙,想要站起來,可是嘗試了幾次都不成功。
我知道自己已經嚴重脫水,再加上渾身是傷,恐怕已經沒有辦法再站起來了。
可惡!難道……難道就要這樣死在這片沙漠裡了嗎?
我費力地喘息著,絕望地閉了下眼睛。
暈眩的大腦中慢慢浮現出來的,是二哥的臉……
二哥……你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我用力咬著嘴唇,緩緩抬起頭。
前方一望無垠的金色沙原在驕陽的烘烤之下泛著層層疊疊的熱浪,而在這片滾滾熱浪之中,極目遠眺,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生命跡象……
完了……恐怕已經沒有希望了……
我舔了下焦渴乾裂的嘴唇,整個人頭暈目眩,根本沒有辦法思考,也完全用不出一點點力氣,只能四肢癱軟地趴在灼燙的沙地上。
蕭然倒在一邊,仍然雙目緊閉,臉色愈來愈蒼白。
「呵,沒想到……到最後……居然要和你這傢伙……死在一起……老天還真是會跟我開玩笑……可惡……」
我有氣無力地笑了下,喃喃地說著,漸漸地,漸漸地,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意識朦朧的狀態,無法動彈地倒在那裡,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忽然感覺到有人在很用力地踹我,隨後,我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喂,你還活著嗎?」
「喂喂,還活著的話就發出點聲音來啊!」
這個人剛好踹在我腹部的傷口上,我疼得悶哼了一聲,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可是目光卻沒辦法聚焦,視線中只能依稀分辨出來一個人形的輪廓。
哦,不,不止一個人……
耳邊回蕩著好幾個人的說話聲,但是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只是很勉強地看了他們一眼,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可是乾得冒煙的嗓子裡卻發不出來任何聲音,只能徒勞地張了張嘴,之後,便又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頂帳篷裡,雙手被反綁在了背後。
蕭然倒在旁邊,而與我的「待遇」截然不同的是,他不僅僅是雙手被繩子捆住,就連雙腳雙腿,甚至渾身上下全都被很粗的麻繩結結實實地五花大綁了起來,乍一眼看去,就好像被捆成了一顆粽子。
不知道這傢伙若是看到自己被人綁成了這樣會有什麼感想?
我有點覺得好笑,但是笑不出來,因為蕭然仍然還昏迷不醒。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走過去叫了他幾聲,可他完全沒有反應。
我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沉默了幾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轉身看了看並未上鎖的帳篷門簾,隱隱約約地,我聽到了門簾外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我沒有立刻貿然走出去,而是閉起眼睛,很仔細地聆聽分辨著。
在說話的那些人,似乎全都是男人……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門外至少應該有四個人。
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敵是友,但是會深入到這片人跡罕至的沙漠腹地來,並且還會把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傷患捆綁成這樣的,我猜,他們應該不會太過友善。
帶著這樣的覺悟,我深了口氣,慢慢走出了帳篷。
出乎意料的,帳篷外竟然有六個人之多。
從天色來看,現在應該是接近傍晚時分,他們正在吃飯,人手拿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面,吃得四周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撲鼻的醬香味。
「咕嚕嚕」地一聲,聞到這股誘人的香氣,饑腸轆轆的肚子忍不住發出了「抗議」。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站在原地沒有動,兩秒鐘後,那些人也終於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他們紛紛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頭看著我。
一時間,雙方誰都沒有出聲。
我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緩緩轉動著視線,從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慢慢掃過,隨後,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個人的衣服上。
那是一件粉紅色的緊身小背心,背心的肩帶上綴有一條白色蕾絲,背心的胸口則印著幾個大寫英文字母,那是一個單詞——SUNSHINE。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件衣服,我見過,是在青青的身上。
可是此刻,穿著這件衣服的,居然是一個男人。
那是個約摸剛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體型十分瘦弱,四肢纖細,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一副常年營養不良的模樣。我皺眉看了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明明就是個男人,可他的神情舉止間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嫵媚氣息,簡直比女人還要有「女人味」,讓我看了感覺有點……噁心。
「呀,小帥哥,你終於醒了?」不男不女的男人看著我,眉眼妖嬈地笑了笑。
我沒有出聲,只是面容冷峻地望著他們。
「喂喂,好歹我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用這樣板著面孔一臉嚴肅吧?」
另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開口說了話,他瞇縫著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笑得有點不懷好意。
我沉默了一下,緩緩道:「請問你們是?」
話音落下,六個男人面面相覷地看了幾眼,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我們是結伴出來旅行的,但是在這片沙漠裡迷了路。」
一個手臂上帶有虎頭紋身的青年回答了我的問題,說完,他轉頭看了看坐在後方的一個中年男人。
那個中年男人赤著胳膊,體格異常魁梧,虎背熊腰,臉上有一道非常猙獰可怕的鮮紅色刀疤,幾乎從額頭一直延伸到嘴角,將整個面部一分為二,就好像是整張臉裂開來了一樣,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刀疤男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兩眼陰鷙地盯著我,始終一言未發。
不過我看得出來,在這些人裡面,他的地位應該是最高的,因為在我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所有人的第一反應,便是首先徵詢刀疤的意見。
「哦,這麼說,原來你們是個旅行團?」我一邊問著,一邊看了眼另外還剩下的兩個人。
他們一個年輕,一個較為年長。
年輕的那個鼻梁上架著副黑框圓眼鏡,整個人縮在那裡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看上去十分怯懦;而較為年長的那個,頭髮的鬢角都已經開始花白,但是黝黑的臉龐和健碩的身材仍舊讓人感覺非常強壯。
如此形色性格迥異的六個人,竟然可以結伴旅行?說實話,我不相信。
可若非如此,他們又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到這片沙漠?
難道……他們也是來挖寶的嗎?但又覺得不太像……
滿腹狐疑地思忖了片刻,我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他們六個人,隨後用下巴往旁邊指了指,沉聲問了句:「這輛露營車,是你們開來的嗎?」
話音甫落,「噗嗤」一聲,那個不男不女的人妖突然笑了起來,歪著腦袋慢悠悠地說:「這裡又沒有其他人,除了是我們的,還能是誰的呢?」語畢,他停頓了下,眨著眼睛嬌笑著問:「小帥哥,你到底是在懷疑什麼?」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而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刀疤突然開了口,他從後方緩緩站了起來,微微瞇起眼,目光犀利地盯住我,一字一頓地問:「你,見過這輛車?」
我驀地一怔,握緊了拳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搖搖頭,很平靜地回答:「沒有。」說完,我目光微微一移,又看了一眼那輛熟悉的白色露營車。
但見車窗口原本掛風鈴的地方,那枚金色的銅鉤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