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爸要求繼承葬儀社已經夠慘了,
千辛萬苦用塔羅牌算來的情人居然不是白馬王子……
天啊!還有比這本更讓
漂亮女生想逃跑的小說嗎?
塔羅牌大師/艾菲爾 神秘推薦!
當一具肥胖的大體,停在家裡餐桌旁?!
一小塊樸素的招牌掛在窗戶上,招牌上寫著「費(F.).勞瑞辰葬儀社」。費利克斯,真正的名字其實是費莉琪雅,她是葬儀社老闆的女兒,打從襁褓中,她就被灌輸:將來要繼承這間位於克萊烏斯比的葬儀社。童年的她恪守父母對她的教誨,父親常叮囑她:言行要謹慎低調、有禮貌、不惹人注意。唯有跟她那個不愛說話的死黨貢納爾一起爬牆、爬樹、爬房子時,她才能夠暫時忘掉那些加諸於她的期待與要求。
作者巧妙的讓劇情穿梭在兩個不同的層次間,一下子是兒時的費利克斯,一下子是長大後遠離克萊烏斯比、以塔羅占卜維生的費莉琪雅;作者刻意對照這兩個世界,讓它們形成對比。費莉琪雅漠視自己每天在塔羅牌中讀到的強烈情感,執意寄情於並不真實存在的老牌巨星卡萊.葛倫,並誤以為只有卡萊.葛倫能將她從這種日復一日的麻木不仁中拯救出去。有一天卡萊.葛倫真的出現了,但現實生活中的他名叫史密特,而且根本不是她夢想中的白馬王子。
瑪蕾葛.克魯格的《塔羅牌送行者》是本不平凡的成長小說,也是本感人肺俯且風趣幽默的家庭小說。她那冷笑話般的戲謔文風,成功的在黑色幽默和真摯感人間營造出一種高明的拉鋸。
作者簡介:
瑪蕾葛.克魯格1977年生於德國北方大城基爾(Kiel)。畢業於萊比錫德國文學研究院(Das Deutsche Literaturinstitut Leipzig,附屬於萊比錫大學),此研究院成立的宗旨在於培育優秀的德語作家。2003年,26歲的瑪蕾葛.克魯格即以處女作《寡婦,教師,與大海》(Die Witwe, der Lehrer, das Meer)成為眾所矚目的新銳女作家。2005年再度以《塔羅牌送行者》(Die Tochter meines Vaters)驚豔文壇,除締造銷售佳績外,此書並於2006年獲頒弗里德里西.赫伯爾文學獎(Friedrich-Hebbel-Preis)。瑪蕾葛.克魯格最令人稱道的寫作特色為:善於運用幽默,甚至戲謔的筆調,道盡尋常生活中最深層的無奈與悲傷。其作品既充滿娛樂性又深深的觸動人心。目前除專心寫作外,並擔任德國著名藝文中心「漢堡之家」附設的「文學工作室」主持人。2010年5月甫出版最新力作《Bleib wo Du bist》〈暫譯:留在原處〉。
近年來屢獲殊榮:
2003獲頒漢堡文學獎(Forderpreis der Stadt Hamburg)
2004德國─波蘭─文化基金會「克拉考─德西烏斯別館」(Literaturstipendium der deutsch-polnischen Stiftung〔Villa Decius, Krakau〕)文學獎助金得主
2006「盧卡斯藝術工作者之家」(Kunstlerhaus Lukas)文學獎助金得主
2006獲頒弗里德里西.赫伯爾文學獎(Friedrich-Hebbel-Preis)
2007「齊斯馬修道院」(Kloster Cismar)文學獎助金得主
譯者簡介:
闕旭玲,政大哲學系畢業,留學德國六年,於特里爾大學主修德文。現專事德文翻譯,譯有《丈量世界》、《我與康明斯基》、《窮得有品味》、《午間女人》、《綿羊偵探團》等書。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佳評如潮:
「瑪蕾葛.克魯格在她的第二本小說中成功的冶幽默、戲謔及嚴肅於一爐,並藉此賦予了這本書多重視角:它是一本讓人愛不釋手,想一讀再讀的童年小說──因為作者把那些大家一長大就只想趕快忘掉的童年糗事和經歷寫得太傳神了!但它同時也是一本能啟發讀者向上的成長小說,因為它讓我們深刻的領悟到:為踏上成長之路而付出的代價終究是值得的。此外,它更是一本感人至深的父女親情小說。」──書評家法蘭克.凱爾.貝倫斯(Frank Keil-Behrens),於《標題Titel》雜誌
「這可不是本尋常的小說,但作者卻能以不著痕跡又真情流露的筆調,道盡尋常生活中你我不願面對,卻逃也逃不掉的人生課題。」──德國《巡洋艦Kreuzer》雜誌
「這本書的成功是全方位的,結構高明,語言精準。好笑到令人發噱,又深深的觸動人心,讓人笑中有淚、不勝唏噓。原來人世間被埋葬掉的東西有那麼多──不只是死後的大體,還有那些最深刻、最彌足珍貴的情感。」──德國童書作家克里斯提昂.厄勒曼(Christian Oelemann),於《書文化Buchkultur》雜誌
「像吃糖果一樣,這真是種既酷又有趣的閱讀經驗。」──德國知名女作家愛倫.波米卡寇(Ellen Pomikalko),於《書市》月刊
「一本節奏明快的傑作!」──德國流行時尚雜誌《少女碧姬Brigitte Young Miss》
「費利克斯,其實就是費莉琪雅,她那些古怪精靈的想法和行徑真是讓人既著迷又覺得逗趣──當然,這本小說之所以能如此成功,有一大部分的原因得歸功於作者駕馭語言的能力;年輕的女作家成功的在戲謔與感人之間取得了平衡。」──弗萊堡施瓦茨書店(Buchhandlung Schwarz Freiburg),《閱讀時光Lesezeit》專欄
「瑪蕾葛.克魯格在處理男扮女裝這個嚴肅的主題時,竟能舉重若輕的只突顯出它幽默的一面,手法之高明真可謂不落俗套!」──《費爾登市大眾報Verdener-Aller-Zeitung》
「瑪蕾葛.克魯格寫了一本女性小說。大概有很多人想幫年輕女作家的第二本小說貼上一個既好聽又聳動的標籤。但這樣的一本小說該怎麼歸類?內容描寫一位年屆三十的塔羅牌占卜師,其自我追尋的歷程,其鍾愛的草藥浴,和那些圍繞在她身邊、形形色色的情人,以及她那住在北德小村莊裡開葬儀社的父親,還有她那令人沮喪的願望──她想找個長得像卡萊.葛倫的情人,這樣的小說到底該怎麼歸類?但不管我們怎麼翻、怎麼看,最後都還是不得不說:瑪蕾葛.克魯格寫了一本女性小說。」──德國知名記者安德列亞斯.羅森費爾德(Andreas Rosenfelder),於《法蘭克福大眾報Frankfurter Allgemeine Zeitung》
名人推薦:佳評如潮:
「瑪蕾葛.克魯格在她的第二本小說中成功的冶幽默、戲謔及嚴肅於一爐,並藉此賦予了這本書多重視角:它是一本讓人愛不釋手,想一讀再讀的童年小說──因為作者把那些大家一長大就只想趕快忘掉的童年糗事和經歷寫得太傳神了!但它同時也是一本能啟發讀者向上的成長小說,因為它讓我們深刻的領悟到:為踏上成長之路而付出的代價終究是值得的。此外,它更是一本感人至深的父女親情小說。」──書評家法蘭克.凱爾.貝倫斯(Frank Keil-Behrens),於《標題Titel》雜誌
「這可不是本尋常的小說,但作者卻能以不著痕跡又...
章節試閱
第一部 克萊烏斯比
「費‧勞瑞辰葬儀社」,接待室的窗上掛著一塊招牌,牌子上這麼寫著。小小一塊黑白招牌,上頭有鏤空的字體。這是父親自己設計的。母親覺得太小,她希望再加個黑色十字架或類似的裝飾,但父親堅持要──儘可能低調。
沿著通往沙灘的那條馬路一直開,就會經過一片名叫克萊烏斯比(Kleinulsby)的村落,大約在新社區矗立的那片高地上,右手邊就可以看到這棟窗上掛著招牌的房子。有人從馬路上走進我家,客廳就會有盞小燈亮起。這時,父親會立刻扶正領結,走出去,迎接貴賓。母親寧願在門上掛串可愛的鈴鐺;客廳裡的這盞通報燈讓她備感困擾。它很簡陋,只是個燈泡,直接拴在支架上,支架就位於矮櫃的中央。電線還是沿著天花板拉下來的,父親用膠帶把它固定住。但是,父親就喜歡這樣,他喜歡像幽靈般,無聲無息的冒出來,一副無所不知卻又作風低調的模樣。
我們家的顧客不多。克萊烏斯比的老人習慣去埃肯弗德市(Eckernfoerde)或卡裴恩市(Kappeln)找賓葬業者,因為他們不信任我們這種「剛搬來不久」的人。這片新社區,其實死亡率不高。這裡住的大多是年輕夫妻,這裡的房子,他們是看型錄買的。屋前有庭院,院子裡除了用紙袋包起來的小樹苗之外,空無一物。新社區這兒,如果有人死掉,總是特別哀傷。所以處理時,我們會特別小心、謹慎。其實,父親寄望的無非是建立主顧客關係。他一點都不認為,我們家的生意會做不起來;他自認,已經為第二代打下了絕佳基礎。也就是「為我」打下了絕佳基礎。等到我三十歲,新社區的居民也應該到了自然死亡的時間,他們將一個接著一個的死掉。到時候,所有人都會來「費˙勞瑞辰葬儀社」找我們,因為現在他們信任父親,到時候就輪到信任我了。這就是經營家族企業的法則,而父親嘔心瀝血要創建的,就是一間家族企業。我之所以取名為「費莉琪雅(Felizia)」也是這個原因;將來等我繼承家業,就不用再大費周章的修改「費(F.)˙勞瑞辰葬儀社」裡的「費(F.)」了。
母親喜歡什麼事都未雨綢繆,並具有極高的美學素養。懷孕六個月,她已經開始蒐集名字,並編列成表,睡覺時她會把名單塞在枕頭下。費德烈(Friedrich)、費力多林(Fridolin)、費立德(Frieder)、費利亞斯(Fileas)、費迪南(Ferdinand)、費羅里安(Florian)、費瑞德力克(Frederic)──全羅列在上。結果,我一出生,是個女孩。母親一時傻眼,找不到開頭是「費」(F)的名字。
「快說個名字啊!我好去戶政事務所辦理出生登記」,父親催道。
「費莉琪雅」,母親說。父親前腳剛走,母親立刻又想到了好幾個開頭是「費(F)」的好名字(例如,費蘿黎安娜、費蘭琪絲卡),但已經太遲。其實沒差,反正我名字出現時,永遠都只有「費˙勞瑞辰」。
母親並不死心,她繼續把那份名單塞在枕頭下。可惜在我之後,沒別的孩子了。
父親的個子不高,有雙堅毅的手和皮革般的肌膚,永遠穿著深色西裝。剛搬來的頭幾年,他總利用閒暇儘量跟當地人相處(不過他的閒暇時間也未免太多了,遠超過他想要的),他希望藉此讓大家熟悉他。只要情況允許,他就會帶我去,那當然是──母親在家顧店。我們花很多時間參加聚會及活動,比方說出席骨折協會(Knochenbruchgilde,譯註:專門針對骨折或截肢進行理賠的保險機構)和埃肯弗德市慈愛互助會(Eckernfoerder Beliebung,譯註:十七世紀埃肯弗德當地居民有鑒於戰爭造成許多死亡,因此成立了這個具有保險功能的互助機構,希望藉此讓死者家屬獲得經濟上的援助。數百年來這項美好傳統一直延續至今)所舉辦的活動。此外,非參加不可的還有:地方上的各種慶典及教會定期舉辦的聯歡會和宗教活動。我總是緊跟在父親身邊,認真學習。父親在那些場合很少說話,除非有人主動找他聊。他是個謹守分際,有禮貌到不行的人。他總教我,殯葬業者最重要的守則是:人家有需要,我們就要在場,但絕不能出鋒頭。比方說,眼睛往挖墳工人身上一瞧,就能讓所有出席葬禮的人安靜下來。另外,若遇到特殊或棘手的狀況時,他的出現還能即時為家屬帶來安慰。父親深信,「到場」能達到某種深植於潛意識的宣傳效果。
「我們現在碰到的這些人,只要家中有人過世,就會拿起電話簿找殯葬業者」,父親解釋給我聽,「這時,他們打的一定是我們家。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們的影像已深植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只要一想到殯葬業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們。這才是最有效的宣傳。這也是我們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記住,要低調、不惹人注意,又要被看見。妳懂了嗎?費利克斯(Felix,譯註:費利克斯(Felix)和費莉琪雅(Felizia)是一組源自於拉丁文的名字,代表幸福、快樂。費利克斯是陽性名稱,專屬男性。費莉琪雅昰陰性名稱,專屬女性。書中女主角雖然叫做費莉琪雅,但父親和朋友卻常以男性的費利克斯來稱呼她)?」
我用力的點點頭。
***
今年秋末,一個艷陽高照的大白天,基於某些我自己也不是很能理解的原因,我坐在一棵大樹的樹冠上,透過望遠鏡窺看。
枝椏被我的體重壓得嗚咽哀鳴。這棵樹大概只習慣被小孩子爬,不依慣被我這麼一個年屆三十的婦女折騰。這是棵菩提樹,位於基爾市霍騰奧爾街(Holtenauer Strasse)一棟公寓的後院。我拿著望遠鏡觀察,黃黃、綠綠的陰影不停在我眼前晃動──那是樹葉。葉子當中交錯著許多扇窗。角度對的時候,甚至能藉窗戶看見屋內的情況。五樓陽台上擺著一輛灰色腳踏車,我決定先集中精神觀察這座陽台。
我集中精神觀察了好久。那輛腳踏車很乾淨,幾乎沒怎麼生鏽。主人得扛五層樓,才能把它扛上來,他顯然不放心地下室。午後的陽光反射在陽台的玻璃門上,我無法看見屋內的情況。我繼續盯著陽台,但一點動靜也沒有,毫無變化。鏡頭前只有朦朧的樹影在搖晃。我觀察得非常仔細,就像眾所周知的,我同樣也知道:關鍵在於細節,只要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再棘手的凶案都能迎刃而解。但極目所見,我看到的就只有:簡陋的陽台上擺著一輛灰色腳踏車。我的手開始在發抖,畫面跟著輕晃起來。我只好先放下望遠鏡,再鬆開一直被我抓得緊緊的樹枝。手空出來之後,我終於可以好好的揉揉眼睛。這時,遙遠的下面突然傳來:「妳在那上面幹嘛?」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摔下來。我迅速的把望遠鏡塞褲子的腰際,攀著菩提樹往下。站穩後,我發現自己正跟一個手握推車,滿臉皺紋的小老頭對望,他眼中似乎有怒火。幸好,下一刻我已火速逃離。
回到約爾克街(Yorckstrasse),等著我的是朗蒂和柯爾摩根。朗蒂坐在我門前的階梯上,看見我,故意裝出一副百般無聊的模樣。她發現,我竟然穿著男性襯衫和一條長褲,她眉毛一挑。
「柯爾摩根在裡頭」,她說。
「謝謝妳的警告」,我說,並且在她身邊坐下。
她用兩根橡皮筋把頭髮紮起,活像個小惡魔。她的頭髮不夠長,無法編成兩根真正的辮子。雖然可以明顯感覺到秋天的涼意,她竟然只穿了一件露肚皮的短罩衫,簡直是要讓自己那毫無看頭的上圍無所遁形。
「幫我買菸了?」她問。
「抽菸對身體不好,會得肺癌,會血管病變引發腳組織壞死,最後還會因為不能呼吸而死掉。所以,別幹蠢事!」我邊說邊從襯衫口袋掏出香菸。朗蒂一把搶過去,撕開包裝,抽出一根菸,刁在嘴上。動作之快,我根本還來不及看清。她先吸一大口,然後把背往後一靠。我則一直瞪著她。
「別嘮叨喔,告訴我,妳為什麼穿長褲」,她問。
「因為要爬樹」,我回答。我從襯衫的另一個口袋摸出一包杏仁,這是我為了上樹探勘而特別準備的乾糧。我掏出來,往嘴裡扔了幾顆。朗蒂突然打直腰桿,手肘從旁撞了我一下。
「嘿」,她說,「下次幫我帶點酒?」
我又瞪了她一眼。
「怎麼了?」她問。
「妳才十三歲耶」,我說,換我把背往後一靠,然後抓起一把杏仁塞進嘴裡。好一會兒,我們倆都沒再出聲。朗蒂掏出第二根菸,我突然想到:剛才,她竟然沒回應我。我懂了,應該是我提到她的年紀,她覺得不受尊重。我主動朝她靠過去,把手搭在她肩上:「好啦,我告訴妳我為什麼爬樹,但妳要答應我,少喝一點。」
她嘴角往下,癟著一張嘴,額上冒出幾條皺紋。我看見她正在掙扎──她的驕傲和好奇心正在對抗。最後,好奇心顯然戰勝了驕傲。
「有什麼好答應的」,她說,「反正妳又不肯帶酒給我。」
「好啦」,我邊說邊把她嘴上的菸抽掉,右腳一踩,菸在我的腳底下熄滅,「我找到他了。」
朗蒂馬上會意。
「當真?卡萊˙葛倫(Cary Grant,譯注:1904-1986。美國好萊塢明星,主演過許多膾炙人口的電影,例如《謎中謎》、《金玉盟》等。)?」她又幫自己點了根菸。
卡萊˙葛倫死了好些年,生前他住在好萊塢,對我而言,這實在太不幸,因為我答應過自己,遇見他之後要…。不過,最近我看到一張相片,相片裡的男人很像卡萊˙葛倫。反正,就是臉上有那麼點神似,有那麼一絲卡萊˙葛倫的影子。至少,嘴巴的部份有點像,還有眼睛,大概吧。
那張相片是個女客戶的,幾天前她來找過我。一個既古怪又煩惱的女人。她來找我,因為她老公不見了。她老公就是相片上那傢伙。我幫她排出來的牌陣是:一張聖杯王后、一張復活、一張寶劍王后,和一張聖杯七。在我還來不及說話前,這副牌已證實了她先前的懷疑:整件事的背後的確有「另一個女人」。我的工作有時會自己說話,我只需要在旁點頭。可惜,那女的誤會了我的意思,她立刻一股腦兒的向我傾訴她的婚姻狀況,並掏出一疊厚如皮夾的相片,證明她所言不假。
「所以,現在妳打算把他從另一個女人手裡搶過來?」朗蒂問。
「我只是想看看他,如此而已」,我答。
「費利克斯」,朗蒂一臉嚴肅的說,「妳好不容易才碰到這機會,妳不把握?為了找這個什麼卡萊˙葛倫的,妳尋尋覓覓了這麼多年,現在被妳找到了,結果,妳只想見他一面?」
「好了」,我說,「妳快回家吧。階梯這麼冷,再待下去會冷死妳。」
「不死也重病,膀胱炎。」
「別拿生病開玩笑」,我說。只見她嘻皮笑臉的站起來。進屋前,她又回頭,大聲道:「是腎臟炎!」我很快的跟著站起來。
舒展一下筋骨,拉好衣服,吸口氣,做好準備後我踏進自己的家門,準備面對柯爾摩根。
***
或許吧,我就是大家口中那種「被保護過度」的孩子。克萊烏斯比這裡,當然還住著許多其他小孩,甚至太多了。不過,我對他們不感興趣。我不需要他們。家裡總有事要做,有人在那兒。父母工作時,如果我能從旁觀摩,他們會很高興。幫忙的話,我還太小,而且我不懂,父母講個不停的電話,到底在講些什麼。此外,我也不懂什麼是墓園的喪葬規定,什麼是開立文件,什麼是申請遺孀撫恤金,什麼是設計訃聞的樣式。但我很滿足於,靜靜的在旁聽他們處理事情,陪父親到處宣傳、打廣告,看著,他們因為有我的陪伴而深感欣慰。搬運屍體時,他們會叫我到鄰居家去等。絕大多數的屍體,父親無法一個人搬運,所以要母親同往。有時,他們的行程很趕,父親會先開車把母親載回來,母親一下車,他又立刻出發;去葬禮上發表追悼文,或去處理臨時找上門來的生意。這時,母親會抱怨:要經營這麼一個事業,兩個人實在不夠;誰曉得他們不在時,通報燈又亮了多少回,電話響了多少次?但其實,我們家的悠閒時光,還真是蠻多的。
他們不想讓我這麼小就承擔責任。但我好想幫忙。既然我無法接聽電話或填寫表格,那麼,至少我可以幫忙拿檔案,擦窗戶上的招牌,或父親坐上辦公桌後,趕緊給他倒杯茶。
我終於在花飾的部分找到了第一個讓我充滿熱情又深具意義的工作。那段日子,大概是我這輩子對花最感興趣的一段時間。當時我還沒上小學,葬儀社裡沒什麼真的適合我的工作。多年後,母親對此仍念念不忘,偶而她會說,「以前妳最愛幫我佈置靈堂了。妳忘了?」我總擺出一副「我不記得」的模樣。
「花飾」屬於母親的管轄範圍,她很樂意。只要能少跟屍體接觸她都很樂意。她跟父親一樣,做事很仔細,但她是以她的方式。她很重視──親自驗收花店的工作成果。通常她會帶我一起去。告別式開始前,她會繞到教堂裡再檢查一遍。看看花圈,還有插在棺木上的、棺木旁的花束有沒有擺正,或哪裡需要再調整一下,插高一點。「怎麼會這樣,」她總是邊念念有詞,邊往後退,然後一臉挑剔的把頭一歪。我會幫她把枯萎的、掉落的葉子和花瓣撿起來,再把花圈上的緞帶拉平,好讓大家看見上面的字。最後再幫她把相機拿出來。通常她會照張相,藉此向花店老闆證明,他們家的花真的不耐插,或剛好相反,那次的佈置實在太出色,她要留下紀錄,放進相簿,將來展示給客人看。她覺得,我在花藝上/棺木的花卉佈置上,特別有天份。她說,我天生有副好眼力,能正確的判斷出,怎麼佈置棺木才是最完美的(這份能耐,肯定不是遺傳自父親)。
那時候,我好喜歡跟父母一起工作。
剛滿六歲,我就進了克萊烏斯比的小學,就讀一年級。其實,之前母親就一直想送我進幼稚園,但第一天放學,我給他們的印象顯然是──很慘,所以母親決定,讓我繼續留在家裡一陣子。
「妳看,妳終於成功的與人接觸了。」小學第一天放學,父親喜出望外的高喊,「這件事非常重要,妳一定要多認識一些人。『跟人交往』是我們這個行業極重要的一個環節。很好,妳就該在人群中長大,就該多跟他們接觸。好好的去上學,多交些朋友。」
面對那麼多小孩,其實我有些沮喪。但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堅守崗位,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好。我謹守父親給我的教誨,言行舉止務必:謹慎、低調、有禮貌、不多話。我旁邊坐了一個滿臉雀斑的男生,他叫作貢納爾(Gunnar),脖子上有圈污垢。開學第一堂課,女老師發給我們每個人一張紙,任務是:畫自己。
我把紙擱在面前,還有那支──父親為慶賀我上小學,特地送我的──原子筆,筆上刻有「費˙勞瑞辰葬儀社」。我閉上眼,開始集中精神,並回想自己的臉。睜開眼,我發現原子筆被貢納爾拿去了。他正用它在桌上亂畫。此情此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老師正一行一行的在巡視,根本沒注意到我們,而我,任何情況下,都不願扯開嗓門喊她。
「還給我,」我小聲的說。貢納爾似乎沒聽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無聊的行徑中。
「拿來!」我咬牙切齒的說,試圖要從他手裡奪回我的原子筆。奇怪的傢伙,竟用左手拿筆。貢納爾很有技巧的閃開了,但手沒停,還在畫。他畫了些直線和不規則圖案,整張桌子被他畫得亂七八糟。老師的視線一直還留在另一邊。我朝貢納爾靠過去,臉幾乎貼上他的手臂。突然,毫無預警的,我一口咬下。我死命咬緊,打定主意不鬆口。忽然我聽見,原子筆落在桌面。
我鬆開貢納爾,他愣愣的望著我,舉起手來扶在我剛才咬他的地方。我拾起原子筆,開始畫畫。貢納爾坐在那兒,還是不畫。我依序畫下自己的眼睛、鼻子,還有頭髮。突然我懂了:他沒筆!我翻了翻鉛筆盒,默默的塞給他一支綠色彩色筆。畫了一陣之後,我偷瞄了一眼他的畫。貢納爾畫的是一艘船!我突然失去耐性。
「拜託,拿過來,」我壓低音量,一把抓走他的畫。我把紙翻過來,開始用背面畫他。我先把他仔細的瞧一遍,然後從他的鼻子開始下手,那個呈三角形,像豬一樣,可以從鼻孔直接往上看的鼻子。我畫到他的雀斑時,他似乎懂了──我正在畫他。於是,他也一把搶走我的紙,翻過面,開始畫我。
女老師從我們身邊走過,很快的瞧了一眼我們的畫,她說:「你們倆,非常好!」
那堂課快結束時,教室裡掛滿了我們的畫。十五幅──或多或少還算像樣的──自畫像。開學頭一天,放學之前,貢納爾已宣誓效忠於我,至死方休。原因是:我答應保守秘密,不告訴別人他是班上唯一一個沒畫自己,卻畫了艘船的人。
***
柯爾摩根,不曉得什麼時候自己複製了一把鑰匙,問都沒問我。他老是半夜才來,這麼做其實有必要,但我就是不喜歡。我很慶幸朗蒂先警告了我。柯爾摩根睡著了。這永遠是他來這兒的第一件事:倒頭就呼呼大睡。原因是,他通常剛出差回來。
我幫自己泡了杯茶,既可以不吵到他、讓他繼續睡,又可以細細回味自己下午幹的瘋狂行徑──爬上樹梢偷窺別人家──望著一輛乾淨的灰色腳踏車幻想「那個」卡萊˙葛倫的種種。柯爾摩根應該聽到了我的聲音;他走進廚房,全身上下只掛著條內褲,這麼魁武的一個大男人,腹肌上還佈滿一叢叢金色體毛。
「早啊,柯爾摩根,」我說。
「費莉琪雅,心愛的,」柯爾摩根邊說邊往自己的肩膀上抓癢,接著又從餐櫃裡取出一只杯子。
「你回來多久啦?」我問得多此一舉。他只要回來總是直接來找我。
「今天剛到,」他邊說邊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然後幫自己倒了點茶。
「這樣啊」,我隨口應道。
他輕啜一口茶,手臂上竄起一陣雞皮疙瘩。
「要待多久?」我問。
「明早五點走,」他說,「我會盡量小聲,好讓妳繼續睡。我保證!」
我實在沒興趣跟柯爾摩根廝混整晚。他每次出現,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總千篇一律,我要扮演的角色我都會背了。真希望他能多穿一點,別像現在這樣,只穿條內褲在我廚房裡發抖。望著他既蒼白又滿是雀斑的臂膀不斷冒出雞皮疙瘩,我非常不舒服。我望著他的雞皮疙瘩出神,幾乎忘了時間。突然,一陣噁心,我立刻感到良心不安。良心不安讓我終於回神。
「你不吃點東西?」我問,他如釋重負的瞅著我,一副我終於問了的模樣。
「也好,妳知道的,」他說。其實他知道,我允許他,即使我不在,也可以隨意從我廚房裡拿東西吃。但他從未行使過這項權利。他是那種很有教養,會講文謅謅句子的人,例如「我相當重視這點」或「倘若不麻煩的話」。
於是我站起來,想找點端得上檯面的東西,這時他開始斷斷續續的說起話來,說到他這次的出差,說他負責的貨,還有他一個朋友負責的另一批貨,還有他的新任務,他的老闆,以及他的──寂寞。他提到寂寞時,我正好整顆頭塞在冰箱裡。
「費莉琪雅,」他說,「我愛妳。」
於是我把頭從冰箱裡抽出來,走向他,讓他抱我。他開始努力的解開我襯衫上的鈕扣。至於我身上穿著長褲,他沒說什麼。他說過,不管我穿什麼他都覺得很迷人(有一次他這麼對我說,並且保證再三)。我想定睛、深情的望著他,但他那雙眼睛卻不肯安份,它們沿著我身體往下,只顧追隨自己的手──那雙手正摸上我的屁股。我捏住他的下巴,緊緊捏著。我們終於四目相交。我努力的想攫住他的目光,然後往下傳遞給我的腹部,好讓那兒產生一點感覺。有時候這真能奏效,但大部分時候不管用。柯爾摩根有雙──幾乎看不見睫毛的──淺灰色眼睛。望著他,我腹部能感覺到的頂多是淡淡的不舒服感。我放掉他的下巴。他開始解決我的長褲。
我堅持要到床上。他反正沒差,他可以在廚房的餐桌上跟我做,也可以直接在玄關的地板上,總之隨遇而安,但我可不想整個過程看著他猛冒雞皮疙瘩。我們任由衣物散落廚房。待會兒,我會來整理,完事後,趁柯爾摩根小睡一會兒時。其實,我很不喜歡讓東西散落一地,我的屋子必須保持得像──顧客隨時要大駕光臨一樣。
柯爾摩根很有耐性的配合著我。他緊緊的抓著我,但不粗魯,把我往後推,帶向床邊,然後俯身向前,直到我躺平在床上。他試圖用一隻手扯掉自己的內褲,但好一會兒無濟於事,難度之高簡直叫人抓狂。最後,內褲終於被扯掉,我們終於可以開始。我不死心的又試了好幾次──試著攫住他的目光,但終究還是放棄了,最後只能專心的望著房裡的天花板。
柯爾摩根把頭枕在我的胳臂窩裡,試圖找出一個最舒適的位置──吼,這麼魁武的一個大男人──同時間,我滿腦子想著那些跟我交往過的男人,想著他們的特性;他們發出來的聲音,接下去的動作,還有他們開始說話時的開場白;我全都記得,記在腦子裡,雖然我根本不在意。那些傢伙,他們常在我的記憶裡轉,卻沒有一個真的對我別具意義。這一切即將改變。眼前只剩一個問題,我不知道怎麼讓卡萊˙葛倫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一旦擄獲了他,我就要立刻換掉門鎖,柯爾摩根再也不能,問都沒問的,就直接摸上我的床。我將重拾我的生活,誰曉得,一旦我真的愛上了,會發生什麼事:找份正當的職業,認真的交幾個朋友,甚至結婚?!我人還被柯爾摩根巨大的章魚臂纏著──他正躺在我身邊輕輕打鼾,牙齒不自覺的磨擦(可憐的傢伙,一直還餓著肚子)──,卻已經開始在跟偉大的靈力交易了:只要祂們願意助我一臂之力,讓我成功的擄獲卡萊˙葛倫,我就承諾主動打電話給爸媽。
第一部 克萊烏斯比
「費‧勞瑞辰葬儀社」,接待室的窗上掛著一塊招牌,牌子上這麼寫著。小小一塊黑白招牌,上頭有鏤空的字體。這是父親自己設計的。母親覺得太小,她希望再加個黑色十字架或類似的裝飾,但父親堅持要──儘可能低調。
沿著通往沙灘的那條馬路一直開,就會經過一片名叫克萊烏斯比(Kleinulsby)的村落,大約在新社區矗立的那片高地上,右手邊就可以看到這棟窗上掛著招牌的房子。有人從馬路上走進我家,客廳就會有盞小燈亮起。這時,父親會立刻扶正領結,走出去,迎接貴賓。母親寧願在門上掛串可愛的鈴鐺;客廳...
目錄
第一部 克萊烏斯比
第二部 埃肯弗德市
第三部 海闊天空
第一部 克萊烏斯比
第二部 埃肯弗德市
第三部 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