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明、陳芳明、廖玉蕙、鄭清文、聶華苓、郝譽翔一致推薦
新鄉土小說的浪潮中,方梓的出現值得矚目。以故鄉花蓮為記憶的依歸,她寫出女性史與土地史的重疊。從前的鄉土文學,女性形象總是由男性來塑造。現在女性則以獨特的生命力來干涉歷史。福佬與客家女性的記憶匯流,浩浩蕩蕩改寫了台灣地景的風貌。——陳芳明
本書雖多線發展,卻針線綿密。在多元語言、細緻文字及豐富自然知識中,埋藏著圓融的人生思考與對鄉土的款款深情。——廖玉蕙
歷史記載的重心,已漸漸由政治事件移到人民的生活實況。文學走得更快。如何改善生活,移居是一種重大的選擇。日本人移居到中國東北,也移居到台灣東部,建立了一個吉野村。方梓寫她兩位祖母移居拓墾東部的故事。鄉土不是固定,是腳踏實地建立起來的。——鄭清文
雖然方梓立意要寫的是一部後山移民的史詩,但她卻不做雄壯語,而是出之於女性特有的溫柔和平,將一切首尾從頭細細道來,而在衝突之處,也經常壓抑,改以淡筆帶過,因此整本小說的風格沈穩,語調從容,從不故作張揚渲染,也不刻意驚奇,有如花開花謝,日升月落,人生的悲苦喜樂,便如此在天與地之間靜靜地循環。——郝譽翔
從西部到東部 從山城到海港
台灣女人輾轉流離的美麗史詩
本書以女性移民為主調的書寫,在男性移民社會中彰顯女性的重要。
書中的阿音和初妹,一個是閩南女子,一個是客家女子;一個不識字,一個知識分子;一個如地母多產,一個無法生育。她們分別從鶯歌、三義來到花蓮,用不同的方式在花蓮的土地上生根開拓自己的人生。或許她們都沒有新女性的觀念,但她們用手、用腦、用子宮、用體力實踐女性的能力,擘劃家族的藍圖。與這兩個日本時代的女性做對比的是現代都會女子闕沛盈,她以空虛的新女性主義生活,在前往花蓮見母親的過程回溯台灣女性的發展,也是在檢視自己。
全書以閩、客、國語三種語言交織;作者用細膩的筆法描繪耕作、生活及女人的思維,娓娓道來這部平實動人的故事,其對細節的描述和時代氛圍的掌握格外精緻巧妙,呈現出台灣女人輾轉流離卻堅韌不拔的女性群像,所有世代的女人讀完都會忍不住一掬感動的淚水。
作者簡介:
方梓
本名林麗貞,台灣花蓮人,文化大學大眾傳播系畢業,國立東華大學創作與英美文學研究所。曾任消基會《消費者報導》雜誌總編輯、全國文化總會學術研究組企畫、《自由時報.副刊》副主編、總統府專門委員,及大學兼任講師。著有《人生金言》、《他們為什麼成功》、《傑出女性的宗教觀》、《第四個房間》、《采采卷耳》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耐人咀嚼的生活長卷:《來去花蓮港》 郝譽翔
近十年來,新鄉土書寫蔚然成風,於是我們看見了台灣不再只是一座島嶼,而是由許許多多不同的地誌風景拼貼而成,其中有施叔青筆下的鹿港,鍾文音的雲林,王聰威的旗津哈瑪星,童偉格的瑞芳東北角,甘耀明的苗栗客家莊,離島則有夏曼•藍波安的蘭嶼,吳鈞堯的金門,陳淑瑤的澎湖,而即使是台北城一地,也不再只是都市典型的資本主義戀物拜物的場域,而是從中剝離出更加多元的層次來,有舞鶴的淡水,吳明益的光華商場,郝譽翔的北投。由此脈絡看來,文學家們書寫所生所長的故土,其實正是台灣近年來在建構主體過程中的一大豐收,它既是在回溯作家個人的生命史,從祖先系譜去追索族群遷徙的軌跡,更是由不同的時空出發,去一點一滴填補起台灣失落的過去。故從失憶到回憶,從單一的地圖分裂,開展而成多元的空間,在「去中心」之後,竟然不是後現代所宣稱的:真相已死,身世成謎,反倒是台灣的歷史與地理版圖,隨著文字的考掘與描摹,日益顯得豐富而且立體起來,眾聲喧譁,難掩活潑潑的生命力。
也因此《來去花蓮港》的出版,格外地具有意義了。因為在這波新鄉土文學的行列之中,《來去花蓮港》可說是少數以後山作為背景的長篇鉅作,也是少數時間幅度最長:從一九一五年至今,囊括族群最廣,融合了台語,客語,國語甚至日語的作品,均可見寫作時恢弘的企圖心。這雖然是方梓的第一本小說,卻不見處女作的生澀,原來她本就是寫作散文的名家,《采采卷耳》一書寫花果菜蔬,在時下盛行的美食散文之外,堪稱是別樹一格,以女性目光道出了泥土與植物之間的幽婉纏綿,讀來令人低迴不已,而如此的細膩文思,更在《來去花蓮港》中獲得了充分的展露。雖然方梓立意要寫的是一部後山移民的史詩,但她卻不做雄壯語,而是出之於女性特有的溫柔和平,將一切首尾從頭細細道來,而在衝突之處,也經常壓抑,改以淡筆帶過,因此整本小說的風格沈穩,語調從容,從不故作張揚渲染,也不刻意驚奇,有如花開花謝,日升月落,人生的悲苦喜樂,便如此在天與地之間靜靜地循環。
而這也彷彿點出了花蓮一地的特色。它位居在島嶼的邊緣,又因中央山脈阻絕,難與外界往來,自古以來便是一塊遺世獨立之地,在楊牧所謂的「山風海雨」中,演化出自個兒的命運和個性,也就造就了王禎和、林宜澐筆下,那座經年被颱風、地震、海嘯陰影籠罩,因此有了特殊黑色荒謬喜感的小城。而《來去花蓮港》可貴之處,還在於這大約是第一本從女性移民角度來書寫花蓮的小說,故雖少了楊牧的深沈機鋒,或是王禎和的荒謬喜感,卻更多了股溫暖與踏實。方梓採取寫實的筆法,娓娓寫出三個女人的故事:一九一五年從桃園到花蓮開墾的阿音,一九二五年為了逃離不祥宿命,決定到花蓮展開新生活的客家人初妹,以及現代都會女子闕沛盈,為了解脫不倫之戀的糾纏,而去到花蓮尋找自己隱密的身世,以及多年不見的母親。對這三個女人而言,花蓮無疑是一座斬斷過去,尋求新生的烏托邦,而在這塊狹長的縱谷地帶上,困蹇的生命終於獲得了安頓,心靈的創傷也漸漸弭平。
這是山與海的神奇療效。《來去花蓮港》的「來去」二字,下得尤其是好,生命本是來來去去,落到了土裡,便是要竭力生根發芽。不是都說,花蓮的土會「黏人」的嗎?或許,那真是一塊療癒生命的奇蹟之地,而在「來去」之間,希望也就悄悄地萌了芽。故這本小說的怨恨殊少,歡樂亦很節制,沈默、堅忍,反倒煥發出異樣的光彩,如此耐人咀嚼,都要歸功於作者的細眼觀察,耐心之至,所以才能成功地再現了一九一五到一九四五年之間的花蓮時空,從人民如何翻山越嶺,搭船渡海,忍受山路迂迴,以及太平洋風浪的顛簸,來到島嶼邊緣墾荒,又是如何在山與海之間,胼手胝足地開墾,播種,插秧。從農具作物,居住的屋舍,颱風來襲的氣象變化,四時的祭祀儀式,庶民的日常飲食,到養兒育女的點滴,而這些非戲劇性的細節,累積而成的,便是一卷社會生活風俗的長卷。
我們一幕幕看了下來,看阿音與初妹各自成婚,生養兒女,一路上彷彿沒有驚人的波濤,卻也掩不了最凡俗的悲喜,天災的侵害,兄弟妯娌之間的交惡,愛情的背叛,人事無常,但她們畢竟仍然活了下來,並且在此「落地生根囡孫湠」,「開枝散葉」,繁衍下一代,而命運的月亮,也一點一滴地由缺,再度復圓。女主角的姓名「闕沛盈」的含意,於此呼之欲出。而原來生命的滋味,就藏在這細節之間,不過就是吃飯,穿衣,耕種,而她們偶然也會因為吃醋忌妒,便拿刀朝情人奔了去,但明日,終究又會回到生活的常軌,照舊吃飯穿衣去了。方梓並不刻意放大這些戲劇化的片斷,只是自然而然地寫來,竟讓人看了,也不禁要如《來去花蓮港》中的人物,生出些許堅韌的勇氣,去承擔生命中一切的偶然與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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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鯽仔魚欲娶某
西北雨直直落,鯽仔魚欲娶某
鮕鮐兄拍鑼鼓,媒人婆土虱嫂,日頭暗尋無路
趕緊來火金姑,做好心來照路,西北雨直直落。
——台灣歌謠〈西北雨〉
昭和二年三月初,好日,宜訂親嫁娶入厝。
初春,氣候仍寒,日頭從棉絮的白雲探出頭。剛播下的秧苗一行一行,浸泡在田水中,稍嫌單薄的葉片隨風抖動,精神奕奕似的。還沒長出稗草的秧田,秧行間閃著水光,映著淨藍的天和如雪的雲片,一隻白鷺鷥在水田間低頭認真的啄食。路旁的欒樹剛抽新芽,水綠色的小葉子怯生生的掛在枝椏上。
一行約莫十來人沿著田邊小路走來,前頭是二人扛著大妝奩,再後頭有人提著謝籃,頭插紅花的媒人婆眉開眼笑的押在後頭,行伍熱熱鬧鬧宛若遊街。田裡的人穩住犁頭扯住水牛望著這群提親的隊伍,黝黑的臉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和訂婚行伍打招呼。
不遠處,一棟鉛皮屋頂的木造房子,屋頂後探出一叢叢竹梢,還沒開花翠綠的矮仙丹圍籬隔開水田在屋前圈出一塊曬榖埕。埕前搭著布帆,一群人走動著。有人望向小路的這一頭,指指點點之後喊著:「新郎來囉!」便點燃垂掛在簷前長長的鞭炮,頓時,煙霧炮屑飛舞。這一行人也丟出一串串著了火的爆竹做為呼應。
鞭炮聲由遠漸近,一串串一聲聲愈來愈大愈響亮。透早就起床,梳妝打扮,阿音在房間內,聽到嘈雜話語交疊,心內鹹酸苦甜翻湧著。查某囝伴寶猜和阿盆吱吱喳喳說個沒完,比送訂的她還興奮。小她九歲的妹妹阿葉好奇的盯著變了一個人似的姊姊,粉白的臉、墨黛的眉、嫣紅的唇盤著頭髮,和歌仔戲裡的小旦一樣。隔壁厝的阿枝嫂一面幫阿音抹上特地買的白熊脂面霜,一股粉粉的香味瀰散在房間,阿音深深的吸口氣,彷彿吸入幸福的氣味。
阿枝嫂拿起一塊新竹碰粉塗在阿音臉上,用手輕輕的推勻。阿音原本黝黑的臉頰,一下白了起來,像極了日本藝妓。
「阿音啊,有開面有差喔,真好抹粉呢。」阿枝再拿起一管幾天前才去桃園買的眉筆,輕輕描繪著阿音稍嫌稀疏的眉毛。阿音看了鏡中的自己,頰白眉黛,不知是變漂亮,還是變成另一個人,看著看著竟有些陌生,好像和鏡裡的陌生人相對看。
阿音想起昨日阿枝嫂來跟她挽面,說是要開面。也是用碰粉塗在臉上,阿枝嫂嘴咬著針線,兩手絞著線在臉上拉扯,針線絞拉著臉上的汗毛,阿音直喊痛,阿枝嫂邪邪的笑著。
「痛,痛才好,洞房才痛咧。」阿枝嫂咬著線口齒不清的說著,更顯得曖昧。
十八歲了,阿音當然知道阿枝嫂曖昧取笑的意涵,不知是挽面的線絞得太用力還是阿枝嫂的話語讓阿音羞燥,臉上泛著紅暈。
「阿音,汝實在是好命咧,尪婿是自己撿的,不像我憑媒人嘴糊累累喔,嫁來才知艱苦。」絞著線阿枝嫂兩手如剪,剪著阿音臉上的汗毛,嘴巴也沒閒著,咬著線照樣吱吱喳喳的說個沒完。
「阿枝嫂,是我好運啦,同一個所在做事就熟悉,哎唷,這痛!阮兩人的父母嘛嘸反對。」
「汝這叫相看有意愛,像古早陳三五娘同款啦。」
「我看阿旺兄嘛真好啊,骨力做,也未打汝,點燈仔火嘛無塊找。」
「嘿是汝在講咧,平時好好無錯,攏未當乎伊飲酒,酒醉一隻那獅咧。」說到不滿處,阿枝嫂力道加大,痛得阿音大聲叫起來。
「歹勢啦,上大力。汝都不知,明明未堪偏偏愛飲,每遍飲都會酒醉,予伊魯死喔。對啦,恁阿那答咁會愛飲酒?」
「不知咧,無關係啦,無錢那有酒通飲?」提到阿南的家境,阿音心情鬱卒起來,雖然家裡的環境也不是很好,但比起阿南的家要好多了,三不五時也有白米飯可吃,阿南家裡幾乎三餐都是番藷簽飯。
「伊厝甘是真散赤?」阿枝嫂換絞線,臉色轉為嚴肅,關心的問阿音。
「是啊,比阮厝還恰差,本來阮阿母無愛這門親晟,我愛到無法度,阮三嬸批詛伊是鯽仔魚欲娶某,辨公伙仔。訂婚了伊要去花蓮港替人開田做工,看會當有自己的田地。」
「花蓮港!這遠咧,汝咁要隨伊去?生番的所在,汝不驚喔,細漢時聽阮阿祖講,阮厝拜拜時嘸拜瓠啊,因為一個唐山來台灣的祖公仔予生番刣頭,瓠仔一粒那人頭,所以嘸拜瓠仔。」阿枝嫂又抹上一層碰粉,再挽一次,說到生番時,骴牙咧嘴。
「訂婚啊當然嘛隨伊去,昨瞑阮阿母還在哭咧,講我那真正去花蓮港,三年五冬才通見一次面。講實在,嫁尫與去花蓮港嘛無啥麼差別,攏不是同款去生疏的所在。」原本愉悅的訂婚喜事,終因阿南將到花蓮港這個蠻荒地帶開墾蒙上一層傷感。
阿音的臉色陰鬱下來。
「是啊,查某人喔菜籽命啦,隨風飛,嫁尫就對尫走,有影啦嫁出去佮去花蓮港無啥差別,佮父母割腸割肚,攏是要吃苦啦。」挽好面,阿枝嫂邊擦去白粉邊回應著。阿音的臉頰亮透,從未妝扮過,阿音看著鏡中還殘留著一點白粉的臉,燈下顯得特別漂亮,想到訂婚的日期即將到來,喜悅湧了上來。離家的傷感對十八歲少女,似乎比不上愛情的嚮往。
夜暝,越過樹林,越過廢棄已久、雜草叢生的溪邊小徑,輕柔的來到窗前。阿音坐在床邊,不清楚心中縈繞著什麼,也無法將之表達出來,那是難以名狀的時刻,明天就要訂婚了,女人的婚嫁不也是一種蠻荒的開墾?移植到生疏的村莊、陌生的家族去開拓自己的未來,用子宮用雙手去繁衍人生的幸福。她想起那日和母親到龜公廟裡求的籤詩:「前生結下好姻緣,今日相逢赤線牽,多福多男共多壽,一門喜慶此為先。」彷彿為阿音量身打造的籤詩,只是母親聽廟公解完籤詩嘟嘟嚷嚷著:「伊厝內不時米甕弄勞,叨位來多福?」雖然欣喜籤詩的內容,但阿音也很清楚,只有艱苦哪來多福?既然嫁到中庄和去花蓮港都得過著辛苦的生活,那麼就去花蓮港!
阿南大溪中庄的人二、三年前有人從花蓮港回來,直說那兒還有不少未開墾的田地,而且花蓮港因為築港,日本政府花了很多心血開發,不再是蠻荒和生番盤據的所在,雖然不能坐車去,搭船去也不難。說得阿南的大哥阿火心動不已,彷彿看到一塊塊田地朝他招手。和阿南與妻子商議後,託人寫信給早幾年前已到花蓮港的同宗,得到回應是很希望他們去,暫時居住不成問題。阿火和妻子阿卻借貸些費用,和簡單的行頭,在訂完婚一個月後便準備出發到花蓮港。雖然同庄的人說日本政府設置日人移民村對花蓮港有先進的建設,對於從未曾去過花蓮港的人,聽聞久了花蓮港種種未開發的傳說,心裡仍是畏懼著,花蓮港對西部人來說不是桃花源,是一個生離死別的地方。
埕前爆裂似的鞭炮聲,阿音知道阿南他們一行人到了,就將要捧茶出廳前。阿枝嫂將胭脂抹點在阿音的唇上,要阿音抿一抿,一下子阿音的雙唇嫣紅如扶桑花,薄而小的嘴唇豐潤閃著亮澤。
「鯉魚嘴、柳葉眉、尫仔面,那藝旦仔咧,真媠喔。一白蔭九媠,三分人七分妝,實在有影。」阿枝嫂看來很滿意自己的化妝術,雖然也是這幾天硬是去隔壁庄學來,現學現賣,有模有樣。
「艱苦人佮好額人未比,咱按呢都真好看,真有新娘款,聽講好額人的千金小姐,平常時都胭脂水粉妝得媠媠,吃好穿好也免曬日頭,還有人伺候,腳尖幼秀不媠嘛都媠。莫怪古早人講媠人割人个的心肝免用刀。」阿枝嫂不知是怨嘆自己還是替阿音可惜,自言自語的唸著。
寶猜和阿盆幫阿音再攏一攏盤好的髮髻,幾根不夠長盤不起的頭髮,阿惜用小髮夾夾住。阿枝嫂拍一拍阿音臉上多餘的碰粉,讓粉顯得得更勻更自然。
「是準備好否?新郎彼邊的人來攏來啊,要準備捧茶。」阿音的大嫂阿綢進房間來探問,旁邊是阿音的大妗,要陪阿音捧茶。媒人婆一再交待陪新娘捧茶必須是好命的長輩,這樣新娘才會跟著好命;大妗生有六子二女,也做阿嬤了,在親族中算得是福壽雙全了,阿母做了這樣的安排也是希望阿音將來和大妗一樣好命。
「己經弄好啊,可以出房啊。」阿盆不放心拉一拉阿音身上的大紅裙,抹平臀部坐縐了的裙裾。確定都妥當,阿音由大妗牽扶著出房門,大嫂隨即遞上茶盤,上頭擺了六杯甜茶。阿南家境不好,只來了六個訂親的人,不像一般人或有錢人家是十二人的訂親團。
大廳圓桌上擺了一個長長的奩盒,裡頭放了好幾樣男方送來的聘禮。阿南家無錢,大訂小訂同時來,因為要去花蓮港,禮數上是以訂婚和結婚的方式一起來,阿音不敢細看,低著頭眼角餘光瞄到阿南,阿南不知是買的還是借來的,黑色綢緞的長衫,梳著海結仔頭,有些靦腆,眼睛卻直勾勾地望著阿音。
「這是大舅公。」大妗首先帶阿音到一位自髮的老人面前,阿音知道那是阿南的大舅,但是對她來講就要加疊一輩,成了舅公。阿母一直交待,女人一旦嫁人,就和小孩同輩,凡事都要跟著小孩一樣。
「新娘捧茶頭犁犁,明年予恁生雙个,一个手在抱,一个土腳爬。」大舅公按嫁娶的儀式新娘奉茶該出吉祥話語答謝。
「這是大伯公。」阿音順從的跟著叫大伯公。阿南父母早逝,是大伯晟養的,大伯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鴛鴦雙對,龍鳳相隨,新娘生媠,囝媠古錐。」大伯公也回了吉祥話語。
「這是姆婆」黝黑,皺紋爬滿臉的婦人,看起來有些害羞,阿南說過他的阿姆很溫純,對他這個侄兒很是照顧,就像親生的母親一樣。
「新娘娶入厝,予恁代代富,新娘踏過火,予恁代代賺傢火。」姆婆也撿了一句喜事的應對回謝。
「這是大伯」阿南的大哥阿火和阿南長得並不太一樣,比較福相將才,略為圓胖的臉,看起來像剛蒸好的麵龜,把原本就不大的的雙眼擠得更細小了,也把不算高挺的鼻樑拉扁了許多。阿南的大哥早早就結婚了,大嫂同時要跟著去,方便照顧他們的生活。阿音也聽說未來的大姆尚未生育卻是厲害角色,連姆婆都讓她三分。阿音知道,將來她要擔心的是和這個妯娌的相處,不是那個如同婆婆的姆婆。
「新娘捧茶頭懸懸,生囝生孫中狀元。」阿火很高興弟弟要娶親了,臉色喜滋滋的。
「這個是姑丈公」阿南的大姑嫁到白雞,離鶯庄歌很近,阿南來鶯歌庄做工常常去大姑那兒。「姑疼孫同字姓」大姑對這個無父母的姪子的確十分的疼愛,經常替他縫破了的衣褲,有時替他準備白米飯包。
「食甜甜,予汝明年生雙生。」姑丈公黝黑的臉更顯得靦腆。
第六杯茶阿音端到阿南的面前,阿南抬頭看著她深邃黑亮的眼眸似笑非笑,不知是對阿音的妝扮陌生不習慣,還是害羞。阿音一陣燥熱,險些溢出茶水。眼前這個她認識一年半的未婚夫婿,其實還很陌生,只是幾次在同一個田頭家做事互望,後來阿南在吃點心趁人不注意,對阿音搭訕幾句,鼓起勇氣邀阿音散工後到溪埔散步,立即被阿音斥回。阿南的大膽行為,卻也挑起阿音的心動。阿南濃眉深邃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樑讓人誤以為是平埔番,這也是讓阿音深深的著迷的一張臉,每次阿南肆無忌憚的望著她,那樣的直接,毫無保留的流露出渴望的愛意,彷彿一股電流在心底流竄讓她心慌意亂。阿音知道自己長得並不算好看,略黑的皮膚,嫌小的眼睛,扁平的鼻子,好看的是那張小巧的嘴,和稍豐腴的胸部和渾圓的臀部。
查某囝伴中已有嫁人,不過都是和枝嫂一樣憑媒人介紹,訂婚那天通常是第二次見面。阿南和阿音這種相意愛在庄內找不到幾個,雖然台北廳很多男女是自由戀愛,在農村還是行不通。幸好阿南沒多久即找媒人來提親,不然兩人的眉來眼去,阿南大膽示愛和多次相約恐怕要讓庄裡的人嚼舌好久呢。或者也是因為如此,阿音的父母和大哥沒有太計較阿南家的貧窮,很快就回覆這門親事。
捧完茶,阿音和大妗退回房間。大廳裡阿音的舅公熱情的說著:「飲甜茶,飲甜茶!」房間內,寶猜和阿盆興奮的問阿音聘禮是壓什麼?大妗輕輕的制止她們:「彼呢大聲毋驚人聽到,會予人笑死!」
阿音微微笑一下,說她沒注意到。阿枝嫂倒是一一說出男方送來的聘禮。在阿音捧茶時,阿枝嫂也擠在大廳門邊觀看新娘捧茶,自然清清楚看到了聘禮的物件。「金手指、一條金鍊、半隻豬、香燭、雞、鳳梨、香蕉、禮炮、冬瓜糖、桔餅、龍眼乾、一塊布料,聘金放在紅紙袋裡,不知寡濟?」
「不知寡濟喔?」寶猜有點惋惜的說著。
「哎喲,恁厝散都鬼欲擲,有這濟項都已經不壞了,要當偷笑了,哪會當佮好額人比。」阿枝嫂的話完全聽不出是替阿音解危還是恥笑阿南家的貧困。其實就如阿枝嫂的說法,今日能如此稍像樣的聘禮,己經很難為阿南他了。阿音心裡有些難過的低下頭來,不知怎麼地眼淚掉了下來。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個訂婚和娶親是一樣的;因為急著去花蓮港,阿南家人希望訂婚嫁娶一起辦理省事,阿音的母親卻有個私心,希望只是訂婚,這樣阿音不必隨著阿南到花蓮,等阿南有錢有閒回北部來迎娶,也得一年半載。
「嘿,訂婚毋通哭,會歹命呢,要哭等嫁彼工則來哭好命。等一下還要去收杯子,畫的妝會糊去呢。」 阿枝嫂趕緊拿塊手絹替阿音拭去臉上的淚水。
「好命歹命查某人的運氣啦,亦嘛要活到老才知好歹命,這時陣講這尚早啦。」大妗一面安慰阿音,一面示意阿枝嫂補妝。
「阿妗,訂婚就要送雞、香蕉鳳梨是啥麼意?」阿盆倒是對聘禮好奇,隨口問阿音的大妗。
「啊知,嘛是古早人設的,聽講雞是『起家』,鳳梨是『旺來』,香蕉叫著『連招貴子』啦,啊擱有咧,龍眼乾是『福圓』啦。這嘛弄是聽阿音的舅公講的。攏是愛好吉兆啦。」阿音的大妗出身大家庭,涵養很好,對禮數也頗清楚,述說起來頭頭是道。
阿音一個一個收回茶杯,每個茶杯底下都墊著一個紅包,新郎壓的那個最大包。收完紅包,也近中午,稻埕上已擺上兩桌準備辦桌請新郎那邊的人和女方這邊的親友,焢肉和燉菜頭湯的香味一陣陣傳來,難得的大魚大肉,引得大家飢腸轆轆。
桌上不只是焢肉,還有白斬雞、三層肉、雞胗、肝等腹內十盤的料理,還有一大鍋白米飯,這料理都是大嫂、二嫂準備的,兩個人從昨天宰殺雞鴨又滷又煮的忙到現在。
男方一桌、女方一桌,阿音的父親、舅公、伯公、阿伯、大哥都坐在男方那桌招待客人,阿音這桌幾乎是女眷,小孩子則在廚房的小桌子吃飯。
「甭免客氣,請用!挾起來配!」阿音的舅公坐大位以主人的身分拿著筷子吆喝大家用餐。兩桌人都低頭專心賣力的吃飯,連應酬聊天都省了。不到半個小時,桌上的飯菜幾乎全被掃光,只剩下雞頭和雞腳不能吃光。兩隻土狗畏怯地慢慢靠近桌下,迅速的啃食被啃吮得乾乾淨的骨頭。
阿音和女伴們回到房間內。然後一陣鞭炮聲,男方要走了。習俗上是不能道再見,男方靜悄悄的走,女方也靜悄悄的送客,不得揮手不得說再擱來坐。鞭炮聲告知客人起啟離開了。
訂婚後大概一個月左右,阿南和他的大哥大嫂趁仲春颱風還沒來,冬季東北季風也剛颳完的最好季節準備到花蓮港。從大溪坐自動車到桃園火車站坐火車到台北,再從台北車站換車到蘇澳住宿等候船期,坐漁船到花蓮港,氣候若不好就得在蘇澳的「販仔間」多住幾天直至可以開船。
大清早阿南一家人把能帶的農具大大小放在鄰居的牛車上,從中庄運到大溪街搭自動車到桃園車站。那天阿音特地天未亮就和查某伴出發到大溪中庄送阿南。眼見阿南坐上車子,眼淚簌簌直落,雖然兩人訂婚,卻也沒有機會說些貼己的話語,兩人又都不識字,也無法用書信互訴思念或擔心的心情,阿音愈想愈悲傷,哭得不能自己,幸好寶猜和阿南的阿姆勸解。
「毋通哭,恁會平安到彼啦,等恁那安定落來,汝都會當去彼過好命的日子,心放乎寬,在厝等好消息啦。」阿姆體己的話讓阿音心裡輕鬆不少,擦乾眼淚向阿姆道謝,阿音和阿惜要回去鶯歌庄。
「要厝裡住一晚否看看遛遛一下,明仔日才返去?」阿姆好意留她們。
「阿姆,甭免啦。愛緊返去厝鬥做事。」阿音覺得不妥,且阿南也不在家,也沒有必要留宿,和寶猜婉謝後離去。
阿音心底有了打算,不管阿南在花蓮港過得如何,她要去花蓮港和南阿結婚,她知道阿母又要哭得死去活來,阿爸和大哥絕不會答應。阿音心裡篤定得很,都已訂婚了,早晚都是阿南家的人,一個打拚不如兩個人共同來奮鬥。在搖搖晃晃的自動車上,寶猜累得睡著了,阿音心事重重,盯著車窗外,想著如何向阿爸開口。
自從阿南去花蓮港後,日子像老牛拖車,緩緩的過,阿音一樣出去做工或是在自家田裡幫忙。春天慢慢的走了,夏天也拖拖拉拉的過了。阿南終於託人寫了信向阿音報平安。在花蓮港找到開圳的工作,厝也有租到,土角厝有灶有廳、兩間房,阿南和兄嫂三人日時替人做工,荒地免租年期地尚未租到,暝時去別人的田地幫人開墾挖石頭。信裡還說過完年後再看日子回來帶阿音去花蓮港。阿音很失望,這意味著阿南是不會回中庄過年。
然後是沒看清楚秋天,冬天就像爬坡一樣爬上來。
那一日,雨下得很大不能到田裡做工,男人在牛槽裡修理農具,女眷在廚房洗洗刷刷。阿音慢條斯理的補著斗笠,阿爸看阿音悶悶不樂知道她思念阿南,也不知哪根筋不對,暴跳如雷的開罵。
「飼查某囝有啥路用?未訂婚都想要嫁,訂婚了攏無心晟鬥做事,歸個心走走過彼邊,成啥體統!飼這濟年恰輸熟識不到二年,老爸咁真正恰輸尪。汝嘛同款啦,飼大嘛是無效啦。」阿爸的斥責,連站在旁邊不過十歲的妹妹也順便罵進去。
這下如果跟阿爸說要去花蓮港找阿南,阿爸又不知道要怎麼數落她了。阿音嘆口氣,等過完年後再說吧。
冬天暗得快,還不到煮晚飯的時間,烏雲像灰黑色的布匹厚厚的鋪著,越鋪越多天色黯了下來,阿音在大廳看著父親稍駝背的身影坐在簷下的木條椅,像一尊灰泥塑像,望著剛割完稻穗的農田。
年後,忙完插秧,阿音鐵了心,橫豎都要去,不如早一點去。大餅吃了聘金也收了。阿音不要嫁妝,她打定主意去自己花蓮港,不用阿南來接她,來回幾天阿南可是要少賺了好多天的工錢,還有船票車資。阿音打算到了花蓮港簡單辦個結婚,這樣可以和阿南一起打拚。
「阿爸,我想要去花蓮港,在彼簡單舉行婚禮都好,毋予阿南恁擱借錢,橫直都欲過去,我想後個月,我都過去。阿爸請你成全我。」阿音聲音顫抖的說著,隨著跪下來。
「好啦,到這,查某囡飼大別人个,我無錢予你辦嫁妝,這二、三個月做工的錢都予汝做私家。」阿音的父親早料到,都訂婚一年了,阿南家也不知什麼時回候回來,原本是心疼女兒到花蓮港吃苦,想拖延些時日,這一等又不知什麼時候了,當然習俗裡訂婚過久才結婚是大凶。
阿音的母親難過得眼淚直流,擔心女兒是否能平安到達花蓮港,到那個生番所在如何過日子。阿音和大嫂、二嫂一直安撫著母親,母親卻哭得更傷心,連晚飯也吃不下,倒在床上哼哼唉唉的,不知真病假病,一躺就是一旬。
年剛過,今年雨水過多,天寒地凍,腳指都凍裂了,鋤頭柄像隻冰棍般,想到再一個月就可以到花蓮港見阿南,阿音咬著牙根,揮著鋤頭掘著菜壠,冷風如刀不斷劈在臉上,鋤了半天才有一點暖意。阿音很清楚到了花蓮港 恐怕要比這這裡過得更艱苦,這也是阿母無法接受難過得生病了;生活過得好壞待在身邊看得到,到了花蓮港無親無晟,即使被欺負了也無人可撐腰出氣。就像大嫂說的:「家己選的,家己要擔當。」
阿音的大哥不放心決定要陪她到蘇澳,看到她上船再折回鶯歌,花蓮港那頭也寫信過去,大概說明什麼日子會到,如果船期順利的話。這樣的決定讓阿音的母親稍為寬心,不過想到女兒就這簡單的嫁過去,連個像樣的嫁妝也沒辦法讓她帶過去,不免又傷心起來。
阿爸氣話說歸說,究竟還是心疼女兒。阿音要離家前一晚,偷偷叫她到房間內,塞給她二十圓,這可是她得做足三個月的工才拿得到,阿母給她一小包金子手飾,有一個戒子、一條項鏈、一隻鐲子,叮囑不要讓阿南知道,要放好免得被偷了。阿音做工好多年,幾乎全數交給父親,唯有每天一兩分錢偷偷存起來,加上過年的紅包積存了好多年也有十多圓,和父親給的二十圓就有三十多圓了,她還是第一次手上拿著這麼多錢,比一般吃月給的還多呢,省著用可以過半年呢。
「生活未得過,這些金仔拿去賣渡日子,有錢才買返來都好。收乎好不通乎恁阿嫂知也,另外這是平安符,我去龜仙宮求的,掛著通好保平安。」阿母邊說邊流淚,說得阿音也哭了起來,阿爸嘆氣連連。房間內油燈仔火有氣無力的閃晃著,映著阿音淚潸潸的一張臉,淚痕如雨後水漬,微微濕亮。
暮春,天氣暖濕,阿音聽著窗外蟲聲嘶嘶的叫著,窗外那棵含笑近日開得正豔,濃濃的香氣一陣一陣隨著微風吹近屋內。本來很喜歡這棵含笑花,不知是心情的關係,阿音今暝卻嫌它香濃得令人煩厭,心裡更加燥鬱得睡不著,翻來覆去,竹仔床吱吱嘎嘎響個不停。
「阿姐,汝去彼遠當時才會返來?」阿葉知道姊姊心煩,同時也難過要和姊姊分開,雖然兩人相差九歲,阿音就像她的小母親一樣,從斷奶就跟她睡由她照顧,阿葉一向很敬重這個姊姊,這次的分離也不知何時姐妹再能像這樣睡在一起,這個房間等下次回來就是個做客,是娘家。
「誰知影,唉。以後做工就無人陪汝,汝要恰勇敢知否,要乖乖隨阿嫂去田裡做事?替阿姊照顧阿母和阿爸,毋好惹阿爸生氣喔,到花蓮港阿姐會拜託人寫批返來。」阿音不知該如何對這個屘小妹訴說心中的話,只好一一交待一些她這個年紀才聽懂的話語。
「阿姊,我真想要去讀冊呢,汝咁會當恰阿爸講予我去公校讀冊,亦是晚塾仔識字?」阿葉九歲了每天跟著嫂嫂到菜園除草摘菜,父親認為查某囡不用讀書識字。
「好啊,我明仔早就參阿爸亦是大兄講,予汝去讀冊,那無連寫批都要拜託別人,真不方便。」
「阿姊,我那會識字一定會寫批予汝。」
「好啊,我嘛足希望汝會去讀冊,無定到將來會嫁到恰好的尪,嘛恰好命,免像我人嘛無媠,亦不識字,擱無一項手藝,甘擔會曉做工,像一隻青瞑牛。過二、三年妳那無去讀冊,叫阿母予妳去學裁縫,嫁人以後會當做衫鬥賺錢。」
「我知啦……」阿葉究竟是小孩子,說著說著睏得睡著了。
阿音看著熟睡的妹妹,心想以後這個屘小妹一定會比自己更好命,不像自己人生的路坎坎坷坷。
夜很深,水田裡水蛙喎喎叫個不停,阿音看著床邊的竹編的方型行李,幾套冬夏天的衣衫,一個她睡習慣的竹枕,還有大嫂和二嫂趕著裁縫出來給阿南和他大哥大嫂各一件衣衫做見面禮。母親要她在內衫裡縫兩個內袋,一個裝錢一個裝金子。有了金子和錢阿音更篤定了,像有靠山一樣,人生的路可以大步邁出去了。
鯽仔魚欲娶某西北雨直直落,鯽仔魚欲娶某鮕鮐兄拍鑼鼓,媒人婆土虱嫂,日頭暗尋無路趕緊來火金姑,做好心來照路,西北雨直直落。——台灣歌謠〈西北雨〉昭和二年三月初,好日,宜訂親嫁娶入厝。初春,氣候仍寒,日頭從棉絮的白雲探出頭。剛播下的秧苗一行一行,浸泡在田水中,稍嫌單薄的葉片隨風抖動,精神奕奕似的。還沒長出稗草的秧田,秧行間閃著水光,映著淨藍的天和如雪的雲片,一隻白鷺鷥在水田間低頭認真的啄食。路旁的欒樹剛抽新芽,水綠色的小葉子怯生生的掛在枝椏上。一行約莫十來人沿著田邊小路走來,前頭是二人扛著大妝奩,再...
目錄
鯽仔魚欲娶某
四月下了初雪
來去花蓮港
跋涉千個山頭
背影之人
寒窯送做堆
一切重新來過
落地生根囡孫湠
握鋤殺魚也可以過生活
親密愛人
收驚去煞攏嘸代誌
風篩勢在摧毀
第三個所在
吃米水認契父
決定一起生活
和魔神仔交手
不再漂流
開枝散葉娶新婦
躲空襲吃野菜
在路上
鯽仔魚欲娶某
四月下了初雪
來去花蓮港
跋涉千個山頭
背影之人
寒窯送做堆
一切重新來過
落地生根囡孫湠
握鋤殺魚也可以過生活
親密愛人
收驚去煞攏嘸代誌
風篩勢在摧毀
第三個所在
吃米水認契父
決定一起生活
和魔神仔交手
不再漂流
開枝散葉娶新婦
躲空襲吃野菜
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