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傳統中的耶穌基督

ix     初版序文（Joseph Doré）
xii    再版申明（塞斯布埃）
xiii   基督論研究方法之新里程碑：審校者導論（陳開華）
       
1      導言：耶穌是基督
2      一、耶穌
2      二、基督
3      三、動詞「是」
4      四、信徒方面
6      五、耶穌方面
7      六、基督宗教的絆腳石
 
9      第壹部分 問題意識
10    第一章 慎辨：今日基督論的處境
11    一、回歸聖經
12    二、一個新的重心
13    三、歷史和信仰
15    四、有待填滿的鴻溝
17    五、基督論切入點問題
17    六、關鍵問題
19    七、對信理傳統的控訴
 
22    第二章 耶穌與傳統
23    一、前期傳統：舊約的準備
26    二、同期傳統：宗徒的傳統
28    三、後期傳統：教會的傳統
 
33    第貳部分 教會的信理傳統
34    第三章 前大公會議的聲明
35    第一節 耶穌基督，聖經的真理
35    一、結構性信念的嗣業
38    二、同樣的信念存在於使徒般的教父著作中
40    三、第一位運用先知論據者：猶斯定
41    四、聖依雷內作品中的聖經證據
44    五、先知論據的後續
46    六、先知論證之於我們的信仰的意義
48    第二節 基督人性肉身的真理
49    一、幻像論的動機
51    二、教會信仰的回應：耶穌的肉身形體
53    三、「肉身是救恩的樞紐」
54    四、幻像論派危機的教訓
55    五、幻像論的現實性與後續性
58    第三節 耶穌由童貞女懷孕的真理
58    一、古代社會對耶穌由貞女懷孕的拒絕
60    二、信仰的回應：在其意義宣揚中維護事實
63    三、最近爭議的觀點
64    四、意義與事實的關係：批判性反思
68    五、同樣的挑戰：救恩的現實主義
 
69    第四章 尼西亞大公會議的意義：耶穌，天主子的真理
69    第一節 尼西亞的問題意識
69    一、一種直抵盡頭由下而上的基督論
71    二、亞略爭議的關鍵
73    三、聖經的正確解釋
75    四、是「換言之」，還是一種重複
76    五、救恩論的動機
78    第二節 尼西亞的今日教導
78    一、去希臘化的信理
80    二、信理語言的誕生
84    三、基督徒的天主觀
 
86    第五章 厄弗所大公會議的意義：天主人化的真理
87    第一節 厄弗所的問題意識
87    一、一種由上而下的基督論
88    二、聶斯多略派爭議的關鍵
91    三、閱讀聖經的一個準則
93    四、另一種「換言之」
97    五、救恩論的動機
99    第二節 厄弗所的今日教導
99    一、現代的一個異議：從人的角度來看，耶穌可以失去位格嗎？
101  二、第二種異議：人與天主的差異性
104  三、天主的人化
106  四、當代的訴求
107  五、厄弗所大公會議的局限
 
109  第六章 加采東大公會議的意義：
耶穌，天主的真理和人的真理
109  第一節 加采東的問題意識
109  一、耶穌的人性問題
110  二、歐迪奇爭辯的意義
111  三、拉丁神學的介入
112  四、定義：首先是一個綜合概括
117  五、定義：然後是一種信理的格式
121  第二節 加采東的今日教導
121  一、現代與當代的異議
125  二、人性固有的真理
128  三、一個沒有罪的人
130  四、一個超越加采東語言的和解
 
132  第七章 第二屆君士坦丁堡大公會議的意義：
在天主的真理中的人的真理
134  第一節 第二屆君士坦丁堡大公會議的問題意識
134  一、加采東的解釋
137  二、聖三中的一位在十字架上
139  三、構成的結合
142  第二節 第二屆君士坦丁堡大公會議的今日教導
 
145  第八章 第三屆君士坦丁堡大公會議的意義：
耶穌的人性自由意志的真理
146  第一節 第三屆君士坦丁堡大公會議的問題意識
146  一、所提問題的關鍵
149  二、加采東解釋的一個新的行動
152  第二節 第三屆君士坦丁堡大公會議的今日教導
152  一、大公會議的一個法律原則的行動
154  二、兩個意志
156  三、意志和自由
157  四、人類歷史，神聖歷史
 
160  第九章 從古代大公會議到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
160  第一節 士林神學：從中世紀到現代
160  一、一個終點和一個新的起點
162  二、定義重新成為問題
164  三、一種確切的派生：耶穌的知識與意識
168  第二節 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基督，人的真理
168  一、基督宗教人類學
169  二、基督向他自己充分彰顯了人
       
174  第十章 加采東大公會議的判準
175  一、人類學的判準
178  二、信仰行為的判準
180  三、教會學的判準
182  四、人的解放和在耶穌基督內的救恩
 
187  第參部分 基督論建議：事件的一個系統性解讀
188  第十一章 研究計畫和動機
189  第一節 建議的主要脈絡
189  一、一種新的基督論表達形式？
190  二、由歷史解讀的耶穌身分
192  三、終結與起始的一致性
197  四、基督論、聖三論和聖神論
199  五、思辨性及新舊語言範疇的解讀
200  第二節 基本提綱
200  一、出發點與前提條件
202  二、受眾
203  三、建議的提綱
 
206  第十二章 第一階段：血肉之身的耶穌
206  第一節 同一位耶穌：他是真實的人
206  一、門徒們的見證
208  二、考證研究
211  第二節 耶穌同時是「相同」與「另一位」：他是真正的人
213  一、第一個時期：宣講天國
228  二、第二個時期：耶穌走向死亡
234  第三節 耶穌是另一位：他是子
234  一、子的屬性，一個在聖神內的生活
235  二、聞所未聞的權威意圖
238  三、子的關係
240  四、人子
241  五、子的服從
243  六、子的啟示與聖三的啟示
245  七、對第一階段的總結
 
248  第十三章 第二階段：復活的末世性光明
250  第一節 耶穌是另一位：以大能所立的天主之子
250  一、從僕人到主：確證與新意
253  二、復活與天主子的身分
256  三、聖三啟示：聖神的恩惠
256  四、復活，救恩的行動
260  五、重讀耶穌生平
261  第二節 同一位耶穌：達至圓滿的人
261  一、死亡前後的同一耶穌
262  二、另一位面容中的同一位
262  三、復活前後相同與另一位之措辭表述
 
265  第十四章 第三階段：「一切總歸於基督」
268  第一節 從敖默加到阿爾法：另一位的層面
268  一、耶穌只以天主為父：童貞受孕
269  二、他被高舉，因為他曾先下降
271  三、救贖中保亦是創造中保
276  四、創世之前的揀選
278  五、起初的聖言成了人
283  第二節 從阿爾法到敖默加：相同層面
283  一、基督，新亞當
287  二、舊約聖經，基督的前歷史時期
290  三、教會，基督在世界中的臨在
293  四、未來的基督和末世的羔羊
297  結 論

導言

耶穌是基督

　　「你是默西亞，永生天主之子」（瑪十六16）；「天主已把你們所釘死的這位耶穌，立為主，立為默西亞了」（宗二36）；「耶穌就是默西亞」（宗十八5、28；參：若壹二22）。這些初期的信仰宣認，給我們提供了基督宗教基督論的核心。它們不僅總結了其基本內容，也指出了其最初的發展。因此，基督論以這些簡短的格式為起點，同時也從中找到其基礎和準則。

　　新約為我們提供了一系列賦予耶穌的名號：每個都各具獨特性，並與其他所有名號之間都具有互補性，這些為真實表達耶穌這個人獨有的身分是不可或缺的。然而，在通用的稱謂中，「基督」（Christ）一詞顯得尤為突出，很快就成為耶穌的第二個專有名稱：它廣泛地使用於宗徒著作中「耶穌基督」的表達，作為「耶穌是基督」這一宣信方式的縮寫。「基督」一詞在初期教會團體中已經成為耶穌的通用名字，這由在安提約基亞最先稱門徒為「基督徒」（chrétien）的這一事實得以證明（宗十一26）。詞彙還不止於此：安提約基亞的聖依納爵創造另一新詞是「基督宗教」（christianism）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最終談到「基督論」時，意指關於耶穌奧蹟的神學領域。

　　本書開篇之際，讓我們簡單思考一下關於這個最初的信仰宣認的內涵與關鍵，它已成為一個複合名字和整個基督徒身分的載體。

　　一、耶穌

　　耶穌，納匝肋人耶穌，是我們歷史中一個人的專有名字。毫無疑問，這個名字具有象徵的意義，它已經說明一些其擁有者的深刻本質：若蘇厄（Jehoshoua, Josué），意即雅威拯救。然而，新約沒有以之作為一個頭銜來使用：它保留給在兩千多年前生活在巴勒斯坦的一個人的個人性名字。它特指耶穌，就像我們有時所說的「這個人」，換言之，是在其他人當中的一個人。它表達出耶穌本人過去的一面，也構成了一個參考的歷史。這個歷史沒有任何神話的成份，明確地矗立於時空當中，和所有歷史一樣，它也是一個敘述的對象。
 
　　二、基督

　　「基督」（Christ）這一名號，則完全是另一回事：它是一種職務的稱謂，也是一個名號。在今天，基督依然被認為是一位活著的人，是信仰所宣認的對象，他臨在於他的教會內。更重要的是，基督一詞表達出對未來的一種決定性希望：基督是在世界終結時必要再回到我們中間的那一位，並以最終的方式實現我們的救恩。事實上，基督包含了時間的三項維度：他是「阿耳法」和「敖默加」（默廿二13）。基督一詞講出了耶穌本人普世性的一面。

　　此外，基督一詞的含義對於認識納匝肋人耶穌是一項重要的豐富資源。Christos是希伯來文mashiah的希臘文翻譯，意思是默西亞。默西亞，首先是上主的傅油者、君王、司祭，甚至是先知；然後是圍繞著默西亞主題的舊約的各種傳統凝聚而成的末世期待，以一種相當複雜的方式勾勒出救世君王的輪廓，他必須來到，最終解放和拯救天主的子民。如果說耶穌在他的一生中通常拒絕這個名號，除非是在特許消除所有模糊性的情況下（瑪十六26，廿六63~64），因為他認為這是過於沉重的世俗表述，以至於無法確認他的生命在死亡中的意義。然而，這一生命提出了救世主的問題，如同十字架以其宣告的方式對他所證明的那樣：耶穌在受洗時由天主聖神所傅油，他已經不僅僅是一位先知，他以一位末世牧者的形像出現在他的子民面前，其所有行為都是默西亞式的，但是在決定性地轉化的意義之上。因而，在復活的光照下，基督的名號不可或缺：這一名號總括了他之所為和他之所是的一切，它承載著其他所有屬於耶穌名號的整體意義。承認他是基督，這等同於在最強意義上承認他是天主子。值得注意的是，這是一個直接指出「耶穌為了我們」（pour-nous de Jésus）的名號，換言之，即他救世主的角色，最終也表達出他「為了天主」（pour-Dieu），即他最深刻的身分。
 
　　三、動詞「是」

　　在耶穌的名字和基督的名號之間，前者是沉浸於人類歷史中的那個人，後者是擁有絕對與普世救恩的持有者，甚至毋庸置疑是天主身分的啟示者，而這兩者之間的距離遙不可及。這一距離在基督信仰宣認中，通過簡單的連繫動詞「是」被跨越了：耶穌是基督。耶穌與基督之間的這一小小詞彙，是整個基督論的關鍵所在。它的平庸成就了它的非凡，因為它把一個具體的身分嵌入到一個特定之人和普世救主之間；它宣稱絕對介入偶然之中，永恆介入歷史之中。這一現世耶穌的個人身分與永生的基督，根據蒂辛（W. Thüsing）改編馬丁·路德的一個著名格式的話來說，構成了「基督論存在或不存在之關鍵」（VEL articulus stantis cadentis christologiae） 。

　　這就是為什麼這一小小詞彙「是」（Être）值得關注，因為它表達的身分既不是直接的證據，也不是經驗的確認。因此，重要的是要揭示出在信徒方面和耶穌方面所發揮的一切作用。
 
　　四、信徒方面

　　在信徒方面，這一動詞「是」意味著信仰行為所有的份量：它構成一種宣認和一個一直存留至今的自我承諾。此動詞永遠不能進入未完成過去式，它是信徒必須能夠在其持續的現實中用於解釋生活的基礎。因此，在這個冒險行為以外沒有基督論，或至少應真心實意地提出這個問題：「耶穌是基督嗎？」

　　出於同樣的緣由，這個動詞涵蓋了基督徒宣講的最基本行動：耶穌是基督，這就是五旬節最初宣告的內容，即原始的「初傳」（kérygme）。正如安德列･杜馬斯（André Dumas）精妙地說道：宣講一詞具有雙重含義，「這一複合名字：耶穌－基督，把人物的獨特性與稱謂的普遍性結合為一，是『宣講』一詞雙重意義之特點：把謂詞歸於一個名字……並從中找到宣報工程的開始與完成……嚴格來說，耶穌基督或基督耶穌本身就是一種宣講的探求和產物」 。同一作者還補充說：「當兩個名字連成一體時，宣講便打破了不確定性：耶穌就是基督，基督就是耶穌」 。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從新約開始，「耶穌是基督」的宣認縮合成一個眾所周知的名號：耶穌—基督，或基督—耶穌。動詞「是」簡化成一個連字號，宣認變成了複合名字。但關鍵部分始終是相同的：這就是耶穌與基督之間確定的身分聯繫。

　　當這一聯繫只為了耶穌的益處被中斷時，我們可能會陷入今天被稱為「耶穌學」的危險。我不是想簡單地判斷說，目前關於納匝肋人耶穌的諸多論述超出了基督信仰之外，或有意識地與其保持距離。他們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出耶穌本人的影響在我們的文化中超越了宗派界限，基督徒常常從他們那裡獲得重要的教導。  然而，尊重事物的本質和僅就知識份子的誠實而言，就要求在他們的研究和基督徒對於耶穌基督確切地宣講之間做出明確的區分。基督徒並不是一個以某種方式與納匝肋人耶穌有關的人，他是一個在其內心信仰中發現寶藏的人。

　　當這一聯繫只為了基督的益處被中斷時，那麼我們就有可能陷入一種新的諾斯底主義形式，也就是，只是極度滿足於與我們的歷史事實無關的高深論述，或者無意識地陷入於一些神話的概念之中。如果天主永生之子的基督論與納匝肋人耶穌的具體事件切斷聯繫的話，那麼它試圖在猜測與推斷中，完善它所維持的天主行走在大地上的不幸形象。我們必須認識到這樣一個取向多多少少有些宣道的色彩，它在當今流行的意識形態中，很多人承認它對信仰或多或少是一個障礙。我們必須以基督徒的拼搏精神強烈而大聲說出，我們的信仰不是一個神話，即使以最妙之詞意去理解它。它是一個令人震驚事件的宣告，它是一位走近人並於其歷史深處與人會晤的天主的啟示。

　　如果從信徒這方面宣認耶穌是基督乃是一個信仰或宣講的行為，很明顯這是一個自由和恩寵的行為：「除非受聖神感動，也沒有一個能說：『耶穌是主』的」（格前十二3）。從一開始就注意到有關基督論和聖神論之間的聯繫意義重大。
 
　　五、耶穌方面

　　在耶穌這一方面，連繫動詞「是」涵蓋了其歷史及其生命動向的所有價值。連繫動詞其實隱藏著一個歷史性的信經（Credo，我信），類似於舊約的信奉。它表達出超越極限，並在耶穌的復活中體現出來：「天主已把你們所釘死的這位耶穌，立為主、立為默西亞了」（宗二36），「按至聖的神性，由於他從死者中復活，被立為具有大能的天主之子」（羅一4）和「萬有的承繼者」（希一2）。這些並不涉及嗣子論的主張，好像耶穌在他死之前只是一個人，而在他復活後作為嗣子成了天主子。這關涉到天主啟示的行動本身，這一啟示是在天主顯現的終極標記出現之前，已在耶穌身上穿越了人類生存之深度。

　　復活就像是署名一樣，最終確認耶穌在復活之前生命的見證。當時給予他的所有名號，是他的歷史合理性的解釋和總結。如果耶穌取了一個真實的人之形體，而非只是一種被視為抽象的人性，那麼他的整個人生旅程，即他整個生與死的方式，同時屬於他屬人的身分和他屬神的身分，因為從起初，他就生活在瞬息萬變的境遇當中。因而，只有在他生命結束時，天主的光榮才在他身上徹底地顯示出來：耶穌僕人作為主基督顯現出來。動詞「是」，是耶穌整個塵世生命的結果，生活在與父的親子關係之中、與聖神的完全共融之中。

　　六、基督宗教的絆腳石

　　「耶穌是基督」，這就是基督論固有的空間或領域。可能有人會說此為尋常言論，這是眾所周知的事；然而，這也是驚人之言論，其總結為基督宗教的整個「意圖」和構成基督宗教的真正難題：普遍顯示在個別當中，絕對出現在偶然當中。這個人，以經驗之方式沉浸於人類悠久的歷史進程中，並在其所處時代被可恥地被釘在十字架上，他構成了天主決定性的介入，這一介入為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每個人的有限性和罪過帶來解放和救恩。「這為猶太人固然是絆腳石，為外邦人是愚妄」（格前一23），如同教會的早期歷史所證明的，從特黎楓（Tryphon）到塞爾蘇斯（Celes），今天絆腳石又再度出現在我們現代性的思想中心，每一個基督徒都需要重視它，以便真實地瞭解它。

　　「耶穌是基督」這一格式，首先在新約中，然後是在教會的傳統中，孕育出基督論論述的整個發展。它是重中之重。本書的目的，是解釋基督宗教傳統如何理解這一格式的意義和要求，以便闡明我們今天對基督耶穌的信仰。在此旅程結束時，我將大膽地提出一項基督論的建議，即把傳統的教導納入到當代研究的重要課題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