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年代◎陳幸蕙
舉世知名的俄裔猶太畫家夏卡爾曾說:
愛,是一切的開始。
這是夏卡爾的終生信條,支持著他的創作、夢想,以及生命的全部重量。
夏卡爾的這句話,常讓我想起另一句關於愛的名言,那是美國女詩人艾蜜莉.狄金遜說的:
我老是不知該從哪裡開始著手?但我相信,從愛開始絕不會錯。
這兩句闡發愛的真諦、本質,甚至「功能」的金句,都提到了「開始」。他們所謂「開始」,當然,是指創造性的開始、建設性的開始,以及,美好且值得祝福、期待的開始。
而在生命的教室裡,愛的第一課,這輝煌的啟蒙,開始中的開始,如果不是來自家庭,會來自哪裡呢?
我不免想起去年底,當幼獅公司延續其「教孝月專書」出版計畫,找我編選新年度作品時,為了嚴肅刻板的「教孝」兩字,其實我初始意願甚低。因為今世何世?在新新人類處處翻新炫奇、耍賤搞怪、不麻辣顛覆便好像缺乏存在意義的世代,標榜「教孝」兩字的散文選,是否太LKK了些?
但是,我也不免想起,去秋某日,在台北某街頭等紅燈轉綠,身邊一位語音嫩軟,約僅三、四歲的小女孩,牽住媽媽的手,仰起臉,對正打算到對街7-11買瓶礦泉水便回來的父親溫柔叮嚀:「ㄅㄚˇㄅㄚ,你過街一定要小心ㄡ,馬路上很危險、很危險ㄧㄝ˙!……」
微現酒渦的年輕父親,帶著愉悅的笑意穿越馬路,在那個華燈初上的晚秋街頭,竟深深觸動了我─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且事隔多日之後,仍讓這陌生人,對那深秋時光、萍水相逢、粉潤純真的一張蘋果臉,純真無垢的一顆赤子心,無法忘懷。
小女孩絕對是比當前新新人類還更新的世代。如果她稚嫩的關愛、輕柔的叮囑、美好的童言童語,彰顯了親情的價值,正是所謂「孝」之一字現代演義、具體寫真的話,那麼,所謂教孝,我想,其實教的無非是愛,是我們如何踏進人生的第一課吧!
在這樣的意義下,疑慮盡消,於是,我不但欣然接受編這本選集的邀約,且力圖在新新人類對「教孝」二字可能敏感排斥的情況下,特別為這些喜歡搞怪炫奇、麻辣刺激的族群,量身訂做,去編一本也可以觸動他們、達到「教孝」目的的課外讀物。 畢竟,這世上總還有一些不會被顛覆搞掉失落的價值,總還有一些可以讓人俯首貼耳、斂眉垂目、眼熱心折的事物存在。孫猴子再怎麼潑皮刁鑽、叛逆搞怪,也還是逃不出如來佛法力無邊、愛的掌心的。那是我編這本選集前所抱持、編完這本選集後更為強化的信念。
而在這整個─我戲稱,或暱稱「真愛行動」─的編選作業過程中,埋首書間,我先把令我心折感動的真愛作品做一初步收集,繼而篩選再篩選,斟酌再斟酌,復將所挑選的每一篇文章都影印了請家人讀過,確定他們─一位舊人類、兩位新新人類─也都為之讚歎低徊、感動心折,或深受啟發,才正式拍板定案、編目整理,並開始撰寫附於每篇作品之後、與子偕行的「悅讀徒步區」與「思考延長線」。
簡言之,所有收在此書中的愛的物語、愛的傳奇,都映現了真愛的質地、人性的光華。那是生命中的真愛記憶,與歲月中真愛年代之顯影。而在如純金般燦亮閃爍的真愛前,誰能不為之心折軟化呢?愛的教室裡,我誠懇希望這本書的閱讀,對新新人類而言,是美好且有意義的一章。
也祝福他們,在一個價值錯亂混淆、幾令人無所適從的年代─—
以愛為鑰匙,打開生命的門戶,再現真愛年代的風華!
──二○○四年三月初春於台北新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