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東路的奇幻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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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許建崑（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飄出山谷的雲啊

親愛的幻幻：

你的自述，勾起了我兒時記憶。我小時候住在大龍峒酒泉街附近，清冷幽深的孔廟，以及香客來往不絕的保安宮，都是我穿梭遊玩的地方。

我印象中的天母，在台北西北郊區，沿著山坡地，蓋了許多美麗的洋房別墅。很多外國人住在那兒，金黃色的頭髮捲捲的，臉上有大鬍子，手上長了很多毛，看起來很奇怪。但是他們的孩子，圓嘟嘟的臉蛋，白裡透紅的皮膚，好像是來自仙境的小天使！當然，那個地方還有許多漂亮的餐廳、商店，販賣著牛排、咖啡和昂貴的舶來品。對我來說，天母是個遙遠的地方！

很羨慕你住在如詩如夢的天母。可我讀了大作之後，才知道天母跟以前大大不同。拓寬的馬路，兩旁高樓疊起，銀行、便利商店、百貨公司、按摩院、美容院，都擁擠在一塊兒。可能是時間在作怪，曾經是繁榮的商圈，怎麼會有沒落的感覺？百貨公司打烊後，附近商家霓虹燈熄了，誠品書店門口的鐵椅子冷颼颼，你怎麼還不回家？東山路黑漆漆，要記得爸爸的話，不要單獨騎車經過那裡。還有，經營了幾十年的育幼院，怎麼一夕之間變賣給建築商呢？那些院童要住到哪裡去呢？你爸爸幼年曾經住過的地方，一定有強烈的情感，怎麼捨得育幼院被拆呢？

你超愛想像，我不喜歡，但可以理解。芝玉路上的紅牆古厝，你會形容成乾隆時代的房子（但願你說對），看見清朝的格格，還撿到一把古扇。遇到了育幼院的胡哥哥，想像他是湖王子，把你從水塘裡救起來，多麼浪漫！幫爸爸去買下酒用的鵝頭，不想幫忙就說，怎麼會想像大頭鵝求你帶牠回老家麥寮；連冰箱的魚也活過來湊熱鬧，開口跟你說話。「想像遊戲」，還包括想像死去的鸚鵡復活、毛媽媽家馬桶裡養著孔雀魚，或許可以稱為「少男少女身心震盪症候群」的癥兆。想像力豐富沒什麼不好，可千萬不要再說某餐廳是某國情報站，那會影響餐廳老闆的生計呀。

不過，透過你的「望眼鏡」，我們看到了天母居民的喜怒哀樂。賣鵝肉的何爺爺、賣豆花奶奶、賣臭豆腐奶奶、好賭的胡爸爸、蹺家的流浪漢、失去女兒的富家太太鍾媽媽、理髮師阿光伯伯、返自新幾內亞的老船長、賣蠟燭的大哥、賣皮包鞋子咖啡的姊姊，以及屋頂新娘小羊姊姊，每個人都有段辛酸往事，透過你的筆觸，人生裡的悲歡離合，一一展現眼前。

你課堂成績不好，可能是注意力不專注，但領悟力還好。只要經歷過的事情，都可以從中學習經驗，記取教訓。生活在外國人多的社區，懂得利機會學習英文。遇到外國來的籃球選手丹尼爾，敢於擔負國民外交的大任，介紹士林、淡水一帶的風景、美食，一點兒也不含糊。尤其是意外幫助小羊姊姊得到她紐西蘭男友的消息，讓她能夠趕赴基督城去照顧生病中的朋友，這可是功德一件。

你母親的出現，或許是老天爺因你的善良而賜給的福報。媽媽提出了條件，要爸爸和你一同去南投日月潭開設餐廳、民宿，好發揮爸爸做菜的手藝。然而爸爸能答應嗎？如果爸爸不去，是否你要跟著媽媽去呢？在畢業前夕，同學們即將各分東西，老師曾經訓勉說：「要有移動的故鄉的觀念」，你是聽在心裡的。日月潭未嘗不是個好地方，尤其是夜深人靜，用來讀書、思考、寫作，或者在黎明時節大地甦醒的片刻，欣賞湖光山色，那是人生最安靜也最美麗的時候，千萬不要被日上三竿遲遲而來嘈雜無理的觀光客所影響。

你可以決定留在天母，或者跟著媽媽南去日月潭，都是不錯的選擇。瞧瞧你這本自述的作品，開頭兩章的標題是〈藍天白雲上了樹〉、〈大頭鵝要回家〉，最後一章寫下〈是留鳥還是候鳥〉，我已經理解了你的心情。陶淵明說：「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雲不小心，飄出了山谷；鳥疲倦了，知道回家的路線。

以你的年紀，大有一片廣闊的天空，任你去翱翔。

最後，祝你

一切順利，心想事成！

一個新認識的朋友阿崑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