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再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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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建崑（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尋找21個孩子的春天

人生到底有多苦悶？如果能像馬克吐溫筆下頑皮搗蛋的湯姆索亞，或者是哈克貝利芬，生活在密西西比河流域，憑藉著個人毅力，擺脫命運束縛，並且追求自我的福祉，孩子們不知道有多高興？如果能像《清秀佳人》裡的紅髮安妮，證明自己有優於男孩的能力，得到養母認同，而活出自己的尊嚴來！真可以讓孩子們手舞足蹈，群起效法。

只可惜台灣的物質文明進步，生活條件改善了，清貧而單純的日子已經距離很遠。都市的孩子們被迫逃離大自然，投入升學聯考的行列，英、數、理化要補習，連國語、才藝都得補，還不能忘記「社區服務的時數證明」。而鄉下的孩子，家庭經濟基礎較弱，又不懂得收集聯考「得分」的資訊，在升學道路上，更顯挫折。島上教育諸公已經想盡辦法革新國民基礎教育，也擴大免試升學的範疇，但是要讓孩子免於「升學」威脅，恐怕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至於家庭組織解體，則是孩子第二個困惑。我們喜歡開玩笑說：「夫妻夫妻，互相欺負」，事實上沒有感情基礎的男女，怎麼可能結婚相處？然而在經濟形態劇烈變化，資本、技術集中，容易暴起、暴落，而個人如果保守傳統的商業形態，尋求溫飽的機會也相對減少。此所以小平阿姨筆下，爸爸長期居留大陸工作，或者失業在家，或者為人作保而失去財產，屢見不鮮。忙於工作掙錢的一方，早出晚歸，脾氣越來越大；夫妻協調卻越來越困難，互相埋怨，久而離婚收場。作為子女，成為夾心餅乾，不能袒護任何一方，也只能噤聲，默默忍受悲劇的發生。

小平阿姨這本書分作4個單元。每個單元又分5篇，分別敘述5個孩子的故事。第一個單元，標題為「好想晒一會兒太陽」。故事中的孩子面對自己性格上的缺點，想逃避升學困境、肥胖貪吃、怯懦愛哭、校園霸凌、流連網咖等問題，在無意中遇見貴人，有了吉光片羽的啟示，而走出困境。第二個單元為「想念媽媽，就打開窗」，描述爸爸、媽媽發生衝突，孩子害怕因此失去媽媽。要等一方悔過或大聲說對不起，很不容易；不如讓有理的人向無理的人「投降」，事情才有轉圜的機會。第三單元為「找回失去的笑容」，鼓勵孩子在家計困難、父母離異、同儕相嫉、學校退學、驚嚇恐懼中，走出陰影。第四個單元為「我家有個魔術師」，讓孩子設身處地，面對兄弟姊妹的忌妒、父母白熱化的爭吵、清貧生活的策略、上台展示自我的恐懼、個人前途的抉擇等等問題，有個長思細考的樣本。

面對台灣社會現況，小平阿姨關切這些奇幻詭譎的變化，因此觀察並鋪寫了20個孩子的心情、困境，以及解決之道。以社工人員的角度來看，要解決這些問題，不是一朝一夕，恐怕要傷透腦筋。但以人道關懷的角度，小平阿姨不忍心故事主人翁的無依無靠，每每化身為天使般的啟示者，近身呵護，表現了許多溫暖與同情。這是她對社會的「療癒書寫」，但也可以算是自身的「療癒書寫」。如果細細閱讀她的自序，在童年追憶中，困頓、無助，以及母親無時不刻的嘮叨，也表現了另1個孩子的心情自剖。她期許自己「不再掉眼淚」，願意迎接晴朗的天空，也試著讓所有的孩子找到自己的春天。

我想起雪萊的詩：「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再壞的日子都已經過去，如果我們有願想，一切的努力與等待，都值得。